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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R 晴空(第四卷)》第7章
  我醒了過來。

  地面還滿柔軟的。

  然後我才發現是我睡在沙發上。

  白亮的斜光,自百葉窗的縫隙間射入。

  耳邊傳來答答的時針聲。

  以及冷氣的運作聲。

  這裡是霧島診所的等候室。

  往人:

  以前也是有借地方睡的經驗,但卻沒有住著的經驗。

  這還倒是第一次這樣的狀況醒來。

  我到底會待在這裡多久呢?

  但這份浮現腦海的不安和我的睡意一起褪去。

  往人:好吧,來做事吧

  我爬了起來,開始了一天。

  我到了外面。

  陽光非常耀眼。

  手上拿著水桶和杓子,以及垃圾袋。

  我來回看了看甦醒前的商店街。

  突然覺得感到滿沉重的。

  煙火燃放的殘屑,散滿了一地。

  火箭煙火30打,蜻蜓煙火20打共計600發。

  在診所前面這樣碰碰地放著,當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嘆了口氣,開始了作業。

  我將那些殘屑一個一個地撿起來丟進垃圾桶。

  某家店的鐵門被開啟,一箇中年的店主出來了。

  他邊沐浴著晨光,邊開始看起了報紙。

  他發現我時,我便開始道歉。

  往人:昨晚真不好意思。

  雖然不是我的錯,但還是道個歉吧。

  店主:沒關係沒關係,常常會這樣的

  他苦笑著。

  常常會這樣嗎?

  突然覺得有點恐怖。

  全部撿完後,我回到診所前。

  我用杓子往水桶裡撈了水,用力地到處潑了潑。

  沙。

  在商店街中響起沙沙的水聲。

  柏油泛染成了黑色。

  我知道這樣可以在水蒸發後讓空氣不那麼幹燥。

  今天似乎也會很熱吧。

  往人:接著。

  潑完水後,我回到了等候室。

  但不是為了休息。

  接著是我的得意專案。

  不用說,就是拖地。

  完了之後,是掃廁所。

  之後再去掃診療室。

  但這時我發現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就穿這樣工作嗎?

  都沒有發制服嗎?

  至少不是該給個圍裙還是塑料手套之類的嗎?

  而且不注重這個的話萬一有細菌感染造成大危機怎麼辦?

  往人:

  我試著尋找看看有沒有適當的東西。

  要有這種東西的話只會在診療室了。

  我握住了門把。

  彷佛理所當然般地沒有上鎖。

  我開了門,進去裡面。

  我重新看了看四周。

  雖然沒看過有在打掃,但那純白的牆壁看起來還挺乾淨的。

  白衣掛在牆壁上。

  附有靠手的椅子正在等著它的主人。

  還有個像病歷表的資歷夾放著沒收起來。

  還有很多我連用途都不知道的醫療器具。

  聖和佳乃應該都還在睡吧。

  這裡是這麼的安靜,

  這麼的不小心。

  往人:

  我一看桌上,有好幾張病歷表迭著。

  這種東西不是通常應該都會用個專用資料夾還是什麼的保管嗎?

  往人:病歷表嗎?

  我緩緩地翻開來看幾頁。

  往人:

  上面寫著許多從來沒見過,似乎像文字的不可思議物體。

  勉強要說看得懂的只有病人的名字和一些數字而已。

  不過有病歷表的話就是說聖那傢伙是確實有在好好幹醫生吧。

  往人:找點別的吧。

  有血壓計。

  是種用東西包住手臂,再充氣後來測量血壓的醫療器具。

  既然都在診所工作了,至少這種玩意兒的用法還是記得比較好吧。

  我用自己的身體來做實驗。

  記得是先撕開腕帶的魔術膠帶

  啪啪

  我包住手臂用魔術膠帶固定。

  啪。

  之後開始握著連線著本體的蛋形幫浦。

  擠。

  咻。

  送入腕帶的空氣微微地壓迫我的手。

  一放開幫浦,那些空氣便逐漸流失。

  往人:

  擠、擠。

  咻、咻。

  我擠著幫浦兩次,手臂比之前感到更強的壓迫感。

  我稍微一放,空氣便依然流失了。

  原來如此,是這種原理啊。

  擠、擠、擠、擠。

  咻、咻、咻、咻。

  擠、擠、擠、擠。

  咻、咻、咻、咻。

  腕帶強力擠壓到我的手臂感到疼痛。

  但我可不能屈服在這種程度的壓力下。

  讓你見識一下雖然微弱但我還是有力量的。

  我用力地握緊拳頭,正面對抗那股壓力。

  擠、擠、擠、擠。

  咻、咻、咻、咻。

  往人:姆!

  我將手彎曲90度,用力握拳撐出肌肉。

  啪。

  突然發出了似乎有很多什麼流失的聲音。

  加諸在我手臂上壓力消失了。

  腕帶裂開了。

  往人:

  撕

  我拿下腕帶,悄悄地放回原來的地方。

  往人:很好。

  叩。

  頭腦上方傳來相當強的衝擊。

  聖:很好個頭啊?

  往人:啊,醫生,血壓計壞掉了喔。

  叩。

  又捱了一記。

  聖:我會從你每天的薪水扣的。

  真是沒血沒淚的宣告。

  不過話說回來錯是在我,所以也不能反駁。

  往人:我想聽一聽做參考,大概多少啊?

  聖默默地豎起一根手指。

  往人:一千嗎

  聖:一萬。

  脫口說出了驚異的金額。

  聖:這樣你等於白做3天了。

  往人:

  我的日薪到底多少啊

  往人:話說回來,沒有發配工作的制服嗎?

  聖:沒必要發那種東西吧?

  往人:在怎麼說這也是間醫院吧?

  聖:那就穿這件吧。

  她將掛在椅子上的白衣丟給我。

  往人:我穿這白衣可以嗎?

  聖:反正也可以看起來像多了個醫生一樣。

  往人:

  這樣好嗎?

  佳乃:往人。

  擦擦擦

  佳乃:往人

  擦擦擦

  佳乃:喂,唷呵,喂喂,往人

  擦擦擦

  佳乃:嗚奴奴,既然這樣的話

  擦

  往人:

  佳乃:我說往人啊。

  往人:不要踩在拖把上。

  我一有反應後,她便把臉給湊了過來。

  佳乃:不能讓我幫忙嗎?

  看來似乎是想跟我講這個吧?

  往人:不行。

  往人:這是我的工作。

  我再次動起了停下的手。

  要是讓這傢伙幫忙的話,聖不會悶不吭聲吧。

  佳乃:嗚奴奴可是。

  似乎挺不滿地說著,然後待在那裡不動。

  再被她煩下去會受不了,所以我就只動口來應付她。

  往人:今天不用去學校沒關係嗎?

  佳乃:今天休息不用去喂飼料。

  往人:是嗎?

  佳乃:Pyonta和Mokomoko都很精力充沛喔。

  往人:嗯嗯。

  佳乃:我啊,非常擅長打掃喔。

  往人:嗯嗯。

  佳乃:因為我有超A級的技術,所以各國都來委託,所以常忙得沒空喔。

  往人:嗯嗯。

  擦擦擦

  佳乃:哎唷,不要一直嗯嗯的啦。

  往人:去跟POTATO散步吧?

  往人:一定會有超A級的感覺的。

  佳乃:POTATO牠啊,今天好像自己出去了。

  往人:嗯嗯。

  佳乃:是有了情人了嗎?

  往人:嗯嗯。

  佳乃:我說啊,我和往人啊

  往人:嗯嗯。

  擦擦擦

  佳乃:

  似乎有點惱羞成怒了。

  佳乃:嗚嗚~~~~

  她邊甩動四肢邊呻吟著。

  實在是煩到不行了。

  往人:來,換妳。

  真沒辦法,只好將拖把交給她。

  佳乃:太好了!

  馬上又回覆笑容。

  往人:之後就交給妳了。

  佳乃:嗯,我被託付了喔。

  雖然這麼說,反正地也幾乎拖完了。

  連一點汙垢也不剩地完美到可以當鏡子。

  就算是有超A級的技術應該也沒機會發揮了。

  佳乃在水桶洗了洗拖把。

  架勢還不錯。

  佳乃:嘿耶耶耶耶!

  啪沙

  佳乃:水桶倒了耶。

  佳乃:嗚哇~。變得一片髒髒的。

  佳乃:這樣好像驚奇搞笑的樣子喔。

  佳乃:那就這樣子啦

  往人:

  我一把抓住她的頭。

  佳乃:嗚耶~。對不起對不起啦~。

  往人:妳以為道歉就可以了事啦?這個大白痴!

  砰。

  從後頭部傳來激烈的痛楚。

  往人:~~~~~~

  當場痛到蹲下來出不了聲音。

  聖:你以為叫我妹妹白痴可以沒事嗎?

  姊姊很有威嚴地站著。

  聖:這種搞不清楚況的就由我來任意改造吧。

  聖:看是要加個車輪還是會發出光線或是要可以接收衛星訊號。

  聖:你要哪個?

  往人:都不要。

  聖:對吧。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聖:佳乃也不要妨礙工作。

  佳乃:可是

  佳乃:姊姊妳都完全不讓我幫忙嘛。

  聖:我怎麼可能讓可愛的妹妹做家事呢?

  佳乃:嗚奴奴

  聖:雜事全部交給粗鄙的僕人去做就好了。

  聖:對吧,國崎?(手術刀)

  往人:小的是粗鄙的僕人沒錯。

  聖:就是這樣,打擾你啦。

  佳乃:往人,待會兒見囉。

  霧島姊妹如暴風般地離去了。

  只留下我一個在等候室。

  往人:

  往人:其實我根本就不怕妳這傢伙~~哼哼。

  我撂下了不爽的臺詞。

  不過狀況卻沒有改變。

  我看了看地板。

  完全被浸得差不多了。

  只能重新再拖一次了。

  我擰了擰拖把,從角落開始拖起。

  擦擦擦

  擦擦擦

  擦擦擦

  往人:

  突然滿想哭的。

  仲夏的午間。

  窗外曳漏進來透過木隙間的陽光。

  在冷氣頗涼的診療室。

  耳邊傳來聖倒茶的聲音。

  聖:可是今天真那個啊。

  聖:真的滿閒的。

  往人:應該是今天也吧?

  聖:嗯,說的也是。

  往人:再怎麼說都太閒了一點吧?

  聖:你果然發現了嗎

  應該只有妳沒發現而已吧。

  聖:通常這種偏荒的診所應該常有不少銀髮族往來才對。

  往人:銀髮族是啥?

  聖:講白一點就是爺爺奶奶們啦。

  往人:那為什麼這邊沒有?

  聖:因為這個酷暑。他們到診所前就會先到別的地方去了。

  往人:您說的是。

  說明結束。

  嘶嘶嘶嘶。

  我們兩個一起喝著茶。

  聖:要是再不想點法子似乎會滿糟的。

  她託著下巴似乎在想些什麼。

  聖:國崎。

  往人:幹嘛啊?突然這種口氣。

  聖:你還滿適合穿白衣的。

  往人:是、是嗎?

  滿高興的我回話著。

  聖:要是臉上再有個縫線的話,就滿像某個厲害的外科醫生。

  往人:

  聖:喔,對了,我想到好主意了。

  聖:這樣你看怎樣,國崎?

  雖然一定是餿主意,但姑且先聽看看吧。

  聖:首先,先將你當作是前途無可限量的新人醫師。

  馬上就亂七八糟了。

  往人:我想這一帶的人大部分都看過我在街頭表演人偶劇了吧。

  聖:就說你是喜歡街頭表演的醫師就好了。

  這樣設定會OK嗎?

  聖:從某個有名的醫科大學畢業的來到鄉下可是很稀奇的。

  聖:而且外表又酷又高。

  聖:會有專門來看你的客人喔。

  往人:我既不是醫科大學出身,也不會擺醫生的樣子喔。

  要是真的這樣做的話,我倒是有確實成為殺人犯的自信。

  聖:沒問題的。

  聖:你只要觸診後說個注意不要攝取太多冰的飲食之類適當的話就好了。

  聖:這就是國崎醫生大受歡迎,霧島診所生意興隆的計劃。

  往人:什麼計劃啊?

  聖:你會在有閒情逸致的夫人間很受歡迎喔。

  往人:並不需要。

  聖:國崎你不喜歡比你年長的嗎

  往人:沒比我小沒興趣。

  不知為何盯著我看。

  聖:你要是對我妹出手的話我可不保證你會怎樣喔?

  往人:就算要我死也不會想出手的。

  不知為何又拿手術刀對著我。

  聖:這是說我妹妹沒有魅力嗎?

  往人:

  真是令人困擾的姊姊。

  聖:由我這個姊姊說是滿奇怪的,但佳乃可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喔。

  聖:那是那孩子還是小學的事了。

  戀妹情結的大姊又要開始高談往事了。

  往人:開始說之前先再給我一杯茶吧。

  我已經有持久戰的心理準備了。

  漫長的一天結束了。

  我稍微伸個懶腰,將門掛上今天的掛號已經結束的牌子。

  之後出了玄關。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下午是有些客人來了。

  就像聖說的一樣,都是些老爺爺老奶奶。

  而且與其說是來治療,不如說是來閒聊的。

  果然還是不覺得可以僱得了我。

  我坐在樓梯上。

  烏鴉穿過茜色的天空歸巢了。

  從附近的肉店飄來飯菜的香味。

  在通路的另一端,有從游泳池回來的小孩們。

  總有種懷念的溫和感。

  怎麼會這樣?

  難道是說我逐漸變成了這個鎮上的一份子嗎?

  剛這麼想,腳下就碰到了某個柔軟的東西。

  POTATO:PIKO~

  往人:是你啊?

  我將怎麼看都很悠哉無事的毛球抱起來。

  往人:把佳乃丟下自己去玩,你還真是有身份呢。

  POTATO:PIKO

  往人:你是有情人了嗎?

  POTATO:PIKO、PIKO、PIKO。

  往人:話說回來你是公的還是母的啊?

  POTATO:PIKO、PIKO~

  往人:是祕密啊?是嗎

  往人:

  往人:祕密?

  黃昏一下子就變得很陰暗。

  到了晚餐時間。

  今天也是在等候室吃飯。

  放過一天的咖哩變得更好吃了。

  配著的花辣椒也很好吃。

  飯後甜點是王子瓜(日本的白香瓜的一種)。

  聖:我有用檸檬汁和粗鹽來引出它的甜味。

  佳乃:啊,這樣啊。那它就跟生蠔是親戚了嘛。(提示:從調味佐料想。)

  往人:我想應該不是吧。

  之後是飯後的茶。

  我才剛喝完,佳乃就突然大叫了起來。

  佳乃:飛天的煙火~~~!

  佳乃:蜻蜓和火箭~~~~!

  佳乃:愛與勇氣的600連發~~~~~!

  往人:別鬧了。

  聖:這樣斷然拒絕我妹的請求可是(手術刀)

  往人:總是得考慮別人一下吧,至少也一週一次吧。

  佳乃:嗚奴奴

  雖然還挺不滿的,但似乎還不死心。

  佳乃:那就去散步!

  往人:這個時間去?

  佳乃:晚上散步會有較好的感覺喔。

  她毫無疑問般地笑著說。

  往人:說不定吧

  如果不走遠的話,在外面納涼說不定倒也不錯。

  佳乃:姊姊也去嘛。

  聖:我還有工作要做。

  我是不知道有什麼好做的,但聖斬釘截鐵地說著。

  聖:妳就叫國崎陪妳去吧。

  佳乃:嗚奴奴,好可惜喔

  聖:嘴巴這麼說,其實心裡很高興吧?

  佳乃:才、才沒有呢。

  臉紅了。

  聖:國崎他既老實又溫柔,妳們倆一起散步應該會很快樂吧。

  佳乃:那,我就到玄關去等了。

  她快步地跑掉了。

  似乎滿感到害羞的吧。

  聖:那國崎,不好意思拜託了。

  往人:啊啊。

  我也準備跟著佳乃出去。

  聖:順便把這個帶走。

  我慌張地接下她丟過來的東西。

  POTATO:PIKO~

  是隻嘴上還沾著咖哩的毛球狗。

  聖:知道嗎?POTATO。

  POTATO:PIKO

  聖:這個男人要是有什麼不軌的舉動,馬上跟我聯絡。

  POTATO:PIKKORI

  我的信用度是0嘛。

  佳乃:那我走了

  POTATO:PIKO、PIKO~

  聖:不要太晚回來喔。

  往人:我知道。

  我們走上夜晚的道路。

  真悶熱。

  空氣凝滯地像泡在熱水中一樣。

  電器店的店面的電視正在撥著實況棒球。

  蚊香的味道撲鼻而來。

  佳乃:呼

  她將食指放在胸口,吹著風。

  手腕上的緞帶彷佛有點害羞般地搖晃著。

  佳乃:晚上也很悶呢。

  POTATO:PIKO、PIKO~

  佳乃肚子真飽呢。

  POTATO:PIKO、PIKO~

  佳乃:咖哩放過一天後真是絕品呢。

  POTATO:PIKO、PIKO~

  似乎還聊得滿快樂的。

  往人:至少飯也該在比較正式一點的地方吃比較好吧?

  總覺得怪怪的我問了。

  在等候室吃飯似乎在霧島家是很平常的事。

  並不是從我來之後才這樣吧。

  佳乃:嗯,說的也是。

  佳乃:從我父親過世後,就變得習慣在那邊吃了。

  她將視線移到路上。

  我回想起聖說的話。

  我母親在佳乃還小的時候就往生,父親也在兩年前過世了。

  從那之後只有我和佳乃兩個人過活。

  往人:

  我從側面看著佳乃。

  看起來實在不像會和這種不幸有緣。

  但是我也能瞭解。

  父親過世時,佳乃一定是這麼想的吧。

  不想和聖分開。

  佳乃:哪,因為我太會撒嬌了。

  她馬上回復平常的笑容。

  鮮魚店的招牌用熒光燈一閃一閃地。

  店裡的主人正在洗木箱。

  店主:佳乃,出來閒晃嗎?

  佳乃:晚安。

  POTATO:PIKO、PIKO~

  店主:那邊那個是男朋友嗎?

  往人:是保鏢。

  往人:因為有超A級的技術,所以被各國徵求而沒錢。

  佳乃:耶~,是這樣子啊。

  往人:妳佩服個什麼勁啊。

  佳乃:嗚奴奴

  店主:幫我跟聖問好啊。

  佳乃:嗯。謝謝叔叔。

  店主:偶而也吃點魚吧。

  佳乃:嗚奴奴,馬上就這麼說

  招招手後,佳乃又開始走了。

  往人:怎麼?妳討厭吃魚啊?

  佳乃: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不擅長吃吧。

  佳乃:不過姊姊倒是很喜歡吃就是了。

  往人:這樣啊

  往人:又是這裡啊

  佳乃:又是這裡呢。

  POTATO:PIKO、PIKO。

  我們停了下來。

  我感覺得到空氣變了。

  從山上吹下來的風,意外地還滿冷的。

  簡直像是那股風將黑暗給運過來一樣。

  佳乃:晚上時蟲聲真大聲呢。

  邊說著邊來回看著暗暗的左右兩側。

  蟲兒在草木中各自聚成一堆,鳴叫著。

  水聲倒是聽不太到了。

  往人:妳常常晚上出來嗎?

  佳乃:耶?

  往人:我有在神社碰過妳吧?

  POTATO:PIKO、PIKO

  佳乃:啊,你說那個時候啊。

  簡直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佳乃:那個時候啊,耶

  佳乃:就是

  佳乃:

  似乎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吧。

  往人:算了,沒什麼事就好了。

  佳乃好一陣子都沒開口。

  彷佛在窺視自己體內的某物一般。

  之後,小聲地說了。

  佳乃:往人。

  往人:幹嘛?

  佳乃:那個啊,工作怎麼樣?

  往人:說不定不適合我吧?

  與其說是不適合,不如說是感到待起來不舒適。

  我很不習慣。

  不習慣照顧人或是受人照顧。

  佳乃:這樣啊

  往人:算了,至少在拿到薪水前我會待著的。

  為了講清楚,我追加了一句。

  可是

  薪水什麼時候給啊?

  剛開始做的時候是不覺得可以馬上拿到。

  或者該說我幾乎沒聽到什麼工作待遇。

  仔細一想還真是個隨隨便便的打工。

  我轉頭一看,佳乃正低著頭。

  往人:累了嗎?

  佳乃:不會啊。我很有精神的

  雖然想瞞我的樣子,但又猶豫了一下。

  佳乃:那個啊

  佳乃:往人,你可以聽我說嗎?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

  總覺得那雙眸給我一股不忍拒絕的感覺。

  往人:啊啊,不管妳說什麼話題我都會聽的。

  佳乃:那我就說了喔。

  佳乃坐在橋一端的地面上。

  POTATO則在一旁坐好。

  我則靠著欄杆等著聽佳乃說。

  佳乃:我幾乎不記得我母親的事了。

  佳乃:只記得原本她的身體就不是很好。

  佳乃:生我之後又常常睡一半就爬起來

  佳乃:在我三歲時就過世了。

  往人:

  佳乃:我父親常說妳長得很像妳媽媽。

  佳乃:我是有試著想象過,但都不是很順利

  她邊仰望著夜空邊淡淡地說著。

  和平常的口氣完全不同。

  她注意到我的視線,慌張地笑了。

  佳乃:可是啊,我卻沒有很寂寞。

  佳乃:因為有姊姊身兼母職。

  佳乃:可是,這樣一來

  佳乃:就變得姊姊一直都沒有母親一般。

  佳乃:姊姊她也會一直都不能是姊姊。

  佳乃:我最近一想,覺得那樣很不公平

  之後話語稍微遲疑了一下。

  佳乃:我父親他也一直都在診所忙著做事。

  佳乃:然後就這樣弄壞了身體

  佳乃:我完全不能幫得上忙。

  佳乃:我都只能在一旁看著。

  佳乃:所以我一直想著如果有人能來幫忙就好了。

  她笑著看著我。

  僱用我並不是因為同情或想照顧我。

  就是因為這樣吧。

  往人:但我也是幫不上忙啊。

  佳乃:不會的。

  她搖了搖頭。

  佳乃:絕對不會有這種事的

  之後又再次仰望夜空。

  路燈的照明照映著她的肌膚,彷佛可以看透面板底下一般。

  她大概是沒有可以說這種話的人吧。

  有溫柔的姊姊,隨時都在一旁幫助她。

  或許是這樣逐漸成為了佳乃的重荷吧。

  既活潑又會是人見人愛的少女。

  在夏天嬉鬧歡笑的少女。

  但是

  那系在手上的緞帶上看得見她的憂慮。

  佳乃:如果可以用魔法的話。

  佳乃:我想要見我母親。

  佳乃:我想見她,再跟她道歉

  她低聲地說著。

  從聲音中聽得出她的不好意思及嘆息。

  映照著星光的雙眸。

  以及沒有辦法講明白而囤積在胸口的後悔。

  (如果,可以用魔法的話)

  為了實現這個天真無邪的夢想所被守護著的封印。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想見我母親。)

  (想跟她見面,向她道歉。)

  這份心願是如此地和她不符,如此地哀傷。

  往人:應該不是要道歉,而是要道謝吧?

  佳乃:和我母親嗎?

  往人:沒錯。

  往人:妳現在能像這樣在這裡,都是託妳母親的福吧?

  往人:妳如果對她說抱歉讓妳生下了我的話,我要是妳母親我一定會很火大的。

  我的母親也是早就去世了。

  她教了我和別人不同的路後,便隨即去世了。

  但就算是這樣。

  我也從來沒想過如果沒被生下來就好了。

  或許只是沒時間去想這個而已吧?

  佳乃:是這樣嗎

  佳乃:說的也是。

  佳乃點了好幾次頭。

  之後兩手對天空伸出。

  她仔細地看著完好無缺的雙手。

  以及為夜風吹拂而搖曳的緞帶。

  還有到成人之前絕對不能卸下的魔法的封印。

  卸下那個緞帶的日子,說不定已經近了。

  比周遭所認為的日子還近。

  到時候佳乃會知道什麼呢?

  佳乃:啊~~~~~!

  佳乃:螢火蟲,有螢火蟲在飛耶!

  往人:在哪兒?

  佳乃:看哪,就在那堆草那邊

  佳乃:嗚哇哇

  啪沙~~~!

  往人:還活著嗎?

  POTATO:PIKO、PIKO~

  聲音:嗚耶~~~嗯。

  傳來了狼狽的回覆。

  晚上。

  怎麼樣都睡不著。

  指標的聲音和冷氣聲一直在我耳邊徘徊。

  我躺在沙發上仰望著暗暗的天花板。

  我試著回想今天一天發生的事。

  霧島診所今天也是很閒。

  聖和POTATO也都是老樣子。

  佳乃今天也是很有精神。

  掉到小河裡也似乎理所當然般地一點傷都沒有。

  就像佳乃說的一樣,她看到了在水面飛舞的螢火蟲。

  之後我帶著全身溼透的佳乃回去。

  她一直打著噴嚏,但我覺得是自作自受。

  當然連我也被聖給罵了一頓。

  往人:

  我又轉了個身。

  再一次閉上了雙眼。

  腦海中浮現了一些東西。

  被封印的魔法。

  某人交給佳乃的緞帶。

  (到成人之前絕對不可以拆下來。)

  就這麼簡單幾句的約定。

  根本記不得是誰的話,還堅守到這種程度嗎?

  我不太能理解。

  總算。

  代替問題的回答,睡意壓了過來。

  伴隨輕微的聲音,我感覺到眼瞼的另一端變亮了。

  聲音:哇哇

  聲音:妳在怕什麼?

  聲音:因為突然亮起來了啊

  啪。

  門關起來的聲音。

  我緩緩地睜開雙眼。

  診療室的燈亮著。

  往人:是那些傢伙啊

  大概是顧慮到我在睡吧?等候室的燈沒有開啟。

  大概是佳乃不舒服,聖去檢查吧?

  我維持躺著,試著側耳傾聽。

  往人:

  什麼都聽不到。

  我再一次想沈入睡眠。

  但眼睛卻閉不起來。

  我很在意。

  到底在說什麼呢?

  我非常地在意。

  感覺上似乎不是普通的檢查而已。

  深夜中姊妹到診療室去,在許多方面來說會讓人非常在意。

  而我也像一般人一樣非常在意。

  總覺得如果不聽的話會一輩子虧到了的感覺。

  往人:

  決定偷聽了。

  我小心不發出聲音地下了沙發。

  留心著腳下,靠近了診療室的門。

  我將耳朵貼在門把旁。

  試著集中精神。

  往人:

  好不容易才聽到她們的聲音。

  佳乃:看吧,我就說過沒有發燒嘛~

  聖:就算是這樣,今天也該睡了。

  佳乃:可是可是,我今天份的作業還沒做完啊。

  聖:不用在意那種事啦。

  聖:我在當學生的時候,暑假作業都是到9月才開始寫的。

  佳乃:嗚奴奴。可是

  和平常一樣的悠閒對話。

  看來似乎只是一般的檢查吧。

  算了,或許該說她們姊妹就是這樣吧。

  突然覺得滿後悔這麼期待了。

  反正明天又要被奴役了,還是早點睡吧。

  我準備離開門邊,回去沙發。

  就在這個時候。

  聖:嗯

  聖:佳乃也成長很多了嘛

  佳乃:嗚哇哇。住、住手啦姊姊。

  聖:嗯?妳說什麼?

  佳乃:耶不要摸奇怪的地方啦~

  聖:這個是叫做觸診

  佳乃:觸診的話不會用揉的啦~

  聖:咿嘻嘻嘻嘻有什麼關係嘛,小妞。

  佳乃:啊嗚嗚變成變態色老頭了啦

  聖:嗚咧啊。

  佳乃:住、住手啦~

  聖:哈咧啊。

  佳乃:姊姊~姊

  聖:嘿唷。

  佳乃:啊

  聖:喔,剛剛有點感覺了吧?

  機乃:才、才不是啦

  看來診療室中正上演著超乎我期待的光景吧。

  我不禁想象了一下。

  往人:咕喔。

  出現了充滿粉紅色的幻想。

  佳乃:咦咦?剛剛是不是有奇怪的聲音?

  我趕緊用雙手塞住自己的嘴。

  真是沒有意義的行動。

  聖:奇怪的聲音?

  佳乃:嗯。

  聖:是嗎?

  佳乃:嗯。好像蟾蜍在做扶地挺身的聲音一樣。

  聲音:那是什麼聲音啊?

  佳乃:嗚奴奴不知道。

  佳乃:那就是聽錯了吧?

  佳乃:說的也是。

  往人:

  往人:呼

  看來是沒有被發現。

  我再次將耳朵靠過去竊聽。

  聖:不過,太好了呢,佳乃。

  佳乃:耶?什麼?

  聖:既然妳發育得這麼好,國崎他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佳乃:什、什、什、什麼跟什麼啊?姊姊。

  聖:哼哼不用那麼害羞沒關係啦。

  佳乃:我、我才沒有在害羞呢。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往人啊?

  聖:怎麼,不想提到他嗎?

  佳乃:那、那當然。

  聖:是嗎那真可惜。

  聖:那就由我代替妳來讓國崎高興吧

  佳乃:嗚哇哇,那、那不行啦

  聖:嗯?怎麼啦?我也可不是個沒人要的喔。

  佳乃:嗚奴奴那、那我一看也知道

  聖:哼、哼~哼

  佳乃:嗚怎麼一副賊笑的臉

  聖:哼哼哼

  佳乃:嗚嗚~~~

  聖:哼我知道了啦,佳乃。

  佳乃:妳、妳知道了什麼啊~?

  聖:那就我們兩個一起,怎樣啊?

  佳乃:妳、妳說什麼兩個人一起我完全聽不懂啦

  兩個人?

  到底要怎麼兩個人讓我高興呢?

  我試著想象一下。

  往人:嗚咕喔喔喔喔

  腦海中浮現了接近犯罪的粉紅色妄想。

  佳乃:咦咦?又聽到奇怪的聲音了。

  往人(嗚喔,糟了,這次一定會被發現的。)

  我一個人在無人的昏暗等候室慌慌張張地。

  聖:奇怪的聲音?

  佳乃:嗯

  佳乃:總覺得好像

  之後的聽不到了。

  沉默了數秒。

  往人:喵嗚~

  等,發出聲音不是更糟!

  佳乃:咦?姊姊,等候室那裡有貓耶?

  聖:啊啊,似乎是吧。

  佳乃:好想摸一摸喔

  聖:好,我去抓過來。

  往人:!!?

  完、完了!聖往這邊過來了!

  我為啥要把自己給逼上絕路啊!?

  我慌張地但不發出聲音地趕回沙發。

  然後將背對著門裝睡。

  往人:

  往人:

  往人:?

  門沒開?

  我爬了起來,窺視著保持沉默的門。

  明明平常都迅速地辦妥佳乃的請求的

  我下了沙發,再一次接近門口。

  然後謹慎地將耳朵湊過去。

  聖:佳乃?

  聖的語調突然變了。

  聖:喂,佳乃,怎麼啦?

  聖:喂

  之後就再也聽不到聲音了。

  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正當我要開門時。

  聖:是嗎

  聖:來了嗎

  似乎有其它不知道是誰的人在回聖的話。

  但太小聲了,根本聽不見。

  聖:好久不見了呢

  之後又聽不到聲音。

  只有感覺似乎是在和誰對話。

  到底是怎樣我完全不知道。

  我將全身神經專注在門的另一側。

  我可以感覺得到胸口在冒冷汗。

  在昏暗之中,一股莫名的預感正在逐漸膨脹。

  聖:和以前一樣,只會重複說那幾句嗎?

  聖的聲音說了。

  聖:不懂意思的話就根本幫不上忙了

  聖:妳想把佳乃怎樣?

  聖:妳想要我怎麼做?

  聖:回答我。

  如冰刺般犀利的問話。

  簡直就像是在聽太入戲的獨腳戲一般。

  接著幾秒的沉默令人感到異樣的感覺膨大了。

  然後。

  有另一個聲音虛弱地說著。

  聲音:這孩子

  聲音:是我的命

  我吞了口口水。

  感到背上一陣發嘛。

  那的確是佳乃的聲音。

  但卻不是佳乃的語氣。

  佳乃不可能會這樣說話的。

  聖:不對!

  聖大叫了。

  聖:佳乃是佳乃她自己的。

  聖:是我重要的妹妹

  耳邊傳來從椅子上站起來時椅子的搖晃聲。

  以及不知是喘息還是悲鳴的聲音。

  從門外我也能知道。

  是聖將佳乃給緊緊抱住了。

  下一瞬間。

  佳乃:咦?

  佳乃: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沒錯了。

  這是佳乃的聲音。

  緊張的空氣化解了。

  佳乃:為什麼我會和姊姊變成這樣?

  聖:妳睡著了啊。

  佳乃:耶?

  聖:因為妳抱了過來,所以我也抱住妳啊。

  佳乃:嗚奴奴我完全不記得了。

  聖:所以我才叫妳早點睡吧?

  佳乃:嗚奴奴

  佳乃:算了。

  佳乃:哪,姊姊?

  聖:怎麼啦,妹妹?

  佳乃:可以稍微維持這樣嗎?

  聖:啊啊,好啊

  佳乃:

  聖:

  佳乃:爸爸死的時候妳也是這樣抱著我嘛。

  聖:啊啊。

  聖:說的沒錯

  之後再也沒聽到了聲音。

  只感受得到那份和平常一樣的姊妹溫情。

  我緩緩地離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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