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動

　　唐豫的眼神只在靜安肩膀上停留了幾秒，便轉頭看向少女身側一臉不明的羅軒棋。

　　深邃的眼，如古井裡的水，毫無波瀾的平靜中卻藏著刺骨的寒意。

　　被這樣一雙眼看著的羅軒棋，在一瞬的僵愣後，眼睛微瞇。

　　這個男人的面貌……他似乎在娛樂新聞裡見到過？

　　大腦中快速拼湊起那些雜亂的記憶，不一會兒就想起了這個男人的身份，羅軒棋有些訝異地扯開嘴角笑了起來，「原來是曾經拒絕過我的鬼才攝影師Mr.Tang！」

　　在唐豫自願參與了「希哈」時代的節目後，時尚攝影界裡的鬼才Mr.Tang便再也不是一名沒有真實面目的神秘先生。

　　而從羅軒棋的話裡，也不難得知，羅軒棋不巧正是那幾位在Mr.Tang剛回國時向其預約拍攝且被拒絕的明星藝人之一。

　　唐豫沒有應答羅軒棋的話，他仍舊只是緘默地看著他們的方向，並從門邊向男人所站的位置走了去。

　　此時，兩個男人間雖沒有言語的交集，但在場的人卻無端覺得他們之間，儼然像是一副「對峙」的情景。

　　這也導致了，除他們外，一時間沒人說話的怪異場面。

　　一臉是笑的羅軒棋，意味深長地瞧了瞧走至眼前，不動聲色的唐豫。

　　他似有所感地更是往靜安身上壓上了幾分自身的重量，有著顯而易見的故意姿態。

　　「唐先生這是？」

　　淡漠著五官的男人，在瞥了一眼靜安肩膀上，羅軒棋那隻略加施力的左手時，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

　　「唐豫。」唐豫伸出左手，突兀地淡然開口，卻只道了這麼一句該是自我介紹的話。

　　可明明只是報出了自己的名字，竟有種無形的壓力從男人身上隱隱傳來。

　　初次見面的兩個陌生人，基於身份禮儀，握手禮是再尋常不過的一種基本禮儀，藉由握手的方式表達雙方的善意。

　　作為藝人，更是一名成名許久的藝人，羅軒棋自然受過專門的禮儀訓練，從這些禮儀教程，又或者說從往常的所見所知裡，也知道先握手的一方該伸出的手，應是自己的右手。

　　難道是因為習慣？

　　可怎麼沒聽說過鬼才攝影師Mr.Tang是一位左撇子？

　　羅軒棋納悶了一下，倒也沒把這個疑惑表現出來。

　　他只知道，拒絕對方主動要求握手的舉動是十分失禮的行為，何況這個對方還是鼎鼎大名的Mr.Tang。

　　既然對方伸出的是左手，回握的話，想當然用到的同樣該是自己的左手。

　　沒有多想的收回摟在靜安肩膀上的左手，羅軒棋微笑著伸手回握住唐豫擱在半空中的左手。

　　「羅軒棋。」

　　男人間的自我介紹，單調卻也乾脆。

　　象徵性地點了點頭後，唐豫收回了已然只握了剎那的左手。

　　餘光裡，少女肩膀上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膚，順眼了不少。

　　而眼前這個過於豔麗的男人，就是與少女傳出緋聞的首席男模羅軒棋？唐豫眼裡的神色黯了黯。

　　對於不算熟悉的人，唐豫一向不會多加在意，更不會有所謂的喜惡之分。

　　但羅軒棋，在此次見面之初，他對這個男人便只存了稍許的不悅。

　　正如之前恰聽到他對少女即將脫口的稱呼時，唐豫心裡莫名的堵悶。

　　如果說握手是一種語言，那麼在這常無聲的動作語言裡，唐豫頗有些淺漠的神色平白為這場無聲的語言塗抹上了幾分冷色調。

　　「能成為Mr.Tang鏡頭前的模特，靜安，我有沒有說過，我嫉妒你了。」想到唐豫出現時候打斷他而說的話，再聯想到男人冷銳的眼，羅軒棋對於心裡原本的奇怪和疑惑，徒然間有了一個猜測。

　　漠然之下，突來的握手禮，故意伸出的左手，難道是嫌自己放在靜安肩膀上的左手礙眼了？！妖孽的男人挑了挑眉。

　　故意湊近身邊少女說著帶有少許煽情的話語，果不其然瞄到唐豫的眉峰動了動，不過那人臉上的神情倒是看不出來什麼變化。

　　羅軒棋似乎隱約有些明白了。

　　之前的握手禮，真是個……「體貼」的舉動不是麼？只是不知站在他身旁的佳人是否看出了其中的微妙。羅某人牽起嘴角打趣地笑了起來。

　　微側過身，靜安看著眼前同樣高挑的兩個男人，心裡有種奇怪的彆扭感觸。

　　這兩人之間的氛圍，似乎……有那麼些許詭異。

　　顯然，有這想法的絕不是只有靜安一人。

　　「你們這樣，會讓我以為，我現在看的是一場跟三角關係有關的惡俗戲碼。」唐悠的話來得突然，倒也插入的及時。不過她話裡類似玩笑的內容，倒是沒有人多加在意。

　　只是，在沒人察覺的地方，唐悠看向唐豫的眼裡，潛著一絲深思。

　　前天下午她和唐豫間的對話，再次翻然於腦海之中。

　　那場對話，開始於她試探的詢問，「唐豫，你對那個小模特放下的心思是不是太多了？」

　　不能怪她多心，她總覺得這次唐豫忽然間願意放下自己攝影師的身份，從而接受爸在事業上的安排，這其中起因似乎和那名叫靜安的模特有著不一般的關係？

　　「……我有分寸。」男人的回答，稍作遲疑。

　　有分寸？她冷笑。

　　這個有分寸的男人，在曾經，可是為了一個女人，學業還未結束時，便跑去學習了時尚攝影。

　　而現在……

　　「唐豫……」她看著他的眼，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楚說道，「靜安不是丹寧。」

　　唐豫對丹寧，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她不算明瞭。

　　說是愛，卻在得知丹寧為了蕭漠凡放棄了自己的事業時，沒有多大的表示，「雲淡風輕」裡讓人看到的只有他的遺憾。

　　說是單純的欣賞，卻顯得他為她所做的改變，填上了矯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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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一點，她是確定的。

　　那便是，唐豫對於丹寧的執著，更正確的說是對鏡頭裡丹寧的執著。

　　「我知道。」當時的男人靜靜開口，看不清他眼裡流轉而過的情愫。

　　既然知道，那麼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暗自思忖的唐悠，表面上卻是客氣地說道，「我們不過是來找靜安談一下關於工作上的事……只是，好像找錯了時間。」

　　繼而含笑問起一臉茫然的少女，「靜安，不如等你換好衣服後，我們談談MV拍攝的事？」

　　唐悠和唐豫的出現，是為了來找她談論蕭漠凡MV拍攝的事？

　　選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

　　靜安懵然了一下，這個出現的理由……是不是過於牽強？

　　「簡小姐。」唐悠偏轉過頭，看向站在一旁被忽略已久的少女，認出是福祥的千金簡語蒙後，禮節性地道，「請代我們謝謝簡伯父的邀請，同時恭喜簡伯父這次的新品發布會完滿成功。」

　　也許……真的只是順便找自己罷了。靜安想。

　　而待靜安換好衣服後，唐悠也的確邀請她去不遠處的咖啡廳內談起了關於這次蕭漠凡MV拍攝，所增加的一些變動。

　　一些，令靜安始料不及的變動。

　　******

　　「唐豫，不要告訴我你介意靜安和羅軒棋之間鬧出的桃色緋聞？」在靜安離開後，獨留下唐悠和唐豫的包間裡，唐悠雙手支著下顎，瞇起美目，仔細留意著男人眉宇間的神色變化。

　　唐豫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甚至在唐悠說話的時候也沒有把視線投放在她的身上。

　　「我親愛的弟弟，如果你不介意，我們也不會出現在靜安和羅軒棋的化妝間門外。」唐悠低低的輕嘆了一聲，好似無奈，「而且，我不記得你的禮儀課上得是這麼的糟糕。」

　　這次唐悠和唐豫前來參加福祥的新品發布會，簡伯父的邀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們還需要和福祥洽談下一次的合作項目。

　　但在這些方面裡，卻沒有一個方面，是打算跟靜安討論接下來蕭漠凡MV拍攝的變更事宜，這些可不包括在她的工作範圍內。

　　然而，事實上，她卻用這個不在工作範圍內的理由，解釋了他們出現的原因。

　　「沒想到在唐啟勝背後動手腳的情況下，那小模特竟然也能參與進福祥新系列珠寶廣告的拍攝中來。」自說自話的唐悠，突然提起這事，口氣裡倒是有著對靜安的欣賞，「唐豫，她的表現可不需要你我的幫忙。」

　　「再加上現在和羅軒棋鬧出的緋聞，如今靜安的知名度，倒一點也不像是得罪了高層而本該前途一籌莫展的小模特。」女人補充道。

　　唐悠一長串的話，終在說到最後幾句時，惹來唐豫斜眼凝視而來的目光，「我以為你不會袖手旁觀。」這袖手旁觀指的自然是唐啟勝對靜安在事業上的打壓。而他在去見唐乾晟前，曾向唐悠提及了這件事，只是唐悠後來的袖手旁觀卻不在他的設想內。

　　「如果不是顧慮到我和你，唐啟勝就不是像現在這樣只在背後動動手腳了。」面前喝了三分之一的咖啡已經冷了，唐悠用手指沿著咖啡杯的邊緣緩慢滑過，嘴角的笑意帶了幾許故意，「而我，也的確是想看看那小模特會如何反抗，被你選中的模特，如果只有天賦這種東西，可撐不了多久。」

　　「唐豫，事實證明，她除了天賦還讓我看到了其他的東西，而且她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先是一個蕭漠凡，後又來了個羅軒棋，真是『豔福不淺』。」

　　唐豫靠向身後的椅背，示意顯然還意猶未盡的唐悠繼續她的話。

　　「而你，進入星光的管理層，難道不是為了這個小模特？」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問著這個，唐豫從沒正面給出過答案的問題，「唐豫，你說她不是丹寧，那麼……她是誰？」

　　「她是靜安。」

　　即便在最初，他在她身上找著她與另一個人的相似之處，透過她偶爾回憶起多年前的那道身影，也以為可以通過捕捉鏡頭前少女的奪目光彩而填補心裡那份未實現的臆想。

　　只是，漸漸地，在他的腦中，她和那人的影子不再層疊在一起。

　　仿佛那人之於他，更像是虛幻的鏡花水月，存在在他的記憶力裡，美好卻不夠真實。

　　然而靜安……

　　相處以來的一些片段裡，她的天賦，她的努力，她總是撐著笑的臉……鏡頭裡那眼底顯而易見的桀驁自信，痛苦中緊抓他的手從而溢出的固執倔強……

　　比起那個人，同樣的天賦，同樣的光彩照人，靜安卻來的更為靈動，更為真實。

　　「她是靜安？那麼唐豫，你是不是太在意她了？」難道唐豫不是把她當成了丹寧的替代品？唐悠錯愕。

　　太在意了嗎？

　　唐豫想起自己在看到娛樂報紙上那張疑似親吻的照片，以及看到羅軒棋摟在少女肩膀上的手時，心底閃過的不適。

　　這些代表了什麼……

　　而這一次，他該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冗長的沉默後，唐豫好似想通了什麼般，嘴角邊的弧度輕楊，溫雅中卻不失幾分霸道，他說，「也許，是心動了。」

　　而這心動之後，是否將是情動？

　　男人嘴邊那抹似是而非的淺笑，加上從他口中說出的語句。

　　使得目睹且聽聞了這一切的唐悠，瞠目結舌。

　　******

　　相較於唐悠驚訝後的複雜心理，再一次從陳森口裡聽到MV變動事項通知的靜安眼色同是一片複雜。

　　「你說唐小姐親自跟你說了這個變動消息？」信號有些不好，手機裡陳森的聲音時響時輕，「這個事情唐小姐也管？」

　　靜安「嗯」了一聲，也不知道那邊聽清了沒有。

　　她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唐悠為什麼要親自告訴她變動消息的這件事上。

　　「本來說好了是讓你來演MV裡的女主角，怎麼就又讓李娜來演，」陳森的聲線起起伏伏地傳來，「但也好，有李娜和蕭漠凡，你即使在MV中只是演一個有一兩個畫面的女配，這知名度也一定能上升好幾個台階……」

　　終是因為信號不好，陳森的話說到後面只成了一片模糊的雜音。

　　靜安先掛了這通電話。

　　迷惘的眼前，浮現的，是蕭漠凡和李娜相攜而去的背影。

　　少女笑了，薄涼的笑，清冷，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