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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少女的使命!(第一卷)》第4章
  藍格睜開惺忪的睡眼,早晨的陽光穿透破爛的窗簾射進屋內。

  腦袋昏昏沉沉的,卻不是因為才剛睡醒的關係。藍格心裡面十分清楚,自己又做夢了。

  夢裡面盡是往昔的景象,當時藍格的心中依然環抱著夢想。如果時間能夠靜止,不知道該有多好。

  他茫然地凝視著天花板上的蜘蛛網,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入耳中。

  藍格帶著半夢半醒的思緒,讓視線落在房間的門口。

  「藍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堂堂侯爵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踢開房門闖了進來,難以置信的人應該是藍格才對。

  受到驚嚇的藍格從床上跳了起來,眼睜睜地看著夏綠蒂大剌刺地走到面前。

  「真不知道你心裡面到底在想些什麼?正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而且又是一個萬里無雲、神清氣爽的大晴天,你居然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是……」

  「自己看看窗外吧。太陽早已高掛天際,微風輕拂樹梢,小鳥嬉戲枝頭,歌頌生命的禮讃,可是你卻……」

  面對夏綠蒂的抱怨,藍格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兩人雖然在昨天晚上確立了主從關係,但藍格萬萬也想不到這個貴族家的小姐竟然第二天一大早就卯起來暢談大自然的禮讚。

  「樹林中的小鳥以朝露滋潤歌喉、以果實填飽肚子,相較之下……」

  夏綠蒂目不轉晴地凝視著藍格。短暫的沉默之後,雙眸流露出試探的眼神。

  「總、總而言之,為了迎接充滿活力的早晨,現在正是著手準備的時間。早上睜開雙眼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儀容,以最完美的姿態面對其他人。至於相關的準備工作,當然就是家臣的責任。所以……也就是說……」

  夏綠蒂的聲音愈來愈微弱,臉上的表情也愈來愈心虛。只見她刻意迴避藍格的視線,尷尬地低下頭去,雙頰更是泛起了陣陣紅暈。

  「呃……夏綠蒂小姐?您身體不舒服嗎?」

  眼見情況不太對勁,藍格的心中一凜,連忙開口詢問。只見他憂心忡忡地探出上半身,仔細地打量夏綠蒂的臉龐,懷疑眼前的少女是不是發燒了。

  「才不是呢!我只是……只是……」

  咕——

  就在夏綠蒂含糊其詞的時候,肚子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爭氣地發出可愛的聲響。

  「啊……」

  短暫而急促的聲響讓藍格明白了一切,夏綠蒂更是羞紅了耳根。

  「剛、剛剛好像從哪裡冒出了怪聲喔?」

  「那怎麼聽都是您……」

  「跟我沒有關係!我可是優雅的貴族,肚子才不會發出那種咕嚕咕嚕叫的聲音呢!」

  「……你該不會是肚子餓了,所以才跑過來亂髮脾氣吧?」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肚子真的餓了,就爽快承認嘛。而且也用不著特地跑到僕人房大發雷霆,自己找東西填飽肚子不就好了嗎?最後一名僕人是在好幾天前離開侯爵公館,也就是說夏綠蒂已經獨自生活了好幾天,替自己弄點吃的顯然是不成問題。

  藍格心裡面感到不以為然,卻還是被夏綠蒂瞪了一眼。

  「既、既然都知道了,還不快去準備?難道你不覺得讓自己的主人餓著肚子,是你這個僕人的一大恥辱嗎?」

  事實上藍格一點也不引以為恥,不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還是保持了沉默。

  「聽好了,我要吃烤得香噴噴的圓麵包和半熟的水煮蛋,裡面再夾三片火腿。對了,可別忘了生菜沙拉。除此之外,我還要剛從水井汲卜來的新鮮泉水和現擠的牛奶,順便附上一杯現榨的柳橙汁。至於飯後水果嘛,至少要三種以上。我已經受夠了每天啃肉乾的生活了!」

  夏綠蒂似乎將腹鳴視為奇恥大辱。只見漲紅著雙頰的她一口氣將早餐的菜色交代完畢之後,旋即頭也不回地走出僕人房。

  坐在床上的藍格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剛剛說了什麼?圓麵包和水煮蛋……?」

  夏綠蒂所交代的眾多菜色之中,藍格大概只記得一半。即使如此,他依然別無選擇,還是得乖乖地準備早餐。

  明明才剛睡醒,藍格卻感到異常疲憊。然而他還是得強打起精神,勇敢地從被窩中爬起來。

  藍格還有任務在身。不是服侍夏綠蒂,而是科爾涅金融公司的老闆所交代的工作。

  整整一個小時之後,藍格才完成了夏綠蒂所指定的早餐。不過早餐的可口程度,跟花費的時間長短顯然沒有關係。

  「你這個人也真是的,怎麼連個早餐也做不好?」

  夏綠蒂悠閒地坐在沙發上,享受藍格送上的早餐。

  「圓麵包太硬,水煮蛋太老。我喜歡以小湯匙舀著半生不熟的蛋黃,這點你可要牢記在心。」

  「——對不起,是我的錯。」

  藍格咬緊牙關,強忍著呼之欲出的嘆息。

  「少了沙拉,泉水也不夠冰涼,甚至連牛奶和果汁都沒有。」

  「真是不好意思。家中的廚房對我而言十分陌生,我還搞不清楚什麼東西放在哪個地方,所以……」

  藍格的說詞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尋找食材和調味料固然佔用了不步時間,然而經過藍格仔細搜尋之後,證明了侯爵家的廚房幾乎沒什麼像樣的食材。看來夏綠蒂以肉乾果腹云云,似乎真的有幾分可信。

  不過嘴上雖然不滿意,夏綠蒂依然將藍格所準備的早餐吃得精光。

  「呼。口味雖然差了些,倒是可以勉強接受。藍格,往後得務必依照我的喜好,替我準備好吃的早餐。」

  「……我會努力的。」

  不過沒有食材又沒有采買的預算,恐怕很難如願。而且藍格的廚藝實在不怎麼樣,就算再怎麼努力,成果也是十分有限。

  在心中暗自搖頭的同時,藍格打量著眼前的夏綠蒂。相較於一小時之前闖入僕人房的模樣,現在的她看起來格外地神清氣爽;心情似乎相當不錯。表面上雖然有所抱怨,夏綠蒂還是對藍格所準備的早餐十分滿意。

  現在正是切入主題的大好機會。

  「夏綠蒂小姐,我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查帕爾提耶家族代代身為天球的領主、長久以來深受廣大人民的愛戴。為了表彰侯爵世家的忠誠與功勳,修導司教會想必恩賜了不少只有貴族中的貴族才能夠擁有的奇珍異寶、或者是大崩落之前的珍貴魔術具吧?」

  「那當然羅。查帕爾提耶家族是歷史悠久的貴族世家,擁有幾件修導司教會恩賜的魔術具也是理所當然的。」

  「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查帕爾提耶家。」

  藍格的用意在於奉承,不過語氣卻有些不太自然。然而夏綠蒂正沉醉於過去的榮耀之中,並未察覺藍格的異樣。

  修導司教會以神聖吉克弗立德王為最高領導者,是天上的眾神在人世間的代理人。成員的地位高於天球世界的貴族,擁有評監、糾舉貴族的權力。

  大崩落之前的魔術具全都由修導司教會負責管理。這些魔術具個個都是無價之寶,常常被當成犒賞貴族的獎勵。

  家道中落的查帕爾提耶家就算失去了所有的財產,也不可能輕易地放棄這些象徵著昔日榮耀的魔術具。

  如今這些魔術具的存在獲得現任當主的證明,藍格不禁在心中竊笑不已。

  當然,他表面上還是維持恭順奉承的態度。

  「呃……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目睹那些奇珍異寶……」

  「可以。」

  夏綠蒂爽快答應。

  「讓你這種無知之徒瞭解查帕爾提耶家族的榮耀,也是領主的責任之一。」

  從椅子上倏然起身之後,夏綠蒂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

  「來,跟我走吧。就讓你見識一下查帕爾提耶家族光榮的歷史。」

  離開客廳之後,夏綠蒂朝著玄關大廳前進。大廳的牆壁正中央,有一扇巨大的門扉。只見夏綠蒂逕自站在門前,拿出鑰匙開啟門鎖。

  「把門推開,然後跟在我的身後。」

  伴隨著刺耳的傾軋聲,藍格使勁推開巨大的門扉。

  門後是一道通往地下室的階梯。藍格跟住災綠蒂的身後,緩緩地走下臺階。直到現在,藍格才明白夏綠蒂為什麼將油燈帶在身邊。通往地下室的階梯一片漆黑,缺少油燈的照明,難保不會發生意外。

  走下臺階之後,另一扇巨大的門扉映入眼簾,卻跟客廳的門扉截然不同。這兩片門扉是巨石雕刻而成的,正中央刻著巨大的紋章。那是「淨化之光」——亦即象徽修導司教會的紋章。

  懾於紋章的氣勢,藍格不禁往前踏出一步。只見夏綠蒂微微一笑,以手勢制止藍格。

  「你打不開這扇門的。」

  「為什麼?」

  「這扇門是魔術具,只有查帕爾提耶家族的人才打得開。」

  魔術具……喃喃自語的同時,藍格重新打量眼前的門扉。發現夏綠蒂並沒有進一步制止的意思之後,藍格大著膽子伸手碰觸門扉。

  指尖才剛碰到門扉,藍格就感到一股魔力的波動。魔力雖然強大,卻沒什麼攻擊性,因此藍格直到接觸門扉之後,才察覺到魔力的存在。

  門扉並不是現代的產物。也只有大崩落之前的技術,才能創造出如此龐大的魔術具。藍格試著推門,兩片門扉卻是文風不動。

  「退下。」

  夏綠蒂與依言後退的藍格擦身而過,站在門扉前。只見她伸出白皙修長的手臂輕輕一推,沉重的門扉頓時無聲無息地開啟,彷彿欣然迎接少女的到來。

  才剛踏入門內,藍格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睜大了眼睛環視四周。

  門扉之後的空間,簡直就是傳說中的藏寶庫。

  室內空間十分寬廣,天花板還特別挑高,完全沒有地下室狹窄陰暗的印象。理論上應該是密閉空間,空氣中卻少了地下室特有的黴味,聞起來格外清新。藍格小心翼翼地前進,每當他跨出一步,就會清楚地感受到魔力的迴響。

  「難道這裡的物品全都是魔術具?」

  「當然。這些都是修導司教會恩賜的寶物,同時也象徵了查帕爾提耶家族的榮耀。就拿這面盾牌來說好了,這是第一百一十七代領主——夏路略侯爵瓦解樞機卿暗殺計劃之後的賞賜。至於這把寶劍,則是第八十九代侯爵夏濃諾瓦在阿爾特天球叛亂之際,身先士卒拔除敵軍陣腳之後所獲得的獎賞。還有那面鏡子……」

  信步而行的同時,夏綠蒂以自傲的口吻述說每一種魔術具的由來;然而跟在身後的藍格卻是充耳不聞,完全不將夏綠蒂的解說當一回事。

  這裡的收藏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放眼望去,盡是魔術具專書或是歷史教科書所記載的稀世奇珍。靜靜地躺在臺座上的綠色寶石,不就是傳說中的梅莉閃德之珠嗎?

  查帕爾提耶家族的偉大收藏,讓藍格看得如醉如痴,好幾次都渾然忘我地停下腳步,惹得夏綠蒂不耐煩地頻頻催促。

  最後藍格的視線停留在安放在黑色絨布之上的藍色寶石。淚滴型的寶石串著一條鎖鏈,看起來像是項鍊的墜子,不過藍格知道自己並沒有看走眼。

  這就是「青淚」,也就是科爾涅社長命令藍格暗中尋訪的寶石。

  據說「青淚」過去是吉克弗立德王身邊的魔術師路菲所使用的魔術具。路菲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魔力。根據傳說中的記載,路菲為了打倒可怕的魔物,曾經創下連續十三日不間斷詠唱咒語的記錄,在天球世界的史書寫下傳奇的一頁。

  如今「青淚」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藍格開始相信路菲的事蹟並不是後人杜撰的傳說,而是確實存在的事實。

  據說「青淚」是儲存魔力的器具,擁有超乎一般人想像的龐大魔力。

  路菲花費了數十年的時間將自己的魔力儲存於「青淚」,才得以面對傳說中的可怕魔物。

  然而「青淚」的可怕之處還不只如此。即使儲存瞭如此龐大的魔力,距離「青淚」的儲存上限還有一大段空間。簡而言之,「青淚」可以儲存近乎無限的魔力。藍格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試圖感受魔力的波動,彷佛無底洞一樣的空虛感頓時襲上腦門,令藍格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如今尋見已久的「青淚」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藍格不禁為之屏息。

  在這顆寶石的面前,五億兩千萬法蘭克的借款根本不算什麼。事實上龐大的借款只是一個幌子,查帕爾提耶家族代代相傳的「青淚」才是藍格真正的目標。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該如何取得這顆寶石。

  「想要這顆寶石嗎?」

  夏綠蒂的聲音突然自身後傳來。吃了一驚的藍格回頭一看,這才發現夏綠蒂的臉上浮現出淘氣的微笑。

  「沒、沒有,我只是……只是覺得這顆寶石很特別……」

  「不必隱瞞,你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藍格狼狽的表情看在眼裡,夏綠蒂笑得更開心了。

  「喜歡的話,倒是可以送你。」

  「真的嗎!?」

  藍格不禁提高了音量。

  在藍格的心中,夏綠蒂雖然是個自我中心又不知民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卻萬萬想不到她會單純到願意把「青淚」拱手讓人。她的慷慨反而讓藍格大大吃了一驚。

  只見夏綠蒂挺起胸膛微微一笑,彷佛在怪罪藍格不該多此一問。

  「這些都是修導司教會為了表揚祖先的功績所恩賜的寶物。只要你願意誠心誠意地效命於我,為查帕爾提耶家族立下汗馬功勞,我自然會將這顆寶石賜給你。」

  「唔……」

  乍聽之下似乎合理,實際上到底該如何執行,卻讓藍格傷透了腦筋。

  夏綠蒂當著藍格的面拿起「青淚」。只見她鬆開鎖鏈的旋鈕,將項鍊戴在身上之後,輕盈地在原地轉了半圈。在油燈的映照之下,纖細的鎖鏈閃閃發光,藍綠色的寶石在少女的胸前跳躍飛舞。

  這時背對藍格的夏綠蒂突然回過頭來。

  「知道了嗎?如果想要這顆寶石,就必須誠心誠意地侍奉查帕爾提耶家族的主人——也就是我喔。」

  微微一笑之後,夏綠蒂再度邁開腳步。

  「好,我們走吧。寶庫裡面還有很多寶物呢。」

  看來夏綠蒂打算繼續帶著藍格參觀寶庫,順便炫耀查帕爾提耶家族輝煌的過去。目睹哼著歌曲信步而行的千金大小姐,藍格不禁嘆了口氣。

  「我到底還要被她奴役到什麼時候……?」

  脫口而出的喃喃自語彷佛反噬己身的魔咒,讓燕格的腦袋感到隱隱作痛。

  胸前掛著青淚的夏綠蒂帶著愉悅的心情回到客廳,藍格則是垂頭喪氣地跟在身後。

  才剛坐了下來,夏綠蒂就提出意外的話題。

  「其實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身為查帕爾提耶的新任領主,我到底能夠為人民做些什麼?」

  「是……」

  嚴格說來,這是相當了不起的想法,只不過藍格已經身心俱疲,反應並不如預期中的熱烈。不過夏綠蒂倒也不以為意,繼續勾勒心中的夢想:

  「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我就不斷思考這個問題,如今總算是找到答案了。首先,我必須傾聽人民的聲音。」

  「那很容易,看報紙就好了。」

  「報紙?那是什麼?」

  隨口答覆的藍格為之一愣,夏綠蒂也以狐疑的神情打量過來。

  「不會吧,你連報紙都不知道?」

  「沒錯,我不知道。人民都知道報紙是什麼嗎?」

  夏綠蒂的表情十分認真,並不是在開玩笑。藍格強忍著內心的訝異,試圖解釋報紙的定義,卻很快打消了念頭。一方面因為報紙是隨處可見的日常用品,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藍格已經累了,懶得開口說話。

  於是藍格默默離開客廳。

  「藍格,你去哪裡?」

  夏綠蒂的問話自客廳傅出,語氣有些不悅,藍格卻沒有回頭的意思。

  一段時間之後,藍格帶著從飛行船中撿來的八卦報紙回到客廳。

  「這就是報紙。」

  夏綠蒂好奇地拿起藍格故在桌上的物品。

  「這個世界所發生的大事小事,都以文字的形式刊登在上面。」

  勉強打起精神的藍格試著解釋報紙的定義,夏綠蒂卻完全充耳不聞,一雙眼睛直盯著手中的報紙。只見她雙手緊緊握著報紙,不由自主地探出上半身,彷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報導。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

  「不行,我不能坐視不管!」

  夏綠蒂突然起身。

  「啊……?」

  「就是這個。看到這則報紙之後,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夏綠蒂指著全版報導的斗大標題。

  仔細一看,原來是少女綁架事件的報導。

  「沒想到我的領地居然發生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件。為什麼人民都不向我投訴?早點知道的話,我也不會任由這些匪徒在領地之中胡作非為了。」

  「呃,這只是八卦報導罷了,真實性不得而知……」

  「既然出現了這種報導,就代表身為領主的我應該有所作為。此事攸關領主的聲譽,千萬不能輕匆以對。藍格,我們走吧。」

  「走?」

  「立刻找人民問話,調查事件的始末。」

  「慢著,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我的家臣嗎?服從主人的命令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

  不等藍格把話說完,夏綠蒂立刻伸手夾起戴在胸前的「青淚」,當著藍格的面前晃了晃。

  「走吧。」

  「唔……」

  藍格無言以對,只能緊握微微顫抖的雙拳。

  掙扎了一分鐘之後,藍格這才認清自己別無選擇的事實。

  距離侯爵宅邸大約二十分鐘車程的繁榮城鎮,就是查帕爾提耶天球的首都布蘭傑。根據八卦報所刊載的內容,這裡就是綁架事件的舞臺。

  藍格,多納修站在廣場的正中央,手上拿著大型的看板。以木棍和木片所組成的速成看板上面,寫著幾行文字。

  『怪人情報徵求中!』

  藍格的身後停著一輛馬車。查帕爾提耶的領主夏綠蒂小姐,正悠閒地坐在馬車裡面。

  「我這是在做什麼……」

  無奈之餘,藍格忍不住抱怨了起來。聽見藍格的怨言之後,馬車中的人物也做出了迴應。

  「不是說過了嗎?你必須傾聽人民的心聲,彙整之後再向我報告。」

  「這種工作我一個人就夠了,可以請先你返回宅邸嗎?」

  如果沒有夏綠蒂跟在身邊,藍格大可獨自混進人群,從當地居民的談話之中找到蛛絲馬跡。不管怎樣,都比手持看板站在廣場的正中央的笨方法來得有效。

  「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工作。」

  「啊?」

  「躲在暗處觀察人民的生活,也是領主的工作之一。」

  這叫做哪門子的躲在暗處?駕著借來的雙頭馬車停留在廣場的正中央,前面還站著一個手持看板的男子,夏綠蒂該不會以為這就是所謂的明察暗訪或是微服出巡吧?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夏綠蒂只是想留下來看熱鬧而已。

  而且不管是夏綠蒂所乘坐的馬車或是藍格手中的看板,全都是藍格一個人張羅來的。所謂的挖洞給自己跳也不過如此,藍格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藍格,一味傻站是聽不到人民的心聲的。你應該擡頭挺胸,以身為我的家臣為榮,人民才會透過你的轉介,前來尋求我的慈悲。」

  走下馬車的夏綠蒂做出指示,藍格不禁叫苦連天。

  夏綠蒂的期待絕對不會實現的。事實上來往廣場的行人無不對藍格報以冰冷的視線,或是躲在遠處指指點點。

  選在人來人往的上午時間在廣場上罰站,藍格覺得自己好像是即將被梟首示眾的死刑犯。低頭俯視地面的藍格只能在內心暗自禱告,希望夏綠蒂耐不住無聊儘快離去,好讓自己早點獲得解脫。

  這時廣場的一角傳來粗暴的開門聲。

  「嗚哇!」

  男性的慘叫聲同時傳入耳中,藍格下意識地擡起頭來。

  「救、救命呀!」

  一名中年男子摔倒在地。男子試圖起身,手腳卻使不上力,只能在地擺動手腳。

  廣場的角落有一間掛著『德託列酒店』招牌的店家。兩片木製門扉兀自搖晃,中年男子應該是從那裡被丟出來的。從身上的圍裙來判斷,應該是酒店的老闆吧?中年男子一路爬進廣場,附近的行人紛紛走避。

  「救、救我!請救救我!」

  男子擡起頭來,與藍格四目相望。狼狽之餘,男子似乎未注意到藍格手中的看板。也或許是面臨生死關頭的男子只求有人肯伸出援手,就算對方是行徑異常的怪人,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藍格不想惹麻煩上身,開始思索該如何甩掉這名男子的方法。然而就在藍格準備付諸行動的時候,兩名男子從酒店裡面走了出來,氣急敗壞地跑到酒店老闆的身邊。

  「有沒有搞錯,誰準你逃走的?」

  「欠債的傢伙當然就該還錢吧!」

  兩名男子同時扯開喉嚨人盤怒斥。端詳著對方的長相之後,蘸格突然覺得這兩名男子似乎有點眼熟。

  「你們不是……」

  「啊!是你!」

  驚訝之餘,亞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隨後抵達現場的巴巴德斯也露出嫌惡的神情。這兩名窮凶極惡的男子,正是藍格在飛行船上遇見的討債二人組。

  「好傢伙,居然有臉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亞修立刻從腰帶拔出短刀。銳利的刀刃反射出一道白光,遠處頓時傳來女性的尖叫聲。

  「很好、很好……藍格·多納修,我們又見面了。」

  巴巴德斯臉上掛著猙獰的笑,聳著肩膀朝著藍格走近。

  運氣也太背了吧。這座天球的佔地如此遼闊,卻偏偏和他們狹路相逢。

  藍格暗自嘆了口氣,視線在眼前的二人組和腳邊的男子之間來回打量。

  巴巴德斯的借據目前在藍格的手中。當時他的身上並沒有其他的借據,也就是說……

  「你就是德託列嗎?不管你欠了多少錢,都沒有償還的必要。」

  「小子,你說什麼?」

  亞修臉色一沉。藍格無視於亞修的殺氣,伸手在斗篷之中掏摸,似乎正在尋找什麼。恨不得立刻撲上來的青年見狀,臉色倏然發青,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仔細一看,他的手上殘留著幾道燒燙傷的痕跡。

  「果然沒錯,這是你的借據。」

  藍格從懷中取出的物品,正是之前從巴巴德斯身上搶來的借據,上面還有德託列的親筆簽名。

  「沒有借據的人無權要求對方清償債務。沒猜錯的話,他們兩個應該沒拿出借據吧?」

  「的確沒有。他們兩個突然出現在店裡,然後就……」

  果然不出所料。面對藍格冰冷的視線,兩人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心虛的表情。

  「……所以老天爺才會讓我們在這裡遇見你。」

  巴巴德斯看著藍格將借據收回懷中之後,跨著大步迅速逼近。

  「借據本來就是我的。如果是不慎遺失,也只好自認倒黴,現在既然出現了,當然得想辦法搶回來才行。」

  「我沒有歸還借據的義務。」

  藍格冰冷的回答傳入巴巴德斯的耳中,他雖然難掩內心的緊張,還是擺出了戒備的姿勢。只見他的右手伸進腰間的口袋,做好了拔槍的準備。

  這下子可麻煩了。藍格大可不必歸還借據,卻也沒有替德託列出頭的必要。如今德託列一角躲在藍格的背後,藍格與討債二人組之間的衝突顯然是難以避免的。

  藍格無意識地輕撫身上的斗篷,陷入了沉思。目前身邊的魔術具總共有兩枚煙霧彈、兩枚……不,三枚炸裂榴彈。至於先前使用過的誘眠彈,應該還剩下兩枚。火力強化的魔術書還可以使用兩次,解咒的魔術書應該還能使用三次。

  拿定主意之後,藍格聳聳肩膀。

  「好吧,我投降。」

  「什麼?」

  躲在背後的德託列大吃一驚,緊緊抓著藍格的斗篷。

  「嚴格說來,我並沒有幫助他的理由。基於同行的情誼,不如就把借據還給你們吧。」

  「藍格?」

  馬車傳來斥責的聲音。藍格假裝沒聽見,右手伸入懷中。

  「嘿嘿,算你聰明。」

  亞修得意洋洋地走上前來。

  「小心一點,天曉得他又會使出什麼花招。」

  巴巴德斯站在原地不動,經驗的差距可見一斑。

  藍格從懷中掏出某個物品之後,朝著亞修丟了過去。

  「這才像話……咦?」

  落在亞修掌中的物品並不是借據,而是一捆繩索。這是藍格當初借用馬車的時候一併借來的。

  「喂喂喂,這是哪門子的借據啊?」

  就在握緊繩索的亞修破口大罵的時候——

  藍格念出咒語,同時簡短地回答亞修的問題:

  「操繩術。」

  繩索突然移動了起來,嘶嘶作響的模樣就跟毒蛇沒什麼兩樣。

  彷佛生物一般的繩索瞬間捆綁亞修酌身體,將他拖向巴巴德斯。

  「嗚哇!不要過來!離我遠一點!」

  巴巴德斯拔腿就跑,繩索的動作卻快了一步。只見繩索纏住巴巴德斯的腳踝,沿著大腿一路往上延伸,很快就將兩人背靠背地捆綁起來。

  「可惡……放開我!」

  「看我怎麼割斷這條繩索!」

  幸好繩索捆綁亞修的時候,亞修手中的小刀已經掉在地上,不過兩人掙扎的力道不容小覷。操繩術並不是什麼威力強大的魔術,大概沒多久就會掙脫繩索的束縛。

  即使早在預料之中,兩人不配合的態度還是讓藍格略感失望。於是藍格再度將右手伸入懷中,慢慢走向兩人。

  「你……那不是……!」

  巴巴德斯表情一變,眼神流露出些許的懼色。目睹藍格從懷中掏出的物體之後,更是緊張得冷汗直流。這種魔術具的名氣顯然不小,連他們兩人都知道厲害。

  藍格手中的魔術具,是一隻盛滿紅色液體的玻璃瓶。只見藍格走了過來,利用繩索將玻璃瓶綁在兩人的身上。

  「不、不會吧?」

  亞修似乎也有所察覺,一雙眼睛直盯著被綁在繩子上的玻璃瓶。

  「哦,原來你們認識這玩意兒啊?沒錯,這就是人稱地獄三頭犬的炸裂榴彈。」

  「嗚哇!」

  「炸裂榴彈封印的是火球魔術。一旦引爆榴彈,半徑十八英尺以內的範圍都會在一瞬間夷為平地,所有的物體都會被燒成灰燼,無一倖免。」

  兩人當然知道炸裂榴彈的威力,不過藍格還是不厭其煩地重新解說一次。

  「地獄三頭犬是守護冥府大門的魔犬,也就是說炸裂榴彈的威力足以媲美地獄三頭犬口中的煉獄之火。除此之外,也隱含著受到爆炸波及的犧牲者會在一瞬間被送進冥府的意義。」

  巴巴德斯和亞修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被繩索捆綁的兩人無不手腳僵硬,全身無法動彈。

  「如果再加上這個……」

  目睹藍格接著取出的物品,亞修不禁厲聲慘叫。沒錯,藍格取出的物品正是昨天晚上燒傷亞修的火力強化之書。使用魔術書的同時,藍格也點燃了繩索的前端。

  「去、去你的!你在做什麼!」

  「難道你也想死在這裡不成!」

  「我?別鬧了好嗎?」

  藍格站了起來,一口氣往後退了好幾步。

  「死在這裡的人是你們兩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一旦繩索的火焰引爆了炸裂榴彈,兩位恐怕會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呢。」

  「嗚、嗚哇!」

  巴巴德斯和亞修拚了命地扭曲身體,儘可能地遠離繩索前端的火焰,然而無情的火焰還是慢慢沿著繩索往上延燒。

  「住、住手!我不想死!」

  「藍格大爺,求求你饒了我們吧!」

  被繩索綁在一起的兩人急著在廣場跑來跑去,模樣十分狼狽,亞修更是噙著淚水大聲求饒。從兩人的反應看來,似乎已經嚐到了教訓。

  「找找看附近有沒有水源吧。只要趕在炸裂榴彈引爆之前澆熄火苗,說不定可以撿回一命呢。」

  在這種危急存亡的關頭,兩人這才展現出絕妙的團隊默契。只見巴巴德斯和亞修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始尋找水源,然而背貼著背捆綁在一起的狀態顯然不適合移動。兩人才走了幾步路,巴巴德斯就跌了一跤,有賴亞修使勁撐住,才勉強站了起來。再度邁開腳步的時候,兩人的行進方向竟然相反,差點就狼狽地跌倒在地。宛如連體嬰的兩人四處奔走的期間,繩索的火焰依然緩緩地往上延燒。

  打量著兩人狼狽的摸樣,藍格忍不住笑了出來。

  事實上炸裂榴彈的玻璃瓶施加了強化魔術,一般的撞擊或是火氣根本起不了作用。想要引爆炸裂榴彈,必須依昭正常程式安裝雷管,點燃封印火球魔術的液體才行。

  如果要以一般的火焰引爆榴彈,至少得在火堆之中加熱一分鐘以上才行。

  為了尋找水源,討債二人組氣喘吁吁地在廣場上來回奔走。下垂的繩索還有好一大半還沒點燃,只要在延燒到炸裂榴彈之前熄滅火焰即可。如果選在這個時候拆除炸裂榴彈,兩人應該再也不敢跟藍格作對了吧。

  就在藍格正準備追上去的時候——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熟悉的聲音突然自頭頂傳來。藍格微微一驚,回頭看著身後的馬車,這才發現車廂之中已經看不到夏綠蒂的身形,取而代之的是從車頂往前延伸的黑影。擡頭一看,夏綠蒂正威風凜凜地站在馬車的車頂上。

  「卑賤的討債人啊,你們的所作所為跟亡命之徒沒什麼兩樣。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對查帕爾提耶的人民行使暴力,甚至是強奪財產!」

  馬車頂上的夏綠蒂指著為了尋找水源在廣場上跑來跑去的兩人,正氣凜然地做出宣言。即使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兩人根本沒聽見夏綠蒂的警告,她也是毫不在意。

  只見夏綠蒂從馬車頂上一躍而下,手中多了一把出鞘的長劍。

  「我要以查帕爾提耶的領主之名制裁你們!」

  夏綠蒂的發言傳入耳中,藍格頓時慌了手腳。

  「住手!沒這個必要!事情已經結束了!」

  然而夏綠蒂卻對藍格的勸阻充耳不聞。舉起手中的長劍之後,少女展開突擊。短裙的裙襬迎風飛舞,連人帶劍朝著兩名男子直奔而去。直到這個時候,討債二人組才察覺夏綠蒂的存在。汗水淋漓的臉上露出訝異的神情,兩雙眼睛埏足睜得老大。

  劍刃翻轉、白光一閃。藍格見識過夏綠蒂的劍術,此時此刻不禁下意識地以手掩面,不忍目睹被繩索捆綁在一起的兩人悽慘的死狀。

  啪嚏一聲,捆綁兩人的繩索掉在地上。

  劍光飛舞之中,冒出火花的繩索和兩人的身上的衣服紛紛化成無數的碎片飄落地面,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藍格的炸裂榴彈。

  「啊……」

  「怎麼回事……?」

  討債二人組睜大了雙眼,無力地軟癱在地。

  藍格連忙從後面追了上來,拾起在地上滾動的炸裂榴彈。討債二人組當著藍格的面前呆呆地打量著自己的身體。巴巴德斯的外套只剩下一半,亞修也失去了背心的下襬,不過兩人都並未受傷。

  「好了,站起來接受我的制裁吧。」

  手持長劍的夏綠蒂威風凜凜的站在眼神茫然的兩名男子面前。

  「既然要制裁他們,又何必故意斬斷繩索?」

  藍格忍不住大聲抗議。將犯錯的人捆綁起來加以懲罰,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藍格實在無法理解夏綠蒂的想法。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為了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

  夏綠的義正詞嚴的開口,打量著藍格的眼神帶著一絲的輕蔑。

  「藍格,你聽好了,真正的貴族不能制裁無法自由行動的罪人。唯有藉由公平的決鬥取得勝利,才是真正的榮耀。這點請你務必牢記在心。」

  「那種人才不會跟你講道理!」

  藍格說的沒錯,尚未受到教訓的亞修己經流露出濃濃的殺氣。只見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短刀,打量著眼前的夏綠蒂。

  「你也是跟藍格一夥的……?哼!少了繩索的束縛之後,接下來倒黴的人就是你了!」

  「我不是藍格的夥伴,而是他的主人。」

  「所以你就是科爾涅?」

  亞修的雙眼佈滿血絲。事實上夏綠蒂早已報出了名號,亞修顯然是沒聽見。

  「很好,我就先宰了你!」

  怒吼一聲之後,亞修舉起短刀展開突擊。夏綠蒂眯起雙眼,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夏綠蒂的長劍突然彈起。藍格完全看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夏綠蒂以不疾不徐的速度揮舞手中的長劍,在半空中畫出美麗的弧形。

  亞修蹣跚地走了兩、三步之後,就這麼倒了下去。只見他口吐白沫,雙眼翻白,顯然失去了惑識。

  「放心,我用的是刀背。」

  只見夏綠蒂的嘴角浮現得意的微笑,視線落在巴巴德斯的身上。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巴巴德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臉茫然的表情。他知道科爾涅金融的藍格是個高手,卻萬萬也想不到看起來只是個文弱少女的夏綠蒂竟然也是個不容小覷的敵人。

  「無知小賊,就讓你們開開眼界吧。」

  夏綠蒂銳利的長劍斜指地面,端正了姿勢。只見她挺起單薄的胸膛,聳起瘦弱的肩膀,努力讓瘦小的身軀增添幾分威嚴。

  「我就是夏綠蒂·亞歷山卓·康士坦達·德·查帕爾提耶。查帕爾提耶第一百三十二代的領主、神聖吉克弗立德王親自任命的高貴騎士,統治天球的同時,也是全體人民的守護者。」

  一字不漏、一句不差,就跟昨天在藍格面前報上名號的說詞一模一樣。緊接著夏綠蒂又舉起長劍,指著一臉茫然的藍格。

  「他叫做藍格·多納修。為了贖罪,已經立下了矢志忠誠之誓,成為我夏綠蒂最忠心的家臣。」

  「家臣……?」

  眼見巴巴德斯以狐疑的眼神打量著自己,藍格心理面記者想要否認。可是夏綠蒂銳利的長劍正直指著鼻尖,藍格根本不敢開口說話。

  「罪人,乖乖接受制裁吧。親眼目睹我夏綠蒂的尊容,已經是你們畢生最大的榮耀。還不立刻跪下,恭恭敬敬地聆聽我約指示!」

  「哼,莫名其妙的小丫頭……」

  巴巴德斯的身形微晃,往後退了幾步。不過從臉上的表情看來,似乎並不是對夏綠蒂心生畏懼。

  「現在看你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巴巴德斯將右手繞到背後,對準了眼前的夏綠蒂。手中緊握著火繩槍的槍柄。

  藍格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從巴巴德斯的手法看來,他應該對自己的槍法相當有自信;然而夏綠蒂卻只有一把長劍,沒有其他的武器或是防具。

  只見夏綠蒂握著劍柄站在原地,目不轉睛的凝視著瞄準自己的槍口。

  藍格的心中不禁浮現一絲希望。夏綠蒂的劍術可說是出神入化,說不定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有打倒敵人的本事。至少在藍格這個外行人的眼中,夏綠蒂的劍技是肉眼所無法捕捉的迅速,即使對方的手中拿著火繩槍,說不定……

  「卑鄙小人!」

  汗水自夏綠蒂的太陽穴滑溶臉頰。

  「你到底把神聖的決鬥當成了什麼?沒有遠距離攻擊的武器,就不敢跟我一決生死嗎?」

  夏綠蒂的憤慨徹底粉碎了藍格的期待。

  「……等一下,意思是你打不過他嗎?」

  「那當然,對方的武器可是**呢。你該不會連這種基本常識也沒有吧?」

  「可是你的劍術……」

  「就算我的劍術再怎麼高超,長劍也不是**的對手。而且為了榮譽而戰的貴族在決鬥的時候一定都是以長劍為武器,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類遠距離攻擊的武器。」

  「不會吧……」

  藍格差點沒有跌倒在地。這個貴族家的千金大小姐還真的是以顛覆世間常識、粉碎他人期望為樂。

  「你在嘀咕個什麼勁啊……」

  此刻,巴巴德斯已經被怒火衝昏了頭,他瞄準少女的胸膛,將手指搭上了扳機。

  事到如今,就算再怎麼不情願,藍格也別無選擇了。

  「去死吧!」

  巴巴德斯大吼一聲,眼看著就要扣下扳機。這時藍格搶先一步丟出從懷中取出的玻璃瓶。那是誘眠彈——是昨天也在飛行船上使用過的魔術具。

  白色的煙霧瞬間籠罩四周。

  「嗚哇!可惡的小子,又是這個玩意兒!」

  失去目標的巴巴德斯並未扣下扳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綠蒂的驚呼聲逐漸轉弱,纖細的身軀無力地軟癱在地。

  煙霧彌浸之中,屏住呼吸的藍格伸手入懷,尋找斗篷中的面具。指尖傳來熟悉的觸感之後,藍格猛力一抽,試圖將面具拉出來。

  然而沾上眼睛的煙霧卻搶先一步發生作用。藍格的思緒逐漸模糊,雙膝痠軟無力,再也無法站立。

  啪噠一聲之後,倒在地上的藍格失去了意識。缺氧已久的肺部深深地吸了口氣,同時也將藍格吸入深沉的夢鄉之中。

  ※※※

  「什麼叫做魔力?」

  鏗鏘有力的聲響傳遍教窄的每一個角落。

  「世界萬物都是以物質和魔力所構成的。就拿『土』來說好了,『土』只是沙粒的集合體,卻可以培育草木、豢養生物。以火加熱,最後也會變成鐵。」

  聆聽臺上的老師滔滔不絕地講課,我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深怕遺漏了任何一個重點。

  擡起頭來看著講臺,凱賽貝克,迪波特教授的身影也同時映入眼簾。他就是我小時候在飛行船遇見的那個人——梅貝尤首屈一指的鏈金術師。

  「『土』之所以能夠產生這些作用,就是受到魔力的影響。所謂的魔力,就是不同的物質所呈現出來的性質。在魔力的加持之下,人類和天球才得以維持現況。」

  這堂課講違的是基礎鏈金術,對鏈金術稍有接觸的人都知道的常識。即使是才剛入學的我,也曾經有所耳聞。

  不管怎樣,得以在課堂上正式學習鏈金術,我的心中還是充滿了喜悅,教授的講課內容更是無時無刻帶給我驚奇的新鮮感。

  「人類一旦失去魔力,就會罹患疾病,化為植物人,最後失去生命。天球也是一樣的。我們所居住的天球之所以能夠殘存於世界,天球本身蓄積的魔力是最重要的關鍵。如果天球失去了魔力,就會自空中高高墜落,被黑暗的空間吞噬。」

  這時下課鐘聲響起,臺上的老師立刻停止授課。

  「好,今天就上到這裡。回家之後記得好好複習。」

  其他同學紛紛離席,只有我一個人依然坐在課桌前振筆疾書。好不容易抄完了講義之後,我立刻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當時我才剛進入梅貝尤大學,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新鮮。對於我而言,大學生活彷佛是置身天堂的夢境,畢竟當初我可是經歷了一番波折,才順利進入夢寐以求的梅貝尤大學。

  梅貝尤魔術大學的學生幾乎從小就接受魔術教育的薰陶,參加入學考試的人不外乎是來自魔術師世家、貴族或者是富商的家庭。像我這種來自空渡世家的門外漢,可說是異類中的異類。

  即使花了許多時間準備入學考試,還是有一半的問題解不出來,有些甚至連題目在問些什麼都看不懂。若不是凱賽貝克教授在背後私下運作,我恐怕在入學考試這一關就被刷下來了。

  參加魔術大學的入學考試必須自備推薦函,我卻找不到適當的人選。

  走投無路之際,我想起了當年「隨時歡迎」的那句話,於是我鼓起勇氣寫了封信,寄給凱賽貝克教授。

  信中當然附上了那枚戒指。自從救了妮娜一命之後,我又努力嘗試了好幾次,如今總算得以順利啟動封印在戒指中的飛行魔法。

  我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凱賽貝克在信中熱情地歡迎我加入梅貝尤的大家庭,跟大家一起學門鏈金術。除了回信之外,凱賽貝克……不,凱賽貝克教授也同時附上了親筆簽名的推薦函。

  在毫無預期的情況下取得推薦函,當時的我高興得幾乎快要跳了起來。

  離開教室之後,我急忙跑向凱賽貝克教授。教授平時忙於研究,也只有下課的空檔才有機會向他請教問題。而且我的成績本來就落後其他學生一大截,更是要抓緊時間向教授請益。

  於是我排開人群,試圖捕捉教授的背影,眼看著就要追上了。

  這時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學生突然搶在我的前面。只見她搖晃著濃密的馬尾,老實不客氣地抓著教授的肩膀,迫使教授不得不轉過身來。

  「凱賽貝克教授,我有一個建議。」

  「嗯?」

  轉過身來的教授似乎略感詫異,不過馬上就露出和藹的笑容。

  然而少女的語氣和眼神,卻與教授的態度相去甚遠,甚至連識趣的閃到一邊的我都不由得繃緊了神經。

  「什麼建議?」

  「既然這裡是梅貝尤魔術大學,教授的授課內容不是更應該符合最高學府的水準嗎?」

  「你們才剛進入學校,理應從基礎開始學起,難道不是嗎?」

  「那種基本常識,我早就在其他地方學過了。不是隻有我而已,其他人也是如此。這種粗淺的授課內容只是浪費大家的時間,請直接傳授更進階、更實用的鍊金術。」

  凱賽貝克教授和少女周圍立刻聚集了許多人,幾乎都是先一步離開教室的同班同學。有幾個人輕輕地點頭,出聲附和的人也不在少數。

  「你是認為程度太低……對吧?」

  教授的喃喃自語頓時讓表態支援少女的學生變了臉色。不過教授非但並未發怒,反而以溫和平靜的語氣回答少女的問題:

  「對於程度中上的學生而言,剛剛的授課內容確實過於簡單。不過你也別忘了,並不是每一個學生都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少女的臉色更加難看。只見她緊抿雙脣,凝視著教授的眼神流露出明顯的不滿。

  「所以讓每一個新生確實地打好基礎,就是我的教學理念。」

  教授話還沒說完,少女突然轉頭瞪了我一眼,眼神之中充滿了怨恨。由於這樣的舉止來得突然,我頓時吃了一驚。

  「都是你害的。」

  突然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我不禁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像你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人,不可能跟得上魔術大學的授課。我現在就老實地告訴你好了,班上同學的學習進度就是被你這種劣等生拖垮的。」

  「什、什麼叫做劣等生?學期才剛開始而已,少給別人亂扣帽子了。」

  心中有氣的我也不甘示弱地反擊。

  「是嗎?好,那你倒是說說看,剛剛的上課內容是在什麼時候、又是跟誰學過?不瞞你說,早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就已經從家庭教師的身上學過同樣的內容了。」

  「……我、我也從書本上學到了不少。」

  「老師呢?過去你跟過哪個講師、家裡又聘請過哪個家庭教師?」

  「唔……」

  「沒有,對不對?看吧,我就說嘛,不過就是船員的兒子罷了。」

  「那、那又怎樣?家人的職業跟學習鏈金術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別以為看過幾本書就很了不起!跟你這種半吊子的外行人同班,真是我畢生最大的不幸!」

  我跟她都吵紅了眼。兩人展開激烈的論戰,誰也不肯退讓。

  「巴妮拉·薩斯敦!」

  一聲怒吼傳遍走廊。

  我、少女以及在一旁看熱鬧的群眾無不回過頭來望著聲音的來源。凱賽貝克教授的臉上瀰漫著強烈的怒氣,凝視著少女的眼神更是異常嚴峻。

  「什、什麼事?教授……」

  懾於教授的氣勢,少女——巴妮拉·薩斯敦的表情十分僵硬,雙眸閃過一絲懼色。

  「你似乎有所誤解,而且是非常嚴重的誤解。」

  「誤解……?」

  「也罷,大家聽好了。鏈金術和魔術並不是有錢人的專利,而是屬於所有人的學問。任何人都不能挾著財力或是地位,將這門學問佔為已有。」

  「唔……」

  欲言又止的巴妮拉露出心虛的表情,顯然是無法否定教授的說法。教授似乎也對巴妮拉的反應有所察覺。

  「學習魔術的慾望與動力跟一個人的家世背景無關。所謂的魔術,就是開創更美好的未來、替每個人實現願望的學問。」

  先前聲援巴妮拉的學生個個垂頭喪氣。

  連巴妮拉本人也低頭不語。

  這時教授走到巴妮拉的身邊,他伸出一雙大手,溫柔地輕拍她的肩膀。

  「巴妮拉,窮苦的人不應該擁有夢想嗎?不應該抱持著希望嗎?」

  「不,當然不是……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那就好。來,順便向藍格道歉吧。」

  教授的大手輕輕一扭,讓巴妮拉直接面對著我。臉上的表情雖然有些不情願,自知理虧的她還是小聲地表示歉意。

  苦笑之餘,我也只能微微點頭。

  「很好,這就對了。」

  開懷大笑的教授同時拍了拍我跟巴妮拉的肩膀。教授的力道出奇的大,兩人都差點承受不住。

  「你們兩個聽好……不,其他人也聽好了。感情用事只會遭致他人的忌恨,還不如將對方當成競爭對手,好好自我鞭策。這樣子對自己才有好處,聽清楚了嗎?」

  人群之中傳來稀稀落落的同意聲響。只見教授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接著又打量著巴妮拉,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

  「巴妮拉,你可要好好地督促自己,否則可是會被藍格迎頭趕上的喔。」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巴妮拉嚴詞否定教授的說法。教授笑了笑,不以為意地摸摸巴妮拉的頭心,完全沒注意到巴妮拉端正整齊的髮型已經被他弄成了一堆雜草。

  時間過得很快。

  梅貝尤魔術大學採取住宿制,每天都會跟同班同學見面。

  自從上次的衝突之後,每當我在班上或是宿舍遇見巴妮拉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總是十分緊繃。

  轉眼間春天結束了,夏天也進入尾聲。基礎課程告一段落,實際操作的機會逐漸增加。

  今天上的是實習課,全班同學都坐在中庭的草皮上。將近四十名的學生無不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擡頭望著眼前的牆壁。

  實習課的內容是製作雷石。所謂的雷石,就是撞擊地面之後會產生閃電或是雷鳴的魔術具。只要以礦物當成物質,將火、水、風的魔力封印其中即可。

  乍聽之下似乎簡單,實際操作之後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如果要製造出產生閃電的雷石,就必須在製作過程中寫入複雜的魔術式。經過長期的艱苦奮戰之後,大家終於完成了自己的雷石,如今就是我們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展現成果的時候。

  中庭頓時化為鬼哭神號的修羅地獄。

  畢竟這是我們第一次親手製造的魔術具。

  有些人拿起雷石之後就遭到電擊,或者是在半空中放電。有些人的魔力分配比例出了問題,雷石在一瞬間燒成了灰燼。驗收的過程中甚至還出現了被雷石凍傷的誇張案例,讓人不禁好奇那位同學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看仔細了。」

  哀鴻遍野之中,巴妮拉翩然上場。

  只見她好整以暇地擲出手申的雷石。接觸牆面之後,雷石綻放出美麗的雷光。

  如雷的掌聲響起。此起彼落的歡呼聲之中,巴妮拉朝著我露出挑釁的笑容,我也報以自信的微笑。

  巴妮拉的成功著實令人欽佩,不過我也因此有所察覺。

  光靠課堂上的魔術式所製造出來的雷石絕對不可能成功,一定要用到接下來的課程才會提到的魔術式才行。

  好幾個同學黯然退場之後,終於輪到我上場了。於是我拿起自信之作,毫不猶豫地擲向牆壁。

  結果就跟巴妮拉一樣,雷石在牆面上綻放出美麗的雷光。

  「哇!」

  「你是怎麼做的啊?」

  人群再度爆出如雷的掌聲。

  我朝著人群之中唯一鐵青著臉的巴妮拉微微一笑。

  「……哼,還算不錯。」

  巴妮拉別過頭去,心裡面顯然不是滋味。

  課程結束之後,大家紛紛朝著教室前進。我跟巴妮拉也在其他同學的簇擁之下,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讚美與提問。

  「藍格·多納修、巴妮拉·薩斯敦,你們過來。」

  教授洪亮的嗓門瞬間壓過其他同學的喧噪。

  「恭喜羅,教授一定會好好地獎勵你們。」

  「快去吧。」

  在其他同學的讚美之中,我跟巴妮拉志得意滿地跟在教授的身後。

  然而教授的反應卻大出我們的意料之外。

  「為什麼將尚未學到的魔術式封印在雷石之中?」

  進入研究室之後,劈頭的第一句話立刻澆熄了我們的期待與喜悅。凱賽貝克教授非但沒有褒獎我們,語氣之中還帶著明顯的責備。

  「教授,我不懂您的意思。」

  巴妮拉率先發難。

  神情嚴肅的教授打量著我跟巴妮拉。

  「這次的雷石製作不應該成功。」

  「什麼……」

  「呃,這是什麼意思?註定失敗的實習課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相較於我的啞口無言,巴妮拉的反應顯得格外激烈。如果巴妮拉不在場,或許我也會提出同樣的質疑吧。

  「當然有意義。」

  教授低沉的語氣之中,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巴妮拉的臉色雖然難看,卻也不得不閉上嘴巴。

  「聽好了,魔術的力量就像是一把雙面刃。越級挑戰強太的魔力,往後必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教授,您的意思是我們不應該接觸超出能力範圍的魔術嗎?」

  「沒錯。」

  「可是……可是我們不是成功了嗎?」

  「那只是運氣好。」

  教授將十指緊握的雙手擱在桌上,冷冷地看著我們。

  「你們只是在我的監督之下,置身於課堂的安全環境之中,獲得了僥倖的成功。」

  教授的說詞實在傷人,我跟巴妮拉無不為之屏息。只見教授以銳利的眼神掃視我們,語氣十分平靜。

  「自滿的人終將染指巨大的魔力,造成難以想像的失敗。為了讓你們瞭解這個道理,我才安排了這個註定失敗的實習課程。」

  「我不明白,註定失敗的課程到底有什麼意義?」

  「意義就在於學習失敗。」

  「或許學習失敗真的很重要,不過……」

  我也無法接受這種說法。這可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親手製作魔術具,而且還獲得了空前的成功。大家都把我當成英雄,甚至連平常瞧不起我的同學都對我報以欽佩的目光,為什麼教授就是不願正視我的成就?我不是不明白教授的用心良苦,我要的只是教授的一句讚美,難道這種要求太過分了嗎?

  直到最後,教授還是吝於稱許我們的成功。

  巴妮亞不死心地提出反駁,教授卻堅持學習失敗的立場,絲毫不肯退讓。

  「記取這次的教訓,下次別再犯了。」

  談話結束之後,我跟巴妮拉被請出研究室。

  房門才剛關上,巴妮拉立刻皺起了眉頭,一副氣呼呼的模樣。

  「真是莫名其妙,我們又沒做錯什麼!」

  我完全同意她的說法。

  「稍微誇獎一下又不會怎樣……」

  「就是說嘛。哪有老師故意讓學生製作失敗的作品,簡直就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跟巴妮拉並肩走回教室,這可是相當罕見的畫面。再不快點回去,午飯恐怕就會被其他同學吃光了。

  就在我們互吐口水的時候,低沉的震動聲響突然傳入耳中。停下腳步往窗外一看,雨雲之中的大型飛行船頓時映入眼簾。

  「那是軍船。」

  跟著我停下腳步的巴妮拉喃喃自語。

  巨大的飛行船在地面投射出漆黑的影子,緩緩劃過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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