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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偵探(第四卷)》第2章
  1

  “叫什麼名字?”

  有人發問。我想睜開眼睛,眼皮卻擡不起來,好像被黏膠黏住了。手臂、雙腳和背部也都被黏住了,身體好像變成一根木棒,連手指頭都無法動彈。

  我只聞到一股幽香。那味道很奇怪,有點像焚香,但不像焚香那麼濃烈,而是更輕柔的,令人心情舒暢的香味。

  “叫什麼名字?”

  對方又問了一次。奇怪的是,我的嘴巴可以動。或許是香味的關係,我格外放鬆。

  “隆,冴木隆。”

  “幹什麼的?”

  “都立K高中,三年級,在當打工偵探。”

  “今天干了什麼?”

  “卡瑪爾教,調查卡瑪爾教總部……”

  “美央公主在哪裡?”

  我搖搖頭。打算搖頭,但脖子可能根本沒動。“在哪裡。”

  “飯、店。”

  “哪裡的?”

  我突然笑了。因為我想起在“西麻布”賓館看到的實況轉播。

  “色胚。”

  “什麼?”

  “色胚飯店。”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我好想睡,一定可以睡得很舒服。

  “公主安全嗎?”

  對方再度發問。

  “她很好,但很可憐。”

  “為什麼?”

  “因為雞骨老太婆欺侮她。”

  “雞骨?”

  “吃掉算了。”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美央的臉孔浮現在腦海中,隨即又消失了。

  “我想要。”

  “要什麼?”

  “……”

  我說不出美央的名字。

  “你想要雞骨嗎?”

  我笑了。拜託。我想這麼大叫。我想要席琴太太?!這玩笑也太超過了。

  我笑得一發不可收拾。原本心情就很愉快,所以更加無法剋制了。

  我笑著笑著,拼命笑著。然後,沒有人再問我任何問題了。

  *

  “你叫什麼名字?”

  有人問我。不會吧?我心裡這麼想著,努力睜開眼睛。一道刺眼的光突然照進我的腦袋深處,我忍不住呻吟。

  我睜開雙眼,光線還在,有人蹲在我面前。

  “醒醒,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搖著我的肩膀。

  “我叫冴木隆。”

  我伸手想遮住光線。這次可以活動,渾身懶洋洋的,也不覺得疼痛。

  “你還好吧?在這裡幹什麼?”

  我眨了眨眼睛,看到了灰色制服,閃爍的紅光照亮了四周。

  “呃,咦?”

  我用手撐起身體坐了起來,聽到“嘰嘰嘰”的蟲鳴,看到濃密的草叢和白色的護欄。兩名制服警員蹲在我身旁。NS400R停在他們身後。

  “怎麼了?出車禍嗎?”

  “不,呃……”

  “是不是撞到頭了?”

  另一名警員問道。那是我去卡瑪爾教總部之前停車的地方,天色已暗。

  “可能是狐仙吧?”

  “咦?”

  “我好像遇到了狐仙。”

  “狐仙?喂,呼一口氣讓我們聞聞,你是不是嗑藥了?”

  “怎麼可能?”

  手電筒的光再度照了過來,我瞇起眼睛。

  “你就睡在大馬路正中央嗎?”警員A驚訝地問道。

  “不是,因為昨天我忙壞了,索性在機車上打瞌睡,結果睡相不好,可能跌下來了。”

  “什麼?!把駕照拿出來。”警員B得知我沒受傷,態度突然蠻橫了起來。我從連身衣裡面拿出駕照。

  “冴木隆,還在讀高中嘛,而且是東京的高中生。”

  “不是說了嘛,我剛考完試,一個人騎車兜風,因為前一天晚上沒睡,結果……”

  阿隆我只好拼命編故事。

  “真的假的?你該不會吸了強力膠吧?”

  “怎麼可能?那種東西對身體不好。”

  “你怎麼知道對身體不好?莫非你有吸過?”

  這就是警察最擅長的強辭奪理。

  “不,我家愛犬很喜歡甲苯的氣味,我都在牠的狗食里加一點甲苯調味,半年之後,牠就變成了廢人,不,是廢狗,真的是飯桶廢狗。”

  “這傢伙果然怪怪的。”

  “是嗎?現在的年輕人都有點怪怪的。”

  上了年紀的警員A十分鎮定。

  “總之,趕快起來。”

  我站了起來,雖然還是渾身無力,但四肢健全,每個部位都還能活動。當我站起來時,看到機車的相反方向,靠山頂處停了一輛警車,四周沒有其他人。

  “你沒受傷吧。”警員A把駕照還我時,問道。

  “對,真是奇蹟。”

  我想起背上中了毒箭,便這麼回答。不是我的身體特別耐毒,就是這次塗在箭頭的藥跟機場用的不一樣,算是麻醉劑之類的東西。

  “小心點,別躺在這裡,當心被車子輾死或被野狗吃掉。”

  “好,對不起。”

  警員B仍然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那就早點回去吧。”我點點頭,他們走回警車的方向。

  “呃——”

  “什麼?”

  “請問山頂上那棟房子是什麼建築?”

  我試問。或許當地警察知道些什麼。

  “好像是什麼宗教團體,現在已經沒在使用了。別想去那裡過夜,聽說那裡鬧鬼。”

  鬧鬼。

  所以,是鬼用毒箭射我嗎?

  那兩個警員坐上警車,但沒有立刻開走,正在等我騎車。

  “快走吧。”

  警官一臉懷疑地看著我。無奈之下,我只好騎上了NS400R。

  *

  “把衣服脫下來。”

  老爸在“西麻布”賓館的房間內說道。

  “在這裡?!”

  賓館的房間裡只有我們父子倆,他該不會玩女人玩膩了,開始對美少年產生興趣?

  “老爸,我可是你兒子。”

  “笨蛋,我要看你背上的傷。”

  我鬆了一口氣,拉下連身衣的拉鍊。

  “轉過去。”

  老爸說著,開始檢查我的背。

  我回到東京時,已經十一一點多了,隔壁的美央和席琴太太早就睡了。

  “哼——”

  老爸無力地哼了一聲,按著我背上的某一點。

  “好痛。”

  “有點腫,但沒有問題,並不是你的身體耐毒,而是這次用的是麻醉劑。”

  我脫下連身衣,換上T恤和牛仔褲。

  “為什麼?”

  老爸點了一支寶馬煙,看著煙霧的方向。

  “什麼為什麼?”

  “他們為什麼不把你幹掉?”這種人居然是我老爸,我氣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不知道,搞不好剛好遇到卡瑪爾教不能殺生的日子。”

  “他們試圖從你口中探聽訊息,這一點錯不了。”

  “也許吧,可能是我在做夢——不……”我搖搖頭,因為我清楚記得那股奇妙的香味。

  “不是夢,對方的確問我公主的下落,還有公主安不安全。”

  “……”

  老爸默默地仰望著粉紅色燈光。

  “難道他們想了解殺手有沒有成功?”

  “……”

  “我應該沒透露……”我不太有自信。雖然我太大意了,但誰會想到那些傢伙從背後出手。老爸在菸灰缸裡摁熄了煙。

  “可能是這樣,也可能不是這樣。”

  “你在說什麼?”

  “別在意,即使他們知道這個地方,也不可能輕易攻擊。”

  “那個‘保險絲’,還有‘電鑽’呢?”

  “這才是要擔心的問題。明天,公主要和文部省的人見面,算是非正式會面。”

  “要去嗎?”

  “你不必去,你去學校上課,然後替我調查一些事。”

  明天又要和美央分開行動。我聳了聳肩。

  “要我做什麼?”老爸交代了一些事。

  此人一直把我這個兒子推向更可怕的險境,但為了從後門走進東大,這點危險只能閉著眼往前衝了。考生真辛苦。

  2

  過了半天遠離危險的“日常”生活,放學回家後,我騎上了NS400R。首先,老爸叫我到新宿的某間摩天樓飯店,去見一個全年住在頂樓蜜月套房的某位人物。我大致猜得到對方是何許人也,一般納稅人不可能有財力包租摩天樓飯店的蜜月套房。

  一定是住在黑暗世界、見不得光的人。

  我搭電梯到四十一樓,走在鋪地毯的長廊上。我要找的房間在出電梯後往左轉,再走到盡頭。

  我配合走廊上播放的音樂〈在雨中歌唱〉的節奏往前走,走廊兩側客房的門突然打開了。

  兩名體形很適合摔角的壯漢走了出來,擋住我的去路。

  這兩人身高都超過一百八十公分,體重將近九十公斤。雖然看起來不像黑道分子,但絕對不是業務員。其中一人身穿紫綠色西裝,另一人穿著牛仔褲、夾克和球鞋。雖然黑道的穿著比以前改善許多,但應該還沒進化到穿銳跑(ReeBok)球鞋。我不理他們,想繼續往前走。

  “喂,喂!”紫綠西裝男叫住了我。

  “是,是。”

  純情高中生阿隆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走錯樓層了。”

  銳跑球鞋男也面帶笑容,但各位只要想象一下大魔神微笑的模樣,就知道那根本稱不上是充滿魅力的笑容。

  “四一〇〇不是在這一樓嗎?”

  我故作驚訝狀。

  “是這一樓。”

  紫綠西裝男緊繃著臉。

  “那就沒錯了,我想見的人在四一〇〇室。”

  “你是不是搞錯物件了?”

  “是嗎?”

  “應該是。”

  壓迫感漸漸逼近,他們絕非等閒之輩。

  “我是來收都立K高中的學生會會費。”

  “開玩笑吧?”

  紫綠西裝男A笑了笑,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好像笑完之後就會翻臉說:“我要殺了你”。

  “開玩笑啦。”

  我乖乖地點頭。〈在雨中歌唱〉已經結束,接著播放〈跳舞到天亮〉。

  “那就回家吧。”

  “我想見神組麻先生……”

  “這裡沒有這個人。”

  銳跑男B搖搖頭。

  “那我去櫃檯打聽一下,我想要向武器商人神祖麻先生買兩門火箭炮和五把烏茲衝鋒槍,去哪裡才能見到他?”

  紫綠西裝男A和銳跑男B臉上的笑容紛紛消失了,他們收起所有的表情。

  “小鬼,你是誰?”

  “區區打工偵探。”

  B猛然出手,我身體一斜,避開了他。A立刻架住我的身體,我右腳踢向走過來的B的大腿之間,他用大腿夾住了我的腳。他的大腿肌緊實有力,然而,這個動作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把全身重量壓在A身上,右腳踩在B的大腿上,高高擡起左睡一踢。我的飛踢漂亮地擊中了B的臉。

  B慘叫著向後仰,A嚇了一跳,鬆開了手。我直接躺在地上,以倒立的訣竅,腰部用力往上一挺,腳尖踢中了A的下巴。

  “呃!”

  “啊!”

  A和B紛向後仰,當我站起來時,滿臉通紅的B撲了過來。

  “媽的!”

  我腳下稍微移動,用直勾拳打他的下巴,沒想到我的手被他夾住了,他把手伸向我的喉嚨。我閃掉,往旁邊一鑽。

  此時,右肩感受到重擊,我雙腿頓時發軟。B從背後用手刀擊中了我。

  B用手臂勾住我的脖子,我頓時呼吸困難,視野縮小,耳內轟隆作響。

  我張開雙手,從兩側用力拍向他的雙耳。只要力道夠大,很有可能震破對方的耳膜,最起碼會造成劇痛。

  由於我呼吸困難,威力不如預期,但還是讓B鬆開了手,我後退幾步。A和B都不說話,面無表情地向背靠著門的我逼近。這兩人相當厲害,我赤手空拳,根本不是對手。

  “麻煩你們轉告神組麻先生,冴木偵探事務所活力十足的男孩來了……”

  對方沒有回答。A頓時蹲了下來。雖然我知道他會出招,但沒想到他的迴旋腿威力十足。

  才剛擋住,迎面又飛過來一拳,我好不容易才躲過。啪的一聲,他打中了我背後的門板。好可怕的破壞力。

  如果是漫畫,就會配一句“小鬼,真有兩下子”之類的臺詞,但他們沒有半句廢話,可能真的想取我小命。

  腹側頓時噴出冷汗。搞不好三、兩下我就被送上天堂了,果真如此,我的青春有太多遺憾了。

  B大喊一聲,揮出雙拳。我頭一低,他的雙拳打進我頭上的門。我用膝蓋頂向他的胸口。

  就在這時候,傳來一個聲音。

  “住手!夠了。”我的膝蓋撲了個空,A和B頓時從我面前跳開了。真是夠了。

  我靠在門上,身體慢慢滑到地板上,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穿著淺色皮夾克、牛仔褲,白色麻質襯衫衣襟敞到胸口的男人站在走廊深處。他戴著雷朋墨鏡,像克林·伊斯威特般把頭髮梳向腦後。

  男人扠著腰,低頭看著我。我發現他嘴上叼著一根很粗的雪茄。

  “你剛才提到冴木偵探事務所。”

  男人從嘴角吐出這句話。我點點頭。

  “和冴木涼介有關係嗎?”

  “涼介是我老爸,我叫冴木隆,請多多關照。”

  “哎呀,”男人似乎不驚訝,“原來是冴木的兒子,長得不像嘛。”

  “幸虧長得不像。”我搖搖頭,男人笑了起來。

  “帶他過來。冴木涼介是我的舊識。”

  他向A、B命令道。

  我站了起來,在他們的陪同下,走向走廊深處的房間。

  那裡好像一間寬敞的會客室,牆上掛著很多畫,地板上堆著花瓶和佛像之類的古董,中央放了一張巨大的紅色皮革沙發。這裡有一個小吧檯,房間角落的大螢幕電視正在播放美式足球賽。

  “坐。”

  墨鏡大叔用下巴指了指沙發,走去小吧檯。

  “喝什麼?”

  “可樂。”

  我回答。

  “小鬼,你覺得這房間怎麼樣?”

  窗外可以看到副都心暮色中的下班人潮。無論人和車,看起來都只有火柴頭那麼一丁點大。

  “好像邁阿密大毒梟的巢穴。”

  男人用沙啞的聲音笑了起來。

  “這個比喻太好了,要罐裝的,還是瓶裝的?”

  “無所謂。”

  他從冰箱裡拿出可樂和Coors啤酒,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

  “很低俗吧?”

  他環視房間內說道。

  “說得客氣一點,真的聳斃了。”

  男人大笑起來。

  “你真的是冴木的兒子嗎?少在那裡裝模作樣。”

  我拉開拉環,一口氣喝下半罐。

  “我是神組麻,你真的想要火箭炮嗎?”

  走廊上似乎裝了隱藏式麥克風。我搖搖頭。

  “騙你的,其實我是想向你打聽一點小事。”

  神組麻嘆了一口氣,喝著啤酒,打完飽嗝後,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小鬼,你給我聽好了,我做的生意是買賣大炮、戰車、槍枝和手榴彈,不是徵信社。做這種生意的人如果大嘴巴,把客人的事說出去,恐怕就……”

  他把大拇指伸到脖子前畫了一下。

  這次輪到我對他嘆氣。

  “怎麼了?”

  “我老爸說,你這人很愛演戲,一定會這麼說,所以……”

  “所以?”

  “他叫我這麼說,‘想學好萊塢的壞人,也不要太超過了’。”

  神組麻哇哈哈地捧腹大笑,他擡起了腳,好像拍手一樣拍擊鞋底。

  “你老爸太讚了,嗯,我曾經有三次想殺他,幸好沒幹掉他。”

  他眼中含淚地說道。這個大叔真可怕。他笑完之後,探身向前。

  “所以,你想問什麼?”

  “最近有沒有兩個客人過來買炸藥和步槍?買炸藥的應該是獨臂老人。”

  在我說話時,神組麻露出詭異的笑容,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他拿下墨鏡,眼白很清澈,一雙像女人般的鳳眼注視著我。

  “來過啊,不是冴木的舊識嗎?是喔,原來這件事和冴木有關……”

  “‘保險絲’嗎?”神組麻緩緩地點頭。

  “他買了什麼?”神組麻搖搖頭。

  “不好意思,無可奉告。‘保險絲’和冴木一樣,都是我的舊識,我不能出賣老主顧。”

  “那請你告訴我出貨時間,請問是什麼時候?”

  神組麻摸著下巴,舉止不再像剛才那樣裝模作樣,他故意表現得像黑道老大,或許是一種偽裝。

  “好,那我告訴你。是昨天。他似乎研擬了不少方案,計劃決定後,昨天就過來買材料。”

  “塑料炸藥?還是定向地雷?”

  神組麻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我不是說了嗎?這一點我不能透露。”

  我嘆了一口氣,老爸說得沒錯,神組麻會透露“出貨期”,但不會說出“商品明細”。

  “步槍呢?”

  聽老爸說,在關東武器商人中,神組麻供貨的質量和庫存首屈一指。無論“保險絲”還是“電鑽”,如果想要使用一流工具,一定會找神組麻。

  “只有電影裡的殺手,才會經常擦拭愛用的槍炮。”

  老爸說道。

  “職業殺手可能有愛用的款式,但絕不會一直用同一把槍,因為太危險了。”神組麻在思考,終於點了點頭。

  “這個問題可以告訴你,因為那個年輕人太狂妄了,我想看看他有多少能耐。他買的是毛瑟的66SP,是他指定的款式,口徑七點六二釐米,很適合狙擊。他說自己有夜間遠望鏡。有效射程必須視他的槍法而定,如果想一槍解決,必須控制在五百公尺以內。”

  “實際上還可以更遠嗎!?”

  “如果做好可能會射偏的心理準備,相距八百公尺也沒問題,但步槍不是機關槍,不能在發現目標後就一陣掃射。”

  我點點頭,只要一槍沒命中,兔子就躲進洞裡不再出來。

  “當距離越遠,風向、溼度、溫度所產生的影響越大。66SP的彈匣裡有三發子彈,如果槍膛裡也放一顆子彈,總共就有四發。不過只要稍微有點槍法的職業殺手,根本不需要打完所有子彈。”

  “他應該也買了子彈吧?”

  “買了,步槍用的買了一百發。他還要五十發九釐米帕拉貝倫**的子彈,應該是護身用的吧?”

  所以,他同時擁有步槍和**。

  “時間呢?”

  “四天前,試射應該已經結束,準備投入工作了。”

  “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神組麻擡眼看著我。

  “年約三十四、五歲,很壯,好像黑猩猩。”

  “跟你的保鑣差不多嗎?”

  “嗯差不多吧。”

  “他有沒有提到委託人?”

  “沒說。怎麼可能說呢?如果是這種大嘴巴,我也會怕,根本不敢賣給他。”

  原來如此,言之有理。

  “他可能很有自信,還說試槍之後,如果精準度不佳,要回來退貨。”

  “每把槍的精準度不一樣嗎?”

  “任何機械都一樣,即使是同一家工廠,用相同零件大量生產的電視,有些畫質好,有些畫面就比較差。槍也一樣,有好槍,也有壞槍。殺手用的武器不好就活不長。我只賣好東西,希望老主顧活得久一點,多買一些貨——任何生意都一樣,對吧?”

  神組麻開心地笑著。

  “而且,我也在消除貿易不平衡,只不過,我賺的錢不能曝光。”

  他大笑了起來,又戴上墨鏡,似乎暗示會面已經結束。一直默默在一旁看我們交談的A和B走了過來,我立刻起身。

  3

  “延長停留時間?”

  美央笑咪咪地翻譯席琴太太的話,我忍不住驚叫。

  “對,我剛才也和席琴太太說,目前還沒決定要讀哪一所大學。所以,原本明晚要搭機回萊依爾,現在還要延後兩、三天。”我看著老爸。

  我們坐在“麻呂宇”的桌前。“麻呂宇”今天提前打烊,傍晚以後,就被美央一行人包下,由星野伯爵大顯身手做了一桌日本家常菜。有洋芋燉肉、炸豬排、松茸飯、照燒獅魚,還有茶碗蒸。

  老爸雙臂交抱,仰望著天花板。“公主,通知大使館了嗎?”

  “只有告訴大使。”

  “妳停留在這個國家越久,受到生命威脅的機率越高……”

  “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美央語氣堅定地說道。她嫣然一笑,炯炯有神的雙眼表現出強烈的決心。

  “而且,這三天很愉快,我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菜色。”

  “這——”

  席琴太太不知道說了什麼。

  “這個老太婆似乎也知道公主在這裡很愉快,她不忍心帶公主回去,因為那裡馬上會展開一場激烈的王位爭奪戰。”

  老爸翻譯給我聽,我不禁對席琴太太刮目相看。我不該叫她雞骨老太婆的。

  “阿隆,我留在這裡會讓你很困擾嗎?”

  美央擔心地看著我。

  “當然不會。”

  我的心情很複雜。繼續和美央在一起固然開心,但就像老爸說的,她面臨的危險也會增加。只要她回到有衛兵守護的皇宮,即使精神上痛苦,至少生命不至於受到那兩個綽號叫什麼工具的殺手威脅。

  “那你為什麼……”

  她以那雙聰明的大眼睛注視著我,我無法呼吸。

  “我擔心妳。”

  我冷冷地說道。美央穿著今天白天買的綠色針織洋裝,裙子有點短,那雙穿著絲襪的長腿令我心神不寧。

  的確和不良少女、飈車姊姊相處的感覺不一樣,生長環境的差異令我手足無措。

  “我沒問題,因為有冴木先生和你保護我。”

  美央很有信心地說道。我看著天花板,用力呼吸。

  星野伯爵輕咳了一下,大家都看著他。

  圭子媽媽桑和星野伯爵推來一輛餐車,上面倒蓋著一個大色拉盤。

  “公主殿下,謹代表‘麻呂宇’歡迎妳。”

  媽媽桑說道。她穿著豔粉紅色的花俏洋裝。

  星野伯爵小心翼翼地拿起大色拉盤。

  美央倒吸了一口氣。席琴太太驚叫:“太棒了!”

  那是一個白色城堡形狀的蛋糕,上面還有儀隊兵吹著喇叭,中間有一個穿著白色婚紗的可愛小人。

  城堡的塔上有一塊巧克力牌子寫著“WELCOMEPRINCESSMIO”。

  “謝謝!”

  美央親了圭子媽媽桑的臉,星野伯爵屈膝親吻美央的手背。

  “這是特地為妳製作的。”

  “會發胖,但我要吃。”

  美央興奮地說道。星野伯爵開始切蛋糕。無論晚餐和甜點,都準備了保鑣的份。星野先生的貼心讓沉默的保鑣也忍不住連聲說:

  “thankyou,verynice.”

  “簡直就像做夢,我太開心了。如果可以念日本的大學,每天都要來這裡。”

  美央興奮得脹紅了臉。

  “阿隆——”老爸小聲對我說,“明天開始,由你保護公主。”

  “遵命,老爸。”

  我回答說,把蛋糕放進嘴裡。蛋糕又甜又軟,好高階的味道。

  *

  “這是河嗎?”

  美央問道。我們剛參觀過橫濱的一所教會女子大學,上午的烏雲奇蹟似地消失了,多摩川一片蔚藍晴空。

  “對啊!”

  河畔有小孩子在垂釣,也有母親推著嬰兒車正在晒太陽。

  一群人在這個季節放風箏。河堤上有一排腳踏車,反射著陽光閃閃發亮,路邊還有賣熱狗和章魚燒的路邊攤。

  “公主,晚餐之前有沒有什麼安排?”我問。

  美央問席琴太太。我從照後鏡看到席琴太太搖搖頭。

  下午兩點多。中華街的午餐讓眼皮越來越沉重,我發現席琴太太從剛才就一直忍著呵欠。

  “阿隆,我想去河邊看看。”

  美央說道。我回頭看她。

  “不行嗎?那裡的人看起來好愜意。”

  後面似乎沒有車子跟蹤,“保險絲”和“電鑽”好像還沒掌握到我們的行蹤。美央正在說服席琴太太,席琴太太勉強答應了。

  我聳聳肩,行經大橋,車子駛入東京後掉頭。

  我把車子停在河畔的堤防上。

  “下去看看吧。”

  美央興奮地說道。席琴太太說要留在車上,於是我和美央,還有兩名保鑣一起來到河畔。

  “啊,好舒服。”

  美央躺在斜坡的草叢上,仰望著天空說道。兩名保鑣站在美央身後,戴著墨鏡,觀察四周動靜,與河堤上一片溫馨的景色格格不入,推著嬰兒車的母親不時駐足,回頭看著他們。

  美央絲毫不以為意,閉上眼睛深呼吸。我起身走向章魚燒的攤位,沿途觀察四周。

  相距兩百公尺的對岸是高爾夫球練習場,再繼續往左走,有一座鐵橋。或許是非假日的白天,練習場內沒什麼人。這種好天氣有太多事情比用那種掏耳棒打小白球有意義多了。

  河堤上也沒有可疑的車輛。

  我站在攤子前看了一陣子,決定不買章魚燒,改買冰淇淋。章魚燒對塞滿中國菜的胃來說太傷了。

  我在熱狗攤買了兩個冰淇淋,回到美央身旁。

  美央閉著眼睛,運動衣的胸部微微起伏著,似乎睡著了。

  那熟睡的臉龐很祥和。如果保鑣不在——阿隆開始動歪腦筋。

  此時,新幹線經過鐵橋,發出羈隆隆的聲響,反射在河面上。

  美央聽到聲音,猛然張開眼睛。她羞紅了臉。

  “阿隆!”

  我佯裝不知,吃著冰淇淋。美央一隻手撐起身體,接過冰淇淋。

  “心電感應。”

  “什麼意思?”

  “我正想吃冰淇淋。”

  “因為我是偵探嘛。”

  我向她擠眉弄眼。

  我們並肩坐著吃冰淇淋。自從美央來日本以後,阿隆的異性交往完全沉浸在柏拉圖式的純愛中。

  “阿隆,你要讀哪一所大學?”

  美央邊舔著手指上沾到的冰淇淋邊問我,那動作好像小狗般惹人憐愛。

  “能進哪裡就讀哪裡。”

  “能進哪裡就讀哪裡?”

  “我工作太賣力了,可能無緣進名門大學。”

  “你媽怎麼說?”

  “我沒有媽媽,我媽應該在我小時候就死了。”

  “對不起。”

  “沒關係,反正我還有個廢物老爸。”

  “廢物?”

  “對,懶鬼,遊手好閒。”

  “遊手好閒?”

  “對,反正就是對社會沒有幫助的人。”

  美央笑了起來。

  “好過分,你爸可是很厲害的偵探。”

  “那是多虧有一個能幹的助理。”

  “你們的工作好像很好玩。”

  “偶爾也會有好玩的事。”

  “也有不好玩的事嗎?對喔,上次讓你遇到很可怕的事。”

  不知道是否想起之前銀座停車場發生的事,美央一臉痛苦的表情。我慌忙說:

  “別擔心,雖然也有危險,但順利解決的時候,會有一種‘太棒了’的雙罾。”

  “即使為了我而遭遇危險,也不討厭我嗎?”

  “怎麼可能?!”

  美央神情專注地看著我。如果她不是公主,阿隆就會毫不猶豫地要她當女朋友。此時,又有一列新幹線駛過鐵橋,轟隆聲傳遍緩慢流動的河水。我和美央相互凝望,漸漸感覺喘不過氣,不禁移開了目光。

  鐵橋對岸的橋墩下,出現了一名釣客。他手上的釣竿一亮。

  我正準備移開目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似乎不太對勁。

  剛才,釣客臉部附近有東西一亮。我心頭一驚,那釣客拿的不是竹竿,也不是玻璃纖維魚竿。

  是步槍。

  我沒時間呼叫,立刻把美央撲倒。

  “阿隆,等一下!別這麼急,我還沒準備好……”

  有東西打在草叢上,一塊小石子飛了起來。

  美央的頭髮散發出怡人的香味。那味道我好像在哪裡聞過,正當我閃過這個念頭時,第二槍又打了過來。

  隨著咻的一聲,美央手上的冰淇淋被打得粉碎。

  她倒吸了一口氣。

  “別動!”

  “阿隆,會中彈,你會中彈!”

  美央呼吸困難地在我身體底下說道。兩名保鑣終於察覺不妙,跑了過來。

  “步槍!在那裡!”

  我指著對岸大叫。雖然說的是日語,但他們似乎理解我的意思,其中一名保鑣從上衣內側掏出**。對方離這裡有兩百公尺,不,因為是斜前方,所以應該有三百公尺,**的子彈根本打不到。

  “……”

  保鑣不知道用萊依爾語叫著什麼,兩人撲倒在我們身上。

  新幹線仍然在鐵橋上行駛。我咬緊牙關。對方一定是趁新幹線駛過鐵橋發出巨響時再瞄準狙擊。

  新幹線終於離開了。

  有好一會兒,我們仍然迭在一起沒有動彈。如果旁人看到,一定會覺得我們都一把年紀了,還在玩人肉跳箱遊戲,結果整個垮掉了,手腳和腦袋交迭著。我終於轉動脖子,看著對岸的橋墩下。狙擊手消失無蹤。

  “回車上!動作快!”

  說完,我立刻跳了起來,摟著美央的肩膀奔跑。

  是“電鑽”發動攻擊。我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我太大意了,才會犯這種錯誤,所幸運氣不差。

  我太小看對手了。“電鑽”果然是頂級的職業殺手,我完全沒察覺被跟蹤。

  所有人都坐上車後,我立刻開車衝了出去。在後座打瞌睡的席琴太太驚叫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車子行經小型住宅區,在崎嶇的巷弄間賓士。我刻意避開前往都心的幹線道路。

  離開河堤數公里遠,我拿起島津先生這輛車的汽車電話。

  “是我。”

  我剛按下號碼,老爸就接了。他也在借來的某輛車上。

  “我們在多摩河堤遭到‘電鑽’狙擊,所幸無人受傷,敵人在靠川崎的對岸向河堤開槍。”

  “有沒有看到對方的臉?”

  “沒看清楚,只記得一身釣客裝扮。”

  “好,去C點,把貨交給我。”

  “遵命。”

  我和老爸事先決定了萬一受狙擊時的換車地點,只有A、B、C三個點,C點是澀谷的賓館街。

  車子在小路上開了很久,進入二四六號道路後,我直奔澀谷。

  “A級高手終於上場了。”

  在賓館林立的狹小街道上,我把一行人送上了老爸的休旅車。

  “真是走了狗屎運才逃過一劫。河面的風速應該比‘電鑽’原先計算得更強,否則我的背早就穿孔了。”

  我說道。

  “我想也是吧,不過,運氣不可能連續好兩次。對方這次失敗後,一定會立刻展開第二次,‘西麻布’也不太安全了。”

  美央不安地聽著我們的對話,我和父親四目相望。

  “差不多該動手了嗎?”我問道。

  “黏蟑屋作戰嗎?”

  老爸想了一下。

  “我在意的是‘保險絲’到目前還沒有動靜。”

  “老爸,先對付眼前的敵人再說。”

  老爸點點頭。

  “好,那就動手吧。”

  “阿隆,怎麼回事?黏蟑屋作戰是什麼意思?”

  美央問道。席琴太太似乎從美央那裡得知情況,但她十分鎮定。

  “就是黏蟑螂屋。”

  “黏蟑螂屋?”

  “就是抓蟑螂的陷阱。”我不願多作解釋,因為我不想讓她操心。

  (阿隆,會中彈,你會中彈!)

  她的聲音仍然在我耳畔縈繞著。比起自己,她更擔心我的安危。

  老爸開著休旅車,載著美央一行人離開賓館街,我回到借來的CROWN上。要動手了。

  我渾身抖了一下。“電鑽”,你是一號蟑螂。

  4

  我不知道“電鑽”是怎麼查到美央的座車,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經知道“西麻布”飯店,從那裡開始跟蹤的。果真如此,“西麻布”就變得很危險。雖然躲在房間裡,可以躲過步槍的子彈,但萬一“保險絲”展開攻擊,那就束手無策了。美央很可能會隨著不合時宜的煙火被送上天堂。

  我和老爸、美央他們分手後,在途中買了幾樣東西,下午五點多才回到了“西麻布”飯店。

  老爸在美央他們隔壁的房間等我。我把“電鑽”的狙擊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他,然後開始研擬黏蟑屋的作戰計劃。“你們在河岸停留多久?”

  “三十分鐘不,應該有四十分鐘。”

  老爸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此人只有在打麻將最後一圈,其他三家都聽牌,唯獨他還差一張才能聽牌時,才會露出這麼嚴肅的表情。

  “可見得‘電鑽’之前都在橋墩下觀察你們。”

  “雖然很懊惱,不過他很勤快。一看到我停好車,走去河畔,立刻四處走動,找到適合狙擊的位置。比起他,之前在停車場靠大批人馬埋伏的傢伙差太遠了。”

  老爸拿起我畫完現場狀況的原子筆,叩叩叩地敲著門牙。

  “‘電鑽’觀察了你和美央公主的情況。”

  “應該吧。”

  我回想起當時如果沒有那兩名保鐮,我們看起來就像名正言順的情侶。抝果當時沒有發生意外,如果當時保鑣不在,如果美央不是公主……我一定會吻她。

  老爸的眼神令我在意。

  “所以,你是什麼意思?”

  “所以,‘電鑽’知道你和公主的關係不錯。”

  “那又怎樣?”

  “既然這樣,就要利用這一點讓‘電鑽’落入圈套。”

  我想開口說話,但什麼話都講不出來,只好閉嘴。這人該不會在想很危險的事吧?

  “用黏蟑屋作戰?”

  “用黏蟑屋作戰。”老爸點點頭。

  我聳聳肩。

  *

  那天晚上,美央一行人受邀參加萊依爾駐日大使在大使館內舉行的晚宴。七點不到,我開著CROWN,載著老爸和一行人離開“西麻布”飯店。美央穿著高雅的白色洋裝,很有公主味道。席琴太太也穿上銀灰色正式套裝,兩名保鑣和老爸都穿著燕尾服。

  我第一次看到老爸穿燕尾服。傷腦筋的是,他穿起來還有摸有樣的,他以前一定在酒店當過保鑣。

  “阿隆,你不去嗎?”

  我穿著牛仔褲坐在駕駛座,美央問我。我還來不及回答,老爸搶先說:

  “公主,不好意思,這小子骨子裡就是混混,出席這麼高階的場合,反而會破壞氣氛。”

  “怎麼會”

  阿隆只能忍耐。

  “我曾經努力想把阿隆調教成紳士不過,歹竹很難出好筍啦。”

  美央皺眉。

  席琴太太發出和美央相同的質疑,老爸用英語回答她。

  “冴木先生,你說得好像他不是你家人。”

  美央用英語說道。

  “妳說得對,我只是把他養大而已。他無依無靠,只能靠偷竊為生,所以我收留他,供他讀書,希望他可以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老爸說得天花亂墜。

  “我覺得阿隆是很優秀的紳士……”

  “他只是裝出來的,真正的他狡搰奸詐,下流無恥,是個像野狗的不良少年。”

  不可思議的是,即使他用外語說我壞話,我也可以猜出幾分。因為老爸說的是英語,我假裝聽不懂,美央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席琴太太露出既同情又很認同的表情。

  車子駛過位於赤阪小巧雅緻的大使館大門,我把車子停在官邸旁邊。

  “十點再來接我們,你去買漢堡吃吧。”

  老爸故意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千圓紙鈔遞給我。

  “阿隆……”

  美央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下車,來到駕駛座旁的車窗前。

  “公主,妳別擔心。等一下要不要偷溜出來,我帶妳去兜風?”

  我說道。美央驚訝地東張西望,出來迎接的大使和夫人正在與席琴太太交談。

  “真的嗎?”

  美央小聲問道,我點點頭。

  “我去。”

  美央迅速下定決心說道。

  “我要怎麼找你?”

  “不能告訴其他人。九點半,我會騎車在大使館後門等妳,妳可以騙他們說不舒服,找藉口溜出來。”

  美央用力點頭。

  “公主——”席琴太太大叫。美央一口氣說:

  “阿隆,我相信你是紳士,比起參加晚宴,和你一起吃漢堡更開心。”

  “謝謝妳。”

  “美央公主!”

  席琴太太再度大叫。美央輕輕向我揮手,便轉身離開了。我目送一行人在公主和大使夫婦的率領下走進燈光璀璨的晚宴會場,掉轉車頭。

  回到聖特雷沙公寓,我先把傍晚買的東西裝上老爸的休旅車。胸口隱隱作痛。美央對我產生了強烈的同情。雖然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但如果美央無法充分享受今天的晚宴,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開著休旅車,默默地告訴自己。堅強一點。即使如此,也是為了保護美央。

  我把休旅車停在大使館附近事先與老爸約好的地方。這一帶是安靜的精華地段,附近有許多公寓大樓。

  我把鑰匙留在車上,下車,準備招出租車,因為必須再回到聖特雷沙公寓。我沿著一整排違規停車的車陣走向大馬路。當我走過其中一輛黑色轎車的斜後方時,我停下腳步。車上坐著一對男女,我見過那個女的。

  那是我在成田機場和卡瑪爾教總部見過的女人。我不認識那個男人,但他曾經在卡瑪爾教總部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怎麼辦?

  我朝右轉身,吞了一口口水。沒想到卡瑪爾教的殺手也中了原本用來設計“電鑽”的圈套。

  事情可能會變得很複雜。但事到如今,計劃不可能半途而廢。很顯然,那對男女在監視萊依爾大使館。除了步槍的子彈,還要留意毒箭。

  我在大使館對面攔了一輛訐程車,回到聖特雷沙公寓,換上連身衣,帶著備用安全帽,騎上NS400R。

  到六本木的漢堡店填飽肚子後,和美央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九點二十分,我來到後門等待。美央會順利從晚宴中脫身嗎?

  我脫下安全帽,抽了一根菸,唯恐別人不知道我是冴木隆。

  九點二十八分,後門開啟一條縫。美央從門縫中閃了出來,她呼吸急促的模樣令我小鹿亂撞。

  “阿隆!”

  “噓,戴上這個。”

  我把安全帽遞給她。她似乎不知道怎麼戴,我教她戴上。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抱緊我。”

  我把她的手放在我腰上,隨即發動了NS400R。身穿白色禮服,頭戴安全帽的美央很顯眼。

  車子才啟動,美央就在我耳邊大聲問:

  “要去哪裡?”

  “新宿!”

  我回答。美央緊貼著我的背。

  穿越狹小的住宅區,來到青山大道時,我立刻加速。經過神宮外苑和千駄谷車站,駛入明治大道。

  來到歌舞伎町的靖國大道後,美央倒吸了一口氣。

  “好多人!”

  號誌燈一變,我擠進正在過馬路的人群。

  “這裡是東京最熱鬧的地方。”

  “我想下去走走。”

  “好。”

  我把機車停在區公所大道上。美央雖然穿著禮服,但在每天都是嘉年華會的新宿,不至於太引人注目。

  “這些人都在這裡幹什麼?”

  美央脫下安全帽,在人群中問我。

  “來玩啊!喝酒、唱歌、跳舞、看電影、打保齡球、撞球,還有很多啦。”

  “難以相信,我們國家也有下城區,但即使星期六晚上,路上也不會有這麼多人。”

  她雙眼發亮,好像鄉下小孩第一次進城。

  “那是什麼?”

  她指著燈光閃爍的電玩中心。

  “我來教妳。”

  我拉著美央的手走進去。我們一走進電子音樂震耳欲聾的電玩中心,美央立刻瞪大了眼睛。

  “簡直就像遊樂園……”

  我把老爸給我的一千圓換了代幣,塞進美央手裡。

  “玩玩看。”

  “呃,要玩哪一個……”

  我讓美央坐在“衝破火網”前。那是模擬戰鬥機駕駛艙內與敵機對戰的遊戲,可以控制操縱桿上下左右劇烈搖晃機臺。用火箭炮射擊敵方導彈和戰機的快感令人慾罷不能,這是阿隆我最近愛到不行的機種。

  戰鬥機隨著畫面從航空母艦起飛後大幅度傾斜,美央瞪大了眼睛。

  “導彈,妳快中彈了,快快快!”

  她把操縱桿向後拉,機身斜斜下降。美央雙手緊握操縱桿,急著以亂炮掃射導彈和火箭炮。

  我幫她補充代幣時,環顧店內。

  這裡沒有卡瑪爾教的殺手和看起來像“電鑽”的男人。如果像神祖麻所說的,“電鑽”的體格結實得像黑猩猩,在電玩中心裡也未免太引人注意了,很有可能在外面伺機而動。

  美央玩夠了“衝破火網”,又挑戰F1賽車的機臺。我看著手錶,接二連三地為美央感興趣的機臺投入代幣。

  “好了,我們走吧。”

  十一點時,我對美央說。

  “去哪裡?”

  “去迪斯科舞廳。”

  “真的嗎?”

  美央再度坐上了NS400R。雖然新宿也有迪斯科舞廳,但還是去我地盤內的舞廳比較安全。

  我們一路狂飆到六本木。

  我帶她來到防衛廳斜對面,時下最熱門的舞廳“泰姬瑪哈”。這家舞廳對服裝檢查很嚴格,不過,還是憑著美央無可挑剔的品味和阿隆的面子順利過關了。

  “到十二點為止。”

  我向美央咬耳朵。

  “十二點就要回家嗎?”

  “會有人來接妳。”

  美央十分驚訝,我抓起她的手開始跳舞。

  圓形舞池隨著音樂的變化上下移動,舞廳內鐳射光亂舞,一些喜歡出風頭的女大生爭先恐後地擠在中央的“表演臺”上。

  美央並不是來自民風保守的國家,也不會說什麼“我從沒跳過舞”之類的話,她配合我的動作扭動身體。

  我遇到幾個熟人,跑來對我說:

  “阿隆,新面孔喔,看起來很清純嘛,在哪裡把到的?”

  我隨口敷衍了幾句,就把他們打發走了。

  我一邊跳舞,一邊觀察舞廳內的情況。有一個男人從剛才就一直盯著我們。他的發形是龐克風,身上披了一件長版皮外套,一隻耳朵戴了耳環,窄肩細腰的外形看起來很中性。應該不是“電鑽”,但他糾纏的眼神很不尋常。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標是我還是美央,但今晩還是避開為妙。不知是否察覺我已經發現了,對方並沒有下舞池跳舞,而是緩緩地走在舞池周圍的圓形吧檯內。

  此人絕非善類。

  美央樂不可支地跳著舞。對方可能是卡瑪爾教派來的第三名刺客。我看了手錶一眼,還有二十分鐘才十二點。

  我再度尋找那名男子。舞廳內響起了麥可·傑克森的《BAD》,舞池中擠滿了人,眾多晃動的腦袋擋住了視線,我找不到那名男子。

  此時,傳來一陣喊叫。我猛然回頭,幾乎嚇破了膽。

  美央竟然站在表演臺上,似乎是不知不覺被人拱上去的。她的臉頰通紅,流著汗,興高采烈地跳著舞。

  也未免太投入了——我很懊惱,但已經來不及了。

  美央走下表演臺之前,我幾乎快嚇死了。如果殺手混入“泰姬瑪哈”,就會清楚地看到目標在哪裡。

  “阿隆!”

  美央喘著粗氣,從表演臺上走下來時大叫。

  “公主,什麼事?”

  “我好喜歡你!”

  一陣電流貫穿了我的身體,我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想跳舞,身體突然變得很沉重,雙腿不聽使喚。

  我不是第一次聽到女孩子說這種話,但我實在笑不出來。我告訴自己“這樣不行”,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神情嚴肅地看著她。

  耳邊的聲音逐漸遠去,周遭人群的熱浪緩緩消失,我眼中只有美央。

  在狂舞的人群中,只有我和美央一動也不動。我呆立,凝望著她。彷佛中了魔法的咒語。

  音樂變成了慢節奏的民謠。人群散開,店內的燈光暗了下來,舞池內只剩下情侶。

  美央緩緩地靠了過來,我摟著她開始跳舞。

  我口乾舌燥,無法順利說話,但我還是用沙啞的聲音說:

  “公主,我也超喜歡妳。”

  美央仰望著我。她的髮香讓我沉醉不已,當我聞到那股香味時,在多摩河堤時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

  那是我在卡瑪爾教總部聞到的香味。

  “好香。”

  我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美央嫣然一笑。

  “這是我離開萊依爾時,媽媽給我的香水,是用萊依爾特產的鮮花製成的。”

  “怎樣的花?”

  美央微笑著搖搖頭。

  “我也沒見過,聽說萊依爾的森林裡盛開這種花。每年一到花季,就會有人送給我媽。這是特別為我媽製作的香水,所以,全世界只有我和媽媽用這款香水。”

  咦?我差點叫出來,但還是把聲音吞了下去。那我在卡瑪爾教總部半夢半醒之間聞到的氣味是怎麼回事?

  民謠結束了。美央的身體抽離,有點害羞地彎腰向我打招呼。我頓時清醒,已經十二點零五分了。我想一直跳下去。我心痛地吶喊,但還是拉起她的手走向門口。

  音樂再度變成快節奏樂曲,我撥開湧向表演臺的人群,突然感覺背後的目光,猛然回頭。

  那個耳環男正在吧檯角落低頭看著我們。美央率先走下門口的階梯,驚訝地停下腳步。

  因為涼介老爸正靠在牆邊等我們。

  “冴木先生。”

  “公主,我送妳回去。”

  老爸笑得很燦爛,但美央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阿隆,這是怎麼回事?”

  她回頭仰望著我。我默默地聳聳肩,內心充滿歉意。

  “阿隆還有其他工作要處理。公主,我們趕快走吧。”

  “公主,請照我老爸說的去做。”

  “但是為什麼……”

  “請走這裡。”

  老爸拉著一臉錯愕的美央,沿著樓梯走向逃生口。

  “安排好了嗎?”我對著他的背影問道。“都完成了。”

  老爸頭也不回地說。黏蟑屋作戰終於展開。

  老爸停在“泰姬瑪哈”前的休旅車正好擋住我的重機,來往的行人看不到。機車後座坐了一個身穿白色禮服,頭戴著安全帽的身影。

  我騎上機車,把硬邦邦的手指繞到自己腰上。

  “抓緊了。”

  對方悶不吭聲。我的NS400R駛了出去。

  我先駛上國道一號線,因為騎車載人無法上高速公路,即使想要遠行,也只能走一般道路。

  經過五反田進入國道一號,我加快速度。按照計劃,首先攻佔橫濱的“港見丘公園”。

  私奔的情侶當然都要去海邊。

  經過多摩川,進入神奈川縣,又過了川崎,直奔鶴見。只要到了鶴見,離橫濱港就不遠了。

  穿越店家已打烊、不見人影的昏暗元町,我騎上了山手的坡道。這裡是適合殺手瞄準目標的絕佳地點。

  經過“港見丘公園”旁,我在眺望得到橫濱港、情侶約會的地點停了下來,但沒有下車。

  沒有人跟蹤,但敵人是A級職業殺手,一定會緊跟在後。

  老爸說,步槍和**不同,需要時間瞄準。貓準目標,至少需要五分鐘才能搞定。我在那裡停留了大約三分鐘就離開了。經過費里斯女子學院前,看到曲折的坡道就往上騎。

  之後,我不時在暗處停留一、兩分鐘。

  (吊他胃口,讓他以為是機會,然後迅速離開。即使是職業殺手,再三遇到這種情況也會沉不住氣,就會使用強硬手段。)

  老爸這麼說。

  我停車時,四周響起蟲鳴聲。當我第四次停下來時,照後鏡中掠過前車燈的光。對方跟上來了。

  我騎下山丘,進入國道十六號線。經過磯子時,加快了速度。這段路和京濱快車道並行。

  照後鏡中清楚地映現一對眼睛(車燈)。雖然看不清楚車款,但從山手之後,這對眼睛一直在後面緊咬不放。

  經過金澤文庫,我騎向鎌倉的方向。墳墓旁的窄路上有許多隧道。終於快到了。

  我的目標在橫濱靈園旁的隧道。我加快速度,照後鏡裡的那對眼睛也緊追不捨。我以極快的速度騎過彎道。上坡,下坡,彎道,彎道,下坡,彎道。每次騎到彎道時,雖然暫時看不到那對眼睛,但它絕對沒有消失。我的背直冒汗。

  前方就是隧道。我在直線加速,照後鏡的眼睛被我甩開了。那是一個略有彎度的隧道,裡面沒有照明。我騎進隧道後,立刻剎車。在停下的同時,把車燈熄滅了。我迅速跳下NS400R,離開機車。

  緊追在後的那輛車的車燈照進了隧道,司機應該發現了ZS400R停在隧道內。

  我身體緊貼著隧道彎道的凹陷,屏住呼吸。

  隧道內響起嘰嘰嘰的剎車聲。

  我略微探頭,一輛黑色的Prelude停在機車前方。

  駕駛座的車門開啟,因為逆光的關係,看不太清楚,只見一個人影下車,手上捧著什麼東西。

  下一剎那,立刻傳來驚人的槍聲,NS400R後座上面那個白色禮服的身體被轟飛了出去。

  被轟掉的頭連同安全帽大聲滾落在地。人影愣在原地。

  強烈的照明打在那個人影身上。

  是那個戴耳環的男人。從皮革大衣裡伸出來的那隻手拿著步槍。

  照明來自突然出現在隧道入口的休旅車。男人拔腿就跑,但照明照不到彎道的這一側。

  休旅車發出低沉的呻吟前進。

  男人趴在地上,利落地舉槍發射。他瞇起眼,以超人般的速度操作扳機。

  兩聲槍響聽起來好像只有一聲,他的槍法太精準了。休旅車的兩個車頭燈被打得粉碎,隧道內漆黑一片。

  一眨眼的工夫,一對強烈的聚光燈再度將男子從黑暗中拉進光明的世界。男子丟下步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從大衣內側掏出**,連開三槍,休旅車的擋風玻璃變成一片白色。

  休旅車逼近男子。男子繞到Prelude的內側,連開了兩槍,準備衝進駕駿座。

  休旅車堅固的車頭撞向Prelude的車尾,男子的身體從駕駛座彈了出來。男子跌到地面上,立刻翻身打滅了休旅車上的聚光燈。其中一個燈冒著煙碎裂了,不一會兒,另一個燈也被打滅了。

  當隧道又陷入黑暗後,再度被更強烈的光照亮了。

  男子呆然而立。休旅車上總共裝了七盞聚光燈,剩下的五個同時點亮了。休旅車的車頂裝了三個,左右兩側的車窗各裝了一個。

  男子立刻轉身朝向彎道,也就是我的方向跑來。我等待他跑過我面前,從靴子裡拿出扳手揮下。

  隨著沉悶的聲響,扳手打中了男子的後腦勺,他手上的槍掉落地面,整個人頓時趴了下來。

  “慘了,是不是死了?”

  “別擔心。”

  頭頂傳來老爸的聲音。他從休旅車下來,走向我。他把趴在地上的男子翻過來。對方雙眼微閉,呼吸急促。

  果然是他。就是在“泰姬瑪哈”的那個男人。

  “是新的殺手嗎……?”

  我嘀咕道,老爸搖搖頭。

  “他就是‘電鑽’。”

  “但是——”

  老爸撿起了男人丟下的步槍和**。

  “這就是神組麻賣給他的毛瑟,這把是SIG的九釐米自動**。”

  我驚訝不已,低頭看著昏死的“電鑽”。他和神組麻說的特徵完全不像。

  (年約三十四、五歲,很壯,好像黑猩猩。)

  神組麻之前是這麼告訴我的。

  “神組麻不可能說真話,但他給了我們線索,只不過是完全相反的線索。因為神組麻沒有理由全力協助我們。”

  “如果我真的相信,搞不好就被‘電鑽’幹掉了。”

  “那又怎樣?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即使是完全相反的線索,線索還是線索。”

  “真受不了……”我很想一屁股坐在地上。

  “趕快去收拾一下被打掉頭的假人,不要影響交通。”老爸若無其事地說道。

  為了假扮美央,特地向媽媽桑圭子借的白色禮服中間破了一個大洞。

  “美央呢?”

  “在大使館,和席琴太太、保鑣在一起。”

  我把假人丟進休旅車,點點頭。

  “這男人怎麼辦?”

  “我打算把他交給島津,也許可以讓他供出些什麼。”

  老爸坐上Prelude,準備把車子開走。

  我聳聳肩,老爸把Prelude開到隧道出口。我抓起“電鑽”的雙手,扛在肩上,走向休旅車。這人哪是什麼黑猩猩,根本是營養失調的長臂猿。

  我正打算把“電鑽”丟進休旅車的滑動門時,突然察覺有動靜。隧道入口的暗處有兩條人影,正緩緩向我靠近。是卡瑪爾教的那對男女。那女人拿著上次那隻盒子,正對著我。

  “喂,等、等一等——”

  我聽到咻的聲音,看到毒箭朝這裡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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