第4章 落水
不知不覺間,在儲秀宮學習的時間也有四五日了。
這幾日,因都是才來,可能是環境不熟悉的原因,故而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每日都是辰時起身,辰時一刻在殿前集合開始一天的學習,每訓練三刻鐘,便能休息一刻鐘。
休息時間時,一開始秀女們大都是同屋的呆在一處,互相交流學習。過了兩三日,卻已經有比較明顯的小團體形成了,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有兩個。
一個是以多羅和卓格格為首的滿洲貴女團體。和卓格格說來身份也算顯貴,她是豫親王的外孫女,她的額娘是多鐸第十女,雖是庶女,卻因是老來女頗得多鐸喜愛,親自為她挑選了一個四角俱全的夫婿,又為她的女兒討了個格格封號。這次來參加選秀不過是走個過場,好讓皇上下旨賜婚的。
另一旁,卻是以帝師陳廷敬的幼女陳曼荷為首的漢家大臣之女。陳曼荷雖也是庶女,但是抵不過人家命好,她親媽早亡,又因家裡只得她一個女兒,因此從小就被記在了陳夫人名下,充作嫡女教養。
今日也是這般,當一節學習結束,進入休息時間時,雲荍在和兩個本家堂姐打過招呼後,還是同屋和同屋的三人呆在了一起。他們的阿瑪都只是五六品的小官,就算想靠到和卓格格那裡去,人家也是看不上她們的。
而那兩個小團體也像往常般聚攏起來,本來雲荍以為也就像以往一般,大家說說笑笑的休息一會,再進行最後一節學習,就可以回屋吃午飯了。
卻突然從和卓格格一群人那邊傳來了一陣喧嘩聲:「你幹什麼!」
周圍的人都漸漸靠過去,雲荍她們對視一眼,也慢慢靠近,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走上前,就看到當中一個上身著碧綠色碎花裌襖、下配一條天青百褶裙的少女正扯著左手的衣袖怒道:「張雅蘭,你少在那兒哭哭啼啼的,你自己看看你把我的衣服劃成什麼樣子,這可是我生辰的時候我額娘專門請繡衣閣的文繡娘幫我做的,價值百兩。我都還沒哭,你到有臉哭開了!」
少女滿面怒容,氣的臉都紅了,怒視著站在她對面的穿著月牙色旗袍、此時正哭哭啼啼的張雅蘭。
看到張雅蘭的造型,雲荍不禁在心底低讚一聲:「好一朵風中搖曳的小白花!」
只見那張雅蘭娥眉輕蹙、眼中淚光閃閃,一方手帕輕掩面頰,嬌嬌怯怯的聲音中夾雜著絲絲委屈:「茉雅奇姐姐,雅蘭真是無意的,還請姐姐原諒,雅蘭願意親手將姐姐的衣服縫補好。」你說為什麼不是重新買一件或者乾脆賠銀子呢,嘛,小白花的世界你不懂啊!
「呸,誰稀罕你親手縫補,我還怕髒了我的衣裳呢。你少裝,你明明就是故意用戒指劃爛我的衣裳的,要不然哪兒那麼巧,難道是突然刮了一陣風硬將我的衣袖刮到你的戒指上的嗎。還有,我和你不熟,你少跟我套近乎,誰是你姐姐,咱倆誰大還不一定呢!」茉雅奇聽了張雅蘭說的話氣的七竅生煙,要不是顧忌著名門淑女的規矩,怕是都要跳起來將手指到張雅蘭臉上去了。
「姐姐為何一定要為難於我,妹妹真不知道為何戒指會刮傷姐姐的衣袖,但總歸是妹妹的錯,妹妹也已經道歉了。姐姐這搬揪住不放,不就是瞧我是漢旗,我阿瑪官職沒有姐姐高嗎?若今日換成是別人,姐姐難道也會如此這般嗎?」張雅蘭說著說著便用手帕遮住眼睛,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張雅蘭這話一說完,她旁邊原來就與他同仇敵愾的少女們就更氣了,紛紛憤恨的看著茉雅奇,就是旁邊原來一直看熱鬧的漢軍旗秀女,臉色也都不好了起來。
發現這一幕的雲荍心裡默默想著,看來平時這京城裡漢軍旗與滿軍旗關係不怎麼好嘛,嘖嘖,小白花三言兩語就拉了這麼多同道上船,功力不錯喲!雲荍在心裡給小白花點了個贊。
「就是,茉雅奇你少在這胡攪蠻纏,不管怎麼樣人家雅蘭都已經道歉了。反倒是你,說話那麼難聽,給自己積點口德吧!還有,把你那大小姐的派頭收收,這裡還輪不到你囂張!」一個插著滿頭珠翠的少女挺身而出,將嬌嬌弱弱的張雅蘭小白花護在身後。
額,姑娘你脖子不累嗎?還有,說到囂張,姑娘你好像比那個叫茉雅奇的囂張多了呀。雲荍看著那滿頭的金飾,感覺自己的脖子累得慌。
茉雅奇初聽到張雅蘭的話、看到對面諸人的反應,其實是有點慌亂的,但還沒等他開口辯解,囂張少女就蹦出來噼裡啪啦說了一通,說的茉雅奇那點心慌全沒了,憤怒的小火苗又蹭蹭蹭冒了出來。
「輪不到我囂張,難道就輪得到你白慕蕊囂張嗎!我說話難聽?你才是該給自己積點口德,全京城誰不知道你白慕蕊舌燦蓮花、字字珠璣!」茉雅奇後幾個字格外的咬重了音,憑誰也不會覺得她實在誇獎白慕蕊。
「你!」白慕蕊氣得七竅生煙,眼看著就要擼袖子上手了。
「鬧什麼呢!」原是小宮女一開始見機不好就去稟報了管事嬤嬤,這會兒正是陳嬤嬤過來了。陳嬤嬤素來便嚴肅,平日裡不苟言笑,今日眉頭更是皺成了一個「川」字。
霎時間,全場寂靜無聲,秀女們都各歸其位站好,只有茉雅奇、張雅蘭、白慕蕊還站在當中。張雅蘭還在抹眼淚,茉雅奇和白慕蕊卻互相瞪視著,好似誰先轉頭誰就輸了一般。
「你們繼續跟著劉嬤嬤練習。你們三個,跟我來。」卻是帶著三人往左配殿去了。
雲荍她們表面上默默的跟著劉嬤嬤練習各種行禮姿勢,暗地裡卻眼神亂飛,都想知道陳嬤嬤會如何處理這事兒。
終於將今日的課程練習完畢,劉嬤嬤就讓大家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沛珊最是活躍,嘰嘰喳喳:「你們說陳嬤嬤會怎麼罰她們呀?哎,真希望能跟去看看,那三個我一個都不喜歡。張雅蘭天天弱不禁風的好像誰都要欺負她似得,那個白慕蕊和茉雅奇都是眼睛長到天上去了。上次我跟書姐姐去前殿溜了溜,碰到白慕蕊,居然拿鼻孔看我,哼,她以為她鼻孔長得很好看嗎?!」
雲荍和丹書都捂嘴嗤嗤笑了起來,含卉也微微笑著,不過還是頂住沛珊道:「她們做她們的,咱們不理會他們就是。還有你呀,有些詞到底不雅,你也要少說才是。」
沛珊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便不再說話了。
四人回到屋裡用完了午膳,便坐在桌前各幹各事。含卉和丹書都拿著花樣子在繡荷包,雲荍一向對這些是敬謝不敏的,拿著一本遊記坐在那裡看了起來。
佩珊卻是最坐不住的那一個,已經跑去隔壁屋子找她相熟的姐妹打探消息去了。
不一會兒,便見沛珊疾步走了進來,臉頰上還殘留著紅暈:「嘿嘿,打聽到了,那三個被罰了。陳嬤嬤罰她們後三日每日下午加練一個時辰的蹲禮,並且要將女戒女則各抄五遍,限兩日內抄完。」
沛珊說完兩眼亮晶晶的,很不淑女的笑出了八顆牙齒,看來對這個處罰結果很是滿意。
「是嗎?看來接下來幾天沒什麼熱鬧瞧了,她們可是要好好忙忙了。」丹書淺笑道。
含卉和雲荍到是沒發表什麼看法,含卉是一向比較穩重的,輕易不會對什麼事發表看法。雲荍卻是沒什麼感覺,一來,在現代熱鬧看太多了,都是怎麼狗血怎麼來,張雅蘭她們雖說肯定比現代的初中生段位要高,但還是比不上戰鬥力爆表的大媽們。
雲荍頂多就是瞧瞧新奇,畢竟是古代人親自上演的嘛,比看電視劇真實多了不是。
平靜的過了幾日,張雅蘭她們的處罰也已經結束了。
之後他們也沒再鬧出什麼來,佩珊為此還唏噓了好一陣,感嘆她們怎麼就沒狗咬狗咬起來,讓大家好好看看她們的德行。為此還被含卉揪住她的不雅用詞又是一頓說教,說的沛珊連連告饒、保證再也不敢了才罷。
這日,已是在儲秀宮學習的第十日了。
結束了一上午的訓練後,雲荍她們照常回了集體宿舍用午膳。這事雲荍在心裡對她們住的屋子的叫法,本來嘛,四個人住一間,可不就是集體宿舍嘛。
用完午膳,雲荍照樣拿了一本遊記靠在榻上看,絲毫沒有要出去走走消消食的想法。而含卉也拿出了她秀了好幾天的荷包,打算今天就將它完成。
奇怪的是今日丹書卻沒有同含卉一樣拿出繡品,卻是對沛珊道:「珊兒,今天吃的有點撐,咱們去御花園逛逛消消食、順便去喂餵魚可好。」
佩珊卻是想都沒想就連連點頭:「好啊好啊,咱們走吧。」原來沛珊是最不耐煩待在屋子裡的,平時雲荍她們三個都不願意出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沛珊在屋子裡都快閒的發黴了,今日好不容易丹書願意出去,她焉能不高興。
於是她倆就收拾了一下,讓小宮女去找了點魚食,帶著小宮女就出去了。
雲荍兩人也沒想什麼,還是各自幹著各自的事情。
小半個時辰後,正當含卉將他的荷包收完針,正在屋子踱步散散僵硬的身子的時候,沛珊卻滿臉淚水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書姐姐,書姐姐她、她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