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影帝，蕭漠凡

　　「李娜，你先自己回去。」坐上早已讓助理安排好的車子，蕭漠凡握著方向盤對正要坐進副手位的女人說道。

　　男人悠揚動聽的聲音，卻無端讓李娜驀然沁浸於一片冰冷之中，「你要去哪？」她看向他的眼裡有著對這個問題的強烈執著以及……莫名忐忑，「有什麼地方我是不能去的？」

　　蕭漠凡靜默了幾秒後，轉過頭神色淡然地看入女人不安的眼裡，「李娜，我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間。」他的話溫和地暗示著她的探詢應該適可而止了。

　　「你是要去看那個女人對不對！」極力隱忍下的憎惡仍是在女人徒然拔高的聲線中宣洩了出來，「蕭漠凡，你何必惺惺作態！」

　　「你以為我不知道從那女人死後你去過幾次她的墓前，漠凡，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麼？」墨鏡後略顯僵白的臉色令李娜看起來有種輕微的瘋狂之態，「不要忘記，她的死你脫不了關係！」

　　李娜的話讓蕭漠凡握緊了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掌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被墨鏡遮擋的眼睛看不到絲毫神色的流露，語氣倒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依然是有著耐心的溫淡，只是話裡輕微諷刺的意味卻是清晰可聞，「李娜，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是啊，和一個死人有什麼好爭？」冷冷地訕笑一聲，李娜冰寒刺骨的口吻中摻雜進稍許的顫慄，「只是蕭漠凡，你捫心自問在你心裡我李娜代表著什麼，而那丹寧又是代表著什麼！」

　　「如果不是為了那個女人，蕭漠凡，你又為什麼到現在都還寧願待在你之前住的公寓裡，而不是住進我們的房子！」有些話早已壓抑在女人的心底多時，這時，不過是找到了一個爆發的契機，「不過是那公寓裡還殘留著那個女人存在過的痕跡不是麼！可笑的是你現在也只能靠這些回憶來懺悔你犯的錯罷了！」

　　「……李娜。」蕭漠凡的聲音透出一股無力的頹廢感，「不要讓我覺得自己不再認識你。」

　　「我不認為以我們的身份可以持續在這裡交談下去，你還是開自己的車先回去吧。」擋風玻璃外，蕭漠凡已看到已有幾名年輕的男女向他們筆直走了來。

　　沉悶地甩上車門，李娜蹣跚地往後退開一步，陰鬱地看著發動後逐漸駛離的車子，很輕很輕地自言道，「漠凡，你又何嘗還是原來的你。」

　　「丹寧！如果不是你……」後面的話女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那眼中的恨意卻越發的深沉。

　　當紅燈亮起的那刻，蕭漠凡踩下了剎車。

　　在這等待的空閒時間裡，男人的目光無目的地隨意掃過窗外的各色景物。

　　在這座由鱗次櫛比的大樓所構建起來的繁華都市裡，似總能在短時間內發生一些改變，新起的高樓、翻新的店面，也或許只是廣告牌上不一樣的面孔。

　　以前的一段時間裡，總是有那麼一個人會在他開車的時候，坐在他的右手邊，用細長柔嫩的手指著窗外某處，興致昂揚地跟他匯報種種不一樣的變化。

　　那時的自己是什麼反應，贊同？敷衍？又或只是不予理會？蕭漠凡苦笑。

　　記得也是在這段路上，那人曾指著一塊廣告牌，激動地恭喜著初次登上平面宣傳照的自己將來一定能大紅大紫。

　　那塊廣告牌上如今又已換了誰？

　　男人微微向後方側了側頭，露出形狀姣好的下顎、高挺的鼻梁、濃密的睫毛以及那緊抿的嘴角。

　　他的視線在淺淺掠過幾張廣告牌後，最終停留在了某一處的廣告牌上。

　　不算近也不算遠的距離下，平面廣告上的女人模糊著五官，蕭漠凡只能依稀看到一雙狹長的鳳眼正靜靜的注視著他這邊。

　　剎那間襲上的熟悉感，是一種似曾相識的驚懼慌亂！

　　震愕中的男人動了動唇，似想喊出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卻最終只是一片無聲。

　　「嘟——嘟——」車後不斷響起的喇叭聲，即使隔著玻璃也有著振聾發聵的功效。

　　蕭漠凡回過神，看向已然變成綠色的交通燈。

　　稍加遲疑後，他把重新開動的車子停到了路邊。

　　初跨下車的步子，在越發接近那張廣告照時變得更加的急促。

　　在平面照中女人的面貌清清楚楚地映射入蕭漠凡的眼裡時，男人怔了怔。

　　不一樣的臉型，不一樣的面容，只有那一雙眼有著四五分的神似輪廓。

　　她與她，分明該是不同歲月的兩人，卻為何令他對畫面上的女人有著一股驚魂未定的熟稔。

　　「丹寧……」終是喚出口的名字，唯徒留破碎的尾音。

　　蕭漠凡突然輕笑了起來，澀然地自諷道，「怎麼可能會是你。」

　　沉入自己思緒的蕭漠凡，完全沒注意到在行人匆匆的街道上，已有好些人頓下了腳步，正竊竊私語地向他這邊看來，更有人已拿出手機拍攝下這名神似蕭影帝的男子，而膽子大些的路人甚至掏出紙筆向他走了過來。

　　「看到了什麼？」飛馳而過的車上，錄製完節目的唐豫問著正津津有味地看著窗外的靜安。

　　聽到唐豫的問話，靜安轉過頭，勾起一朵明媚的笑花，「只是好奇剛剛經過的街道上怎麼圍了這麼多的人。」

　　唐豫看了一眼後視鏡，笑著戲謔道，「我還以為你是看自己的廣告照看入了迷。」

　　「呃？」同樣看了一眼後視鏡，才發現擁堵的人群上方正是自己為「FAINT SCENT」拍攝的照片，靜安不免一笑，「那也是因為這可是唐大攝影師回國後首次拍攝的照片呀，怎麼能不多看幾眼。」

　　要不是節目中的VCR，靜安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幸運原來遠不止只是成為了「FAINT SCENT」的代言人。

　　「不知下次還有沒有這個榮幸能成為Mr.Tang的攝影模特了？」這句話的問出，靜安純屬抱著玩笑的心態。

　　唐豫的嘴角劃開一抹含義莫名的淺笑，注視著前方車輛的目光深邃而悠遠，「會有機會的。」話落的同時，換來少女雙眸裡掩飾不住的驚喜。

　　而當後視鏡裡再也看不到這邊的情景時，蕭漠凡終才掙脫開人群坐回了自己的車裡。

　　發動的車子，漸漸遠離了異常興奮的年輕男女，也再次模糊了平面照中那個女人精緻的面容。

　　眼角餘光無意識地看向車內的後視鏡，蕭漠凡黯了黯瞳中的神色。

　　鏡子內反射出的，是後車座上一束開得正盛的淺紫色花朵，玲瓏花瓣小巧中透著分外的脆弱。

　　它，是蕭漠凡之前在路過一家花店時買下的，是那人生前最喜愛的花朵。

　　勿忘我，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也有著一種地久天荒的幸福感。

　　然且這幸福……他卻已經遺落……

　　正如他與她的最後一次見面，她問他，漠凡，你還會記得我嗎？

　　但不管你記不記得，漠凡，我是要忘記你的。不等他回答，她強牽起一個不算難看的笑靨，淡淡地強調著。

　　今天來得有些晚了，光線不算充足的視野裡，照片中的女人眉眼纏笑，溫雅歡樂地注視著照片外的男人。

　　蕭漠凡單膝落地，放下手中的花束後，抬起修長的手指一寸寸地在照片上緩慢移動過，似在輕撫著那人嬌麗的容顏。

　　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鼻以及熟悉的唇。

　　「你不該遇見我，丹寧。」每一次，在女人的墓前，他總是反覆地說著這麼一句話，不厭其煩的話語，穩若磐石卻也沉重異常，「而我也不該遇見你。」

　　刺耳的手機鈴音，在此刻突兀地響起。

　　手機上的號碼，是他的專屬經理人，劉白。

　　皺了皺眉，猶豫過後蕭漠凡站起身，接了電話。

　　「聽小陳說你讓他今天把你的車停在S市機場外？」小陳是他兩個私人助理之一，「怎麼，你提早了三天回來？」

　　「你的假期是要結束了嗎？」外人只知道蕭影帝去了紐約錄製新專輯的MV，卻不知道事實上不過是他給自己請了半個多月的假。「希望你這次回來後狀態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我不想再看到一個行屍走肉的你。」

　　「嗯，我回來了，劉姐。」蕭漠凡一貫清悅的聲音淡淡地道，「近期有什麼活動安排？」

　　「最近的節目通告我已經幫你推掉了，倒是鄭導有一部文藝片希望能由你擔任男主角。」

　　「拍商業片的導演鄭凌？」

　　鄭凌在國內也算得上一個名導，所拍的片子在票房上都較有保障，甚至有幾部影片在賀歲檔推出時，其票房收入遙遙領先於第二名許多，但這些賣座的片子卻因為過於商業化的理由而始終被拒於獎項之外。

　　蕭漠凡挑了挑眉，「看來鄭導是打算靠這部文藝片在國際上拿個獎項回來。」

　　「即便再小的一個獎項也比他現在兩手空空來得強。」顯然電話那端的劉白與蕭漠凡的想法一致，「放心，我看過劇本，是個挺有意思的故事。角色的塑造，很有希望能讓你獲選為最佳演員。」

　　「對了，鄭導有提到過，如果你能答應，這部片子裡的女主角人選你可以隨意挑。」劉白繼續說了下去，只是後面的話裡帶了些揶揄，「我看，他的意思八成是想讓你把李娜拉上。李娜有一定的人氣在，又是第一次拍電影。要知道，有你們兩夫妻，這部片子就算是一部叫人看不懂的文藝片也肯定能大紅一把。」

　　夫妻嗎……蕭漠凡不語。

　　「喂，喂，漠凡？」忽然緘默下來的彼端，讓劉白有些不明所以，「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你那裡信號是不是不好？」

　　低垂的視線裡，蕭漠凡靜靜地看著照片中的女人，記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女人的眼，那雙看起來總是寧靜淡泊的美目中卻會偶爾閃過縷縷桀驁的絢耀光彩，這樣的人毋庸置疑有著一副倔強不馴的性格。

　　這樣的眼……恍惚中似忽然想起了什麼，男人的眸光一亮，「劉姐，『FAINT SCENT』香水最新的代言人是誰？」

　　那張「FAINT SCENT」的廣告照，那雙同樣藏著桀驁的眼……

　　被蕭漠凡驟然轉變的話題弄得一愣，劉白慢半拍的回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應該是一個叫靜安的模特吧，好像最近躥紅的可不是一般的快。」

　　「那就聯繫她。」

　　「聯繫她？聯繫什麼？」

　　「鄭導的片子。」蕭漠凡的話頓了頓，而後語帶肯定的說道，「我希望她能是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