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靜安的決定

　　滿面慈祥的華髮老人，今天也是她的祭日。

　　「奶奶，你認出我了嗎？我是丹寧啊。」蹲下身的靜安，歪著頭，仿佛回到小時候的自己，把心底或好或壞的思緒都細細說給面前的老人聽，「上一次來看奶奶的時候，我還不是這個樣子，沒想到……」

　　上一次來這裡，是她「死亡」的前一天。

　　而再一次來，她卻是「她」又不是「她」。

　　「……他很好，真的很好。」停不住的話語裡，話題已從自己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不自不覺間轉到了那個男人身上，「可是奶奶，我不知道自己對唐豫有沒有著同樣分量的喜歡，我喜歡他嗎？又有多少分的喜歡？」

　　從一開始她便沒有把心放於情愛上，自然也就沒有答案，自然也不會「拿起」對方給予的感情。

　　且感情，不是她現在最需要考慮的事情。

　　「……不想了。」靜安恍惚了下眼中的神色，復又一笑，「對了，奶奶你知道嗎，我要去巴黎走秀了，Val的專場作品秀。」前天Val助理的來電，也明確了這件事。

　　「這是一個機會，雖然很冒險，但我還是決定暫先留在巴黎發展自己的事業。畢竟在國內，模特的發展始終有限。」

　　靜安心裡清楚，她的決定，對自己來說確實是一個機遇。

　　但也確實是一個威脅，她怎麼會不知道以白人模特為主流的國際模特圈，即使東方文化在近來幾年逐漸被西方所熱捧，可華裔模特想要在這個圈子裡做出一番成績，談何容易。

　　就拿現在的李娜來說，雖已成為國內的首席，後來也乘著「東方美」最流行的時候參與了幾次國際上的大型時裝秀，從國人看來似是風光無限的地位，放在國際模特圈裡，她卻不過是T台上為白人模特點綴的有色臉孔。

　　靜安想到多年前，那時的自己還站在國內模特界的巔峰，但對國際T台存的也只有嚮往和奢想，畢竟那時模特行業在國內還尚算是起步的階段。

　　而在「東方美」不冷不熱的如今，像她一般在國內已取得了此番成績的模特，誰會願意把工作重心涉險於國外市場，成功必然誘人，但萬一失敗，損失還將有國內辛苦得來的名氣。

　　「奶奶，你放心，我有信心抓住這個機會。」除了毫不畏懼的勇氣，更為重要的是肯定自己能成功的信念。

　　就在靜安對墓碑上的照片許下自己的承諾時，一道夾雜著訝異的聲音從她左手邊驀然傳來。

　　「真是靜安啊。」

　　從下往上看去聲音的出處，靜安的臉上也流露出訝異神色，「羅前輩？」

　　「看著像你，就走過來……」走至的羅軒棋恰伸出手穩住猛然站起後，差點摔向一邊的少女，「小心！」

　　適應了腿上的酸麻，靜安往後退開一步，「剛起得快了，謝謝羅前輩。」

　　少女退開後落了空的右手，隨意搖了下，「有什麼好謝的，下次記得不要蹲這麼久才是。」

　　羅軒棋的視線轉向墓碑前的白花以及墓碑上的照片，問道，「這是……你的親人？」

　　遲疑了一下後，靜安點頭作了回答。

　　娛樂圈裡知道丹寧有位去世的奶奶的人不少，但知道這位老人長相和安息之處的人卻只有那麼兩個。

　　陳森，以及蕭漠凡。

　　「真巧，也是姓繆。」側過身看向墓碑的羅軒棋把雙手插進褲袋裡，未被皮繩紮起的幾縷中長髮，隨風飄蕩開，整個人看起來透著魅惑的瀟灑，「旁邊就是丹寧的墓碑，出席丹寧葬禮的那天，看到這座墓碑，還以為是她的親人。」

　　他不認識丹寧，但他聽聞過她的能力，她的葬禮，他無非是去表個惋惜。

　　「……丹寧的墓碑？」

　　經羅軒棋的話，來了這裡後沒有留心其他的靜安，這時才詫異注意到屬於「自己」的墓碑。

　　「丹寧不是你喜歡的模特嗎，怎麼不知道她的墓在哪裡。」羅軒棋並無什麼意義的說道，隨後又提起，「聽說丹寧這墓原本不是選在這裡，後來好像是蕭漠凡的意思……」

　　把男人的「聽說」聽完，靜安沒有說話，也沒有走進細看那座丹寧的墓碑。

　　之後，靜安和老人告了別，與羅軒棋往墓園進口處走去。

　　「羅前輩怎麼在這裡？」問完的同時，後知後覺的少女才反應過來，這來墓園還能是為了什麼事，「額，羅前輩是來看故去的……」

　　在靜安說到「故去」時，羅軒棋搖頭否認，「這倒不是，我只是來看看那個人是不是還活在這世上。」

　　來墓園，不是看「死」，反是看「活」。

　　靜安頓了下步，舉目側看，入眼處是男人笑得完美的側顏。

　　少女正不知接下來說什麼時，路的前方迎面走來的高大身影，隨著兩方逐漸拉近的距離，雙方都看清了彼此。

　　空蕩的只有他們三人的墓園裡，蕭漠凡在與他們擦身而過前，停了下來，向也停下腳步的男女點過頭後，便又啟步往他們身後走去。

　　靜安看到男人的手裡拿著兩束花，一束白色馬蹄蓮，一束紫藍勿忘我。

　　轉身看去，不遠處蕭漠凡轉進了她剛離開的地方。

　　「嘖，這簫漠凡是來看丹寧的吧。」

　　羅軒棋的話拉回靜安飄離的思緒，她回過身道，「走吧。」

　　然而他們還沒走遠，身後便是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因跑動而顯得一身狼狽的蕭漠凡叫住了他們。

　　「你們有沒有看到是誰來過了？！那白色的馬蹄蓮是誰送的？！」

　　他們身後追趕來的男人，沉重呼吸著，一雙眼睛忽明忽暗地看向他們。男人手指的方向，正是老人的墓碑。

　　「那花……」那座墓前的白色馬蹄蓮，羅軒棋雖然沒有看到是靜安親自放的，但……

　　向少女看去一眼，只見她臉色淡淡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我們也沒看到。」

　　******

　　「那花，是你放的吧。」

　　港式茶餐廳裡，羅軒棋要了一杯奶茶、兩個菠蘿油和幾個蛋撻、酥點。

　　低頭喝了一口奶茶後，說道。

　　只點了一杯奶茶的靜安，兩指摩挲著杯把，「嗯」了一聲。

　　白色馬蹄蓮，每次去見奶奶時她總會帶上一束。

　　「你和丹寧……是什麼關係？」蕭漠凡的反應，那個與丹寧同姓的老人。

　　羅軒棋想到靜安和丹寧有著什麼聯繫也是自然。

　　「如果我說，是隔著很遠的親戚呢？」靜安端起陶瓷杯舉至唇邊，笑了笑，「羅前輩，你對這個不會感興趣的。」

　　如若不是對丹寧以及靜安的背景全無了解，羅軒棋也早該發現今天靜安話語裡無處不在的漏洞。

　　的確不感興趣，男人沒有多問，聳了聳肩，「那也就不奇怪你們在模特上的天賦了。」

　　當羅軒棋面前的瓷盤上吃得只剩下一個蛋撻時，他忽然開了口，「說起來，最近蕭漠凡和李娜分居的事剛被狗仔爆出，沒想到他還選在這個時候來看丹寧，倒是不怕多生事端。」

　　「能有什麼事端，媒體不是早就把丹寧的所作所為定義為自作多情了嗎，加上丹寧本就沒什麼知名度，這樣一來誰能想到蕭漠凡會出現在她的墓前，更何況再把她拉進這件分居事情的起因裡來。」輕輕晃動著剩下三分之一不到奶茶的白瓷杯，就著羅軒棋的話，靜安垂下眼說道。

　　連日裡的娛樂八卦，除了最為轟動驚訝的唐豫事件外，便是蕭漠凡和李娜分居的事情來得令人最為錯愕。

　　「自作多情？」羅軒棋拿過紙巾擦拭了下嘴角，接著的話便略帶了些嘲諷，「說的好像蕭漠凡和丹寧沒在一起過似的，那些狗仔看到的也只是明面上的真相罷了。」

　　靜安放在杯把上的手僵頓了片刻的時間，而後說道，「你……相信他們是在一起過？」

　　她想起蕭漠凡跟她說交往的那天，還是一名新人演員的他對剛轉戰演藝圈的她說，他不想被人以為他是為了她的小許名氣才選擇了在一起的，所以暫且先不公他們的戀情。

　　後來，在演藝圈中初顯鋒芒的他對在演藝圈中頻頻受挫的她說，他的事業還處在不穩定時期，經紀人不會同意公開他們的感情。

　　再後來，他已成影帝許久，事業穩定的他卻像是忘了他們的戀情還處在「暗處」，隻字不提公開的事情。

　　這期間，關於他們的緋聞連連不斷，但始終，他沒有承認。

　　羅軒棋笑道，「一些偷聽來的信息，做不得準。」

　　這偷聽一說，也的確是真，上回和蕭漠凡的合作，李娜的出現，之後那兩人在化妝間裡的爭吵被急需換拍攝服飾的他聽了個正著。

　　那時候，丹寧還沒出車禍，外界仍還傳著丹寧是「第三者」的言論。而他，在無意偷聽了些許真相後，也沒有拿自己的身份出去澄清那些錯誤的輿論，不認識丹寧的他，自然不會惹這麻煩上身。

　　此時提起，倒是以為靜安是知道這事的人，且說丹寧也已「不在」。

　　「況且這些是是非非，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吃完最後一個蛋撻，羅軒棋似乎完全不覺得膩的端起奶茶喝了起來，「可信度很大一部分可是取決於說話之人的身份不是嗎？丹寧的說辭比起李娜和蕭漠凡的說辭，更像是自我的炒作。」

　　羅軒棋不免想，如果那時候他站出來幫丹寧說句話，輿論導向又會是什麼？

　　「可惜，要不是丹寧當了一名演員，在她的專業領域裡，她將取得的成就說不定會高過那兩人。」

　　靜安抬眸，視線從坐在她對面那人的雙眼掠過，移放於離他身後不遠的落地窗外，那裡是一家音像店，玻璃窗上貼著的是《憶忘》的大型海報，海報上一襲白袍一襲粉裝便是全部。

　　她就這樣看了許久，才道，「羅前輩，最多一年的時間。」

　　羅軒棋不解地看向少女。

　　「一年時間後，我會站到丹寧沒有抵達的高度。」目光再次轉回到羅軒棋身上的靜安，眼中閃耀著灼人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