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剛剛經過修整,草香十分濃郁。
我沿著燈光照射下的石路向前走著。
夜晚的空氣中夾雜著潮溼的芳草氣息。無數飛蟲往復路燈周圍。
前面看到了女僕宿舍。
上下排列的窗戶發出燈籠一般的點點光亮。雖然和教學樓相比略顯樸素,但也是相當高階的建築了。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片區域。這裡本不是學生應邁入的場所。
——是那個吧。
按照信封裡面的說明,我來到女僕長房間專用的後門。
按照說明裡的指示,我沒有按鈴,開啟屋門。
宛若小箱子一般的狹小入口。
來到室內,我再次緊張起來———我走到深處,打開了那裡的房門。
裡面是足有10疊以上的寬廣房間。
排滿房間一側的書架、擺放著檔案與掌上電腦的辦公桌、床、步入式衣帽間、還有梳妝檯與試衣鏡。
整體給人的感覺,與那座豪宅很相近。
房間的主人並不在這裡。
突然——從右側吹來絲絲夜風。
回身望去,那裡開著一扇描繪出拱形曲線的玻璃窗。
窗戶的另一側是座陽臺。
身披長袍的背影孤零零地浮現在濃重的黑夜裡。
那是以前在某處曾經見過的光景。
對方應該已經知道我走進房間,但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
我朝陽臺走去。
穿過通向陽臺的門,曾幾何時輕微細弱的蟲鳴變得清晰起來。
來到離她只有一米的地方,她仍然沒有回頭。
我剛要張嘴——
“接下來該怎麼做”
她突然打斷我,靜靜說道。
“接下來該怎麼做,您應該很清楚。如果您回憶起來的話”
剋制的聲音。感覺很多感情被她深深壓在心底。
我不知所措。
和那時不同,我現在已經不是孩子了,對方也是如此。而且在我的意識中仍然更多的把她當成“九條小姐”。
當然,我“清楚地記得”接下來該怎麼做。
瑣碎的時間在內心糾結中靜靜流淌,而眼前的背影卻彷彿時間靜止一般一動不動。
和那時相比短了很多的秀髮微微反射著房間裡透過的燈光……。
如此炎熱的夏夜,她的後背看上去卻寒冷刺骨。
因此,看到這一幕,一股懷念之情猛然湧上心頭。
我向前邁出一步。
一步又一步地走近。
走到她的身後。從這裡看到的背影驚人的矮小、驚人的柔弱。
我緊緊抱住她。
冰涼。
穿著半截袖的上臂碰到長袍,感到如冰一般的寒冷。我險些從她身邊離開。
“剛才我進入廚房的冷庫了”
她靜靜說道。
“現在是夏天,因此我必須這麼做”
我沒能問她為什麼要那樣做。
因為那刺骨的寒意、
那長袍、那頭髮、那從頭髮中露出的雪白耳朵與臉頰、那從中瀰漫出的冬日氣息——
都讓那時的記憶、那時的感覺鮮明地復甦在腦海中。
因為那一切都是真實的,都是沒有半點虛假的。
因此,我再一次呼喚起妹妹的名字。
“……美雪”
美雪的肩膀微微一顫。
片刻的沉默,彷彿此時此刻各種感情慢慢滲透到身體每個角落一般。
“…………嗯”
然後,她發出了這樣的迴音。
身體相觸的地方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那一天…………”
美雪講道,
“聽到您一副陌生人的面孔問我【你是誰】的時候,美雪非常傷心”
耳邊的聲色,和九條小姐有著些許不同,是那個愛撒嬌的妹妹長大到15歲時發出來的。
“我的心中一直充滿著痛苦”
沒錯。
我一直都把這件事忘記了。
“……對不起啊”
美雪不停搖著腦袋。然後淡然地,但是滿懷真情實感地說道: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夏蟲齊鳴。
這裡和那時相比有著很多不同。
夏天,陽臺很小,而且在一層。眼前的風景是狹小的庭院,與剪影一般連綿在遠方的群山。
今日的夜空被雲籠罩,星星也不見蹤影。
“當時我們在玩捉迷藏吧”
“嗯”
“每次捉迷藏,我都會像今天這樣來到陽臺”
“為什麼呢?”
“您還沒有察覺出來嗎?”
美雪吃吃笑著。
“為,為什麼啊”
“……因為可以像現在一樣被您緊緊擁抱”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這個回答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美雪稍稍往前邁出幾步,從我身邊離開,然後轉過身來。
微笑。
那不是“九條小姐”,而是凜然聰慧、而且很愛撒嬌的“美雪”的表情。
“您還是那麼害羞呢”
挑逗一般的雙眸搖曳著璀璨的光芒。
星星。
眼角淚痣的上面不遠處,淚滴凝結成晶瑩的星星,微微閃亮。
曾經有過像今天一樣陰天不見星星的日子,但美雪卻告訴我“我看得到”
那是指眼前的這個嗎?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般浪漫的事。
“我一直都在盼著見到您的那一天,哥哥”
……我作為《庶民樣本》被綁架到大小姐學校,
和妹妹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