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過來。
地面還滿柔軟的。
然後我才發現是我睡在沙發上。
白亮的斜光,自百葉窗的縫隙間射入。
耳邊傳來答答的時針聲。
以及冷氣的運作聲。
這裡是霧島診所的等候室。
往人:
以前也是有借地方睡的經驗,但卻沒有住著的經驗。
這還倒是第一次這樣的狀況醒來。
我到底會待在這裡多久呢?
但這份浮現腦海的不安和我的睡意一起褪去。
往人:好吧,來做事吧
我爬了起來,開始了一天。
我到了外面。
陽光非常耀眼。
手上拿著水桶和杓子,以及垃圾袋。
我來回看了看甦醒前的商店街。
突然覺得感到滿沉重的。
煙火燃放的殘屑,散滿了一地。
火箭煙火30打,蜻蜓煙火20打共計600發。
在診所前面這樣碰碰地放著,當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嘆了口氣,開始了作業。
我將那些殘屑一個一個地撿起來丟進垃圾桶。
某家店的鐵門被開啟,一箇中年的店主出來了。
他邊沐浴著晨光,邊開始看起了報紙。
他發現我時,我便開始道歉。
往人:昨晚真不好意思。
雖然不是我的錯,但還是道個歉吧。
店主:沒關係沒關係,常常會這樣的
他苦笑著。
常常會這樣嗎?
突然覺得有點恐怖。
全部撿完後,我回到診所前。
我用杓子往水桶裡撈了水,用力地到處潑了潑。
沙。
在商店街中響起沙沙的水聲。
柏油泛染成了黑色。
我知道這樣可以在水蒸發後讓空氣不那麼幹燥。
今天似乎也會很熱吧。
往人:接著。
潑完水後,我回到了等候室。
但不是為了休息。
接著是我的得意專案。
不用說,就是拖地。
完了之後,是掃廁所。
之後再去掃診療室。
但這時我發現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就穿這樣工作嗎?
都沒有發制服嗎?
至少不是該給個圍裙還是塑料手套之類的嗎?
而且不注重這個的話萬一有細菌感染造成大危機怎麼辦?
往人:
我試著尋找看看有沒有適當的東西。
要有這種東西的話只會在診療室了。
我握住了門把。
彷佛理所當然般地沒有上鎖。
我開了門,進去裡面。
我重新看了看四周。
雖然沒看過有在打掃,但那純白的牆壁看起來還挺乾淨的。
白衣掛在牆壁上。
附有靠手的椅子正在等著它的主人。
還有個像病歷表的資歷夾放著沒收起來。
還有很多我連用途都不知道的醫療器具。
聖和佳乃應該都還在睡吧。
這裡是這麼的安靜,
這麼的不小心。
往人:
我一看桌上,有好幾張病歷表迭著。
這種東西不是通常應該都會用個專用資料夾還是什麼的保管嗎?
往人:病歷表嗎?
我緩緩地翻開來看幾頁。
往人:
上面寫著許多從來沒見過,似乎像文字的不可思議物體。
勉強要說看得懂的只有病人的名字和一些數字而已。
不過有病歷表的話就是說聖那傢伙是確實有在好好幹醫生吧。
往人:找點別的吧。
有血壓計。
是種用東西包住手臂,再充氣後來測量血壓的醫療器具。
既然都在診所工作了,至少這種玩意兒的用法還是記得比較好吧。
我用自己的身體來做實驗。
記得是先撕開腕帶的魔術膠帶
啪啪
我包住手臂用魔術膠帶固定。
啪。
之後開始握著連線著本體的蛋形幫浦。
擠。
咻。
送入腕帶的空氣微微地壓迫我的手。
一放開幫浦,那些空氣便逐漸流失。
往人:
擠、擠。
咻、咻。
我擠著幫浦兩次,手臂比之前感到更強的壓迫感。
我稍微一放,空氣便依然流失了。
原來如此,是這種原理啊。
擠、擠、擠、擠。
咻、咻、咻、咻。
擠、擠、擠、擠。
咻、咻、咻、咻。
腕帶強力擠壓到我的手臂感到疼痛。
但我可不能屈服在這種程度的壓力下。
讓你見識一下雖然微弱但我還是有力量的。
我用力地握緊拳頭,正面對抗那股壓力。
擠、擠、擠、擠。
咻、咻、咻、咻。
往人:姆!
我將手彎曲90度,用力握拳撐出肌肉。
啪。
突然發出了似乎有很多什麼流失的聲音。
加諸在我手臂上壓力消失了。
腕帶裂開了。
往人:
撕
我拿下腕帶,悄悄地放回原來的地方。
往人:很好。
叩。
頭腦上方傳來相當強的衝擊。
聖:很好個頭啊?
往人:啊,醫生,血壓計壞掉了喔。
叩。
又捱了一記。
聖:我會從你每天的薪水扣的。
真是沒血沒淚的宣告。
不過話說回來錯是在我,所以也不能反駁。
往人:我想聽一聽做參考,大概多少啊?
聖默默地豎起一根手指。
往人:一千嗎
聖:一萬。
脫口說出了驚異的金額。
聖:這樣你等於白做3天了。
往人:
我的日薪到底多少啊
往人:話說回來,沒有發配工作的制服嗎?
聖:沒必要發那種東西吧?
往人:在怎麼說這也是間醫院吧?
聖:那就穿這件吧。
她將掛在椅子上的白衣丟給我。
往人:我穿這白衣可以嗎?
聖:反正也可以看起來像多了個醫生一樣。
往人:
這樣好嗎?
佳乃:往人。
擦擦擦
佳乃:往人
擦擦擦
佳乃:喂,唷呵,喂喂,往人
擦擦擦
佳乃:嗚奴奴,既然這樣的話
擦
往人:
佳乃:我說往人啊。
往人:不要踩在拖把上。
我一有反應後,她便把臉給湊了過來。
佳乃:不能讓我幫忙嗎?
看來似乎是想跟我講這個吧?
往人:不行。
往人:這是我的工作。
我再次動起了停下的手。
要是讓這傢伙幫忙的話,聖不會悶不吭聲吧。
佳乃:嗚奴奴可是。
似乎挺不滿地說著,然後待在那裡不動。
再被她煩下去會受不了,所以我就只動口來應付她。
往人:今天不用去學校沒關係嗎?
佳乃:今天休息不用去喂飼料。
往人:是嗎?
佳乃:Pyonta和Mokomoko都很精力充沛喔。
往人:嗯嗯。
佳乃:我啊,非常擅長打掃喔。
往人:嗯嗯。
佳乃:因為我有超A級的技術,所以各國都來委託,所以常忙得沒空喔。
往人:嗯嗯。
擦擦擦
佳乃:哎唷,不要一直嗯嗯的啦。
往人:去跟POTATO散步吧?
往人:一定會有超A級的感覺的。
佳乃:POTATO牠啊,今天好像自己出去了。
往人:嗯嗯。
佳乃:是有了情人了嗎?
往人:嗯嗯。
佳乃:我說啊,我和往人啊
往人:嗯嗯。
擦擦擦
佳乃:
似乎有點惱羞成怒了。
佳乃:嗚嗚~~~~
她邊甩動四肢邊呻吟著。
實在是煩到不行了。
往人:來,換妳。
真沒辦法,只好將拖把交給她。
佳乃:太好了!
馬上又回覆笑容。
往人:之後就交給妳了。
佳乃:嗯,我被託付了喔。
雖然這麼說,反正地也幾乎拖完了。
連一點汙垢也不剩地完美到可以當鏡子。
就算是有超A級的技術應該也沒機會發揮了。
佳乃在水桶洗了洗拖把。
架勢還不錯。
佳乃:嘿耶耶耶耶!
啪沙
佳乃:水桶倒了耶。
佳乃:嗚哇~。變得一片髒髒的。
佳乃:這樣好像驚奇搞笑的樣子喔。
佳乃:那就這樣子啦
往人:
我一把抓住她的頭。
佳乃:嗚耶~。對不起對不起啦~。
往人:妳以為道歉就可以了事啦?這個大白痴!
砰。
從後頭部傳來激烈的痛楚。
往人:~~~~~~
當場痛到蹲下來出不了聲音。
聖:你以為叫我妹妹白痴可以沒事嗎?
姊姊很有威嚴地站著。
聖:這種搞不清楚況的就由我來任意改造吧。
聖:看是要加個車輪還是會發出光線或是要可以接收衛星訊號。
聖:你要哪個?
往人:都不要。
聖:對吧。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聖:佳乃也不要妨礙工作。
佳乃:可是
佳乃:姊姊妳都完全不讓我幫忙嘛。
聖:我怎麼可能讓可愛的妹妹做家事呢?
佳乃:嗚奴奴
聖:雜事全部交給粗鄙的僕人去做就好了。
聖:對吧,國崎?(手術刀)
往人:小的是粗鄙的僕人沒錯。
聖:就是這樣,打擾你啦。
佳乃:往人,待會兒見囉。
霧島姊妹如暴風般地離去了。
只留下我一個在等候室。
往人:
往人:其實我根本就不怕妳這傢伙~~哼哼。
我撂下了不爽的臺詞。
不過狀況卻沒有改變。
我看了看地板。
完全被浸得差不多了。
只能重新再拖一次了。
我擰了擰拖把,從角落開始拖起。
擦擦擦
擦擦擦
擦擦擦
往人:
突然滿想哭的。
仲夏的午間。
窗外曳漏進來透過木隙間的陽光。
在冷氣頗涼的診療室。
耳邊傳來聖倒茶的聲音。
聖:可是今天真那個啊。
聖:真的滿閒的。
往人:應該是今天也吧?
聖:嗯,說的也是。
往人:再怎麼說都太閒了一點吧?
聖:你果然發現了嗎
應該只有妳沒發現而已吧。
聖:通常這種偏荒的診所應該常有不少銀髮族往來才對。
往人:銀髮族是啥?
聖:講白一點就是爺爺奶奶們啦。
往人:那為什麼這邊沒有?
聖:因為這個酷暑。他們到診所前就會先到別的地方去了。
往人:您說的是。
說明結束。
嘶嘶嘶嘶。
我們兩個一起喝著茶。
聖:要是再不想點法子似乎會滿糟的。
她託著下巴似乎在想些什麼。
聖:國崎。
往人:幹嘛啊?突然這種口氣。
聖:你還滿適合穿白衣的。
往人:是、是嗎?
滿高興的我回話著。
聖:要是臉上再有個縫線的話,就滿像某個厲害的外科醫生。
往人:
聖:喔,對了,我想到好主意了。
聖:這樣你看怎樣,國崎?
雖然一定是餿主意,但姑且先聽看看吧。
聖:首先,先將你當作是前途無可限量的新人醫師。
馬上就亂七八糟了。
往人:我想這一帶的人大部分都看過我在街頭表演人偶劇了吧。
聖:就說你是喜歡街頭表演的醫師就好了。
這樣設定會OK嗎?
聖:從某個有名的醫科大學畢業的來到鄉下可是很稀奇的。
聖:而且外表又酷又高。
聖:會有專門來看你的客人喔。
往人:我既不是醫科大學出身,也不會擺醫生的樣子喔。
要是真的這樣做的話,我倒是有確實成為殺人犯的自信。
聖:沒問題的。
聖:你只要觸診後說個注意不要攝取太多冰的飲食之類適當的話就好了。
聖:這就是國崎醫生大受歡迎,霧島診所生意興隆的計劃。
往人:什麼計劃啊?
聖:你會在有閒情逸致的夫人間很受歡迎喔。
往人:並不需要。
聖:國崎你不喜歡比你年長的嗎
往人:沒比我小沒興趣。
不知為何盯著我看。
聖:你要是對我妹出手的話我可不保證你會怎樣喔?
往人:就算要我死也不會想出手的。
不知為何又拿手術刀對著我。
聖:這是說我妹妹沒有魅力嗎?
往人:
真是令人困擾的姊姊。
聖:由我這個姊姊說是滿奇怪的,但佳乃可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喔。
聖:那是那孩子還是小學的事了。
戀妹情結的大姊又要開始高談往事了。
往人:開始說之前先再給我一杯茶吧。
我已經有持久戰的心理準備了。
漫長的一天結束了。
我稍微伸個懶腰,將門掛上今天的掛號已經結束的牌子。
之後出了玄關。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下午是有些客人來了。
就像聖說的一樣,都是些老爺爺老奶奶。
而且與其說是來治療,不如說是來閒聊的。
果然還是不覺得可以僱得了我。
我坐在樓梯上。
烏鴉穿過茜色的天空歸巢了。
從附近的肉店飄來飯菜的香味。
在通路的另一端,有從游泳池回來的小孩們。
總有種懷念的溫和感。
怎麼會這樣?
難道是說我逐漸變成了這個鎮上的一份子嗎?
剛這麼想,腳下就碰到了某個柔軟的東西。
POTATO:PIKO~
往人:是你啊?
我將怎麼看都很悠哉無事的毛球抱起來。
往人:把佳乃丟下自己去玩,你還真是有身份呢。
POTATO:PIKO
往人:你是有情人了嗎?
POTATO:PIKO、PIKO、PIKO。
往人:話說回來你是公的還是母的啊?
POTATO:PIKO、PIKO~
往人:是祕密啊?是嗎
往人:
往人:祕密?
黃昏一下子就變得很陰暗。
到了晚餐時間。
今天也是在等候室吃飯。
放過一天的咖哩變得更好吃了。
配著的花辣椒也很好吃。
飯後甜點是王子瓜(日本的白香瓜的一種)。
聖:我有用檸檬汁和粗鹽來引出它的甜味。
佳乃:啊,這樣啊。那它就跟生蠔是親戚了嘛。(提示:從調味佐料想。)
往人:我想應該不是吧。
之後是飯後的茶。
我才剛喝完,佳乃就突然大叫了起來。
佳乃:飛天的煙火~~~!
佳乃:蜻蜓和火箭~~~~!
佳乃:愛與勇氣的600連發~~~~~!
往人:別鬧了。
聖:這樣斷然拒絕我妹的請求可是(手術刀)
往人:總是得考慮別人一下吧,至少也一週一次吧。
佳乃:嗚奴奴
雖然還挺不滿的,但似乎還不死心。
佳乃:那就去散步!
往人:這個時間去?
佳乃:晚上散步會有較好的感覺喔。
她毫無疑問般地笑著說。
往人:說不定吧
如果不走遠的話,在外面納涼說不定倒也不錯。
佳乃:姊姊也去嘛。
聖:我還有工作要做。
我是不知道有什麼好做的,但聖斬釘截鐵地說著。
聖:妳就叫國崎陪妳去吧。
佳乃:嗚奴奴,好可惜喔
聖:嘴巴這麼說,其實心裡很高興吧?
佳乃:才、才沒有呢。
臉紅了。
聖:國崎他既老實又溫柔,妳們倆一起散步應該會很快樂吧。
佳乃:那,我就到玄關去等了。
她快步地跑掉了。
似乎滿感到害羞的吧。
聖:那國崎,不好意思拜託了。
往人:啊啊。
我也準備跟著佳乃出去。
聖:順便把這個帶走。
我慌張地接下她丟過來的東西。
POTATO:PIKO~
是隻嘴上還沾著咖哩的毛球狗。
聖:知道嗎?POTATO。
POTATO:PIKO
聖:這個男人要是有什麼不軌的舉動,馬上跟我聯絡。
POTATO:PIKKORI
我的信用度是0嘛。
佳乃:那我走了
POTATO:PIKO、PIKO~
聖:不要太晚回來喔。
往人:我知道。
我們走上夜晚的道路。
真悶熱。
空氣凝滯地像泡在熱水中一樣。
電器店的店面的電視正在撥著實況棒球。
蚊香的味道撲鼻而來。
佳乃:呼
她將食指放在胸口,吹著風。
手腕上的緞帶彷佛有點害羞般地搖晃著。
佳乃:晚上也很悶呢。
POTATO:PIKO、PIKO~
佳乃肚子真飽呢。
POTATO:PIKO、PIKO~
佳乃:咖哩放過一天後真是絕品呢。
POTATO:PIKO、PIKO~
似乎還聊得滿快樂的。
往人:至少飯也該在比較正式一點的地方吃比較好吧?
總覺得怪怪的我問了。
在等候室吃飯似乎在霧島家是很平常的事。
並不是從我來之後才這樣吧。
佳乃:嗯,說的也是。
佳乃:從我父親過世後,就變得習慣在那邊吃了。
她將視線移到路上。
我回想起聖說的話。
我母親在佳乃還小的時候就往生,父親也在兩年前過世了。
從那之後只有我和佳乃兩個人過活。
往人:
我從側面看著佳乃。
看起來實在不像會和這種不幸有緣。
但是我也能瞭解。
父親過世時,佳乃一定是這麼想的吧。
不想和聖分開。
佳乃:哪,因為我太會撒嬌了。
她馬上回復平常的笑容。
鮮魚店的招牌用熒光燈一閃一閃地。
店裡的主人正在洗木箱。
店主:佳乃,出來閒晃嗎?
佳乃:晚安。
POTATO:PIKO、PIKO~
店主:那邊那個是男朋友嗎?
往人:是保鏢。
往人:因為有超A級的技術,所以被各國徵求而沒錢。
佳乃:耶~,是這樣子啊。
往人:妳佩服個什麼勁啊。
佳乃:嗚奴奴
店主:幫我跟聖問好啊。
佳乃:嗯。謝謝叔叔。
店主:偶而也吃點魚吧。
佳乃:嗚奴奴,馬上就這麼說
招招手後,佳乃又開始走了。
往人:怎麼?妳討厭吃魚啊?
佳乃: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不擅長吃吧。
佳乃:不過姊姊倒是很喜歡吃就是了。
往人:這樣啊
往人:又是這裡啊
佳乃:又是這裡呢。
POTATO:PIKO、PIKO。
我們停了下來。
我感覺得到空氣變了。
從山上吹下來的風,意外地還滿冷的。
簡直像是那股風將黑暗給運過來一樣。
佳乃:晚上時蟲聲真大聲呢。
邊說著邊來回看著暗暗的左右兩側。
蟲兒在草木中各自聚成一堆,鳴叫著。
水聲倒是聽不太到了。
往人:妳常常晚上出來嗎?
佳乃:耶?
往人:我有在神社碰過妳吧?
POTATO:PIKO、PIKO
佳乃:啊,你說那個時候啊。
簡直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佳乃:那個時候啊,耶
佳乃:就是
佳乃:
似乎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吧。
往人:算了,沒什麼事就好了。
佳乃好一陣子都沒開口。
彷佛在窺視自己體內的某物一般。
之後,小聲地說了。
佳乃:往人。
往人:幹嘛?
佳乃:那個啊,工作怎麼樣?
往人:說不定不適合我吧?
與其說是不適合,不如說是感到待起來不舒適。
我很不習慣。
不習慣照顧人或是受人照顧。
佳乃:這樣啊
往人:算了,至少在拿到薪水前我會待著的。
為了講清楚,我追加了一句。
可是
薪水什麼時候給啊?
剛開始做的時候是不覺得可以馬上拿到。
或者該說我幾乎沒聽到什麼工作待遇。
仔細一想還真是個隨隨便便的打工。
我轉頭一看,佳乃正低著頭。
往人:累了嗎?
佳乃:不會啊。我很有精神的
雖然想瞞我的樣子,但又猶豫了一下。
佳乃:那個啊
佳乃:往人,你可以聽我說嗎?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
總覺得那雙眸給我一股不忍拒絕的感覺。
往人:啊啊,不管妳說什麼話題我都會聽的。
佳乃:那我就說了喔。
佳乃坐在橋一端的地面上。
POTATO則在一旁坐好。
我則靠著欄杆等著聽佳乃說。
佳乃:我幾乎不記得我母親的事了。
佳乃:只記得原本她的身體就不是很好。
佳乃:生我之後又常常睡一半就爬起來
佳乃:在我三歲時就過世了。
往人:
佳乃:我父親常說妳長得很像妳媽媽。
佳乃:我是有試著想象過,但都不是很順利
她邊仰望著夜空邊淡淡地說著。
和平常的口氣完全不同。
她注意到我的視線,慌張地笑了。
佳乃:可是啊,我卻沒有很寂寞。
佳乃:因為有姊姊身兼母職。
佳乃:可是,這樣一來
佳乃:就變得姊姊一直都沒有母親一般。
佳乃:姊姊她也會一直都不能是姊姊。
佳乃:我最近一想,覺得那樣很不公平
之後話語稍微遲疑了一下。
佳乃:我父親他也一直都在診所忙著做事。
佳乃:然後就這樣弄壞了身體
佳乃:我完全不能幫得上忙。
佳乃:我都只能在一旁看著。
佳乃:所以我一直想著如果有人能來幫忙就好了。
她笑著看著我。
僱用我並不是因為同情或想照顧我。
就是因為這樣吧。
往人:但我也是幫不上忙啊。
佳乃:不會的。
她搖了搖頭。
佳乃:絕對不會有這種事的
之後又再次仰望夜空。
路燈的照明照映著她的肌膚,彷佛可以看透面板底下一般。
她大概是沒有可以說這種話的人吧。
有溫柔的姊姊,隨時都在一旁幫助她。
或許是這樣逐漸成為了佳乃的重荷吧。
既活潑又會是人見人愛的少女。
在夏天嬉鬧歡笑的少女。
但是
那系在手上的緞帶上看得見她的憂慮。
佳乃:如果可以用魔法的話。
佳乃:我想要見我母親。
佳乃:我想見她,再跟她道歉
她低聲地說著。
從聲音中聽得出她的不好意思及嘆息。
映照著星光的雙眸。
以及沒有辦法講明白而囤積在胸口的後悔。
(如果,可以用魔法的話)
為了實現這個天真無邪的夢想所被守護著的封印。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想見我母親。)
(想跟她見面,向她道歉。)
這份心願是如此地和她不符,如此地哀傷。
往人:應該不是要道歉,而是要道謝吧?
佳乃:和我母親嗎?
往人:沒錯。
往人:妳現在能像這樣在這裡,都是託妳母親的福吧?
往人:妳如果對她說抱歉讓妳生下了我的話,我要是妳母親我一定會很火大的。
我的母親也是早就去世了。
她教了我和別人不同的路後,便隨即去世了。
但就算是這樣。
我也從來沒想過如果沒被生下來就好了。
或許只是沒時間去想這個而已吧?
佳乃:是這樣嗎
佳乃:說的也是。
佳乃點了好幾次頭。
之後兩手對天空伸出。
她仔細地看著完好無缺的雙手。
以及為夜風吹拂而搖曳的緞帶。
還有到成人之前絕對不能卸下的魔法的封印。
卸下那個緞帶的日子,說不定已經近了。
比周遭所認為的日子還近。
到時候佳乃會知道什麼呢?
佳乃:啊~~~~~!
佳乃:螢火蟲,有螢火蟲在飛耶!
往人:在哪兒?
佳乃:看哪,就在那堆草那邊
佳乃:嗚哇哇
啪沙~~~!
往人:還活著嗎?
POTATO:PIKO、PIKO~
聲音:嗚耶~~~嗯。
傳來了狼狽的回覆。
晚上。
怎麼樣都睡不著。
指標的聲音和冷氣聲一直在我耳邊徘徊。
我躺在沙發上仰望著暗暗的天花板。
我試著回想今天一天發生的事。
霧島診所今天也是很閒。
聖和POTATO也都是老樣子。
佳乃今天也是很有精神。
掉到小河裡也似乎理所當然般地一點傷都沒有。
就像佳乃說的一樣,她看到了在水面飛舞的螢火蟲。
之後我帶著全身溼透的佳乃回去。
她一直打著噴嚏,但我覺得是自作自受。
當然連我也被聖給罵了一頓。
往人:
我又轉了個身。
再一次閉上了雙眼。
腦海中浮現了一些東西。
被封印的魔法。
某人交給佳乃的緞帶。
(到成人之前絕對不可以拆下來。)
就這麼簡單幾句的約定。
根本記不得是誰的話,還堅守到這種程度嗎?
我不太能理解。
總算。
代替問題的回答,睡意壓了過來。
伴隨輕微的聲音,我感覺到眼瞼的另一端變亮了。
聲音:哇哇
聲音:妳在怕什麼?
聲音:因為突然亮起來了啊
啪。
門關起來的聲音。
我緩緩地睜開雙眼。
診療室的燈亮著。
往人:是那些傢伙啊
大概是顧慮到我在睡吧?等候室的燈沒有開啟。
大概是佳乃不舒服,聖去檢查吧?
我維持躺著,試著側耳傾聽。
往人:
什麼都聽不到。
我再一次想沈入睡眠。
但眼睛卻閉不起來。
我很在意。
到底在說什麼呢?
我非常地在意。
感覺上似乎不是普通的檢查而已。
深夜中姊妹到診療室去,在許多方面來說會讓人非常在意。
而我也像一般人一樣非常在意。
總覺得如果不聽的話會一輩子虧到了的感覺。
往人:
決定偷聽了。
我小心不發出聲音地下了沙發。
留心著腳下,靠近了診療室的門。
我將耳朵貼在門把旁。
試著集中精神。
往人:
好不容易才聽到她們的聲音。
佳乃:看吧,我就說過沒有發燒嘛~
聖:就算是這樣,今天也該睡了。
佳乃:可是可是,我今天份的作業還沒做完啊。
聖:不用在意那種事啦。
聖:我在當學生的時候,暑假作業都是到9月才開始寫的。
佳乃:嗚奴奴。可是
和平常一樣的悠閒對話。
看來似乎只是一般的檢查吧。
算了,或許該說她們姊妹就是這樣吧。
突然覺得滿後悔這麼期待了。
反正明天又要被奴役了,還是早點睡吧。
我準備離開門邊,回去沙發。
就在這個時候。
聖:嗯
聖:佳乃也成長很多了嘛
佳乃:嗚哇哇。住、住手啦姊姊。
聖:嗯?妳說什麼?
佳乃:耶不要摸奇怪的地方啦~
聖:這個是叫做觸診
佳乃:觸診的話不會用揉的啦~
聖:咿嘻嘻嘻嘻有什麼關係嘛,小妞。
佳乃:啊嗚嗚變成變態色老頭了啦
聖:嗚咧啊。
佳乃:住、住手啦~
聖:哈咧啊。
佳乃:姊姊~姊
聖:嘿唷。
佳乃:啊
聖:喔,剛剛有點感覺了吧?
機乃:才、才不是啦
看來診療室中正上演著超乎我期待的光景吧。
我不禁想象了一下。
往人:咕喔。
出現了充滿粉紅色的幻想。
佳乃:咦咦?剛剛是不是有奇怪的聲音?
我趕緊用雙手塞住自己的嘴。
真是沒有意義的行動。
聖:奇怪的聲音?
佳乃:嗯。
聖:是嗎?
佳乃:嗯。好像蟾蜍在做扶地挺身的聲音一樣。
聲音:那是什麼聲音啊?
佳乃:嗚奴奴不知道。
佳乃:那就是聽錯了吧?
佳乃:說的也是。
往人:
往人:呼
看來是沒有被發現。
我再次將耳朵靠過去竊聽。
聖:不過,太好了呢,佳乃。
佳乃:耶?什麼?
聖:既然妳發育得這麼好,國崎他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佳乃:什、什、什、什麼跟什麼啊?姊姊。
聖:哼哼不用那麼害羞沒關係啦。
佳乃:我、我才沒有在害羞呢。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往人啊?
聖:怎麼,不想提到他嗎?
佳乃:那、那當然。
聖:是嗎那真可惜。
聖:那就由我代替妳來讓國崎高興吧
佳乃:嗚哇哇,那、那不行啦
聖:嗯?怎麼啦?我也可不是個沒人要的喔。
佳乃:嗚奴奴那、那我一看也知道
聖:哼、哼~哼
佳乃:嗚怎麼一副賊笑的臉
聖:哼哼哼
佳乃:嗚嗚~~~
聖:哼我知道了啦,佳乃。
佳乃:妳、妳知道了什麼啊~?
聖:那就我們兩個一起,怎樣啊?
佳乃:妳、妳說什麼兩個人一起我完全聽不懂啦
兩個人?
到底要怎麼兩個人讓我高興呢?
我試著想象一下。
往人:嗚咕喔喔喔喔
腦海中浮現了接近犯罪的粉紅色妄想。
佳乃:咦咦?又聽到奇怪的聲音了。
往人(嗚喔,糟了,這次一定會被發現的。)
我一個人在無人的昏暗等候室慌慌張張地。
聖:奇怪的聲音?
佳乃:嗯
佳乃:總覺得好像
之後的聽不到了。
沉默了數秒。
往人:喵嗚~
等,發出聲音不是更糟!
佳乃:咦?姊姊,等候室那裡有貓耶?
聖:啊啊,似乎是吧。
佳乃:好想摸一摸喔
聖:好,我去抓過來。
往人:!!?
完、完了!聖往這邊過來了!
我為啥要把自己給逼上絕路啊!?
我慌張地但不發出聲音地趕回沙發。
然後將背對著門裝睡。
往人:
往人:
往人:?
門沒開?
我爬了起來,窺視著保持沉默的門。
明明平常都迅速地辦妥佳乃的請求的
我下了沙發,再一次接近門口。
然後謹慎地將耳朵湊過去。
聖:佳乃?
聖的語調突然變了。
聖:喂,佳乃,怎麼啦?
聖:喂
之後就再也聽不到聲音了。
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正當我要開門時。
聖:是嗎
聖:來了嗎
似乎有其它不知道是誰的人在回聖的話。
但太小聲了,根本聽不見。
聖:好久不見了呢
之後又聽不到聲音。
只有感覺似乎是在和誰對話。
到底是怎樣我完全不知道。
我將全身神經專注在門的另一側。
我可以感覺得到胸口在冒冷汗。
在昏暗之中,一股莫名的預感正在逐漸膨脹。
聖:和以前一樣,只會重複說那幾句嗎?
聖的聲音說了。
聖:不懂意思的話就根本幫不上忙了
聖:妳想把佳乃怎樣?
聖:妳想要我怎麼做?
聖:回答我。
如冰刺般犀利的問話。
簡直就像是在聽太入戲的獨腳戲一般。
接著幾秒的沉默令人感到異樣的感覺膨大了。
然後。
有另一個聲音虛弱地說著。
聲音:這孩子
聲音:是我的命
我吞了口口水。
感到背上一陣發嘛。
那的確是佳乃的聲音。
但卻不是佳乃的語氣。
佳乃不可能會這樣說話的。
聖:不對!
聖大叫了。
聖:佳乃是佳乃她自己的。
聖:是我重要的妹妹
耳邊傳來從椅子上站起來時椅子的搖晃聲。
以及不知是喘息還是悲鳴的聲音。
從門外我也能知道。
是聖將佳乃給緊緊抱住了。
下一瞬間。
佳乃:咦?
佳乃: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沒錯了。
這是佳乃的聲音。
緊張的空氣化解了。
佳乃:為什麼我會和姊姊變成這樣?
聖:妳睡著了啊。
佳乃:耶?
聖:因為妳抱了過來,所以我也抱住妳啊。
佳乃:嗚奴奴我完全不記得了。
聖:所以我才叫妳早點睡吧?
佳乃:嗚奴奴
佳乃:算了。
佳乃:哪,姊姊?
聖:怎麼啦,妹妹?
佳乃:可以稍微維持這樣嗎?
聖:啊啊,好啊
佳乃:
聖:
佳乃:爸爸死的時候妳也是這樣抱著我嘛。
聖:啊啊。
聖:說的沒錯
之後再也沒聽到了聲音。
只感受得到那份和平常一樣的姊妹溫情。
我緩緩地離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