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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X24link three 「——叛徒!」》第1章
  臺版轉自紅色有角三倍速@輕之國度

  渡部亞希穗

  「透同學——!!」

  是我的聲音。

  難以置信,我竟然在大叫。好丟臉,是被朋友看到怎麼辦。

  「透同學,透同學,透同學!」

  只因為一輛灰白色的運動型多用途車不顧紅綠燈突然往前衝。透同學的望遠鏡,被拋高在天空中飛舞,旋地轉了半圈後,重重地掉落在柏油路上。真的就像斷了線的傀儡一樣。

  接著,鮮血……大量的鮮血冒出來。我頭腦一片空白。交通事故、受重傷、大手術、緊急輸血,全都是不知在哪我曾經聽過的話,在我心裡不停盤旋。此時有人抓住我的肩膀大叫:「不可以動到他!就那樣不要動!」也就是說我飛奔到了透同學身旁,應該是的。不過我的聲音還是大過他,一定是的。

  穿梭不停的車水馬龍突然全都踩了緊急剎車,急促地按著喇叭。但是阿正的身影和撞到透同學的運動型多用途車都早已消失不見。錯不了,那一定是混混們的車。上半身露出車外的混混背上寫著KOBA的文字,我看得很清楚……

  「透同學!……振作一點!」

  哇,好丟臉,因為真的很丟臉嘛。一個妙齡女郎像喝醉酒的歐吉桑一樣大聲哭鬧,而且還是在人潮當中。不論是趁除夕搶購大甩賣的歐巴桑、揹著很不起眼的電吉他的人、手機開開遮住自己鼻子的女高中生、紫色頭髮穿著和服的老婆婆、戴白手套和帽子穿制服的大哥哥等等,所有人都盯著我看。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透同學!!」

  可是我卻停不下來。

  我大叫著,哭泣著,對神祈禱。

  求求禰。

  求求禰幫助這個人,別讓這個好人走掉。請別把這個比我好上幾百萬倍的人從我們身邊帶走。神啊,神啊,神啊。

  「來人啊!」是別人的聲音。「身上有手機的人,請叫救護車來!打一一九!……有沒有醫生在?有沒有哪位是醫生?」

  我都還沒跟這個人好好聊過呢。也還沒有為今天早上的事跟他道謝,還沒告訴他我喜歡他。神啊,神啊!

  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我會好好上學,也會每天乖乖回家,也會自己支付手機費用,紅蘿蔔也會全吃光,敲到的化妝品也全都還回去。

  所以,所以,求求禰——

  救護車紅色的燈染紅了柏油路,還有我的雙手,以及透同學的外套,全都是紅色的。不認識的上班族女郎抱住了我的肩膀。我打算跟她說聲謝謝,可是因為鼻水眼淚含糊成一片,結果一直髮出像感冒的大猩猩般的怪聲音。我真受不了我自己,真的是個小笨蛋。緊要關頭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只會號啕大哭,把整張臉給哭花。

  穿著白衣服的人跑過來,把透同學移到擔架上。一片鮮紅,一切都是紅色的。

  「你呢……和他認識嗎……」

  「呃……」

  「你知道他的血型嗎……你是他的家人?還是朋友?」

  對了,我是他的……

  「朋友!」

  其它的答案全都不行,就算我再怎麼笨也知道。

  只有這件事,只有這件事,我可以擡頭挺胸大聲地說,我是他的朋友!

  「我知道了!還有,我們現在要去紅十字醫院——」

  「我去!!我也一起去!!」我緊抓著擔架,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好,知道了知道了,快上車吧!」

  簡直像被吸進天國一樣,我被一股強烈的力量拉住,後面的車門磅地關了起來。有股類似新幹線座位般奇怪的味道,轟然在鼻腔裡散開。

  地板上和天花板搖搖晃晃,速度加快,車窗外流過人群、街燈跟大廈之間的黑暗空隙,搖晃猛烈的車子內救護人員們說:意識二〇〇……三〇〇!」

  「找到脈搏了嗎?頸動脈呢?瞳孔呢?」

  「LR!準備好!」

  「是的,出血——是耳內出血,是的!」

  「血壓八〇!……」

  各式各樣的回覆咒語不停被說出。所以,我也在心裡不停反覆著我自己的咒語。剛才我找到的,只屬於我的咒語。

  我是他的朋友。

  我是他的朋友。

  我是他的朋友。

  所以所以神啊……如果禰聽見的話,如果禰聽見了這個小笨蛋的聲音的話……求求禰,求求禰,求求禰。

  「——那邊的止血也好好做!快點!」

  笹蒲耕17:00

  ……所以,要我說什麼咧?

  當時發生的事,去問亞希穗那傢伙比較快吧。而且,對於當時發生的事亞希穗也有發言的權利。

  我認為也只有亞希穗才有發一百的權利。

  渡部亞希穗17:28

  「您是家屬嗎?」

  「不是,是朋友——」

  這樣的對話已經重複了吧。我一直呆站在大大的醫院裡長長的走廊下,差一點要笑出來。

  「這樣啊,請問您知道他家人的連絡方式嗎?」

  醫生呀,那等一下再問,透同學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呢?

  「很可惜。」

  啊?什麼呀。

  「……我們已經盡力了……真是非常抱歉。」

  你在說什麼呀,醫生?

  醫院的走廊裡,綠色的逃生顯示燈,把淡綠色的牆壁和鮭魚粉紅的地板映染成奇異的顏色,就像覆蓋著一層薄霧一般。聲音也斷斷續續的,只見醫生的嘴巴一張二口地動著,但是我的耳朵卻什麼也聽不見,宛如壞掉的電視般。

  我噗嗤地笑了出聲。醫生的嘴巴還在動著。逃生門上的男性人形圖案,以要往外逃走的模樣永遠被凍結住。

  嘿,等一下,音效壞掉了啦。呈現在我眼前的現實停格了,是不是因為是中古貨才這樣呢。

  此時聲音突然恢復了。

  「你冷靜一點,他已經過世了。」

  這個醫生是白——痴啊。

  透同學怎麼可能……

  過世了?盡力了?非常可惜?家人的連絡方式?

  講這些做什麼,又不是在演連續劇。

  這個醫生是白痴嗎?蒙古大夫,裝什麼裝啊還穿白衣。透同學在哪呢?我可是他的朋友喔。

  我可是說了從今天開始,我會把紅蘿蔔乖乖吃光後才祈導的耶。

  「你還好嗎?冷靜一點——坐在這兒——他已經過世了。你聽見了沒?聽見了沒?」

  我才不信呢。

  這算什麼啊。剛才還活得好好的人,竟然會死掉?這算什麼啊。那樣英俊溫柔又幽默的人已經死了?什麼跟什麼嘛,太蠢了吧。

  那種事,不可能會發生的。

  因為……

  如果這種事會發生的話,這種事是可能的話,那我們——我們之中的誰,不就有可能會在今晚死去嗎?

  然後,這個蒙古大夫說:「是的。」

  「是的——在我們之中不管是誰,都有可能會在今晚死去。我也是,你也是,不管誰都是。」

  不管是誰。

  大夫,您怎麼那樣說話?——後面的女護士替我抱不平。您說得太過分了。——然後醫生又反駁了她什麼。但是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

  說不定,我們……正在尋找德永的全體隊員,接下來將步入一個接著一個死亡的命運。

  在今天晚上。

  在隔天旭日東昇前。

  一個也不剩地——

  *

  「……我不要!!」

  有人在醫院裡大叫,真是討厭的傢伙呢。

  她用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聲音,使用我的喉嚨和身體以及眼淚。

  使勁全身力氣哭喊著。

  「我不要,我不接受!我不要啦!怎麼可以死掉……太詐了!不要不要不要!你耍詐,太卑鄙了!」

  到底什麼事卑鄙,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但是,我就是這樣想嘛。

  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掉。

  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一切。

  這種事,還有道理可百嗎?

  這麼過分的事,怎麼可以發生?

  不可能的!

  絕對不可能的!

  因為啊,不管是誰都想變得幸福。希望跟很棒的人相遇、結婚、生個可愛的孩子,住在獨棟的房子裡。並不是非要變成有錢人,或者是變名人,都不是。那種事並不重要,也進葸義。只是想擁有平凡的室順,長命百歲……不要生病,一年至少去某處旅行一次……永遠快樂,大致上健康。

  人生不就是應該這樣嗎?

  不是應該都要這樣的嗎?

  因為就是這麼一回事嘛,要這樣才對啊。

  有人擅自使用我的聲音,有人一直在大叫著,是什麼呢?快付出租費用吧。

  照理說應該都要這樣吧?

  不是嗎?

  不是嗎?

  ……………………————————

  蒙古大夫的手壓住我的肩膀。

  對。

  沒有那回事。

  護士姊姊們很擔心地一直看著我。

  沒有……那回事。

  我領悟了。

  從我出生到現在,我真的,第一次理解了些什麼。到目前為止,我學了很多事都自以為懂了,九九乘法啦、磁鐵啦、澱粉啦等等,但其實那些全都是騙人的。要說真理解了什麼,像這樣才能算是理解了。

  我理解了。這是真的,絕對錯不了,這百分之百是現實。不管誰怎麼說,就算是老師或是電視怎麼矇混,只有這才是真實的。

  沒有那樣的事。

  沒有那樣的事。

  我們所有人,就算今天全都死掉也不奇怪。

  笹蒲耕17:28

  ……………………

  渡部亞希穗17:29

  ——所以才要盡全力。

  有人這麼低語著。

  在我耳邊。

  ——所以我們才必須要盡全力活著。你們……和我們。

  在某處我曾經聽過的話,已經聽了好多次的話。非常陳腔濫調,非常理所當然。周圍一片黑暗,但卻又迷濛而明亮,好奇怪啊,我在哪裡呢?

  蒙古大夫的聲音傳來。

  我只聽得見你的聲音耶。

  ——我們必須活下去,就是這樣。只有這件事,才是應該的。原來如此。

  就是這個。

  我理解了這個世界的真實,其中之1和之2。原來就是這樣啊。哈哈。好厲害啊亞希穗,頭腦不錯嘛。

  真實的事之1。

  ……我們每個人不管什麼時候死掉都不奇怪。

  真實的事之2。

  ……所以必須盡全力去做才行。

  做是指什麼呢?怎樣都好吧。不用計較。真的,總之只要有做什麼就好。

  所以,我決定好要做什麼了。

  在這個世界上真實的事之3。只屬於我,只為了我而存在的其中之3。我從透同學身上得到的真實。

  真實的事之3。

  ……為了透同學,我要連他的份也一起做到,我一定要阻止那傢伙給大家看。

  德永-準。

  隨便廢話說什麼要去死要去死的那個傢伙。

  就是為了那個傢伙,所以透同學才會死掉的。造成那場意外的原因,殺了透同學的傢伙。

  我一定要阻止他,就算賠上我這條命,我也一定要一定要阻止他。不管發生什麼事,要我做什麼惡劣的事都行,我要阻止那個傢伙自殺。

  不只是那個傢伙而已。

  連其它所有人也都是。

  那些叫嚷著要去死,酒囊飯袋的畜牲們,為了無聊的小事而煩惱的傢伙們,我要一個也不剩地阻止他們。

  沒完沒了地阻止他們。

  然後,我要用盡我所有剩餘的人生,把那些傢伙全都揍個半死不活。

  枯野透17:30

  ……看來我似乎已經死了。

  在醫院的走廊上,亞希穗小姐正在哭泣。

  並不是我看得見,也不是我聽得見。而是因為穿著白衣的人們正在安撫她這個事實。

  靈魂啦、轉世啦等等,我並不是相信這些。雖然我曾經在電視的特別節目看過這種事,但是不曾看到令人信服的證據。所以這和那個又不同,是更不一樣的事。

  這大概是死亡的瞬間,腦子裡所發生的化學現象吧。實際上在下午五點三十分之後完全沒有再前進,在死前的最後一刻。一定只有我感到時間非常漫長。不過也沒有人能保證那是錯的。

  睡意微微留下一些,還有鼻子癢癢的感覺。好奇怪啊,沒有任何其它的感覺,什麼都不存在。啊,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可以自覺到我已經死了,還有自已正逐步邁向死亡。

  而且,這個自覺還有時間限制。恐怕只能到明天天亮,早上七點過後為上。雖然沒有任何諾據秈理論,但是我能如此確信。

  在醫院外面是除夕的嘈雜。平常開的商店郡闊上,取而代之的是路邊攤和小酒館正準備開店。長夜正要展開,電車運作到早晨,人們開始聚集到神社裡。這個許多車站像鬆散的念珠串在一起的都市,正緩慢地提高密度,一邊增生出多到數不清的新串聯,變身為一個巨大的生物開始覺醒。德永就在這生態系的某處,而「17」也是。

  沒有聲音,也不是我看到了什麼。

  但是,只有事賣存在。

  我死了。

  我已經死了。

  即使如此我仍然覺得還有十幾個小時,能夠像這樣和現實世界相連結。而且在剩下的時間裡值得我花時問去做的,並不是去找出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情況……

  是去阻止德永和「17」。

  我還來得及。還來得及阻止他們。

  ——雖說如此,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保證,這些並非全部(包含時間限制的預感)都只是我死亡那一瞬間意識錯亂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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