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夢嗎。
眼睛一睜開,已經是早晨了。
但是,在入睡前應該是躺在身旁的名雪不見了。
難道,連昨晚的那件事也是作夢嗎?
「太陽出來了哦~」
這時,名雪微笑著走了進來。
「你」
佑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回事?名雪比我早起,比我早換好衣服,比我早-」
「早餐也已經準備好了哦」
「奇蹟」
「才不是那樣的呢」
雖然名雪的嘴嘟了起來,不過說話的方式還是和往常一樣慢慢吞吞的。
「媽媽不在的時候,我也是會早起的哦」
「哦」
「而且,被佑一看到睡臉,我會覺得不好意思的」
「你那呼的樣子我早就看到膩了的啦。」
「那個,和今天早上的睡臉,是不一樣的啦」
名雪害羞到連脖子都紅了起來。佑一也不禁想起了昨晚名雪的樣子。要是再想下去,一早開始心情就會不太妙了,因此佑一默默地開始了早晨的準備工作。
換完衣服往一樓去,如同名雪所說準備好的早餐就在那兒。
塗著草莓果醬的土司,草莓牛奶,甜點是草莓的養樂多。
「我說,名雪啊」
「哇。它說山羊座的運氣,是最糟的」
名雪沒理會佑一的反應,看著電視的占卜單元。
「也好啦」
早餐既甜又酸而且紅的可以。佑一深刻地覺得,秋子小姐對這個家而言果然是必要的。
「早安,香裡」
「啊。早安名雪。今天是好好地兩個人一起來呢?」
「嗯」
「太好了呢」
香裡拍拍佑一的肩膀。
「呃」
佑一突然繃起臉來。
「怎麼了呢?」
香裡和名雪異口同聲看著佑一。
「沒事」
只不過是,發覺自己在被取笑時,高興的心情湧上心頭的速度比生氣的還快,這樣的自己已經是末期症狀了吧之後,受了點打擊而已。
這時,很稀奇地比佑一和名雪還晚來的北川進了教室。
「昨晚本來打算通宵唸書,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過來時已經快遲到了」
「通宵唸書,還真是努力嘛」
「哦哦,第一次被香里老師誇獎了」
「我說啊」
佑一斜著眼看著兩人。
「你們沒事就說我和名雪這個那個的,不過你們倆的感情不是也出乎意料地好嗎?」
「啥」
「不要突然說奇怪的話啦」
「哇。兩個人的臉都紅了呢」
看看說著「別說了」,「夠了啦」那樣著急的兩人,佑一感覺終於報了一箭之仇了。
接下來,就用這個話題來欺負這兩個傢伙一陣子吧。不過在那之前,八成是無法避免被他們用名雪和我的關係來取笑就是了。
「看。老師來了啦。要開始考試了」
香裡好像鬆了口氣似地說完,佑一等人就乖乖回座位去了。
不過,佑一已經對於考試是早是晚都無所謂了。
這個考試結束以後,星期天時和名雪兩個人一起找個什麼地方去一次吧,或者讓香裡和北川也一起會比較有趣呢,這樣子,只是想著愉快的事情而已。
然而,平靜的日子,就在這一天結束了。
下一堂考試進行中。陌生的老師走進教室來,小聲地對著監考老師說了某些話。
監考老師點點頭,叫了名雪和佑一,要他們現在立刻交卷到老師休息室去,沒寫完的話之後就只算分數到那邊。
雖然名雪露出不安的表情,不過也不能打擾其它同學考試,因此佑一就催著名雪,總之先往教室外頭去了。
在休息室中等待著兩人的,是秋子小姐發生車禍,被送往醫院去的訊息。
「怎麼會」
佑一支撐著雙腳似乎要癱軟下去了的名雪。
「總之,立刻先到醫院去。也已經叫了計程車了」
名雪幾乎是呆著什麼也沒說。老師將手放在佑一的肩膀上說著,你是水瀨的親戚也是家人吧,希望你振作起來,好好成為水瀨的支柱。
那種事,不說我也知道。
雖然往醫院的車是走最快的路過去的,不過很偶然的,那是經過車禍現場附近的路線。
佑一將名雪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前,不讓她看到現場。
雖然名雪就順著外力那樣子靠著,不過那眼神卻是一副就算看到,是否能進入眼中還是個問題的樣子。
現場的車輛已經變形到看不出原狀,道路上四處散落著破成碎片的玻璃。而且,在柏油路上,堆積在路邊的雪上,也都散佈著紅色的痕跡。
「嗚」
無法壓抑在胸口的東西湧了上來,佑一不禁按住了自己的嘴。這並不是對那逼真的感覺感到不舒服。
也不是,因為想象起秋子小姐的樣子而感到恐懼了起來的緣故。
───染成紅色的雪。
在冰冷的雪上,橫躺著的身體。
「那樣子突然之間,從佑一面前消失而去的那個女孩子。
什麼也做不到,除了為那孩子哭泣之外,什麼也做不到的自己。
令人難過的事。
曾經發生的,難過到讓人把記憶封閉起來的事───沒錯。
原本忘卻的記憶,最後的一個破片。
那個冬天,和我一直感情很好的女孩子。
吃著鯛魚燒,總是互相欺負來欺負去,一起玩耍的那個女孩子,在那一天,用血將純白的雪染成純紅色,從我面前消失而去。
從那之後,我,就變得討厭起雪來了。
雖然到達了醫院,但名雪和佑一都不被允許去見秋子小姐。
「雖然已經最了最好的處理了,不過狀況還是非常危險。就算是狀況好轉,救回一命,回覆意識的希望還是」
主治醫生的說明,佑一所能記得的只有那樣而已。
關於事件,總之,從警方那兒只聽到了簡單的說明。
早上,走在人行道上回家去的秋子小姐,似乎是被轉彎失敗的車輛那樣子撞了上來。
從只受了輕傷的駕駛口中,得知了雖然在轉彎時車就發出了相當大的聲音,然而秋子小姐卻直到最後一刻才注意到了這邊的樣子。
恐怕是,在徹夜沒睡工作完畢回家的路上,秋子小姐也相當疲倦了吧。
正因為是在佑一他們的面前總是一副若無其事表情的秋子小姐,想象起來才更讓人覺得心痛。
當然,就算是那樣,關於意外事件,秋子小姐應該還是什麼過錯都沒有。
然而,之後要以什麼形式和身為加害者的駕駛談,這樣的問題,光是佑一和名雪的話,是無法想象,也無法決定的事情。
這邊是要等到身為親戚的佑一雙親到達之後再談吧。
雖然一到醫院,佑一就立刻連絡了自己的父母,然而不巧的是,佑一的父親從上週開始感冒就越來越嚴重了。
「現在要是勉強移動引起肺炎的話,就會更麻煩了。當然要是一好轉的話,就算只有媽媽自己一個人也會立刻過去,不過在此之前,佑一要好好成為名雪的支柱哦」
母親也和老師說著一樣的話。
雖然佑一也有想到要和名雪一起住在醫院裡,不過秋子小姐還沒有恢復意識,而且醫院又無時無刻地注意著秋子小姐的病情。待在家裡或醫院並沒有差多少。
「要是有什麼狀況,無論是深夜還是何時,也請立刻連絡我們」
那樣說完後,佑一就和名雪回家了。
從知道事故發生開始,到回家這一段期間,名雪一句話也沒有說。
用著蒼白的臉孔,彷佛是情感消失了一樣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連有沒有聽到醫生或警察所說的話,都讓人覺得懷疑。
要回家之時,名雪忽然回頭望著秋子小姐所在的房間的門,然後,
「媽媽」
這樣子,低聲說著。
佑一默默地握住了名雪的手。
但是,名雪的手還是無力地垂著,並沒有回握著佑一的手。
「太陽~,太陽出來了哦~」
唯獨只有鬧鐘里名雪的聲音,和平常沒有兩樣地平靜。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什麼聲音都沒有。也沒有早餐的土司的香味。
明明應該是有開啟空調,這個早晨感覺起來,卻比平常都要來得寒冷得多。
「名雪」
佑一走出房間,試著敲敲名雪的房門。
沒有響應。
雖然又叫了一聲卻還是沒有響應,因此佑一就轉動門把試試。
門是鎖著的。
「名雪我要吃點早餐後去學校了。名雪的份我放在門外,拿去吃吧。如果,醫院那邊有什麼連絡過來的話,要立刻打電話到學校來啊。考完試以後,我就會過去醫院」
在門外說完,佑一就到一樓自己一個人烤了土司。將名雪的土司塗上名雪喜歡的果醬,和牛奶一起放在房門外。
「那,我走了」
也想過要請假。但是,名雪是那種樣子,想想自己也只能夠好好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因此佑一還是到學校去了。
在學校,香裡和北川,對於名雪的樣子,和對秋子小姐的病情一樣擔心。
「因為名雪和她的媽媽感情真的很好」
「水瀨她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嗎?」
「唔雖然是擔心她心裡的想法,不過,當秋子阿姨在那種狀況下的時候,我想她至少是不會做出連自己都被送進醫院去的傻事吧」
「相澤君」
香裡將身子往佑一的方向靠了過去。
「要幫幫名雪哦。要保護名雪哦」
香裡的聲音顫抖著。
「我啊從以前開始,就知道相澤君的事情了。因為名雪總是很高興地說著關於表哥佑一的事情」
「是嗎」
「她還說,雖然佑一容易害羞,所以不太容易瞭解,不過是很溫柔的男孩子哦,雖然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佑一了,可是和他一起玩的那個冬天一直都很快樂哦,這樣子。就算不是我,只要看到名雪當時的眼神,一定會覺得,啊,名雪她喜歡那個叫佑一的表哥吧。真的」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香裡就用著總讓人覺得別有深意的眼光看著佑一,原來是因為這樣子啊。
只是如果可以,希望能在更輕鬆的場合下知道這件事就是了。
「從你離開這個城鎮開始,名雪她最喜歡的就一直是你啊」
「謝謝」
香裡所說的話,比起母親或老師的,更深深地映入佑一的心中。
「就算在考試當中,香裡也偶爾像是回想起了名雪的事一樣,悄悄地哽咽了起來。
幾乎是只在桌子前面發呆的狀況重複了3回之後,考試結束了。
香裡和北川出聲叫著往醫院去的佑一。
「加油啊。雖然我只想得出加油這種沒意義的話實在很抱歉就是了」
「我相信,名雪媽媽的狀況一定會好轉的」
「嗯」
然而,佑一覺得,除非是發生奇蹟,否則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吧。而且,還想起了香裡之前說過,正是因為不會發生,所以奇蹟才叫奇蹟的事情。
事實上,秋子小姐的病情並沒有變化。
也就是說,不知何時,會轉變成最壞的狀況。
為了確認而詢問了護士,得知名雪完全沒有到醫院來。
等了一陣子名雪也沒有出現。
打電話回家去也是留言電話。一定是,從早開始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吧。
回家一看,發現在名雪的房間前,佑一早上所放的土司還是保持著原狀。
已經整個硬掉了。
佑一一個人做了晚餐。總之是做好了像炒飯的東西,就拿到名雪那兒去。
「名雪,晚餐好了。是我作的,吃吧」
雖然敲了門,不過沒有迴音。
「你早餐也沒吃吧。要是不吃的話,你會倒下去啊。」
雖然感覺得到名雪在裡面,不過,果然還是什麼話都沒有應。
佑一深切地明白名雪的悲傷,以及名雪的絕望。
佑一也喜歡秋子小姐,更重要的是,因為佑一才剛深痛地回想起自己曾經同樣地突然間失去了重要的人的悲傷。
佑一輕輕嘆了口氣,再次將盤子放在門前。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睡得著而上了床,不過人在真的疲憊的時候,最渴望的似乎是睡眠的樣子。一躺下,佑一就立刻沉入夢鄉了。
聽到叩的細小聲音,佑一醒了過來。
是半夜。
剛才的聲音,或許是名雪去拿走廊上盤子的聲音吧?
佑一放不下心,靜悄悄地慢慢起床。
輕聲慢步,輕聲慢步地,來到了名雪的房門前。
雖然盤子幾乎沒被動過,不過東西比起佑一剛放的時候要少了點了。
「名雪。你吃了嗎,名雪?」
佑一盡力地試著呼喚她。沒有回答。不過,若是吃了佑一所準備的飯,那就有希望。
「名雪。你醒著吧。至少讓我說個話吧。名雪。」
佑一不斷地敲著房門。對於沒有反應感到焦躁,抓住門把試著一轉。很讓人意外的,門乖乖地打開了。
「我進去啦」
沒有燈光的名雪房間。在準備考試的時候,明明是個溫暖,散發著香氣的房間,現在卻充滿了沉重的空氣。
名雪在房間的角落。
在月光微弱地照了進來的門邊,緊緊地抱著雙膝,露出至今為止從未看過的灰暗眼神,彷佛是無生物似地動也不動。
佑一接近名雪。呼喚著她,想要輕輕地觸控名雪的肩膀。
「出去啦」
雖然細微但清楚的聲音拒絕著佑一。
「我誰都不想見」
比起被名雪拒絕,對於被逼到盡頭的名雪可憐的樣子,更讓佑一覺得心痛。
「我做的晚飯,吃起來如何?」
佑一擠出笑容,問著名雪。
「你吃了吧?」
「不好吃」
名雪只稍微動了動嘴脣。
「那是因為冷掉了。如果是剛做好,應該會更好吃才對。我有先好好嘗過了」
「就算是熱的,也一樣」
「沒那回事。那應該會是我的做菜經驗中最好的傑作才對。好,我現在再去做一份過來」
「不要」
名雪的聲音稍微顫抖著。佑一不再裝成開朗的樣子了。
「要是,跟秋子阿姨親手做的料理比起來當然───」
「佑一,出去」
一聽到秋子小姐的名字,名雪的聲量就提高了。
「要是沒吃佑一作的料理就好了。吃完之後就想起媽媽不在了,更覺得傷心」
「秋子阿姨,不是還沒有不在嗎!」
佑一也跟著提高音量。
「出去啦,佑一」
佑一這回用力抓住名雪打算塞住她自己耳朵的雙手。
「你覺得一直自己一個人悶著逃避現實,秋子小姐會高興嗎?秋子阿姨或許會得救也不一定,不,一定會得救的。那可是秋子阿姨啊。那個不被外物影響,不是普通人的秋子阿姨,怎麼可能會這麼簡單就不在!」
「那,佑一要讓奇蹟發生,救救媽媽嗎?」
「這」
佑一不由得說不出話來。
名雪只動了嘴脣說著,做不到吧。將視線從佑一身上移開後,名雪就再次回覆成原本的茫然灰暗眼神。
反抗或是生個氣,狀況還比較好一點。
看著自己所珍惜的少女在懷裡再次墜入絕望當中,實在太讓人心痛了。
佑一放開名雪的身子。名雪彷佛人偶似地滾落到地上。然後,好像回想起了什麼的樣子,憐愛地輕撫著鋪有地毯的地面。
「我啊,是一直住在這個家裡的哦。好幾年了在這個街上,在這個家裡,一直和媽媽兩個人」
名雪並不是要對著什麼人說。
「我不記得爸爸的長像一直,都只有和媽媽兩個人而已。不過,我並不寂寞哦媽媽很溫柔,教了我許多的事情為了媽媽,在學校,在家裡,我也都拚命努力過來了呢」
在佑一的心中,也有不少秋子小姐和名雪之間的溫馨回憶。小的時候,從未對沒事就撿棄貓啊動物什麼回來的名雪露出討厭的臉色,而是幫忙找其它飼主的秋子小姐。每天早上叫著很難叫醒的名雪起床的秋子小姐。為徹夜沒睡的秋子小姐做握壽司的名雪。
「因為有媽媽在,所以我才能一直保持笑容努力過來哦」
可是,說著,名雪擡頭望著佑一。不,或許是望著佑一背後的黑暗也不一定。
「我就這樣子,變成孤單一個人了呢」
「不是孤單一個人吧,名雪!」
佑一無法忍住不說。
「不是有朋友嗎。香裡,北川,都真的很擔心你的事啊。而且我也」
「」
「我也在。當然,秋子阿姨也會回來」
名雪慢慢搖著頭。
很想抱住她。但是,眼前少女的心離自己實在太遠了。佑一伸過去的手,是碰不到的吧。
「不行了哦」
名雪被月光照射著的臉龐很蒼白。在那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變化。
「我已經,沒有辦法笑了」
在雙眼中,浮現了大大的淚珠。
「已經笑不出來了」
淚水一會兒就湧了出來,沿著臉頰落在睡衣上。有可愛貓腳印花紋的睡衣,吸入了好幾粒淚水。
「已經沒辦法努力了已經沒辦法堅強了因為媽媽不在了媽媽媽媽」
之後用著已經是聲嘶力竭般的悲傷聲音,名雪成了被丟棄的小貓繼續哭泣著。
除了在旁看著名雪之外,佑一什麼也做不到。
第二天,一早開始就下雪。
昨晚是何時回到房間,何時睡著的,記不太起來。
鬧鐘早已經指著開始上課的時間了。
不過,今天原本就已經沒有上學去的打算了。
起是起來了,不過佑一併沒有吃早餐,只是暫時在房內發呆。
只有在電話唯一響起一次的時候嚇了一跳,那是母親打過來,說父親的狀況差不多穩定下來了,所以在2、3天內就會過去的連絡。
「名雪不要緊嗎?」
被母親這樣問著,佑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拒絕了佑一的言語和行動,說著我已經沒有辦法笑了,哭泣的名雪。
對於拒絕著我的名雪,我應該要怎麼成為她的支柱才好啊。
名雪還是一樣,沒有要從房間裡出來的跡象。
佑一毫無目標地出門去。外面既寒冷,而且還下雪,雖然知道這是逃避,不過待在死氣沉沉的家裡悔恨自己的無力實在讓人受不了。
話說回來,在學校看見知道這件事的朋友也讓人一樣難受,佑一便自己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在積著雪的街道上彷徨著。
然後,明明也沒有那樣打算,卻走到了商店街的入口處來了。
在拱門旁邊,賣著小孩子東西的雜貨店。
買給名雪,拿去當成雪兔子眼睛的紅色彈珠的商店。
那個冬天,第一次遇見那個哭泣著的女孩子,也是在這家店前───。
「佑一君」
「喲」
然後,今天也好像在等待佑一似地,雅出現在佑一面前。
「怎麼,今天沒有拿鯛魚燒啊?」
看見雅雙手空空的,佑一和她一起走到鯛魚燒店前看看。
不過,今天鯛魚燒店休息。
「運氣真差啊」
佑一和雅一起靠到店的鐵卷門邊。
兩人在鯛魚燒店的屋檐下默默地看了一陣子的雪。
「之前,我說過,我在這邊找東西,還記得嗎?」
雅突如其來地說道。
「咦───呃,嗯,是有說過啊」
在短短的沉默當中,其實佑一也在想著名雪的事。
「已經找到了呢我在找的東西」
「那太好啦」
佑一隻是口頭上反射性地回答著而已。
「佑一君,今天好像沒有什麼精神呢」
「是那樣嗎」
「是那樣哦。因為我很瞭解佑一嘛。看錶情就知道了哦」
「很瞭解」
「嗯」
雅一點頭,背在後背的揹包上的翅膀就配合著雅的動作搖擺著。
「那麼,該不會,也知道我現在的狀況吧?」
「說說看」
真不可思議。臉和體型明明都很像小孩,看起來實在不像和自己同年,但這時的雅身上有種讓人懷念的溫暖氣氛,包著佑一。
被告訴著要振作,要成為名雪的支柱,也告訴自己不這樣做不行而緊繃著的佑一內心,在接觸到雅的那種感覺之後鬆弛了下來。
「我」
佑一開始慢慢說了起來。關於一開始心情本來很沉重,之後卻一點一點地被名雪所吸引的事。以及,知道了名雪也在思念著自己,兩人的心靈曾經有一度相通過的事。然而因為名雪的母親秋子小姐遭遇意外,名雪因悲痛而心碎,拒絕了佑一支援的事。
雅靜靜地聽著佑一所說的話。
「我該怎麼辦才好?我沒有辦法讓什麼奇蹟發生。我這種人,不在身邊,名雪反而會比較輕鬆吧?」
「佑一君」
雅稍微踮起身子,用帶著手套的手,撫摸佑一的臉頰。溫暖的手套。突然間鼻子酸了起來。佑一將所有的悲傷宣洩而出,像個小孩一樣想要哭了起來。
「會發生的哦奇蹟,一定會發生的」
「雅」
雅在佑一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佑一君比什麼人都要珍惜名雪姐對吧」
「嗯」
「打從心裡,真心想要幫助名雪姐對吧」
「嗯」
「那麼,會實現哦。如果佑一君是真心的,佑一君真的為了自己重要的人,真心祈求唯一的一個願望的話,那麼,願望一定會實現的哦」
「」
如果,我對名雪是真心的。
如果是真心的,不應該會因為被拒絕個一次兩次,就放棄才對。
如果是真心的,應該要相信名雪,直到最後一刻才對。
佑一雖然自認性格乖僻,不過在這時,也想要乖乖相信雅所說的話。
「謝謝」
佑一用著彷佛是得到了救贖的心情看著雅。
雪花飄落在雅背後的白色翅膀上,融化消失而去。
雪化為水滴的瞬間閃爍了一下,玩具翅膀散發著光芒。在佑一眼中,那彷佛就像是真正的天使翅膀一樣。
不。或許,像什麼的是雅。
「因為,我已經找到東西了,所以可能不會再到這邊來了也不一定」
雅一下就從佑一身旁遠離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再見到佑一君」
走出屋檐下站到雪中,雅的身影就在雪的另一側朦朧了起來。
「可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佑一君的哦」
「雅」
「我走了哦,佑一君」
連再見,再會也不說,雅就在雪地上奔跑著消失而去了。
最後佑一所看到雅,有著一如往常的,精神十足的笑容。
「名雪」
佑一在名雪的房間前出聲叫著她。
「睡著了嗎?」
不可能在睡,但沒有響應。
然而佑一毫不在乎地繼續說道。
「我,等著你啊。」
那是在考慮之後所採取的行動。
「我從現在開始,會一直在那個地方等著名雪。在那個冬天,名雪等我的那個地方」
是的。
是那時,佑一終究沒有去找名雪的,那個車站前的長椅。
還有,說著,佑一把手上的鬧鐘放在房門前。
「一直和名雪借的鬧鐘,我放在這裡。如果現在名雪是在睡的話,聽到這個鬧鐘聲音就醒過來吧」
在門的另一側,什麼反應也沒有。
「我走了,名雪。我等你啊。」
將該說的話說完,佑一就再次離開了家門。
到了黃昏,外頭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即使是住在這個街上習慣了雪的居民們,也都撐起了傘走在街上。
佑一就讓雪落在身上,只套著外套走著。
車站前充滿了要回家去的上班族及學生熱熱鬧鬧的。大廈的霓虹燈照著雪地,顯得很漂亮。在圓環旁,連個遮蓋物都沒有的長椅積著雪,沒有人坐。
佑一用手撥去雪後,坐在冰冷的座位上。
這麼說起來。
在幾周前,我也是在這裡,這個樣子,等著名雪啊。
那個時候,連理由都搞不清楚,只是後悔著回到這個城鎮來。
即使早一點點也好,希望能夠再次離開這個城鎮。
結果,那天等名雪等了有2個小時,拿了一罐代表歉意的咖啡。
現在想起來,那個,或許是名雪以名雪的方式,對我在那個冬天作的事情所做的報復也不一定。
不,名雪是不會企圖做那種微不足道的事情的人才對吧。
再怎麼樣,說到那傢伙。
一個人回想起名雪那種種脫線的言行和不知所以然的行動模式,佑一笑了起來。
然而那個名雪,現在正絕望地將自己的心封閉了起來。
而為了再次開啟名雪的心,佑一正這個樣子,在雪地裡,一個人等待著名雪。
剛好,是那個冬天,佑一和名雪的立場交換了的狀況。
因此,佑一所能做的,只有像那一天,名雪為佑一而做的一樣,就算是被名雪拒絕,仍然率直地拿出對名雪的感情,相信著名雪而已。
在頭上積著雪,一動也不動的佑一面前,只曾經出現過一位陌生的女子,對佑一說話。
「是那兒不舒服嗎?」
「不要緊的。這個,是小小的懲罰遊戲」
佑一對那個女子笑了笑。不要太勉強比較好哦,那女子說完,就離開了。
雖然懲罰遊戲只是一時脫口而出的說法,不過或許是意外的正確答案也不一定。
從前的我對名雪所做的事,果然用草莓聖代7個來得到原諒,是太便宜了吧。
我不會說什麼振作起來的,名雪。
也不會說,加油,笑一笑吧。
不過,希望你能相信我。
能相信我真的很珍惜名雪。
如果我是真心的,那麼奇蹟一定會出現,雅是這樣說的。
所以,我自己也以這樣子的方式等著你,賭上我內心的感情。
若是我贏了,你來到這裡的話,那時,奇蹟就會發生了啊。
經過車站前的人,漸漸地變少了。
目的地亮著紅色燈的巴士從圓環開了出來。
是今天的末班車吧。
商店早就關門了。
雖然實在是太冷,手腳和鼻尖的感覺差不多麻痺了起來,即使是這樣,佑一還是繼續等著。
最後,末班電車也終於開了,車站月臺的螢光燈關了起來。
看看時鐘,已經是第二天了。
沒有來嗎。
雖然也有想過不來也好,但佑一還是覺得失望。
那個冬天的名雪,也有過同樣的感覺吧。
一閉上眼睛,名雪小時候的樣子就浮現了起來。
一個人單獨坐在長椅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望著落下的雪片。
為了沒有出現的我,等了好幾個,好幾個小時。
可能是,想要索性就那樣子凍結起來也不一定。
彷佛現在的我一樣。
───奇蹟什麼的,就是不會發生所以才叫奇蹟啊。
確實是。
太嫩了果然,我沒有什麼資格能讓名雪相信我。
這時。
「雪,積起來了哦」
一時之間,還以為是做了時間回到一開始的時候的夢。
「佑一雪,積起來了」
那是現實。在雪中,身上覆蓋著雪的少女,一個人喘噓噓地站著。
「是半斤八兩吧」
在少女的長髮及衣服上,都散滿了白色的雪花。
「很冷哦」
「那也是半斤八兩」
「是啊」
少女笑著,用手指將佑一前發上的雪撥去。
那是久違了的,名雪的笑臉。
「佑一」
帶著笑容的名雪,眼中的水珠發著光。
「我還是,沒有辦法堅強起來哦」
「」
「所以」
名雪將雙手置於癱坐在長椅上的佑一肩膀上面。
「我,可以依賴佑一嗎?可以把佑一,當成我的支柱嗎?」
佑一就保持著那樣的姿勢,淡淡地答道。
「可以」
「───相信那件事情,也可以對嗎?」
「對」
「我啊,不會把它洗掉哦。所以,證據會一直留下來哦。就算是那樣,也真的可以嗎?可以和我約定嗎?」
「嗯」
「佑一,都光說對啊嗯的」
「和你約定。」
如果能夠說出口的話,想要用許許多多的話語向名雪傳達自己的感情。想要抱緊她,以體溫來響應名雪。
然而內心的感情超前得實在太多了,反而無法與言語連繫。
而且而且,雖然真的相當丟臉,其實因為佑一的嘴邊凍僵,身體也冷冰冰的,所以不太能夠動彈。
佑一一邊對於為了想說出話來而努力的自己感到悔恨,一邊拼命動著嘴。
「要是,毀約的話,就到百花屋請你草莓聖代!」
「不行。就算是草莓聖代也不原諒」
「這」
還真嚴苛啊。這是絕對不能毀的約。
「佑一」
名雪的臉靠了過來。
「是遲到了,的賠禮哦」
名雪的眼睛閉了起來。
「還有」
佑一的眼睛閉了起來。
「我的,心情」
佑一彷佛要凍僵了的嘴脣,因名雪嘴脣而溫暖了起來。
「我,一直」
終於說得出口了。
在回憶當中,手中拿著雪兔子,綁著長長的辮子少女微笑著。
「一直,喜歡著佑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