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
我和小滿兩個人在鎮上走著。
遠野她要上暑期講習所以一個人到學校去了。
雖然她說會馬上回來,但等的時候就覺得時間流逝得格外地慢。
所以我們就這樣在街上閒晃。
提議的是現在在我身邊走著的小滿。
小滿:哪哪,國崎往人。
小滿:在美哉回來之前,和小滿約會吧。
小滿笑著這樣說。
我則因為一來沒事幹,二來想說可以順便表演賺錢,所以便答應了。
小滿:太好了約會耶!
小滿對我的答覆用她小小的身軀跳來跳去地,以全身表現出喜悅。
不過我看著高興的小滿想著。
腦海中掠過昨天小滿看到遠野吹泡泡的樣子時所說的話。
(果然已經辦不到了吧)
那悲傷的語調。
寂寥的聲響。
逐漸開始變化的日常生活。
我再怎麼看,都不覺得小滿是打從心底高興的。
而她現在在我的身邊走著。
像個從悲傷的夢境中剛醒過來的孩子一般低著頭走著。
往人:哪,小滿。
我邊看著從我前方飛過的鳥兒邊說了。
小滿:嗯咦?
她稍微往上看了我一下,又馬上頭低了下去。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看見小滿這種表情讓我感覺她很寂寞。
往人:哪,看那個。
堤防上有隻海鷗在休憩。
往人:是海鷗喔,海鷗。
小滿:嗯咦小海鷗嗎?
往人:妳不覺得牠很可愛嗎?
小滿:嗯,是很可愛。
往人:對吧?那就試著去喂牠看看吧?
小滿:喂牠吃飯嗎?
往人:對,去喂看看吧。
往人:不過,海鷗是吃啥啊?
小滿:嗯咦是吃什麼呢?
往人:
小滿:
往人:果然還是魚吧?
小滿:竹莢魚嗎?
往人:是吧?或許也是會吃竹莢魚吧?
小滿:小滿也最喜歡竹莢魚囉!
往人:是烤竹莢魚嘛,妳那時候吃得一副很美味的樣子。
小滿:嗯。我吃了和小海鷗吃的一樣的東西了。
往人:那,妳就和海鷗是朋友啦。
小滿:嗯咦?朋友嗎?
往人:沒錯,是朋友。
小滿:哪哈哈。這樣啊,我和小海鷗是朋友啊?
往人:啊啊。
小滿:那,就當作是朋友的證明,我把這個給小海鷗吃吧。
她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個尼龍制包裝的糖果。
小滿:這個啊,是美哉給我的,是橘子口味的喔。
往人:不,那個可能
小滿:嗯咦?不行嗎?
往人:不要說不行了,我看牠是應該不會要吃吧?
小滿:為什麼?
往人:嗚
小滿:為什麼?
往人:嗚嗚
少女純真的眼神盯著我看。
往人:那,那妳就先試一次看看吧。
我掙扎著。
小滿:嗯。等一下下喔。
她小跑步地往海鷗休息的地方跑了過去。
小滿:嘿咻
她在海鷗身邊坐下。
不可思議的是,小滿接近,甚至坐下到海鷗身邊了,海鷗都完全沒有逃跑的跡象。
小滿:午安啊,小海鷗。
海鷗叫了一聲回覆小滿的呼喚。
小滿:哪哈哈。你似乎很有精神呢。
對話成立。
往人(該不會是以前就認識了吧?)
小滿:那個啊,小海鷗。你現在肚子會餓嗎?
小滿:嗯咦?剛剛吃過了啊?
小滿:這樣子啊。那你就很飽了喔。
小滿:那個啊,我本來想把這個給小海鷗你吃的。
她將糖伸往海鷗那裡。
小滿:嗯咦?不要嗎?
小滿:這樣啊真遺憾。明明很好吃的說
小滿:嗯咦?什麼?你是說你沒關係,要讓小滿吃嗎?真的可以嗎?
小海鷗頭低了下去。
往人(真是個男子漢)
小滿:哪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一口把糖給含了進去。
小滿:嗯咦咦吼疵-(注:好吃-)
她很滿足地在口中轉動著糖。
小滿:嗯咦?你要回去了嗎?
小滿:這樣子啊。那你回去小心點喔。
海鷗邊鳴叫一聲,邊用力地拍動牠的翅膀。
小滿:咦
小滿:嗯我知道了。
海鷗似乎和小滿說了些什麼後,便飛走了。
在被陽光照得閃耀的波浪上,往天空展翅高飛。
往人:太好了呢。牠把糖讓給妳吃。
我摸摸回來的小滿的頭。
小滿:嗯。真好吃呢。哪哈哈。
她似乎很高興地笑著。
小滿總算回覆了笑容,讓我感到寬心。
往人:最後那隻海鷗跟妳說了什麼啊?
我邊回想起在分別時用奇妙的表情和海鷗對話的小滿邊問。
小滿:牠說風快要吹起了。
往人:風?
小滿:嗯。所以非得趕上不可
我們邊呼吸著夏天的氣息,邊繼續走著。
經過了幾戶人家,邊傾聽清爽的風鈴聲,邊走著,邊略微交談。
最後到達的,是這個造訪過不少次的商店街。
仍如同往常般地渺無人影,充滿靜謐。
往人:肚子餓了。
一到達時,我不自覺地說了出口。
小滿:哪哈哈,肚子餓了肚子餓了!
往人: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小滿:咕咕咕咕咕咕!
往人:就算想吃午飯,遠野又還在學校
如果先回去車站吃也是可以,但我還是不想這麼做。
往人:所以呢,就來買い食い(Kaikui)吧。
小滿:嗯咦?Kaikui?那是什麼?
往人:好像就是在從學校回去時,買吃的東西吃吧。
小滿:可是小滿不是從學校回來啊。
往人:隨便啦,看起來像就好了吧?
小滿:可是可是,沒有錢啊。
往人:不用急,這傢伙就是為了這種時候存在的。
我將人偶從後面的口袋取出。
往人:好好看著吧,它那威風凜凜的樣子。
我毫無意義地將人偶舉起,背光看著我們。
小滿:喔喔喔~~~
小滿看著看起來以太陽做背景的人偶,發出了感嘆。
往人:稍微等一下喔,我馬上會賺到錢的。
小滿:嗯。
我在老地方,霧島診所的招牌下襬好位置。
小滿則坐在我身邊,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注視著眼前的人偶。
往人(這麼說來,這傢伙也只看過一次而已嘛)
我邊集中氣,邊這麼想著。
當初讓小滿和遠野看錶演時,她也是一直在確認有沒有任何機關。
現在一回想起當時的光景,讓我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小滿:嗯咦?怎麼啦,國崎往人?
往人:嗯不,沒什麼。好好看著吧。
我重新開始集中精神。
人偶站了起來。
一開始動起來後,小滿便快樂似地被人偶的舉止給吸引。
往人:
小滿:
往人:唉
小滿:呼扭嗚
我們同時嘆了氣。
往人:想當然是會這樣的根本就沒有人嘛。
小滿:嗯咦說的也是。
根本賺不到錢。
在沒有行人的商店街不管再怎麼努力,都是一定會這樣的。
我之前就一直在做一樣的事,原本應該早點察覺到的。
往人:抱歉了。沒辦法買い食い了。
小滿:沒關係啦。小滿已經很高興了。
往人:這樣啊?
我摸摸小滿的頭。
小滿:哪哈哈。
小滿高興似地笑著。
雖然沒辦法買い食い,但我看見這個笑容就很滿足了。
往人:妳肚子,餓了吧?
小滿:嗯。
往人:好。那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我將人偶收入口袋。站了起來。
唧
小滿:啊
往人:嗯?
在我站起來同時,診所的門開了。
女性:真是不好意思耽誤妳這麼多時間。
聖:不,沒關係的。
聖:要是還有什麼事的話,不用客氣盡管過來找我吧。
女性:好的。
女性:那麼我就先走了。
從診所出來的女性,和聖對話過後,一副朦朧無神的樣子從我們眼前經過。
似乎根本沒注意到我們的存在吧。
往人:那是
我注視著步履闌珊的女性的背影。
沒有錯。那是遠野的母親。
可是,為什麼會到霧島診所去
小滿:媽ㄇ
往人:咦
小滿:
小滿邊繼續坐在地上,邊用寂寥的眼神目送著遠野的母親。
小滿:在找著
小滿自顧自地輕聲說了幾句。
往人:
小滿:嗯咦?怎麼了?
往人:啊不
我移開視線。
彷佛像是要向無法碰觸的幻影伸出雙手一般。
往人:妳認識那個人嗎?
小滿:嗯咦
小滿沒有回答。
只是盯著光影中遠遠的人影。
小滿:哪國崎往人
往人:幹嘛?
小滿:那個啊
她在一瞬間,嘆息似地吐了口氣。
小滿:忘記了重要的人是件很悲傷的事吧
往人:咦
小滿:
小滿:可是如果只是忘記的話,總有一天一定會想起來的
小滿:果然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往人:妳在說什麼
在我心中有個尚無輪廓的東西開始活動了起來。
但我卻無法說出是什麼
而我有種若不說出來,便什麼都不會改變的感覺
小滿:嗯咦
小滿不知該說什麼,只是用悲傷的眼神低著眼。
滿溢的思念,毫無消逝地包覆住少女。
往人:
我則一直等著少女想出該怎麼說。
小滿:
往人:
小滿:
小滿:那個啊
她猶豫地開了口。
小滿:美哉她現在正在離家出走吧?
往人:咦
小滿:你們瞞我也沒用的
小滿:因為小滿一直都在看著美哉。
往人:
往人:是嗎是這樣子啊。
我摸摸小滿的頭。
小滿:嗯咦
小滿微微縮了一下肩膀後點點頭。
確實,我和遠野是瞞著小滿離家出走的事。
(我不想讓小滿擔心。)
因為那是遠野對小滿的關心。
大概是遠野的用心也傳達給了小滿吧。
所以即使注意到了,小滿在遠野面前完全不提那件事。
她們兩人就是這樣的關係,這樣的距離。
一個正因為有相離才能彼此接觸的,安穩的距離。
小滿:可是啊
小滿說了。
小滿:小滿不想看到美哉一副寂寞的樣子。
她揚起了眉,強烈表示她的意思。
小滿:小滿不是為了看見這樣的美哉而在了的!
往人:?
小滿的話讓我的思路突然亂了起來。
但我無法馬上想出為什麼。
我思緒凌亂和驚訝地看著小滿。
小滿:
之後,我終於想到原因了。
讓我思路混亂的真相。
(小滿不是為了看見這樣的美哉而在了的!)
小滿確實是這樣說了。
不是用在,而是用在了這種過去式。
為什麼?
小滿明明是在這裡的
現在,或是未來都應該是在這裡的
起霧了。
在應該是很溫和的夏日記憶裡,蒙起瞭如同暗夜般的霧。
小滿:果然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小滿:明明美哉她再不快從夢裡甦醒不行的
往人:夢?
小滿:嗯
往人:那是什麼意思?
小滿:大概跟國崎往人你所想的一樣吧。
往人:和我想得一樣妳
小滿:
小滿:嗯。
她輕輕地點頭。
小滿:哪國崎往人你覺得可以這樣下去嗎?
往人:咦
小滿:國崎往人你能為美哉做些什麼嗎?
往人:我嗎?
小滿:嗯
往人:
我所能對遠野做的事
小滿:小滿大概再也不能為她做什麼了
小滿:所以我希望國崎往人你能做出你所能為她做的事。
那聲音,含著溫柔,以及黃昏的色彩
含著彷佛在說別離的話語般的色彩
往人:小滿
我將手伸往少女。
可是
小滿:小滿要先回去了。
往人:咦
小滿:那,待會見囉。
她站了起來,快步地跑走。
擦過了我伸出的手。
往人:喂、喂,等一下,小滿。
小滿:國崎往人你可以慢慢來沒關係的-
她在遠處轉過身,在熱氣中逐漸身影模糊。
之後便再也看不見。
往人:那傢伙
只剩我一個人被留在夏天的日照中。
那仲夏的暑氣,在我變熱的胸中揮之不去
往人:
聲音:唷,這不是國崎嗎?
往人:嗯?
從背後傳來了呼叫聲。
一轉過身,是不知道何時便注意到我的聖在看著我。
聖:怎麼啦?今天也在白費力氣嗎?
代替打招呼,她說著殘酷的話。
往人:不。我今天不是來表演的。
往人:喔終於放棄啦?
往人:並沒有好不好?不要太把這件事拿來尋開心行不行?
我嘆了口氣。
聖:嗯?怎麼啦,這麼沒精神?
往人:是這樣嗎?
聖:嗯。如果有什麼煩惱的話,可以隨時向這位美麗的姊姊談談啊。
往人:
往人:
往人:
往人:唉
這個醫生還真是無憂無慮啊。
聖:喂。剛剛那個令人火大的停頓和嘆氣是什麼意思啊?
往人:
緊接著無奈,我沉默地搖搖頭。
聖:姆搞什麼?那副把人當白痴的態度?
往人:我可沒把妳當白痴喔。
往人:我是真的很羨慕妳而已。
聖:羨慕?
往人:啊啊。
聖:哼嗯
她左手託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聖:
聖:國崎。
往人:幹嘛?
聖:你現在有空嗎?
往人:啊啊。也不是說沒有啦
聖:這樣啊。那就稍微陪我一下吧。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
往人:喂,妳幹什麼啊妳?
聖:我剛好想要喝杯茶。
聖:佳乃也不在,一個人喝頗沒意思的。
她逐漸地把我拖向診所中。
往人:不好意思,我現在沒那種心情。
我一腳踏住,甩開聖的手。
往人:真是的
我抓了抓頭。
聖:
叩!
往人:痛!
突然被K了。
往人:喂,幹嘛突然這樣啊?
聖:你這白痴!我可是在關心你耶,還不老實接受?
雖然一副生氣的臉,但聖的語調卻挺和緩的。
聖:你要是一直這種臉的話,是會馬上中暑的喔。
她伸出手,摸著我的臉。
往人:
聖:哼
聖:來啦,稍微陪我一下沒關係啦。
啪。
她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臉,再次拉著我的手。
往人:
往人:我知道了啦。
我稍微點了一下頭,邊和聖一起進去了診所。
聖:嗯原來如此。
太陽穿過林縫間的光芒,從窗外落進了室內。
純白的房間。
可以微微聞到消毒水的氣味。
聖:這麼說來就是那個了。
聖:你想讓遠野回家就是了。
她將手上的茶喝乾,又倒了杯茶。
往人:或許吧。
往人:因為我不知道倒底該怎麼做才是對她最好的。
聖:哼嗯話是沒錯。
往人:啊啊。
我將遠野的事跟聖說了。
並不是為了想商量。
只是想套出聖和遠野的母親似乎很熟稔地談了些什麼。
往人:不過,世界還真是狹小呢。
往人:知道妳和遠野的母親認識,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聖:哼哼也罷。這裡是個小鎮嘛。
聖:而且,這個鎮上只有我一個醫生而已,所以這種案例也不少。
往人:原來如此。
聖:不過,我也很意外呢。
往人:意外什麼?
聖:哼哼就是沒想到你會為遠野拚命到這種地步。
往人:
往人:我才沒有很拚命咧。
叩!
往人:痛!
聖:傻瓜,這沒什麼好害羞的吧?
往人:我才沒害羞,而且妳不要這樣一直亂打別人的頭啦。
聖:哼也好。
往人(一點都不好。)
聖:那,你打算怎麼做?
往人:咦
聖:不要裝傻。
聖:我是在問你想要幫遠野做什麼?
往人:我幫遠野?
聖:啊啊。
往人:
我思考著聖的話。
我所能為遠野做的事。
還有
往人:哪,聖。
叩!
往人:痛!
聖:不要直呼長輩名諱,叫聖姐。
往人:哪,聖姐。
聖:什麼事?往人弟弟。
往人:
聖:開玩笑的,快笑。
往人:不好笑。
聖:姆這樣啊。我本來是想試著緩和氣氛的說
往人:並不需要。
往人:我要繼續說了。
聖:啊啊。
似乎挺遺憾的。
往人:遠野的母親實際上是什麼症狀?
聖:症狀?
往人:我不太能理解。
往人:所謂的心裡生病,究竟是什麼情形?
聖:哼嗯
聖:你問到難處了
聖:雖然我是有打算要掌握遠野母親的情況
聖:但畢竟在她患了因流產而產生的懷孕中毒時,是我父親先負責她的住診的。
往人:妳的父親嗎?
聖:啊啊。所以我才逐漸開始負責和遠野諮詢她母親的健康狀況。
往人:是這樣子啊。
聖:哼哼開始越來越覺得世界很小了吧?
往人:還好啦。
聖:所以了,在當時,我好歹也聽了很多關於精神方面的症狀。
聖:所以我應該也是可以理解遠野的立場。
往人:是嗎?既然妳都知道這麼多了,那就快多了。
聖:快多了?你在說什麼事?
往人:我不喜歡講話拐彎抹角的,所以我就直接問了。
聖:啊、啊啊。
往人:遠野的母親她真的忘記了她女兒嗎?
聖:咦
往人:一個母親,可能這麼簡單地忘記讓自己腹痛所生下的孩子嗎?
我邊說著,邊想起遠野的悲傷。
被最珍惜的母親忘卻的悲傷。
不扮演自己以外的角色就無法被愛的長久悲痛。
而在最後,那重要的人在從夢中甦醒後,說了妳是誰?的悲哀。
雖然那應該是我所無法完全體會的。
但
往人:到底怎樣?
我逼著聖回答。
既使只有一點也好,我想成為能稍微分擔遠野的悲傷的存在。
我想和她成為能夠分擔她的悲痛的關係。
我為了遠野
以及,為了惦記遠野的小滿
聖:
聖:哼不用擺出這副臉。
聖邊笑著邊摸摸我的頭。
聖:為人父母的,不可能這麼薄情吧?
聖繼續伴隨著溫柔的語氣,摸著我的頭。
往人:可是
聖:不用這麼擔心。
聖:你覺得我剛剛在和遠野的母親說些什麼呢?
往人:說什麼
聖:哼哼她母親可是很拚命的喔。
往人:咦
聖:遠野離家出走了吧?
往人:啊、啊啊。
聖:她啊,一副失去了什麼重要事物般的樣子。
往人:重要的事物?
聖:
我點了點頭。
聖:嗯,就是這麼回事。
聖輕輕地拍了我的頭。
聖:之後只要做你該做的事就好了。
往人:我所做的事
聖:沒錯。就是做你所能做的事。
聖:你只要把現在還辦得到的事,讓它成為事實就好。
聖:不要造成後悔就可以了
當天黃昏。
我們被遠野帶往學校屋頂。
雖然太陽還沒下山,但學校已經沒有人影了。
屋頂的鐵門一開,便可以看見熱氣從被太陽燒烤的地面升起。
彷佛像是夏天逐漸搖曳地褪色一般。
往人:果然很漂亮呢。
我看著寬廣遼闊的遠方赤紅落日。
美哉:的確很漂亮呢。
我們站在一起吹著風。
邊聽著如笛聲般的風聲,我邊如作夢般回想起今天一天發生的事。
美哉:又有鳥在飛了呢。
遠處的海。
在那夕陽的赤色逐漸逼近的平穩海面上,有隻鳥彷徨般地飛著。
和那天的黃昏一樣的光景。
喪失了居所而只能徘徊,忘卻如何飛翔的雙翼。
但並非是忘卻了目標處。
只是猶豫著是否要到達而已
往人:嗯?
美哉:怎麼了嗎?
我一看旁邊,發現小滿不見了。
往人:小滿?
小滿:
我一轉過身,看見小滿在稍微遠的地方看著遠野。
美哉:怎麼啦?
遠野溫柔地問著。
小滿:嗯咦?
小滿:沒有,沒什麼啦。
她邊露出往常的笑容,邊走了過來。
往人:
我看過她這個樣子。
那是她當時寂寞地看著遠野和母親走在一起的樣子。
以及今天在我身邊看著遠野母親時的樣子。
往人:怎麼了嗎?
我把手放在站在我和遠野之間的小滿的頭上問著。
小滿:沒有沒什麼。
小滿只說了這些。
就像那時候一樣,只說了這些。
美哉:
遠野用悲傷的眼神看著小滿這個樣子。
然後
美哉:哪小滿。
小滿:嗯咦?
美哉:是我的錯嗎?
小滿:咦?什麼?
美哉:讓小滿這個樣子的理由。
小滿:嗯咦
美哉:
小滿:
小滿什麼都沒有回答。
既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
只是低著頭,將視線移開眼前廣闊的夕陽。
美哉:這樣啊
遠野或許是接受了小滿的沉默當作答案,將看著小滿的視線,移回了天空。
我們三人沈浸於在風的縫隙中飄著的沉默氣氛。
可以確實知道,今天這天的結束已經靠近了。
小滿:果然
小滿:果然還是不對啦美哉。
小滿盯著海看。
看著在平穩的風平浪靜中,擁抱夕陽的海。
美哉:不對?
小滿:嗯。
美哉:有什麼不對的?
小滿:這裡
小滿說到這裡,停了一下。
猶豫地看著自己的腳下,深呼吸了一下。
之後,開始說出下文
小滿:這裡不是美哉該待著的地方。
美哉:咦
小滿:美哉妳應該也知道吧?
小滿:妳一定是在逞強而已
美哉:
美哉:我才沒
小滿:不行說謊的。
小滿用強烈的語氣制止住遠野的話。
小滿:美哉明明就很寂寞。
小滿:不管妳再怎麼隱瞞,小滿都會知道的。
美哉:小滿
那是個相當悲痛的聲音。
少女似乎用盡她嬌小的身軀的力氣將思念化作話語,喊了出來。
小滿:因為因為我們一直都在一起,所以一定會知道的。
小滿:小滿會知道美哉妳在想什麼的
美哉:
那思念能被允許傳達到什麼地步呢?
那想傳達的思念,能為盡全力伸出的手找到目的地嗎?
小滿:嗯咦
小滿邊拚命忍住滿眶的淚水,邊看著遠野。
她用她幼小的雙眸拚命忍著,一直盯著遠野看著。
直到那伸出的手能碰到什麼為止,
少女將話語所不足以完整傳達出來的思念寄宿於雙眸中。
小滿:美哉妳這樣不行的
小滿:寂寞的時候不坦白說很寂寞是不行的啦
美哉:
小滿:不這樣的話小滿也會很難過的
小滿:小滿看著美哉這樣也會很難過的
美哉:
美哉:小滿
小滿:所以哪?
美哉:
小滿:
美哉:
美哉:嗯。
美哉:對不起。
宛若展開柔軟的雙翼般地,遠野在夕日下溫柔地緊抱住小滿。
小滿:嗯咦
小滿邊流著淚,邊用她小小的身軀滿滿地承受著遠野的溫柔。
聯絡上的思念傳達到漸離黃昏的海洋,波浪露出溫和的面容給夕日的風平浪靜。
注入思念的手所到達的,是遼闊無際,最後在水平面的彼端和天空交會的海洋。
往人:
我邊有點感到羨慕地看著她們邊思考著。
以及想著我所能為她們做的事。
我所能做的事。
倒也不需要考慮太多。
或許只能辦到一些被限制住以外的事,但確實是有隻有我才能辦到的事。
而我非得辦到不可。
為了她們。
也為了我自己。
所以
小滿:哪國崎往人
歸途。
小滿邊盯著走在前面的遠野的背影,邊拉著我的衣角。
從那小小的手掌,傳來她拚命的思念。
往人:我知道。
對於小滿的思念,我這麼回答。
小滿:嗯。
小滿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然後自言自語般地說了
小滿:再來就交給國崎往人了
小滿:這麼一來總算可以結束漫長的夢了
深夜。
我和遠野兩人一如往常地坐在長椅上,眺望著星空。
在逐漸變深的暗夜中,星星的光輝逐漸增加。
我往彷佛快被吸入的黑夜世界嘆了一小口氣。
美哉:我讓小滿勉強自己了。
我邊聽著遠野很愧疚的聲音,邊運作著自己的思考。
我得將我能做的事完成才行。
往人:哪,遠野。
我用平穩的聲音說了。
美哉:是的。
往人:我要離開這個鎮了。
美哉:咦
往人:我稍微待太久了一點。
往人:差不多是時候了。
美哉:
美哉:是嗎
遠野非常悲傷地低下頭。
美哉:那錢要怎麼辦呢?
美哉:如果你不嫌少的話
她開始搜尋起裙子的口袋。
往人:不,不用了。我會想辦法的。
我停下遠野想借我盤纏的手。
美哉:可是
往人:沒問題的,原本要是想離開的話,也不是出不去。
往人:只是有點想拚一口氣,等用這傢伙賺到錢才離開而已。
我取出人偶,露給她看。
順便讓人偶稍微行個禮。而遠野也不知為何跟著對人偶低頭行禮。
往人:然後,其實,我有件事想拜託妳。
美哉:拜託我?
往人:啊啊。
美哉:如果是我能做到的話
往人:辦得到的,因為很簡單。
美哉:很簡單?
往人:沒錯,相當簡單。
往人:只要和我一起離開這個鎮就好了。
美哉:咦
往人:不要嗎?
美哉:那個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往人:
往人:我想讓妳見識一下。
美哉:見識什麼呢?
往人:見識一下世界。
美哉:世界?
往人:沒錯,不是夢,而是真正的世界。
往人:所以
我用力握住遠野纖細的手。
往人:一起走吧。去見見世界。
我看著遠野的雙眼。
這就是我所能做的事。
我只有這件事是能為遠野或小滿做的。
美哉:
遠野也看著我的雙眼,什麼也沒說。
在晚上的蟲鳴聲做背景,漫長的沉默停在我們之間。
然後
美哉:好啊。
遠野在夏天的夜裡沈靜地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