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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R 晴空(第五卷)》第11章
  過了隔天的中午,遠野仍沒有回來。

  只有蟬叫聲響著的平穩空氣。

  但在那中央,多出了一個人的空隙。

  小滿:嗯咦昨天明明有好好許願的說

  小滿淚眼汪汪地手持著吸管。

  似乎今天也沒有那個心去吹泡泡。

  現在拿著的吸管,也是約10分鐘前我讓她拿著的,連肥皂水都沒浸過。

  往人:那傢伙到底怎麼了啊?

  小滿:嗯咦

  小滿:小滿被美哉討厭了嗎

  往人:傻瓜,不可能有這種事吧?

  我摸著小滿的頭。

  小滿:可是美哉又沒有來了

  往人:一定又是在忙社團活動了吧?

  小滿:那個社團活動只有晚上才有啊。

  往人:那說不定真的就是染上熱風寒了吧?

  小滿:我都已經好好許願希望她能早日康復了。

  往人:是嗎?說的也是哪。

  小滿:嗯

  往人:

  小滿:

  往人:那就去看看吧。

  小滿:嗯咦?

  往人:如果不過來的話,就我們過去見她就好了。到遠野家去吧。

  小滿:美哉的家?

  往人:啊啊。

  小滿:她家

  往人:怎麼啦?

  小滿:嗯咦

  小滿:我不想到她家去。

  往人:為什麼?

  小滿: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小滿:美哉她一直都不告訴我她家在哪裡

  往人:妳不知道地方嗎?

  小滿:嗯

  往人:

  我在一瞬間,腦海裡閃過那天晚上聽到的聲音。

  那是遠野的母親,叫著遠野小滿的聲音。

  如果我這麼想著。

  如果,那名字,和我眼前的少女有所關係的話

  小滿:一定是不能告訴我吧。

  往人:為什麼?

  小滿:我不知道。

  小滿:小滿也是隻有這一點不去過問而已

  小滿:而且

  往人:而且?

  小滿:沒有沒什麼。

  小滿:所以我不想去她家。

  往人:

  往人:這樣啊。

  小滿:嗯

  往人:那就只能等了。

  小滿:等的話,她會來嗎?

  往人:那當然吧?

  往人:再多信任一下妳的好友吧。

  我用摸頭的方式輕拍著她的頭。

  小滿:嗯咦

  小滿:那國崎往人你去她家吧。

  往人:我嗎?

  小滿:嗯

  小滿:那,如果她真的感冒的話,希望你可以把這個交給她。

  她從長椅下拿出小小的瓶子。

  似乎是事先從某處撿來而藏在長椅底下的吧。

  那是在淡青色中點綴著水藍色,放著糖果的小瓶子。

  小滿:這個啊,是小滿的寶物。

  小滿:幫我跟美哉說這個給妳,早點回復精神吧!

  往人:可以嗎?這麼重要的東西。

  小滿:嗯。反正原本就有打算要給美哉了

  往人:是嗎?

  小滿:嗯因為小滿也只能給這種東西了

  往人:

  往人:笨蛋不是這樣子吧。

  我看著小滿的臉。

  小滿:嗯咦不要叫我笨蛋啦

  往人:是嗎真不好意思。

  小滿:嗯咦

  小滿:你會拿給她嗎?

  往人:嗯我知道了。我會交給她的。

  我收下寄宿滿思念的小瓶子,摸著小滿的頭。

  小滿:哪哈哈

  小滿微微地笑著。

  有點感到高興。

  我往遠野家走去。

  我在夏天的天空下,右手握著寄滿著小滿思念的瓶子。

  我邊走著,將小瓶子透過陽光看著。

  透過的青光,映入了我的眼中。

  從瓶表面的曲線所看去的天空,浮現奇怪的形狀。

  真的滿漂亮的。

  叮咚。

  我按下了遠野家的門鈴。

  在隔壁家的庭院的一邊,有兩隻在睡午覺的貓。

  從庭院前的樹林中,傳來喧囂的蟬叫聲。

  遠處也傳來孩子們的嬉鬧聲。

  母親:來了是哪位呢?

  門微微地開啟,遠野的母親從縫隙間露出臉。

  往人:唷。

  我輕聲打個招呼。

  往人:我有點事情,可以叫妳女兒出來一下嗎?

  母親:

  母親:是?

  她傾著頭。

  往人:不是是?吧

  母親:

  從母親的眼中可以看見她在隱瞞著些不可言喻的不安。

  雖然並不是很熟,但好歹也是有見過幾次面。

  但她卻對我採取了超乎必要的警戒心。

  往人(搞什麼啊)

  我抓著頭,勉強地壓抑住焦躁。

  往人:妳的女兒現在不在家嗎?

  往人: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早說嘛。

  母親:

  母親:請問你在說什麼呢?

  從終於開口的母親口中傳來沉重的聲音。

  母親:我沒有女兒喔。

  往人:咦

  母親:你是不是搞錯地址了呢?

  她只是不愉快地這麼說著,便關起了門。

  往人:

  不知不覺間,連遠處孩子的喧鬧聲也聽不見了。

  往人:

  往人:是在開玩笑嗎?

  我無法理解她母親的話。

  叮咚。

  我再按了一次門鈴。

  沒有迴應。

  叮咚叮咚

  我反覆地按著門鈴。

  都沒有從門內的迴應。

  往人:怎麼搞的?

  我在門前站了一會兒。

  在鄰家院邊睡著的貓也醒了,盯著我看。

  鈴

  貓的脖子上所掛著的鈴鐺,響起小小的聲音。

  往人:

  我轉過了身,背向門口。

  繼續待在這裡,似乎也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

  我找尋著遠野的身影,到達了午後的商店街。

  滿稀奇的是,在幾間店前看到了孩子們的身影。

  有讓人覺得是要去向父母要零用錢的趕路少女。

  以及在書店前熱心地看著漫畫週刊的少年們。

  往人:

  往人:如果是現在的話

  我突然想到。

  如果現在在這裡開始表演人偶劇的話,那些孩子們說不定會看吧。

  說不定能賺到肖想很久的盤纏。

  突然有種希望滿大的預感。

  往人:可是

  我看著右手緊握著的青色小瓶。

  年幼少女的思念。

  我一緊握住,邊便感受到那份堅固

  感覺像是彷佛不可動搖般重要的心意

  往人:說的也是。

  現在不是在這種地方表演的時候。

  我非得傳達不可。

  非得將小滿思念的遠野的心意給傳達到才行。

  聲音:喔,這不是國崎嗎?

  突然傳來的聲音。

  往人:咦

  聖:你呆站在那裡幹嘛啊?

  聖的長髮微微飄逸著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聖:今天不工作嗎?

  往人:啊啊,是不做了。

  聖:為什麼?太可惜了吧?

  聖:看,現在正是賺錢的時機啊。

  她用下巴指著孩子們。

  往人:確實是這樣子沒錯,但現在不是幹這種事的時候吧。

  我邊說著,邊用力地握住小瓶子。

  聖:嗯?那是什麼?

  聖注意到了小瓶子。

  聖:你開始幹資源回收的了嗎?

  往人:不可能吧?

  聖:那是怎麼了?開始撿垃圾了嗎?

  聖:真是感動啊,開始發揮義工的精神了啊。

  往人:

  我背向了聖。

  往人:掰啦。

  聖:喂,和別人才說到一半是打算去哪裡啊?

  往人:我不是說過了嗎?現在不是這種時候啦!

  往人:我可沒有可以陪妳開玩笑的時間。

  我開始走了起來。

  聖:等等等等,算我錯了,別那麼殘酷嘛。

  她從我後面抓住我的肩膀。

  聖:我是不知道你在急什麼啦,但還可以稍微陪我聊聊天吧?

  往人:

  往人:也罷,稍微一下是無所謂啦。

  看來她只是閒著沒事幹而已吧。

  不過難得她會道歉,就稍微聽一下吧。

  聖:嗯。那就先進去再說吧。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

  往人:喂,為啥會變成這樣啊?

  聖:我剛入手了好喝的茶葉。

  聖:所以特別請你的,很高興吧?快笑啊。

  聖一副高興的樣子繼續拉著我的手。

  往人:唉

  算了,也罷。

  就在適當的時候再找理由逃就好了。

  我被拉進去診所之中。

  純白的房間。

  從窗外的林木間,傳來滲入室內的蟬聲。

  聖:你就隨便找的地方坐坐,等一下吧。

  聖迅速地東咚地倒著茶。

  我則坐在不是彈簧床的病床,看著聖的背影。

  聖:哼哼可以喝到這麼好喝的茶算你走運了。

  往人:還好啦。

  我適當地回答。

  連從背影都可以感覺到聖的心情很好。

  往人:不過,我真的沒時間了。

  往人:所以喝完茶我就要走了。

  聖:啊啊,我知道了。

  她倒完熱水後,等著泡好。

  聖:

  聖:

  聖:好。

  聖:久等了。

  她迅速地將呈著茶碗的盤子放在我旁邊。

  往人:謝啦。

  因為不想耗太久,我馬上拿起了茶碗。

  一湊近鼻子,確實是有股高階的芳香。

  我喝了一口。

  還挺好喝的。

  聖:這麼說來,國崎啊。

  往人:嗯?

  聖:剛剛遠野來過我這邊了。

  往人:咦

  聖的話讓我將茶碗放回了盤子中。

  往人:是遠野嗎?

  聖:啊啊。

  往人:為什麼又會到這裡?

  聖:嗯還好啦。是來諮詢的。

  往人:諮詢?

  聖:嗯。

  聖:原本這種事是不應該跟外人講的

  聖:但是你和遠野的交情似乎不錯。

  說了這些前提後,聖用平靜的聲音開始說了。

  聖:其實,是遠野的母親的病完全治好了。

  往人:病?

  聖:啊啊。差不多剛好是在兩天前。

  往人:剛好

  往人:病會有可能這麼突然就好的嗎?

  聖:應該有吧。

  往人:應該有吧真是相當不負責任的話呢。

  聖:沒辦法啊。

  聖:精神方面的疾病不是我的專長。

  往人:精神

  聖:沒錯。

  聖:簡單來說,就是遠野母親的心生了病。

  往人:

  這麼說來遠野也說過同樣的事。

  但依我所見,遠野的母親看不太出來是這樣

  往人:可是啊

  聖:嗯?

  往人:病好了的話,不是應該要很高興嗎?

  聖:啊啊,應該是沒錯

  往人:那妳為什麼擺出這種臉?

  聖:嗯

  往人:

  聖:其實是治好了之後產生了問題。

  往人:問題?

  聖:沒錯,出了問題。

  往人:怎麼?該不會是要跟我說她忘記了自己的女兒吧?

  我回想起剛剛和她母親的對話,開玩笑地說著。

  聖:

  聖:就是這樣。

  往人:咦

  聖:遠野的母親似乎忘記了。

  往人:妳說忘記了,該不會

  聖:

  聖:說是記憶喪失也不對。

  聖:只是從夢裡醒來了。

  往人:夢?

  聖:嗯

  聖:我是不知道詳細的情形,但就我所請教的精神科醫師的說法,就是這樣吧。

  往人:

  那到底是怎麼樣,我無法理解。

  從夢中醒來。

  這句話我想起那天遠野說的話。

  (對她來說夢是現實)

  (因為在夢的另一端什麼都沒有)

  (所以不得不用夢來粉飾現實)

  (可是)

  (就算對她來說我只是夢的碎片)

  遠野到底是用什麼心情說出這番話的呢?

  是想著什麼說出在夢的另一端什麼都沒有呢?

  我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我現在唯一能說的就是

  往人:遠野她現在在哪裡?

  並不是說我能為她做些什麼。

  我只是純粹想看看她的臉。

  而如果

  聖:遠野的話,應該是在學校。

  往人:學校?

  聖:啊啊。她跟我說過有社團活動。

  往人:

  孤獨一人的屋頂

  孤獨一人的天空

  往人:我知道了。

  我答謝過她的茶後,站了起來。

  聖:嗯,很正確的選擇。

  聖:快去吧。到遠野的身邊。

  往人:啊啊。

  聖:

  聖:然後啊

  往人:?

  聖:在你的身邊,做出一個她所能待著的地方吧。

  噹噹噹當

  寂寥的鐘聲,在黃昏中響著。

  到底過了多少時間了呢?

  在夕日的風平浪靜中,我就這麼突兀地站著,看著眼前許多學生從我面前離去。

  但不管我等了多久,遠野就是沒有出現在校門口。

  而後,不知不覺間已是黃昏。

  已經無法從校門中聽見學生們的聲音。

  就像是緩緩造訪的夕日風平浪靜,將所有的聲音給平息了一般。

  往人:說的也是。這樣待著也毫無進展。

  我緊握住手中的小瓶。

  小滿那寂寞的表情一浮現在我腦中,我便沒由來地想見見遠野的臉。

  我下定決心後,穿過了校門。

  沒有任何確信,也沒有任何保證。

  但是,遠野是在這間學校。

  而要是她在的話,要是我想見她的話,就只會在那裡而已。

  喀喀喀

  我在渺無人跡的校舍中走著。

  鋪著亞麻油地毯的走廊,為斜射進來的夕陽光給染紅。

  橫展的一片寂靜,我的腳步聲為走廊的深處所吸走。

  幸好現在和剛進來的時候都沒有看見人。

  因為校外人士就這樣任意在校舍中行走是滿糟的。

  我邊注意著不要被任何人發現,邊爬上許多樓梯。

  之後到了最上層。

  我在通往屋頂的厚重鐵門前站著,深呼吸了一口。

  將手伸到門把。

  把摸起來冰涼涼的手把給轉開。

  鐵門邊發出著遲緩的聲音,邊緩緩地開了。

  風又吹了起來。

  熱氣從長時間被日晒的水泥地上,一直往天空垂直飄去。

  砰!

  從背後傳來鐵門響亮的關閉聲。

  那聲音毫無遮蔽地直接為高聳的天空所吸去。

  往人:

  往人:果然是在這裡啊。

  我移了一下視線。

  有個正透過鐵絲網,注視著在遙遠的水平線的彼端正歪斜著的夕陽的少女。

  少女: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呢。

  少女彷佛放棄了要從那裡跳下去一般地,背對著我說。

  真是懷念的聲音。

  雖然不過才兩天沒見,但卻讓人覺得尋找已久的聲音。

  往人:啊啊。馬上就可以看見星星了吧。

  我儘量自然地回話。

  為了回想起。

  為了能一直下去。

  少女:說的也是呢真是令人期待。

  伴隨海潮香氣的柔風,溫柔地輕撫著臉頰。

  而在那前端有著她。

  往人:妳看起來還不錯嘛。

  我彷佛是在和幾年沒見的人交談一般地說著。

  美哉:好久不見了。

  就像是在學我一樣,遠野也用懷念的語調說著。

  往人:話是這樣說,也才不過兩天沒見而已嘛。

  我刻意混雜著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並不是要努力緩和氣氛。

  是因為之前一直都是這樣,所以我現在也只是跟著這樣做而已。

  美哉:

  遠野沒有回答。

  只是微微地露出笑容。

  雖然是個非常寂寞的笑容,但我卻不知為何安心了不少。

  美哉:怎麼了嗎?

  往人:嗯?不

  為了瞞混過去,我從眼前抓著前發。

  邊抓著,我邊從指縫間看著遠野的臉。

  美哉:

  遠野用不知在看著何處的眼神,佇立在夕陽中。

  明明應該是一直待在身旁的少女,現在看起來卻如此遙遠。

  往人:還什麼都看不到嗎?

  美哉:咦

  往人:要看見星星還太早了嗎?

  我走近了鐵絲網,看著遙遠的天空。

  美哉:對啊還要再一會兒。

  那遼闊無際,以水平線為境,和海合為一的天空。

  看起來只要一直游過去的話,總有一天可以到達的天空。

  往人:

  美哉:

  我們暫時聽著風聲,仰望著天空。

  雖然感覺起來很漫長,但實際上到底過了多久呢?

  往人:哪,遠野。

  我邊仰望著天空,邊儘可能地柔和地打破沉默。

  美哉:是?

  往人:這個是小滿拜託我說要交給妳的。

  我將小滿寄放給我的青色瓶子交給了遠野。

  美哉:小滿嗎?

  往人:那傢伙很寂寞喔。

  往人:她是說,如果妳真的染上熱風寒的話,就看著這個,儘快回覆精神。

  美哉:

  美哉:是這樣子啊

  她溫柔地撫摸著小瓶子的表面。

  彷佛是在呵護寄宿於瓶子中小滿的思念一般。

  往人:而且,那似乎是那傢伙的寶物喔。

  美哉:寶物?

  往人:啊啊。顏色還滿漂亮的吧?

  美哉:

  美哉:的確是很翠青亮麗

  遠野將瓶子拿高,透過漸深的黃昏色看著。

  那青色與黃昏混合後,究竟是什麼顏色呢?

  她邊為柔和的風所包覆,邊一直透過玻璃盯著天空看著。

  彷佛只要一乘上風,便能展翅遨翔於天際一般

  但仍猶豫著是否該飛起。

  往人:

  所以我什麼都問不出口。

  明明是為了確認而來,但真要問時,卻又感到害怕。

  因為我覺得只要我一開口,遠野便會飛往我手所勾不到的地方去。

  而我也沒有可以追她的羽翼,所以我只能一直閉著口,等著事情有所進展。

  美哉:果然還是該跟你說吧。

  在經過好一陣子後,遠野輕聲地說了。

  往人:嗯沒錯。

  往人:因為與其一個人揹負著,或許說出來會比較輕鬆。

  我內心為遠野先開了口而鬆了口氣。

  美哉:會比較輕鬆嗎?

  往人:啊啊。

  美哉:我可以被允許比較輕鬆嗎?

  往人:應該吧。

  美哉:可是不會造成你的困擾嗎?

  往人:為什麼?

  美哉:因為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往人:妳是白痴嗎?

  我帶點玩笑意味地說著。

  美哉:

  美哉:說白痴會不會太過份

  往人:一點都不過份。

  往人:妳根本沒必要去注意這種無聊的事吧?

  美哉:才不會無聊呢。

  往人:不。無聊斃了。

  美哉:說得這麼直接。

  似乎有點鬧脾氣地移開了視線。

  往人:妳不是說過了嗎?想一直三個人一起走著。

  我回想起那一天的黃昏。

  回想起那天並列的三個人的影子,不斷延伸,不斷重合。

  重合著,重合成一個影子,一個露在路前方的薄薄的影子。

  往人:我是搞不太清楚,但我是這麼想的。

  往人:三個人一起走時,若有一個人揹著重荷的話,其它兩人就會幫忙。

  往人:因為比起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一起扛時應該會輕得多才是。

  往人:而若是依然重到走不動時,三個人便一起停住直到負荷變輕為止。

  往人:若是到了太陽下山,要露宿荒野時,三個人在一起就不會感到困苦。

  往人:一個人想睡的話,剩下兩個便交談

  往人:兩個人想睡的話,另一個人也跟著睡,然後三個人一起迎接早晨。

  往人:這才是三個人一起走的意義吧?

  美哉:是這樣嗎?

  往人:大概吧。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美哉:可是那樣不就是很熟了嗎?

  往人:

  往人:唉妳果然是個白痴呢。

  我抓了抓頭。

  美哉:我確定是個白痴了嗎?

  往人:很確定。

  美哉:真失望。

  她低下了頭。

  往人:我說啊,遠野。

  美哉:是。

  往人:和人熟識是那麼糟的事嗎?

  美哉:咦

  往人:雖然世上是有一副很懂的樣子說熟識是很不好的人,但我卻不這麼想。

  往人:我是不知道在需要上下關係的情況時是怎樣,

  但至少朋友之間很熟識不是很好嗎?

  往人:這樣一來才能互相給予對方慰藉。

  美哉:

  往人:我有說錯嗎?

  美哉:不應該是對的吧。

  往人:是嗎?那就說給我聽吧。

  我摸摸遠野的頭。

  美哉:好的。

  她臉頰微微泛紅地輕輕點了點頭。

  一副年幼少女般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遠野這種表情。

  總算有遠野回到我可以摸得著邊的地方的感覺了。

  美哉:你有很吃驚我母親叫我小滿吧?

  遠野的長髮和風遊玩般地飄著。

  往人:啊啊,的確滿吃驚的。

  往人: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因為應該已經沒必要猶豫了,我便問了回去。

  美哉:那名字小滿是我妹妹的名字。

  往人:妹妹?

  美哉:是的。

  美哉:國崎你有兄弟姊妹嗎?

  往人:不,沒有。

  美哉:這樣子啊

  美哉:

  美哉:我

  美哉:我曾經是該有個妹妹的。

  美哉:應該是要有一個名叫做小滿的重要的妹妹

  遠野像是在對夕陽呢喃般地開始說了。

  那是個非常溫柔又悲傷的以前的故事。

  讓人激盪不已的回憶的故事。

  有個溫暖的家庭,過著被溫馨的父母給養育的童年。

  以及該被祝福其誕生的,名叫小滿的妹妹。

  應該藉由小滿的出生而再添增幸福的家庭。

  可是

  美哉:可是小滿卻沒有被生下來

  遠野說著,悲傷地將視線往下移。

  往人:為什麼?

  美哉:因為我母親她流產了

  往人:

  往人:是嗎抱歉。

  因為感到問話的不妥,我抓了抓頭。

  美哉:不會沒關係的。

  看到我這個樣子,遠野和緩地看著我溫柔地說著。

  但又馬上回復原來的樣子,繼續說著。

  美哉:從那之後

  美哉:我母親就活在了夢中。

  美哉:我母親因為流產了小滿所以心裡生了病。

  美哉:我是個黏父親的孩子。

  美哉:一直都和父親在一起一直都和父親玩著。

  美哉:我母親她有時候會露出寂寞的表情看著我們。

  美哉:可是我也非常喜歡我母親。

  美哉: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我都喜歡。

  美哉:我一直想傳達給我母親知道這件事

  美哉:但卻傳達不了

  美哉:我找不到傳達給她的方法

  美哉:原本應該不用傳達都能讓她察覺的

  美哉:但結果我的想法沒有傳達到

  美哉:結果一定讓我母親感到了疏離感。

  美哉:原本該是個溫馨的家庭原本該是個感情良好的家庭

  美哉:但是我母親一定是一個人在那之中感到相當寂寞。

  往人:

  美哉:原本是該由小滿蓋過那份寂寞的。

  美哉:可是失去了小滿那份想法便失去了居所

  美哉:結果我母親選擇了繼續作夢下去

  美哉:而在那夢中我必須以小滿的身份活著才行。

  美哉:不這樣的話我母親不會接受我的。

  美哉:而我也接受了這種事。

  美哉:因為讓我母親揹負著寂寞是我所造成的罪過

  美哉:而我所能做的,只有這樣而已

  往人:

  美哉:不過

  美哉:那場夢也已經結束了。

  天空停止了吹風。

  無限延展的天空,和應該流動的雲一起佇立於同樣的地方。

  美哉:從以前開始就有點這種傾向了。

  美哉:託一直去求診的精神科醫師的福我母親雖然緩慢,

  但仍漸漸地在回覆。

  美哉:而在之前國崎你送我回家去的那天晚上我母親在枕中做了夢。

  美哉:是個藉由睡眠而真正做的夢

  美哉:在那夢中我母親接受了小滿的死亡。

  美哉:聽醫生說這是常有的案例。

  美哉:在夢中體認了現實。

  美哉:而藉由作夢在現實醒了過來。

  美哉:雖然是非常奇妙的感覺但我母親的夢就這麼突然地結束了。

  美哉:漫長夢境的終結卻是如此地簡潔。

  美哉:原本是應該要高興的

  美哉:可是

  美哉:可是我卻無法打從心底高興。

  往人:

  往人:為什麼?

  我邊看著遠野悲傷的面孔邊問著。

  美哉:

  美哉:那一天的翌日早晨

  美哉:從夢中醒過來的母親看著我這麼說了。

  美哉:妳是誰?

  往人:咦

  美哉:在我母親心中小滿消失了的同時我也失去了居所。

  美哉: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扮演著小滿

  美哉:到了現在也無法回覆該在母親面前的美哉。

  美哉:雖然我之前就略微察覺到就已經做好了覺悟但還是打擊很大

  往人:

  美哉:所以

  往人:妳就在這裡尋找自己的居所嗎?

  美哉:

  美哉:不對。

  她輕輕地笑著。

  美哉:我是在這裡等候著結束。

  往人:結束?

  美哉:是的。

  美哉:等候著以小滿身份活著的我自己的夢的結束。

  鐵絲網外的天空,已經染上了夜色。

  往天空望去,有隻彷佛在對岸天空中彷徨著的鳥。

  美哉:我的羽翼已經忘記該怎麼飛翔了。

  邊看著那隻鳥,遠野邊悲傷地說著。

  美哉:因為我只是一直反覆地模仿展翅的動作而已

  美哉: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連天空的遼闊和大地的溫暖都忘記了。

  她這麼說著的表情,看起來頗具自虐感。

  美哉:無法展翅遨翔的羽翼,還有其存在的意義嗎?

  她將視線略轉向我這邊說著。

  美哉:一定毫無任何意義連天空或大地都無法歸去,只能一直徘徊著。

  美哉:我就像那隻鳥一樣只能一直迷惘徘徊著

  往人:遠野

  美哉:不過或許這樣也好。

  美哉:因為我

  美哉:我根本就是不應該待在這裡的人

  往人:

  美哉:

  往人:

  不說點什麼不行。

  在這個時間,在這個瞬間。

  我不傳達給只能佇立於黃昏中的少女一些事不行。

  如果現在不說,我會連要接觸她都辦不到的。

  所以

  往人:哪,遠野。

  我邊側視著遠野,邊說著。

  美哉:是。

  遠野緩緩地轉了過來。

  往人:可以待的地方

  美哉:咦

  往人:不要說沒有可以待的地方。

  我想將我的想法告訴遠野。

  往人:是有在等著妳遠野美哉的人在所以不要說沒有可以待的地方。

  我只能說得出這些話。

  妳能待的地方,就在這裡啊。

  我雖然想這樣說,但卻害羞地說不出口。

  但想法並不是可以一直瞞住的。

  所以,遠野一定知道了。

  證據就是

  美哉:是的。

  遠野微微地笑了。

  將簇擁星屑的夜空,如同羽翼般收在背後的微笑的少女。

  我想我在這時看到了一輩子都不想忘卻的事物了。

  我看見遠野所緊握著的小滿的寶物,在一瞬間亮出了星星的光輝。

  在太陽下了山,周圍開始被黑夜所包覆的時候,我們兩個離開了學校。

  往人:哪。

  在穿過校門時,我停了下來。

  美哉:是?

  遠野的手上握著附近歐巴桑愛用的運動包包。

  穿著制服的少女和運動包包。

  雖然似乎是很常見的搭配,但她是遠野美哉。

  要說有點不協調,不如說應該是另有隱情。

  往人:那個是觀測儀器還是什麼的嗎?

  姑且確認一下看看。

  美哉:不不是。

  她將似乎挺重的包包放在地上。

  美哉:我離家出走了。

  往人:離家出走?

  美哉:是的。

  美哉:原本是想和國崎一樣自己一個人去旅行的

  美哉:不過,我決定不去了。

  美哉:我從今天起要和國崎你一起睡在車站宿舍。

  她若無其事地說著。

  往人:這可真是大膽的行動哪。

  美哉:耶

  美哉:很了不起吧?

  往人:一點都不棒。快點回妳家去。

  我用嚴厲的命令口氣說著。

  美哉:

  美哉:我不要。

  她乾脆地駁斥了我的命令。

  就遠野來說,這倒是滿稀奇的,會明顯表示其意志。

  美哉:我已經決定了。

  往人:決定什麼?

  美哉:我想盡可能地在一起。

  美哉:和小滿以及國崎你。

  往人:這種事不需要特地離家出走也可以實現吧?

  美哉:不無法實現的。

  往人:為什麼?

  美哉:因為沒有時間了。

  往人:咦

  美哉:我剛剛說過了我是在等夢的結束。

  美哉:即使我母親的夢結束了我的夢依然還沒醒。

  往人:

  我無法理解遠野在說什麼。

  遠野如此寂寞而且彷佛在低著頭作著夢般的身影看起來是如此渺小。

  看起來就像年幼的孩子一般。

  往人:

  往人:小滿。

  我看著眼前的遠野,叫了這個名字。

  往人:是和妳被這麼稱呼有關嗎?

  美哉:是的。

  她點了點頭。

  往人:那,和另一個小滿有關嗎?

  我想知道,對遠野來說,小滿是個怎樣的存在。

  是好友?還是妹妹?還是

  美哉:這個我還不能說。

  往人:不能說?

  美哉:是的。

  美哉:詳細的情形我之後會說明的。

  美哉:現在我只是想盡可能地和她待在一起。

  美哉:我

  美哉:因為我最喜歡和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們在一起。

  遠野將視線往上移,靜靜地微笑著。

  往人:

  面對那份微笑,我什麼都說不出口。什麼都講不出來。

  所以我只是沉默地背向遠野,開始走了起來。

  遠野則在我身後,拖著沉重的包包慢慢跟著我。

  往人:

  我停了下來,抓了抓頭。

  往人(真沒辦法)

  我轉向了遠野。

  美哉:?

  往人:來,給我吧。

  我從遠野的手上,直接把運動包包搶了過來。

  往人:走吧。

  我將包包扛在肩上,背向著遠野,再次開始走了起來。

  美哉:謝謝。

  從背後傳來遠野的聲音。

  我則裝作沒聽到地繼續走著。

  無限延伸的兩個影子。

  逐漸重合在一起,指引著我們的路。

  到了深夜,我和遠野分別睡在長椅和等候室。

  透過玻璃看著等候室的時鐘,已經是清晨一點了。

  遠野睡在等候室,我睡在長椅上。

  遠野一直堅持說睡在長椅上會感冒,要我一起睡在等候室。

  她主張說是她自己要過來這邊睡的,要我不用逞強。

  但那樣真的會滿糟的。

  光是發育健全的年輕男女同在一個屋檐下(其實跟露宿沒啥兩樣)就不太妙了。

  這樣的話,身為男性的我睡在外面也是一種禮貌吧。

  再說

  我也想一個人思考一下。

  我還不打算問遠野任何事。

  有許多不得不一個人思考的事。

  在彷佛快掉下來的星空下。

  我坐在長椅上,在眼皮自然落下之前,思考著許多事情。

  一側耳傾聽,便彷佛聽到了遠野在黃昏的屋頂上,訴說著的往事

  那是我還小的時候。

  我有可以待著的地方。

  餐桌有三個椅子。

  父親和母親,以及我的椅子。

  我們家是每天晚上一定會一起吃晚餐的感情良好的家庭。

  是個可以挺起胸膛自豪的幸福家庭。

  有一天。

  正當我要到餐桌吃晚飯時,那裡多了張小小的新椅子。

  那椅子非常地可愛,我雖然想要坐,但卻太小了坐不下去。

  而當我很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張椅子時,母親說了。

  (馬上就會生下來了。)

  沒錯。我母親當時已經懷了妹妹了。

  我很高興。

  飯一定是越多人一起吃越好吃的。

  我努力地將放在母親身旁的椅子移到我身邊。

  讓妹妹和我坐在一起,面對著笑容不絕的父母。

  我想讓妹妹看著父母親感情良好的樣子。

  (這裡就是妳的家喔。)

  我很想這麼跟她說。

  即使早一天也好

  妹妹的名字決定是小滿了。

  是開家庭會議決定的。

  我們家不管是什麼事,都是大家一起討論決定的。

  當然連年幼的我有也發言權。

  這樣才是家人啊!

  父親邊笑著邊這麼說著。

  我很喜歡從父親口中說出的家人。

  因為聽起來是如此令人感到安詳,感到溫暖,所以我最喜歡了。

  將誕生的妹妹的名字小滿有著這個意思。

  希望妳們姊妹未來,能一直充滿著美麗的風和日麗

  母親雖然這麼說著,但年幼的我卻不懂是什麼意思。

  但我覺得那是個非常好的名字。

  美哉和小滿。

  一起說出來,會讓我感到相當平穩。

  我好希望能早點生下來。

  所以我每天都纏著母親說快點把小滿帶來嘛。

  沒問題的。神馬上就會把她帶來的。

  母親總是這麼說著,溫柔地摸著我的頭。

  這麼說來,我們家總是在同一個地方掛著一張畫。

  這個是神的畫喔。

  我父親這麼說著。

  那幅畫畫的是一個背上長有翅膀的女孩。

  應該是叫做天使吧。

  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我非常喜歡那幅畫。

  一定是這個女孩會將小滿給帶來吧。

  我一直在心裡期待著和小滿及那個女孩相遇的日子。

  因為我好想讓小滿當我的妹妹,和那女孩成為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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