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Judgernent Chime 制裁鐘聲(第一卷)》第7章
  1

  夜晚降臨了馬可夏。這座城鎮太陽西沉得早,晚餐時間天色就已暗了下來,點起了燈火。

  旅舍『狄亞瑪特旅店』的餐廳裡也亮著橘色的燈光,女主人露薏絲為僅有的六位客人送上了晚餐。

  今晚是配料豐富的燉羊肉湯和麵包,辛香料的香氣滲進了疲憊的身體。

  「我們這邊沒輒了。」

  史考特喝了一口湯,愁眉苦臉地說道:

  「追蹤魔法雖然好像還有效,但一點反應都沒有。早知道應該再加上幾種魔法的,這次做得太草率了。」

  「我們試著在鎮上感應利茲魔杖發出的波長,可是……」

  結果不如預期——從艾莉愛爾音調低沉的語尾就可以得知了。

  在馬可夏這座城鎮裡,帶著魔力的公共設施不多。在這當中也找不到魔杖的波長的話,可能是已經不在這個鎮裡了,或者是雖然位於艾莉愛爾探查過的地點,但被施加了防止感應的魔法。

  要是對方已經對感應魔法採取了防護對策,而且還是用上相當強力的魔法……那恐怕得把魔杖即使被使用,也不會觸動史考特的追蹤魔法的可能性算進去。

  希望不會糟到這種地步——憂慮的鞘伸手拿起麵包。

  「瓦爾娜,你那邊怎樣了?」

  「嗯嗯……我試著向很多人問過了。」

  從這句引言聽起來,事情大概也沒有什麼進展。瓦爾娜不像平常那樣開朗地微笑著,而是從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從結論而言,就是沒有找到魔杖的下落。不論是魔杖或看起來像魔杖的東西,都沒人看到過。」

  「這樣啊……」

  「應該說啊,鎮上的人們都已經把魔王隆巴德當成過去的事情了,感覺上就是這樣啦。明明是不久以前還折磨著自己的魔王所用的魔杖,大家卻一點興趣都沒有耶!」

  柯莉妮可絲大口咬下面包,大大的眼睛擠成鬥雞眼,一臉美味地不停咀嚼著。

  「我想也是。因為鎮上居民連隆巴德的長相都不知道,就算問有關魔杖的事,他們也不會懂的。」

  芙蕾瞄了柯莉妮可絲一眼,喝下一口湯。看起來無心但是端整的動作,透露出良好世家的教養。

  「而且,這與隆巴德的部下也有關係吧。」

  鞘對芙蕾的話表示同意地點點頭,這次換成談他們負責的部分。

  「我們在鎮上調查礦石的交易關係,順便去了隆巴德的宅邸。結果……那裡一個人也沒有。」

  偌大的宅邸迴盪著寂靜,既沒有以往總是像機械一樣冷淡應答的男聲,也沒有負責看守的人在。

  「我們也進入屋內察看了。可是沒有一個人在……當然魔杖也不在那裡,不只如此,連傢俱什麼的也全都消失了。」

  雖然不知道原本佈置到什麼程度,但建了這麼大一間宅邸,總不可能完全不放傢俱吧。像是石壁建造而成的倉庫,還有漫長走廊旁的那幾個房間,要是都荒廢不理也就算了,正因為都打掃得很乾淨,才顯得更不自然。

  「應該是搬走了吧,因為芙蕾你們已經打倒屋主了啊!」

  「柯莉妮可絲,才過了三天而已喔。主人消失三天就撤得這麼幹淨,如果不是一開始就有安排,是沒辦法這麼俐落的。」

  芙蕾有些無奈地說道。柯莉妮可絲應了一聲,露出一副可以理解的模樣點著頭。史考特於是輕敲了她的後腦勺。

  「你根本就聽不懂吧。」

  「才、才沒有那種事咧,我懂啊!就是說,那個……大家從一開始就分配好,誰要帶什麼逃走對吧?」

  「如果是這種情形,那把傢俱也帶走未免太不自然了吧。」

  鞘聽著艾莉愛爾與柯莉妮可絲的辯論,因為這些令人會心一笑的互動緩和了神情,不過還是低頭思考著。

  「根據我們從居民那裡問到的訊息,隆巴德的部下從他被打倒的隔天就已經不見蹤影了。說不定,那棟宅邸變得空無一物也不是今天的事。」

  兩天——也許只有一天,在這期間,『隆巴德』這名字加諸於鎮上的一切,都徒留空殼消失了。

  「不知為何,總有種任務還沒結束的感覺。」

  支配著馬可夏的魔王隆巴德已經被打倒了——話雖如此,心頭就是有種莫名的疑慮糾纏著難以釋懷。

  鞘本來以為是自己在途中失去意識的關係,但似乎不是那樣。

  「我也這麼覺得。」

  以和緩的聲調錶示贊同的是芙蕾。她不是在附和鞘,而是她也漸漸感覺到某些不自然的地方。

  可是,在下一次呼吸前,就出現了連那份不自然的感覺也能全部吹散的聲音。

  「有勞了————————!!」

  「唔喔!?」

  突然響徹旅舍的一聲大喊,讓史考特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怎、怎麼了?」

  鞘也是一臉愕然,盛滿肉湯的湯匙懸在餐盤與嘴巴中間,只見湯汁啪噠啪噠地落入盤內。

  發出大喊的本人,則是大踏步地在旅舍中前進,走入了餐廳。眼熟的伊斯卡里歐提製服,只露出指尖的手套,及肩的頭髮與結實的身型。

  「亞莉露!?」

  芙蕾因為出乎意料的人物登場而難掩動搖,手撐著桌面站了起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為什麼?那是我要說的話,芙蕾。」

  亞莉露一現身就擺出嚴厲的表情,居高臨下瞪著坐在桌邊的每一個人。

  「你們不是來打倒想毀了這座城鎮的邪惡魔王的嗎!?為什麼聚集了這麼多人,卻在這裡悠閒地吃著飯啊!」

  「哎呀呀,俗話說,餓著肚子是打不了仗的喔。」

  在場只有瓦爾娜仍面不改色,毫不驚訝地輕笑著,還拿出椅子請亞莉露坐下。

  亞莉露雖因困惑而帶著怒意地皺眉,不過還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那個魔王已經在三天前被我們打倒了。」

  將長髮撥向背後、漸漸平靜下來的芙蕾坐回了椅子上。

  聽了這句話,亞莉露臉色馬上為之一變,但並不是因為芙蕾態度冷淡的關係。

  「……嘖,竟敢又騙了我啊,榭羅立克!!」

  亞莉露砰的一拳擊向石材做成的桌面,這拳要是認真的話,這張桌子早已變成一團無用的碎塊,幸好她已經失去冷靜,連要將魔力灌入拳頭的動作也忘了。

  「開什麼玩笑啊,什麼拯救城鎮!連這種破紙都準備了……」

  揮下另一拳的同時,亞莉露一直握著的信封也被丟在桌上。因為一直被握著的關係,已經變成皺巴巴的,不過這是來自伊斯卡里歐提中央學生會的信封沒錯。

  「請等一下,這個可以讓我看看嗎?」

  鞘從椅子上下來走到亞莉露身旁,將她緊握著的信封順利抽了出來。

  裡面放的是幾張檔案,鞘將已產生皺摺的紙張取出攤平。

  「真厲害……達南·隆巴德的成績表啊。」

  阿爾巴·巴雷斯分校的教務主任已經銷燬了非法畢業生的在學成績記錄。這些是收集了阿爾巴·巴雷斯分校魔王科教師自行做的成績筆記,還有請他們對於達南·隆巴德再次進行評分的結果,由榭羅立克獨自整合而成的檔案。

  「……糟透了。這種程度能從魔王科畢業,未免太誇張了。」

  如同芙蕾所說的,隆巴德的成績相當糟糕。不論魔力、體力、運動能力,從基本魔法到應用、操控,要符合魔王科畢業所要求的最低標準,以他的能力根本達不到。

  隆巴德只擅長使用一種魔法。雖然說訓練也很重要,但這種魔法更需要的是施法者本身的天份,是一種特殊的魔法。

  「亞莉露,謝謝你特地跑這一趟。榭羅立克說得沒錯,看來這座城鎮還是面臨著危機。」

  芙蕾看著榭羅立克特製的成績表說道。

  鞘的腦海裡浮現了與其說是推測、不如說是確信的想法。

  「達南·隆巴德還活著,魔杖一定是他自己偷走的。」

  風有些變強了。天空佈滿小塊的白雲,雲層的另一端可以看見不太圓的月亮。

  此時已過了晚上九點,鞘一個人走在石板路上。

  他遠離通往城鎮中央的大馬路,在小巷子裡轉了好幾個彎,往山區方向前進。離開中央區域後,路燈也逐漸減少,高層建築之間要是沒有照到月光,就會呈現一片黑暗。

  離開旅舍後大約走了十五分鐘。鞘在路上發現一個從反方向走來的人影,於是小跑步靠了過去。

  「彼得。」

  一出聲喊他,人影立刻嚇了一跳,停下腳步。人影將皮包緊緊抱在胸前,一直盯著這裡瞧。

  「是白峰鞘先生嗎?」

  可能是因為太暗而認不清楚,等到鞘走到燈光下後,那道人影——彼得便鬆了口氣,放下緊張的情緒。

  「因為不常有人叫住我,所以我嚇了一跳。請問是出來散步嗎?」

  「嗯,差不多該回伊斯卡里歐提了,在那之前想先到處看看。」

  鞘邊說著邊看向四周。本來以為遙個任務不會花太多時間,結果還是在這裡停留了不少日子。等同城鎮背景的巖山到了夜裡,就有如巨大的黑影般聳立著,不過對這景象也已經完全習慣了。

  像是現在彼得身後的遠處,就可以看到凹凸不平的山峰曲線。

  「啊,對了,有件事想問你一下,可以嗎?」

  「問我……嗎?是什麼事呢?」

  「馬可夏的礦山裡,能不能採到一種叫納雷姆的礦石啊?」

  「納雷姆……?」

  彼得沉思著,下垂的眉間皺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沒有聽說過,那是……怎麼樣的礦石呢?」

  「啊啊,是這樣嗎?果然……」

  傷腦筋啊——鞘苦笑著搔搔頭。他四下張望後,略微壓低了聲音,再度開口:

  「有種叫雷姆那·雷姆那的礦石對吧。這個是和它性質相近,但是比起雷姆那·雷姆那,那礦石的魔力濃度又更上一層。」

  「有這種礦石……?」

  彼得睜圓了雙眼,嘴巴微開地聽著鞘所說的話。

  「隆巴德的魔杖好像是以雷姆那·雷姆那為動力來源。為了解讀魔杖的構造,需要大量的古代魔力。」

  「解讀魔杖嗎?」

  「是啊……而且還發生了一點問題。」

  再怎麼樣,也很難說出扣押的魔杖被某個人偷走了。更何況這裡雖然幾乎無人通行,但也只是普通民家的背後而已。

  彼得雖然疑惑地歪著頭,但沒繼續深入追問,而是問起了有關納雷姆的事。

  「那麼,納雷姆這種礦石外型是怎樣的呢?」

  「你有興趣嗎?」

  「不、不是,因為……也許它混在礦山的石頭裡,所以誰也沒發現也說不定……我想明天可以試著去問問看。」

  彼得像要逃避鞘看著他的溫柔表情,視線朝下,不自在地縮著肩膀。

  「謝了。是外形偏黑,而且質地堅硬的石頭。明早會有一些從伊斯卡里歐提送過來,所以並不急……要是有看到的話,可以麻煩你告訴我嗎?」

  面對鞘充滿親切的微笑,彼得低著頭擡起雙眼看向鞘,輕輕地點了頭。

  「那就,呃……晚安。」

  彼得抱著皮包,回到原本所走的回家路上,鞘像想起了什麼似地出聲叫他。

  「啊,對了,彼得。」

  「……是的?」

  就在幾步距離之前的彼得,緩緩地轉過頭來。

  「今天在旅舍沒看到你……怎麼了嗎?」

  「今天是打工的休假日。」

  彼得僅僅做出這樣的回答,輕輕地點頭致意後又跨出腳步,離開路燈下方進入陰影之中。

  鞘目送他縮成一團的背影一會兒,在彼得彎過轉角之前,便轉過身,邁步往旅舍前進了。

  隨著天空裡的小塊雲朵變得細碎,夜也變得更深了。

  這是個平靜的夜晚,只有風兒不時在高處吹著。

  鞘沒換睡衣,穿著便服坐在床上。差不多該睡覺了——正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傳來了輕微的聲響,令他擡起了頭。喀喀,好像有人小聲地敲著窗戶。

  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也就是位於二樓窗戶的外面。

  外頭很暗,從床上看不清楚。鞘雖然覺得奇怪,還是走近了窗邊,然後笑著慢慢打開了窗戶。

  「……怎麼了,法爾?」

  敲著窗戶的人原來是芙蕾。

  窗外有做為一樓遮雨用的一小段屋檐,芙蕾就站在那上面,任夜風吹動長髮。

  「抱歉,都已經這麼晚了……想要稍微聽一下你的聲音。」

  「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啦。不過,為什麼要從外面?直接從走廊過來就可以了。」

  站在夜空下吹著風的芙蕾,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可是要是說出自己看得入迷的話,她一定會因為害羞而馬上離去。鞘的這段內心掙扎,因為芙蕾鬧著彆扭的聲音而中斷了。

  「因為……在走廊上聽到了瓦爾娜和艾莉愛爾的聲音。」

  「啊啊,原來如此。」

  芙蕾不想要被她們發現而問起自己要去哪裡。為了這樣就特地跑到屋檐上,的確很像芙蕾的風格——鞘輕聲笑了出來。

  「要是腳踩空的話就不好了,進來吧。」

  芙蕾才不會犯這種失誤,這一點鞘很清楚,所以只是個藉口而已。

  可是,芙蕾輕輕搖了搖頭。

  「不用了,沒關係。真的只要一下就好了,我馬上就回房間去。」

  「沒關係啦,這不會打擾到我呀?」

  「不是的,在一起的話……我會忍不住想撒嬌。」

  與平常冷淡不假辭色的芙蕾相比,光是這樣的發言聽起來就已經像明顯的撒嬌了,不過這還是她拚命壓抑的結果。她其實很想緊靠在鞘的身邊,希望一直這樣下去。即使沒什麼話題可說也沒關係,只要兩人可以在一起就好了。

  不過,現在還在執行學生會的任務。

  任務還沒結束,所以不能忘掉一切、盡情地撒嬌。

  「鞘,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

  「約定……是指暫時不會再亂來這件事嗎?」

  「才不是……當然那也很重要。」

  那是生氣了,或者應該說是鬧著脾氣的聲音。

  「任務結束以後,說好要一起度假的。」

  「啊啊,是那件事啊。」

  鞘笑著搔了搔頭。他當然沒有忘記,只是因為這件事太過理所當然,所以沒有立下約定的感覺。

  不過,對芙蕾來說就不是這麼回事了。這點從芙蕾望著自己那懇求般的眼神就可以體會到。這個任務對芙蕾而言,一定是為了和鞘的約定才接下的。

  任務結束的話,就可以和鞘一起度過假期,所以要努力完成任務。

  芙蕾總是在任務開始之前,要求鞘和她約定好結束時要做什麼。然而,每一次的約定,對鞘來說都是即使沒特別約好也一樣會付諸實行,極為自然的事。

  兩人看待的重點雖然不同,但鞘一點也不覺得反感。

  「決定好要去哪裡了嗎?」

  「……還沒。鞘呢?」

  也許是心理作用,芙蕾在夜空下應答的聲音顯得無比嬌羞。

  「我也還沒想到。在任務結束前,我會好好考慮的,所以法爾也先想個去處吧。」

  鞘像耳語般低聲說著,一字一句彷佛會被夜風所掩蓋。可是,只要能讓近在眼前的她聽見就好了。

  芙蕾輕輕點了點頭,脣間浮現一絲柔和的笑意。

  「……我要回房去了。鞘,要好好睡覺休息喔,你的身體狀況還沒完全回覆。」

  「嗯,法爾也是。」

  中間隔著敞開窗戶的室內與室外,產生一種奇妙的距離感。明明如此接近,卻像身處不同的地方。

  屋檐上的芙蕾朝隔壁房間走出一步,在踏出下一步之前側眼看了鞘。

  「鞘,下次讓我來保護你。」

  坑道的那件事還是讓她很在意。不管鞘再怎麼解釋,她頑固的自尊還是苛責著自己,為此感到愧疚。

  鞘稍微擡起了肩膀微笑著,這次他的確沒有可以守護芙蕾的力量了。

  「不能太勉強喔。」

  「才輪不到鞘來說我呢。」

  芙蕾的嘴角揚起惡作劇般的笑,腳步輕盈地回到了隔壁的房間。

  飄揚的黑色長髮髮梢,沐浴在月光之下,散發出銀色的光芒。

  直到從窗戶能看到的最後一根髮絲消失,鞘才安靜地闔上窗,關掉了燈光。

  明天必須早起。將棉被拉到胸口之上,鞘閉上了眼睛。

  3

  天邊還稍微殘留著發白的月亮,夜色已逐漸被早晨的氣息所取代。

  時值清晨,天空雖然已從東邊開始亮起,但距離太陽登場還要一段時間。

  從名為亞雷因的小鎮通往礦山城鎮馬可夏的上坡道,有一輛馬車行駛著。

  愈接近山邊,空氣也變得愈冷冽。

  昨晚的強風完全平息了下來,安靜的小道上只有馬蹄聲和車輪轉動聲響著。

  這輛馬車雖然未多加裝飾,卻是一臺相當牢靠的載貨馬車。牽引著車廂的是一匹公馬。貨物上蓋著防露水用的大塊木棉布,從布面浮現的輪廓看來,貨物似乎是幾個木箱。

  駕駛座上有兩個人影,兩人的身材都相當嬌小。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兩人都是少女,不過長相都無法看清楚。因為一人戴著帽緣寬大的大帽子,另一人則穿著過於寬鬆的大衣,兜帽遮住了半個臉。

  可是就算隱藏面貌,還是明顯看得出是少女。這附近發生過不少強盜案件,竟然這樣毫無武裝,實在太疏於警戒了。

  馬車喀啦喀啦地前進著。

  要到看得見鎮上街景的地方,還需要再走一段距離。

  道路進入和緩的彎道,終於可以走出茂密的樹林了。

  天空中還不見太陽升起。

  突然,早晨的平靜被打破了。黑色的樹叢深處,有人衝了出來。

  是一名身形修長的高跳男子。披著鬥蓬般的外套,兜帽蓋到眼睛的位置遮住了臉,用小跑步接近馬車。

  「不好意思。」

  他像是要擋住馬車去路一樣,站在路的正中央喊道。

  馬車當然停了下來,駕駛座上的兩個少女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覷。

  「不好意思,可以打擾一下嗎?」

  男子接著走到駕駛座旁邊,對此很過意不去似地開了口:

  「我想要請問一下……這輛馬車,莫非是載著來自伊斯卡里歐提總校的貨物嗎?」

  「是的……不知道算不算貨物,不過這是伊斯卡里歐提總校的馬車沒錯。」

  握著繮繩的那位少女,語帶訝異地答道。無從得知她是怎樣的表情,因為寬廣的帽緣在她眼部周圍形成了大片陰影。

  這實在是很奇特的一幅景象,因為在場對話的三人全都看不到對方的臉。

  靠了過來的這名男子,誇張地深深鬆了一口氣。

  「啊啊,果然。那麼後面載的這些貨,就是要交給中央學生會成員的東西羅?」

  「是啊!」

  握著繮繩的少女瞄向身旁,隨即,另一位穿著寬鬆大衣的少女一大清早就以相當開朗的聲音答道。話聲一落,男子就從外套下伸出了手。

  男子手上握著看起來是小瓶子的東西。他將小瓶子舉向兩個少女,手握繮繩的少女張開手掌護住臉部,兩個動作幾乎是同時進行。

  不,少女的動作早了一些。

  「什麼!?」

  男子驚愕地叫出聲。他撒向少女們的瓶中液體,在眼前被彈開而消失無蹤了。

  這是戴著帽子的少女瞬間做出來的魔法障壁。

  「……你果然來了。」

  「呃!?」

  耳中傳來了意外的聲音,男子明顯動搖地轉而面向背後。

  從他原本所在的樹叢對面,另一個較為茂密的樹叢背後,鞘和芙蕾走了出來。

  「嘖……伊斯卡里歐提中央學生會的傢伙嗎……」

  男子從駕駛座上的少女和鞘他們之間逃開,翻身移到車廂這邊準備動手。不過,他並沒有拿出劍或小刀,而是將兩手放在外套之下。

  鞘保持足夠的距離,盯著身穿長外套的男子看。但他的表情卻很複雜,乍看之下面無表情,但仔細一瞧,又像帶著悲傷,又像帶著微笑。

  「從我的房間偷走利茲魔杖的人,就是你吧?」

  鞘加以確認地問道。眼中已佈滿敵意的芙蕾向前走出,將鞘擋在身後。

  「你差不多也該現出真面目了吧?」

  芙蕾瞪著對方的視線像要將人射穿,而戴著兜帽的男人則大聲冷笑著。

  「真面目?你在說什麼啊,小女孩。」

  「喂,你太不乾不脆羅!」

  穿著寬鬆大衣的少女——柯莉妮可絲從駕駛座移到車廂,快速竄到男子背後,掀開了他的兜帽。從有點髒的布料底下現身的,是有著剪短的黑髮、眼神略顯凶惡,臉頰上還有一小段刀疤這種粗野的長相。

  「咦?哇,奇怪?」

  柯莉妮可絲在近距離看到對方的臉後,驚慌地眨著眼往後退。與她原本所想的樣子不同。

  「混蛋,你搞什麼鬼!」

  「怎、怎麼回事啊,跟之前說的不一樣……」

  「柯莉妮可絲,並沒有不一樣喔。」

  再度握住繮繩的另一個駕駛脫下了帽子,從車廂裡拿出了與貨物放在一起的長鬥蓬和大大的巫婆帽。她正是艾莉愛爾。

  「……的確如此,白峰。」

  回覆平常的魔女打扮以後,艾莉愛爾直視著鞘。

  鞘深深地點了個頭,目光依然盯著這名臉頰有傷痕的男子。男子手上握的是有蛇頭與黑色杖身的手杖——也就是利茲的魔杖。

  「沒有必要再掩飾了,我們認識你。」

  走到這一步的過程可說是出奇的慢。

  「你也認識我們吧?彼得。」

  男子的臉色一變。

  臉頰上的傷痕扭曲著而眉頭緊皺.用力往上吊的眼睛裡黑眼珠較小,偏向三白眼的感覺。

  時間在鞘寂靜的沉默和男子低吼般的沉默裡流逝。

  最後,男子解除了像在模仿武術招式的動作。

  「這是為了引我上勾的餌嗎……白峰鞘先生。」

  外型雖然是陌生人,但從乾燥的嘴脣之間發出來的無疑是彼得的聲音。

  那人嘴裡詠唱一段簡短咒文後,白霧狀的東西覆蓋了他,之後他揮動魔杖將煙霧一掃而空。

  接著出現在那裡的人物,已經不是臉頰有傷、身穿外套的男人,而是聲音的主人——彼得。

  4

  「……為什麼知道是我?」

  彼得哀傷地垂下眉毛,他的肩膀完全失去了力氣。剛才結實修長的身材已經消失無蹤,在這瘦弱單薄的身體上,原本合身的外套變得過大而礙手礙腳。

  「真笨啊,利茲魔杖在鞘的房間裡的事,今天會有伊斯卡里歐提的貨物送來的事,知道的人除了我們以外,就只有你而已了。」

  芙蕾未加鬆懈地注視著彼得說道。

  不只這樣。

  「而且你還知道隆巴德的外表,以及魔杖的外型,我一直很在意這一點。然後……在看過這份東西之後,一切謎底全都解開了。」

  鞘拿出白色信封給彼得看,就是榭羅立克交給亞莉露的那個信封。

  將這個送來的亞莉露,說是有急事而以驚人的速度跑回去了。

  「這個信封裡,裝著達南·隆巴德在學的成績表。」

  「……成績表?」

  彼得聽了頓時眉頭一皺,臉上滿是訝異。

  「隆巴德的成績,實在不能算得上優秀,要從魔王科畢業是遠遠不足。所以,他一定是以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魔王的資格。」

  提供門路的,便是日前被芙蕾和鞘所逮捕的阿爾巴·巴雷斯分校教務主任。

  「可是,有一項是他非常擅長的魘法。那就是……你剛才所使用的變身魔法。」

  那是與成為魔王所需的素質沒什麼關聯,只是做為應用教學的一環而學習的魔法。只有在學這個魔法的時候,隆巴德會展現出超群的才能。

  鞘靜靜地以像要看進深處般的目光凝視著彼得的眼睛。

  彼得的黑眼珠部分比較小,偏向三白眼的感覺。剛才的男人是如此,在坑道里與鞘和芙蕾對峙的隆巴德也是。

  「彼得,你就是以非法手段從阿爾巴·巴雷斯分校魔王科畢業,取得維多·諾瓦分校研究室的利茲魔杖的人,也就是那位魔王——隆巴德對吧。」

  彼得緊握魔杖,任由外套下襬拖在地上,緩緩放低了視線。經過一小段沉思的時間後,再度緩緩拾起頭來。

  然後諂媚般地露出笑容。

  「真討厭啊,怎麼可能有那種事呢。隆巴德已經被你們打倒了,你們不是這麼說的嗎?」

  「……那個時候,我也是這麼以為。」

  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在床上熟睡著。殊不知那段時間裡,在各處發生了強盜案件。連有強盜團在收集雷姆那·雷姆那的訊息,也是從榭羅立克那裡捎來的。

  「可是,並不是那樣。崩毀的坑道牆壁被修復後,還是沒有發現隆巴德的遺體。而隆巴德其實正以旅舍打工人員彼得的身分,從那之後一直待在我們身邊。」

  「請別再亂說啦,為什麼……」

  芙蕾從鞘手中搶過信封拿出一張紙,打斷了彼得的話。這張像卡片的紙是照片。

  照片上面是三個女學生,身穿阿爾巴·巴雷斯分校制服。大概是校外教學或什麼活動的照片吧,背景裡處處有穿著同樣制服的男女。

  芙蕾指向其中一角。

  「這裡面有拍到你。」

  有個男學生不自在地著向前面的女學生,從後面經過。蓬亂的黑髮,瘦弱的體型,眼神意外地銳利,是眼尾略微上揚的三白眼。與彼得十分相像。

  「我們問了持有這張照片的畢業生,她就告訴我們這個少年的名字了。你猜她說什麼?」

  彼得一臉為難地望著照片,閉口不答。芙蕾接下去說道:

  「聽說是達南·隆巴德喔。」

  彼得是假名。眼前這個纖瘦的少年,名叫達南·隆巴德。

  看起來雖然像還小了鞘幾歲的少年,但其實是年長他五歲的青年了。

  「你扮演少年彼得,另一方面又以魔王隆巴德的身分控制城鎮。改變姿態卻不改變名字,是因為你是以達南·隆巴德這個名字獲得魔王資格的。」

  艾莉愛爾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以冷靜的聲音淡淡說著。無力戰鬥的柯莉妮可絲緊緊跟著她的腳步。

  「我想馬可夏的人們之所以沒見過隆巴德,是因為在街上行走的時候,一直是身為彼得的你。畢竟要長時間保持變身魔法相當費力。」

  就讀異端科的鞘,雖然不會學到這種高程度的魔法,但在課堂上讀過。持續想像另一種面貌好幾個小時,憑一般人的集中力是辦不到的。

  「我們去了隆巴德的家好幾次,卻見不到人,是因為那時你正在旅舍打工。要是在休假時間去的話,搞不好就能見到了呢。」

  「你在坑道里沒有成功將我們滅口,就裝成隆巴德已死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回到旅舍。」

  芙蕾邊說邊把照片放回信封裡。要是繼續拿下去,她可能會將照片捏爛。

  芙蕾隨手把信封丟出去,信封就像被吸過去一樣進入柯莉妮可絲的手裡。

  「一副自己只是一介普通鎮民的模樣,用道謝的名義確認了魔杖在鞘的房間裡,然後再偷了出來。」

  芙蕾的聲音裡含著輕蔑與憤怒。那個時候鞘是真心地相信了彼得的話,認為這座城鎮已經回覆了和平,而那個男人卻背叛了鞘的這份心情。

  另一方面,在後方的鞘面帶哀傷地眼神暗了下來。

  「……我睡著的這段時間裡,你四處襲擊商人或運輸業者,搜刮雷姆那·雷姆那。不但改變了外貌,還僱用了強盜團。雖然不知道你是打算向我們報復,或是想在我們回伊斯卡里歐提後,重新支配馬可夏,不過你應該已經從搶回來的雷姆那·雷姆那當中吸取魔力,儲存在魔杖裡了吧。然後……聽說有比雷姆那·雷姆那更能有效收集魔力的納雷姆存在,便想要在它被交到我們手上之前奪走,於是來到了這裡。」

  說完之後,鞘深深吐了一口氣。只是開口說話就覺得一陣疲憊,一定是因為對方是自己認識的人吧。令人想起剛來到馬可夏的那一天,彼得送上來那杯茶的茶香。

  略帶苦澀的那個味道,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可以把魔杖還給我們嗎,彼得?」

  鞘刻意不叫他隆巴德。

  因為這不是對曾經支配這座城鎮的魔王隆巴德所說,而是對在旅舍『狄亞瑪特旅店』打工的少年彼得所說的話。

  如果彼得歸還魔杖,並非以隆巴德,而是以馬可夏的少年彼得的身分留在這座城鎮的話,鞘會就這樣返回伊斯卡里歐提。

  然而,彼得表情扭曲地笑了。

  「這支魔杖是我的東西。擅自主張你們的所有權,我會很困擾的。」

  如此說著的同時,彼得轉動了魔杖。

  比起熟練的動作,更令人吃驚的是他的眼神。芙蕾不喜歡的——總是在觀察他人臉色的那種怯懦眼神,此刻已完全換了個人般,變成輕蔑眼前一切的眼神。

  「真是的……都已經讓你們完成工作了,快點回去不就好了。別一直待在這種山裡的鄉下地方啊。」

  「什、什什什、什麼啊那個態度!你和之前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嘛!」

  諷刺、失望、嫌惡,那種像是瞧著無聊東西的神情,讓柯莉妮可絲滿臉驚恐地指著隆巴德。

  彼得用不耐煩的眼光瞪向柯莉妮可絲。

  「是啊,我又不是彼得。」

  他無奈地長嘆一口氣,將手放在過大的外套的扣子上,用能一把撕開的力道猛力脫掉了外套。

  「我的名字叫達南·隆巴德。就如你們說的一樣,在學園裡是吊車尾的。誰也不會去注意我的才能,只會瞧不起人地說我不配當個魔王。」

  如此說著的彼得——隆巴德撫摸著魔杖上的蛇頭,他憐愛地眯起眼後,眉間微微出現皺摺。

  「可是,事實上呢,可以完全變成他人的我,不論誰的財產都能手到擒來,錢要多少就有多少。有了錢之後,再來要的就是力量了。這時,我知道了這支魔杖的存茌。」

  即使自己的魔力有限,只要利用這支魔杖,就能吸取外在東西的能量,存進魔杖裡,與鞘左手的力量有點相似。

  「我只動用一點錢,魔杖就得手了。我蓋了房子,也僱了些像樣的傢伙,然後不費吹灰之力,馬可夏的居民們就臣服在這支魔杖的力量之下了。」

  喉嚨發出少年聲音的隆巴德愉快地咯咯笑著。

  芙蕾眼神的溫度愈來愈低,而鞘則相當難過地緊抓著襯衫的胸口。

  「真是一群笨蛋,只知道在山裡工作。那麼憎恨隆巴德的話,半夜去放火燒了彼得的家一切可能就都結束了,可是誰~也沒有發現。」

  笑聲逐漸加大。

  隆巴德揚起單邊的眉毛,睜大了他的三白眼。

  「你們也很可笑啊,一邊盤算著要怎麼抓我,一邊喝著我泡的茶,啊哈哈哈!」

  「別笑了。很難聽啊,令人不愉快。」

  芙蕾手腕上鑲著黑色寶石的手環發出閃光,巨大鐮刀出現在她白皙的手中。連月光也能吸人的闇色之刃,現在則是因為早晨的露水而發出寒光。

  「哼,在坑道里連我都碰不著,以為在寬廣的地點就能與我一戰了嗎?」

  隆巴德再次轉動了魔杖,將蛇頭對準芙蕾。銀色蛇頭裡原本漆黑的寶石,現在微微帶著淡紫色光芒,這是雷姆那·雷姆那的顏色。

  果然已經從搶來的雷姆那·雷姆那吸走所有力量了。

  「……唔。」

  鞘突然皺眉,因為左手又感覺到刺痛。

  看到這幕的隆巴德眼睛亮了起來。

  「那個奇怪的手臂,好像和這個一樣是古老的魔法道具呢。從魔杖傳來了奇怪的感覺,挺噁心的。」

  方才還盯著芙蕾的蛇頭,唰地向旁橫移,朝向芙蕾後方的鞘。

  「再像之前一樣讓你來礙事的話可就麻煩了,鞘先生。」

  寶石當中閃現強光,朝著鞘飛射而來。

  「啊!?」

  連要吸氣也來不及。

  視野瞬間被光束所遮蔽,接著胸口便感受到一股衝擊。

  「唔哇……!」

  腳動也動不了的鞘往後一倒,就這樣跌坐在地。

  可是會感到疼痛的只有手心而已。

  鞘反射性地理解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慌張地站起身,視野裡映出了飄然飛舞的黑色長髮。

  「法爾!」

  鞘放聲大喊到喉嚨發痛的程度。

  「……鞘,你沒事吧……?」

  芙蕾回答的聲音雖然十分平靜,但回頭看向這邊的臉龐卻痛苦地扭曲著。

  她的另一手用力抓著握住鐮刀的那一隻手。

  黑色洋裝的袖子像被利爪撕裂一樣,滲出了紅色。傷得不輕。

  「芙蕾,你的手臂……」

  「嗚啊啊啊,糟、糟了!」

  遠離隆巴德退到後面的艾莉愛爾與柯莉妮可絲,發出了尖叫般的聲音。

  可是芙蕾一看到鞘沒有受傷,就露出了微笑。

  「太好了……」

  「法爾,你的手……!」

  「沒關係的。」

  芙蕾制止鞘跑向她這邊,再次面對隆巴德。她放開了壓著手臂的手,將自己沾在上面的血甩掉。

  「……你瞄準了鞘是吧。」

  芙蕾低聲說道。映在她雙眸裡的意念,是否已正確地傳達給隆巴德了呢。

  隆巴德刻意挖苦地笑道:

  「那又怎麼樣,小姑娘。」

  在坑道里聽到的紅髮男人隆巴德的聲音,以及眼前帶著雀斑的少年面容的隆巴德聲音,兩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震盪著,變得不知道哪邊才是真正的聲音了。

  不過,那種事對現在的芙蕾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不可原諒。」

  芙蕾沉重的話語一落,她的身體便被輕風所籠罩。不,這並不是出於自然現象的風,而是接近鬥氣或者靈氣一類的東西。

  從她身體裡溢位的魔力像旋轉的風壓一樣,將芙蕾的長髮向上捲起飄動著。

  「什——」

  什麼啊——因為無法理解的事物而動搖的隆巴德話才說到一半,芙蕾的洋裝背後已裂了個大缺口。從那裡露出的不只是晶透白嫩的背部,還有撕裂肌膚隆起的,黑色而柔軟的東西。

  然後像是在深呼吸一般,那團東西慢慢地舒展開來。是光澤如同暗夜般一片漆黑的羽翼。在開始滲入陽光的黯淡天色中,展現著令人忘卻時間流動的美。

  左右各有四枚,全部總共八片的黑色羽翼。

  隆巴德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啊……啊……漆、漆黑的八翼……」

  只有身為純正魔族的魔神族才擁有的黑色羽翼。

  只要是與伊斯卡里歐提有關的人,大半都曾聽聞,伊斯卡里歐提中央學生會裡,有唯一一個背上長著漆黑羽翼的成員。

  中央學生會副會長,芙蕾亞爾多·法爾。

  被譽為在魔王之中也是武力出眾,力量可以匹敵大阿爾克那,學園創設以來難得一見的英才。

  現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哈、哈哈……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身分啊……」

  本來以為只是個嬌小、略懂魔法的小女孩,隆巴德為自己這種程度的膚淺大笑不止。但是,這不斷湧上的笑意,絕非僅止如此。

  要是打倒了那個芙蕾亞爾多·法爾,魔王隆巴德就能變成名符其實。管他是不是依靠魔法道具,這個事實就足以證明自己的實力。

  隆巴德將利茲魔杖對準了芙蕾。對著這個背上有著八片羽翼,來自伊斯卡里歐提中央學生會的怪物。

  「你以為讓我看了那對羽翼,我就會心生畏懼,就此投降嗎?可是啊……我還有這個在!」

  隆巴德伸手抓住蓋在車廂上的木棉布。他一口氣掀了開來,丟到空中。

  「比雷姆那·雷姆那更高密度的古代魔力……看我把這些全都吸光,讓你們不留一個地消失乾淨!」

  鞘哀傷地凝視著隆巴德傲慢的笑容。

  「彼得。」

  這份深切的悲痛,深得能夠吞沒芙蕾的怒意。

  「你錯了。」

  鞘搖著頭,好不容易擠出了這句話。

  山區的早晨很冷。

  鞘的聲音滑入冷冽的空氣中,逐漸滲透了進去。

  「並沒有納雷姆這種石頭。」

  時間慢慢停了下來。只有彼得的——應該說隆巴德周圍的時間逐漸凝結。

  睜大的眼睛裡,偏小的黑眼珠像發著抖一樣直盯著鞘。然後,他為了反抗這段失落的時間,看向了車廂。

  上面堆著幾個木箱,蓋子全都緊閉著。

  「騙、騙人的,怎麼會……!」

  隆巴德嘶吼著揮動魔杖,敲開了木箱。聲音輕得讓人不會相信裡面放著礦石,從中流洩出來的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砂石。

  「我們是從坡道下面收集來的。」

  艾莉愛爾說道。要是現在跑下馬車爬過坡道的話,想必會看到明顯被挖走一塊,很不自然的地表吧。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騙人的!」

  隆巴德伸手捧起木箱裡流洩出來的砂石,激動地吼叫著。就算握著魔杖發出命令,寶石也完全沒有被吸取的現象。

  「你這個人真是笨吶。」

  聽到芙蕾冰冷無比的聲音,隆巴德急忙回過頭。東方的天空變得明亮,巖山對面已透出了陽光。

  「你沒聽到剛才那些話嗎?我們昨天就已經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你以為我們還會特地把對敵方有利的情報,透露給隆巴德這個人嗎?」

  光線像是朝向芙蕾伸展著,漆黑的羽翼一一受陽光照射閃耀著光澤。

  「竟敢騙我……竟敢說謊來騙我!?」

  隆巴德把手中抓住的石頭擲去,高舉魔杖。

  石頭在碰到芙蕾之前就已經煙消霧散了。

  芙蕾舉起鐮刀。

  「當初是你先騙了鞘……我要你付出相對的代價!」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隆巴德猛力揮舞著魔杖,射出無數的光球往芙蕾身上襲來,這股魔力和在坑道時比起來濃縮得更加精純了。

  芙蕾的羽翼捲入了空氣,升起她纖細的身體。躍入空中的芙蕾揮動鐮刀,白光隨之一閃。

  所有的光球被一舉彈開,閃著光芒四散消失了。

  這裡不必擔心任何會被破壞或限制住芙蕾行動的東西,頂多是因散裂的眩目光芒眯起眼睛,對芙蕾的影響只有這種程度而已。

  壓倒性的威嚴以及力量。

  芙蕾著地的位置,與隆巴德之間只隔著一把鐮刀的距離。

  「咿……」

  這回讓他連要發出驚叫聲都來不及。

  芙蕾鐮刀高舉,將隆巴德手中的魔杖一刀兩斷。

  就在這一瞬間。

  「啊、咕、啊……」

  手還向上舉著被斬斷的魔杖,隆巴德的身體僵住了。痛苦地仰望天空的雙眼圓睜,下巴發抖顫動著。

  「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呵啊啊啊!」

  震耳欲聾的慘叫聲從他的喉嚨迸出,魔杖產生有如電流的紫色光芒,從隆巴德的手臂傳到他的全身。

  同時還發出了宛如火花四射的駭人巨響。

  「怎、怎麼怎麼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柯莉妮可絲一邊尖叫,一邊緊抓著艾莉愛爾,艾莉愛爾也臉色發白地注視著這副光景。

  「魔力從魔杖逆流到隆巴德身上了。」

  「對使用現代魔力的人來說,不可能容納過於強大的古代魔力,他最後會變得像顆臭掉的蛋吧。」

  「具體來說,會變成怎樣呢,史考特?」

  史考特不直接回答柯莉妮可絲心驚膽顫的提問,用下巴指著隆巴德。

  只見隆巴德雙膝著地,手臂無力地垂下,呆呆地仰望天空。

  「……古代的力量嗎……」

  鞘喃喃自語著。

  隆巴德失去了意識。但就算他醒了過來,恐怕也無法保持正常的神智了。

  過於強大的力量所帶來的不一定都是益處。對於這一點有切身感受的鞘,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走過去幫隆巴德的身體平躺下來。

  看著昏厥倒地的隆巴德,鞘暗自在心中引以為戒。

  太陽終於從東方的天空升起,以溫暖的光芒照亮大地。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