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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妹妹是殭屍(第一卷)》第2章
  「祈禱冥福」

  低沉的聲音響起,坐在鐵管椅上的風貴終於回過神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在對面行著禮。

  「……」

  風貴用沉默迴應對方。

  小小的葬禮會場溢滿了焚香的煙霧,伴著持續的木魚聲響,和尚的誦經聲和來客的小聲抽泣交織著。

  風貴咬緊了嘴脣。

  (姬之花…….)

  風貴雙手抱緊了放在膝蓋上的熊布偶。這個大紅熊布偶是三年前送給妹妹的生日禮物,妹妹很喜歡的布偶。

  花束鋪滿了祭壇前一小塊地方,遺像被放置在中間。黑色邊框的照片上是妹妹燦爛的笑臉。遺像正下方便是棺槨。妹妹身材嬌小,準備的棺木尺寸也顯得很小。

  (原來棺木大小也是根據人來製作的啊)風貴這麼想著

  「真是太可憐了」

  是剛才向風貴行禮女人的聲音。風貴看過去,她正對幾次用手帕擦拭眼淚的媽媽這麼說。

  葬禮是悄悄地進行的,會場只有十榻榻米大小,來客人數也是被限制了的。

  在哪裡都常見的平淡的葬禮。

  「風貴,快要收棺了,把那個布偶給妹妹放進去」母親對失神的風貴小聲說道

  風貴點了點頭,緩緩起身,但視線突然間扭曲模糊起來。

  (大概三天前就沒睡了吧,不,四天前吧?)風貴對時間的流逝都快沒有了感覺。

  風貴一邊小心地抱著熊布偶一邊走近棺木,檜木製作的光滑棺木因為某個原因已經蓋上了棺蓋。風貴無言地撫摸著蓋板,開啟棺蓋,一陣花香撲鼻而來。

  (姬之花……)

  漸漸開啟的棺蓋下,是妹妹嬌小的面容。

  妹妹生年十六歲,這十六年裡風貴沒有一天不會看到這個小自己一歲妹妹的臉。

  緊緊閉上的眼,長長的睫毛,小小的鼻子,塗紅了的嘴脣。人已經死了,但現在妹妹的臉卻仍如同馬上就會醒來微笑一樣活生生的。雖說可能是化妝的效果,但哥哥總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妹妹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了。

  自己的妹妹。

  姬之花已經死了這種事……

  (可惡!)看到妹妹那左半邊被繃帶覆蓋著的臉,風貴憤怒地想。妹妹臉上的繃帶給哥哥一記來自現實的重擊,怎樣的不情願也沒法逃開的事實。現在只能留下還算完整的右半邊臉展現著生前美麗。

  從上方看下去的風貴,無法無視這左半邊慘痛的繃帶。棺蓋沒能開啟讓來客看到妹妹遺容也正是這個原因。不用觸控,就可以知道這繃帶下面早已是血肉模糊。

  光是想象一下就倍感滲人。但此刻的風貴更是難以抑制的是胸中的怒氣。

  三天前下午。

  放學途中的姬之花被突然衝出的時速超過一百公里的摩托車撞飛了。像飛舞花瓣一樣被撞飛的妹妹,面部直擊混凝土地面導致了左半邊臉面目全非。死因是令人無法想象的撞擊帶來的震盪,當時就無法救治了。

  (可惡!…….可惡!……可惡!!!)

  風貴把牙咬得卡卡直響,他無法原諒那個摩托車手。現在之所以能表現出與衝冠怒氣成反比的冷靜,不因為別的,妹妹的死對哥哥來說實在太過於突然,根本無法找到真實感。

  此刻的風貴眼前只有血紅色的怒火,心像被開了一道口子一般充滿了迷茫的絕望,有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的感覺,時不時便懷疑其實自己只是在做著一個夢而已。

  而殘酷的事實現在卻一直襬放在眼前。

  看著逝去妹妹那靜靜的臉龐,哥哥緩緩握住了她的手。一邊期待著生前的餘溫,一邊用手觸控妹妹那美麗的右邊臉龐。

  冰涼冰涼…….

  (真就這樣……就這樣死去了啊)

  哥哥風貴總算能確認妹妹已經不在了。

  「究竟是哪位啊?!現在可正是葬禮當中!」突然入場處變得吵鬧起來。

  (怎麼了?)

  風貴皺起眉頭,但被人群擋住了視線的他看不見入口。

  「真煩人啊——!讓開!你擋道了!擋道了!」

  剛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便立即傳來了一陣男人的悲鳴「呀啊啊啊啊啊——!」

  「想擋我的道你還差一百年呢!你擋啊?!看你擋得住!!」

  接著便是女子嗚哈哈地笑開了的聲音。

  風貴一直站在棺木前,不一會兒人群便都讓開到兩邊。那個女人從正中間走了過來。

  「什!…」

  面對眼前的人,風貴撐大了雙眼。

  這個女的一身大紅外套,不僅脖子邊的毛領是大紅色的,裡面穿的V型領T恤衫和超短裙也是大紅的,甚至連腳上的長靴也是大紅的。

  「不要用那種怪異的眼神看我哦!沒問題的!騙你的!~」

  她雙手插兜一邊哼著鼻音一邊直直地向風貴走過來,途中放置的鋼管椅被她隨便踢到一邊。還真是個自走自路的傢伙。

  這是個身材苗條、年紀在二十五左右的漂亮女子。伴著長靴發出的吱呀皮革摩擦,耳邊齊整的紅髮跟著晃動。鼻樑端正,容貌端莊,是個讓人討厭的美女,還塗著鮮豔的口紅作著笑,彷彿現在就要去約會一樣的輕浮裝扮。

  這樣的裝扮在葬禮裡實在太扎眼了。

  「哦——、就是這個啊,這就是那個棺材啊!」她走到風貴跟前毫不顧忌地這麼說道

  「……」

  面對這麼異樣的稀客,風貴無語了。

  「那個、你是哪位?」

  大紅女子看了一眼風貴便笑起來,輪廓清晰的臉上,眼神卻顯得十分睏倦。她大幅度地扭轉身子大驚小怪地盯著風貴。

  「你是什麼人!來幹什麼!」穿成這樣來葬禮超出了常識,怎麼想都不會是來焚香祭奠的來客,風貴下意識地擋住了身後的棺木。

  「我?我名叫せつら、多關照」

  女人無視了風貴帶著“給我出去”意味的憤怒呵斥,只是輕巧地丟下這句話。

  「沒人問你的名字!」

  「啊啦?“你哪位啊?”不是你問的麼?不是在問我名字麼?不是嗎?沒打聽我的名字?!哭給你看哦!!」

  「沒問!」

  「啊呀真是,失敗、失敗」說罷就毫不顧忌風貴心情地笑起來,看起來完全沒把風貴放眼裡。

  「我說你是不是搞錯地方了?這裡現在可是正在舉辦著葬禮的!」

  為自己的妹妹舉行的葬禮。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的風貴第一次有了想哭出來的衝動。

  姬之花已經死去三天,風貴直到現在都因為無法接受而沒能哭出來。但現在,他卻在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面前流下淚來。

  因為感覺為妹妹最初也是最後的送行要被破壞了。

  女子看著他,笑著回答道

  「我知道,我是來最後看姬之花一眼的」

  「………姬之花的熟人麼?」

  從這個女子口中聽到妹妹的名字不禁會讓人懷疑自己的耳朵。

  「啊,是朋友,關係非常非~常要好的,我們」女子順勢說。

  雖然長得很漂亮,但是如果說是高中一年級妹妹的朋友的話又顯得年齡太大了。更何況,姬之花有大人的朋友什麼的,風貴從來沒聽說過。

  「真是朋友?」

  沒打算懷疑卻還是說出了口。

  「啊啊,對的,你也可以不相信啊,嘛,我只是來送這個來的」

  說著女人就把手從外套中間豐滿的胸間插進去,抽出一個細長的東西。

  「這種東西不要放那種地方到處亂走啊!」

  想也不想就吐槽了。

  「這可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放這種地方不是最保險麼?」

  「那、那個….話是這麼說」差點掉進這個女人的步調的風貴終於晃過神來

  「那麼,這個就交個你了」

  說著女人就把那個細長的東西交給了風貴。

  「什麼東西?這是」

  怎麼看都是個注射器,注射器膛內還搖晃著鮮紅的液體。

  「這個…難道說是血?」

  「不是哦,是藥,稱作“heart.open.the.return”」

  風貴一聽這個神祕藥水的名字就感覺太騙人了。

  「這種東西…」

  有什麼用?莫名其妙。

  「這個東西啊,可是非~常特別的藥哦」

  「誒?!」

  風貴明顯感覺耳朵邊有一陣熱氣,嚇得發出了聲音。不知什麼時候女子的臉已近在眼前。

  「幹、幹什麼?!」耳朵因為耳語發癢的風貴不由得縮起脖子。

  貌似聽到“好可愛”的聲音,但風貴沒有顧得及對這個作出反應。

  「這可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藥哦,給你妹妹注射這個的話就可以讓你妹妹復活」

  「——!」

  風貴猛地擡起臉來,看著眼前這個神祕女子

  「能夠……讓人復活?」

  「是讓死者復活的禁斷藥物,所以代價可是很高的」女子的口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這個藥物產生什麼副作用的話,我可概不負責的」

  女人看起很困卻閃著灼人嚴厲的目光。「如果你認為這都是無所謂的話,就親手讓你的妹妹復活吧」

  完全聽不出半點玩笑的語氣,從彷彿要看穿風貴的挑釁眼光裡,風貴感受到了燃燒般的情感。

  (是來真的)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風貴咕嚕嚥了一下口水。

  而女人卻一下子回覆了笑臉,眼神也迴歸了倦意。

  「就是這樣,我的任務到此完成!之後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

  「誒?等、等等?!」

  可是她早已扭頭爽快地朝來時的方向走開了,兩邊一群看得莫名其妙的來客。

  「哼~哼~哼~哼~哼~」還不顧別人銳利的目光徑自哼起調來,仔細一聽還是前段時間流行的動畫主題曲。

  大紅的女子身影從門前消失時會場一片寂靜,抽泣聲更是沒了。

  「我的腳啊、我的腳!」只剩下剛才在門口被大紅女子踢到的那個西裝葬禮員的悲鳴聲。

  「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像颱風一樣的女子一卷而過,只留下一個受傷者和這樣一個針筒。

  風貴仔細端詳這個針筒,輕輕搖晃了一下里面紅色的液體。

  「在發光?」液體似乎在微微發著閃著光,讓風貴不由得眨了眨眼。

  「風貴,剛才那是什麼人啊?」母親走過來問道。

  「不知道」風貴老實回答。

  「是麼,也不是姬之花的朋友麼?」

  雖然女子公開說過是妹妹的朋友,但風貴還是點了點頭

  「姬之花怎麼可能有那種朋友」

  「哦,也是」母親面無表情地回答一下就朝著棺木看了一眼,「趕緊把棺蓋蓋上吧,這樣對大家太失禮了」

  雖然很想說這有什麼失禮,但風貴沒說出口。雖然不討厭自己的母親,但是風貴不禁會想,對失去了女兒的事母親自己究竟是怎麼的想的呢。

  難道是真心感到悲痛了麼?

  (爸爸也是)

  葬禮裡並沒有爸爸的身影,而是因為工作出去了。

  都在工作的父母是所謂高學歷高收入的精英白領,爸爸是獨當一面的律師,母親則是能被專門雜誌報道的著名外科醫生。雖然母親好不容易請到了假,但是父親今天卻為了去為別人在法庭上作辯護而撇下了自己女兒葬禮。

  已經不是小孩的風貴明白律師不能中途缺席按日期定好的法庭審理,但此刻的風貴還是不由得抱怨:

  「就因為這種事情不出席葬禮,究竟是怎!麼!回!事!」

  從始到終都保持著平穩情緒的母親雖然在別人眼裡可能顯得非常穩重,但實際上又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明明連妹妹因事故變得不堪入目的臉都猶豫顧忌怕被別人看見。

  (僅僅因為不便示人就這樣蓋棺不被任何人看到也太奇怪了)

  即使悲傷也不能有損一般社會的常理,這就是母親的選擇。妹妹的死看來對於母親也不過如此吧。風貴怎麼都抑制不了自己的懷疑。

  「真是很抱歉,驚擾到大家了」母親便說著便向著會場方向低下了頭。

  葬禮公司的員工趕忙重新排好椅子,和尚也像忽然才想起似的再次誦起經來

  風貴背對著鞠躬的母親再次走向棺木。為了最後看一眼自己的妹妹。

  「對不起…….姬之花」

  哥哥說出發自內心的愧疚,此時的風貴隱隱明白了妹妹黏著自己的緣由。

  父親也好母親也好,並不是不愛自己的子女。但自己哭訴時,他們只會說“是你不夠努力”這種話並自以為是正確教導方式,他們就是這樣的無論自己陷入怎樣的悲傷,都無法伸出雙臂擁抱自己的父母。

  最不能讓風貴容忍的就是這樣的祕密葬禮。妹妹的死因既不是自殺也不是招人怨恨而被害,父母卻僅僅因為妹妹殘缺無法示人的臉而採用了這樣簡陋隱蔽的葬禮。除去少數幾個人,學校的同學朋友和附近的鄰居都沒有被邀請。對妹妹來說,重要的人也許都未能來送行。

  就算人們對自己的死沒能感到悲傷,但連自己曾經親近的人都沒能來為自己送行這種事,換了風貴也是絕對無法接受。

  (對妹妹來說,也許只有在我身邊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宿吧)

  風貴看了看手裡的注射器

  「而且,對我來說,妹妹也是我的歸宿啊」

  被撒嬌卻從未感覺過膩煩,雖然有時會惹麻煩,但每次能被妹妹依靠風貴都會由衷地感覺高興。

  但是現在妹妹卻永遠不在了。

  「怎麼會有這種…….」風貴轉著手裡的注射器,紅色液體隨之搖晃。

  —讓妹妹復活?

  無法讓人相信,就憑這樣管藥水就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話,這種神奇藥水真實存在的話,

  這個世界早就該沸騰了。

  「給我—聽好了,這是魔女的鬼話」

  但此刻的風貴還是忘不了那個女子說過的話

  (魔女…….)

  關於魔女,風貴並不能想象出除平常那些想象出來的形象之外的東西。

  但這個大紅女子卻自稱為魔女。

  (假如這個來路不明的藥水是被魔女施加了魔法的魔法藥水呢?)

  這個想法還是從腦海裡浮起來了。儘管別人怎麼想都只會認為是在痴人說夢的想法。

  帶著這種想法的風貴看向棺內,妹妹白皙的脖子近在眼前。

  (只要在這裡注射下去……)

  妹妹就有可能復活。明明不可能,風貴強迫自己似的這樣想。一邊否定著自己一邊還是將針筒靠近了妹妹的脖子。

  難道還要給已經受傷的妹妹增添新的傷口嗎?想到這個的一瞬間風貴又猶豫了。就算只是一個針孔大的傷口,也能帶給哥哥明顯的罪惡感。

  「可是,這樣說不定能夠讓妹妹復活!」

  風貴咬起了嘴脣。並不是相信魔女的話語,僅僅是對藥水產生了一種期待。

  「哥哥!最喜歡你了!」

  妹妹的笑臉,看過幾百幾千回的笑臉。

  「哪怕一次,如果能再次看到的話」

  此時的風貴猶如在向惡魔出售靈魂。針孔小心地刺入了脖子,針頭毫不費力地穿進妹妹的肉體。風貴大吸一口氣,一下子將紅色的藥水推了進去。

  這時誦經也正好也停止下來,和尚舉起了最後的焚香。

  「風貴,到這邊來」

  母親呼喚站在棺木旁邊的風貴。風貴匆匆將紅色熊布偶塞進棺木,但眼睛卻一直盯著妹妹的臉。

  ………….

  ………….

  (這不是完全沒反應麼!!!)

  魔法藥水注射進去了,但是奇蹟沒有發生。

  (果然還是騙我的!)

  那種怪異大紅女子的話就不該聽,完全的欺詐!

  (我真蠢!)

  意識到自己完全被騙了的風貴憤怒而怨恨

  (這是最卑劣的欺詐!)

  「風貴,快點過來!」見風貴一直不動彈的母親不耐煩了,親自走近了棺木。

  「…不能繼續這樣把姬之花暴露在外了!」母親粗暴地蓋上了棺木,只是一瞬間的舉動,但十足歇斯底里。

  「媽媽!」

  風貴剛一喊道

  「差不多該出棺了,也應該做完最後的告別了吧」母親別過臉,毫不顧及他的想法。

  「啊,嗯….」風貴一邊說一邊把用完的針筒藏到了身後。

  如果被精通醫學的母親知道給妹妹注射了這種莫名其妙藥水的話肯定會被訓斥一頓。

  風貴選擇了閉嘴,只能一邊感受著自己的無知一邊跟上了前面的母親。

  和尚作了一個禮退下祭壇,穿著黑色制服的葬禮公司員工就上前圍住了棺木。他們熟練地在棺蓋上釘上了一圈釘子,隨後小心地擡起來。

  「那麼,就讓我們出發吧」領頭的人這麼說著,向母親和其他來客們鞠一躬。

  抽噎聲音一下子高起來。

  「拜託你們了」

  母親卻一臉嚴肅,全無失去女兒的悲痛。

  六個人擡著棺木,即將出會場。

  擡上等在外面的靈車的話,剩下的就只有到火葬場火化成灰了。

  (姬之花!…….姬之花!………)

  風貴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但那個被裝進小小棺木的妹妹,再也無法坐起來了。

  祭壇上的百合花香變得刺鼻起來。

  姬之花的棺木朝著門口前進,迎向生命在這個世界的終的。

  風貴的明天還將繼續,但裡面沒有妹妹的身影。風貴想努力地接受這個現實,強忍著淚水。

  僅僅十六歲。

  百合姬女子高中合格入學,本該為新制服而喜悅的妹妹。

  「哥哥!怎麼樣?怎麼樣?合適?」眼前彷彿就是姬之花自滿而興奮地穿著嶄新雪白水手服的身姿。然而她入學以來卻還未滿三個月。

  (為什麼就不是我呢)被摩托車撞到的人如果是自己的話……

  妹妹前途無量萬項全能,哥哥卻是個三流高中的學生。雖然總算考上了四宮冰高中,但偏差值擺在了眼前,成績也是在末尾徘徊,運動神經更是無從談起。

  (為什麼是姬之花啊!如果換成我…換作我……)

  就在風貴痛苦地俯下身子,將要流下眼淚的時候。

  「地震了?」

  擡著棺木的六個黑制服男子一齊叫起來。

  「哈?」

  風貴看向他們。那六個人顯得十分慌張。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母親嘀咕起來。

  當然,沒有發生什麼地震,看起來搖晃的是他們自己。

  「放下來!暫時先放下來!」帶頭的人這麼喊起來。說著六個人就協作一致,一邊保值者平衡一邊將棺木放到了地板上。

  咔嗒、咔嗒、咔嗒……棺木前段發出一陣聲響。

  「棺木…在搖晃?」有來客這麼說

  風貴睜大了眼睛

  棺蓋在晃動!一邊發著聲音一邊在晃動!

  「什——!」

  風貴嚥下口水,就在那時

  「這是什麼!?等等、嗯…………!真重!到底是在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從棺木裡傳來,隨即就聽見從棺內傳來的“咚、咚”的敲打聲。

  「裡面的人在動?!」

  「笨蛋!那怎麼可能!」人們慌張起來。

  但此刻的風貴卻是另一幅神情

  「姬之花!?」

  原本的陰鬱的聲音也顯得十分清晰。風貴一邊喊著一邊奔向了棺木。

  「姬之花?姬之花麼?!」

  「哥哥?……哥哥?!!,你在那裡嗎?」

  說著棺木裡就有了迴應,是姬之花的聲音。

  「趕緊給我把它開啟!」

  風貴說著那些員工就開始拔起了棺釘。

  ……接著,棺蓋被慢慢開啟。

  「唔哈!真以為就要窒息了!」

  姬之花在棺木裡說著,一邊抱著紅色熊偶一邊燦爛地笑著。

  「不是…騙人的麼…」

  「哥哥?怎麼了?怎麼用那種看到碰到野熊沒死的人的眼神看著我」

  坐在地板上的哥哥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妹妹。雖然的確是常用的捏他,但很不巧現在風貴沒有吐槽的心情。

  有人發出了尖叫,有人慌張地六神無主,有人原地發愣,但他們毫無例外都在驚異地張大了嘴盯著眼前的姬之花。

  而姬之花也用同樣怪異好奇的眼光看著這一切。

  「什麼地方啊?我究竟…為什麼被塞到這麼狹小的東西里啊?」看著自己身下的棺木好奇地歪了歪頭。

  那個,要說這是為什麼啊……

  這是你的葬禮!———誰也沒說出口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悲鳴撕破了空氣。

  「呀!什、什麼?!」姬之花驚訝的轉過頭去

  母親嘴裡泛著泡沫倒下了。

  「哥哥、怎、怎麼回事?!」妹妹一臉驚愕,皺起了眉頭。

  雖然左半邊被繃帶包著,但右半邊仍然能看到表情。

  就好像是活著的…….不,就是活著!……….

  驚異的風貴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極度喜悅,一把抱住了妹妹。

  「呀!哥、哥哥!?」

  姬之花看著緊緊抱住自己的哥哥驚訝了,但臉上卻高興地笑著。

  ————奇蹟。

  這一天,一個死者在葬禮裡起死回生的奇聞就發生在每個人眼前。正因為發生在自己眼前,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實。

  早上七點。

  鬧鐘準時響起了曲子,調子是牽小牛去市場時唱的“donadona”

  「唔………………」

  這調子讓現在極度發睏的風貴聽來有身體被人痛削的感覺。

  早上的風貴總也起不來床,為此他還把鬧鐘特意放在了床外伸手夠不著的地方,一到早上就一直讓它這麼一直響著。

  「唔………再五分鐘……」

  聽不懂人話的鬧鐘當然還是繼續響著。於是風貴一把將靠枕壓在了臉上。

  人到此時都差不多該要意識上浮了,但總還是會本能地拒絕徹底醒來。而且風貴實在是太困了。

  啪嗒啪嗒——

  樓道傳來腳步聲。

  「哥哥!鬧鐘響了!已經早上了!」

  妹妹姬之花沒敲便徑自開門進來了。

  「再等……五分鐘」

  「不行,你總是這麼說著一直懶床的!要是遲到了可是哥哥你倒黴哦!」

  「五分……求….求你了…咕嚕——」打起呼嚕的風貴

  「真是的!」

  妹妹雙手叉腰,鼓圓了可愛的臉。

  「這下就可只能靠武力解決了,哥哥!覺悟吧-~」

  說著就一把揭開了靠枕。

  「啊哈!~真棒!哥哥睡糊塗的臉真誘人!~」

  看到枕頭下面哥哥睡糊塗了的臉,妹妹不禁喜形於色。

  「真是森林裡的睡美人~被毒蘋果沉睡的白雪公主現實版-~!真漂亮~~」

  「咕哈!!?~~姬之花——!不許說那個詞!」

  不愧是過敏的哥哥,一聽到這個詞便來了反應,剛才還迷糊著就一下子睜開眼抗議。

  “不能對風貴說漂亮這個詞”是大鳥家家訓。

  不過妹妹貌似沒這麼想。

  「咿呀!~哥哥生氣的臉~真是太~棒了!」

  華麗地無視了哥哥的抗議。

  「一大早就吵鬧也是一種“痛快~”哦,因為怎麼看都是心意相通的夫妻表現嘛!所謂越吵關係越好的哦!~」

  說著姬之花便雙手捧臉左右搖擺作起了害羞狀。

  風貴物無語了

  (到底是做了什麼錯事,妹妹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生物啊~!)

  雖然妹妹的奇行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每次剛起床還迷糊的哥哥總會這麼認真地想上一遍。

  「——!姬之花,那是什麼打扮?」

  總算意識到了妹妹身上穿的衣服,風貴睜大起眼。

  妹妹一聽也把注意放回自己身上,接著便自滿地挺起胸來。

  「鏘~!今天就可以返校了哦!怎麼樣?合適吧~」

  此時的妹妹一身雪白的水手服,衣領和裙裾上縫著金色的刺繡,胸前扎著的領巾中央同樣彆著金色的百合花繡針。不用說,這身白得炫目的衣服是妹妹的高中制服。

  「這就又上學了麼?」

  風貴不由地露出笑來。

  妹妹的奇蹟生還。

  距今差不多快一週過去了。

  「也總不能一直待在家裡吧?雖然能一整天都想著哥哥一邊準備晚飯一邊等哥哥回來的生活最棒了……」

  姬之花說著的樣子還挺高興。

  現在的妹妹已經恢復到連左半邊的繃帶都去掉了,可謂名副其實的完全復活。

  奇蹟的生還!——啊,僅僅如此對風貴來說就已經是無上的幸事了。

  嘛,就是後來有點麻煩就是了。

  母親當時目擊這一獵奇事件立時便昏厥了過去(看來的確已經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

  葬禮會場同時也陷入了混亂。救急車忙著搬運昏厥的母親,和尚唸叨著“佛祖的奇蹟顯靈啊~~”一邊對著妹妹跪拜,一群葬禮公司員工還在一邊連連下跪道歉………總之會場是一塌糊塗。另外一旁的來客都同樣是手足無措,最後都只能取出手機打電話給別人彙報這一眼前發生的奇事。

  「居然復活了!不是啊!是死人起死回生了!明明已經死了的啊,現在居然活過來了~!」

  「慰金都給了啊,是不是該改成禮金啊!?可是,這應該算什麼慶祝啊?~」

  之類之類的,混亂引起的混亂會話充斥著會場。

  眼前發生死人死而復生的情況,任誰也不能正常地作出正常反應。話說作為沒有事先能預想的狀況,會場一團糟也是理所當然。

  「臉上沒留下傷痕真是太好了」

  風貴看著眼前的妹妹這麼說。

  姬之花復活的同時,臉上也奇蹟般痊癒得沒留下一丁點痕跡。一如往常的妹妹在喜不自禁的哥哥眼裡都感覺顯得耀眼起來。

  妹妹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肩下垂著的淡茶色的頭髮比初中時已經長長了不少,但妹妹的笑臉還是一如過去的可愛。

  姬之花還活著,她的笑臉還在眼前。

  在葬禮會場的風貴以為永遠再也見不到的笑臉,現在就在面前。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一週,但一回想到當初的絕望感,風貴還是不禁會眼前有些模糊。所以現在的風貴真心感謝著這眼前的笑臉,同時感受著滲入內心的喜悅。

  「謝謝你,哥哥」

  姬之花這麼說。

  「為什麼要謝啊,我可什麼都沒做哦?」

  「我啊,現在能這個樣子,還能繼續去學校,全~~部,是因為哥哥在保護我啊」

  說著姬之花便輕輕抱住了哥哥。

  「是哥哥,多虧哥哥把我從那些野蠻瘋狂醫生們手裡救下來的。」

  「啊啊….嘛、那個嘛…那是隻我做該做事情的結果啦」

  說著風貴苦笑起來。

  在母親被送到的那個醫院裡,起死回生的妹妹差點就成了所謂奇蹟醫學例項學會的實驗體。雖然活著的人不能作為實驗體,但僅僅因為死過一次這樣的不負責任的理由妹妹差點被他們當做實驗體作全身檢查。

  不僅如此,不知道什麼時候得到訊息的電視臺也集體趕到了醫院,差點就要成為撼動全日本的一大新聞事件。

  而這時候的風貴則只能暫且全力擋住了殺到的醫生和媒體記者,沒讓他們能接近妹妹一步。

  最後,還是終於夜裡趕到了醫院的父親,喝斥一頓手足無措的自己併為妹妹解了圍。再也沒有那一天的父親更讓自己能感覺父親到底是個獨當一面的律師了,不僅活用法律知識打消了醫生的意圖,同時成功回絕了所有的來訪記者。雖說不上精彩,但卻一場能讓對方所有人都說不出一句話的成功斡旋。

  妹妹的生還劇就這樣,以少數人驚曉的情況下迎來了落幕。

  (幸好沒鬧成大事件)

  姬之花的生還劇只停留在了那天出席葬禮的來客記憶裡。雖然人的嘴不能上拉鍊,傳言可能還會流傳一陣子,但在網路發達手機訊息飛速的現在,這種傳言不久便會被龐大的資訊洪流淹沒的吧……….

  ——嘛,這也僅僅是風貴的想法。

  總之現在只要當事者妹妹和自己不把這事實向世間公佈,生活還算安穩的。而且,母親貌似也不願意讓不好的流言散佈而向同院的醫生們施加了壓力,父親也在自己的業內做了相當的工作。

  「哥哥,快點換好衣服,早飯已經做好了要趁熱快點吃的~」

  「啊、嗯」

  風貴應和著,但看了一眼面前的妹妹又說

  「姬之花,我記得可是說過我能自己換衣服的吧?」

  心情不錯的妹妹卻已經從壁櫥裡取出了哥哥的襯衫,這讓哥哥不由得皺起眉頭

  「別那麼說嘛,給哥哥換衣服可是我的幸福啊」

  「我可已經高二了啊」

  且不說自己不是三歲小孩了,自己總算是這個傢伙的哥哥的吧。

  「好啦好啦~都這時候了就別介意了!」

  「不介意就怪了!——話說,這對話和昨天的迴圈了吧?!」

  妹妹每天都試圖過來給自己換衣服,自己怎麼都攔不住。

  「哥哥!要鬆鈕釦了哦——!」

  姬之花邊說著邊就把手放在了哥哥身上睡衣的鈕釦上,可愛的笑臉上卻是完全的好色大叔眼神。

  「不要!我自己換所以你先出去!」

  風貴說著就一把從後面推著妹妹,想就這麼把她推出房間。

  「啊——哥哥!過分!我明明這麼出於好意想給哥哥換衣服的說~~~~~」

  「哪的好意啊!好奇心連瞎子都看見了——!」

  「那個、那個,還不是因為哥哥太漂亮了沒辦法嘛!」

  「咕—!你又有說“漂亮”!你要我說幾遍才懂啊?!」

  「漂亮就是漂~亮~!」

  「算了算了,總之你先出去!早飯我會去吃總之你先給我出去!」

  說著就把水手服妹妹向門外慢慢推過去。

  「哥哥!疼!真過分~對女孩子怎麼能用這樣的蠻力招數!」

  「還不是因為你!」

  真是的!正要這麼嘆息的時候,風貴聞到了一股沁鼻的香甜氣息。

  「……….?」

  「怎麼了?」

  看哥哥停止了推動有點不可思議。

  「不是……話說你……噴香水了?」

  一股香甜的氣息,一種刺激腦髓至全身震顫令人慾罷不能的氣味。

  這氣味讓人讓人思考不能但卻不可思議的是完全不能讓人感覺討厭。

  「香水?怎麼可能噴那種東西」

  妹妹不可思議地說

  「在百合姬女子高中噴香水上學的話,會立即被停學的」

  話說那個高中的確是校規很嚴格的。不僅禁止使用手機、禁止所有首飾品,除了禁止之外,手帕和紙巾還被強制要求作為女生的必備品隨身攜帶。

  「昨天臨睡前我在房間裡燒了點香油,是不是因為沾了那個的氣味?要是那樣就麻煩了啊,現在清洗也來不及了。」

  妹妹說著就聞了聞自己的袖口,動作像個小貓崽一樣可愛。

  「………」

  但風貴聽著妹妹的聲音,意識卻模糊起來。

  自己如同融入這股芳香一樣,忘我而很舒適的感覺。

  (怎麼、好像感覺好舒服)

  這麼想著就越發想聞,越發想全身投入這股讓人著迷的香味中。

  被香氣弄得神魂顛倒的風貴,下意識地伸出了手。

  「哥哥?!」

  手伸向的正是前方的妹妹。

  (啊~好像在空中飛的感覺)

  如同睡夢臨醒,意識尚未清醒一樣的模糊感覺在風貴的大腦裡瀰漫開來。

  「呀!哥、哥哥?!…….」

  姬之花這麼說著,但哥哥像是什麼都沒看到,意識溶解到已經看不清眼前,只是憑著本能開始了動作。

  ——想全身浸入這股香甜氣味中。

  「哥哥真是的,大~膽~~~但還是、太棒了!」

  妹妹抱過來,不,是風貴牢牢抱住了妹妹,姬之花只是把手輕輕放在了緊緊抱住自己的哥哥身上。

  風貴開始把鼻子埋進妹妹的脖子,盡情地聞起了這股香氣。

  「呀——!真是,好癢的」

  妹妹被哥哥的動作弄出了可愛的聲音,在這個香氣中變成一股電流般刺激著風貴的腦髓。

  (真想就這樣,和她一直這樣……)

  風貴全沒了哥哥的立場,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讓人震顫……

  讓人沉醉………

  好舒服……

  風貴細細感受著這種耀眼的幸福。

  (啊——已經不知道怎麼回事了…….)

  漸漸麻醉的感覺讓自我意識漸漸消散開來。

  (啊——已經身不由己了)

  風貴飢渴地抱住了妹妹。

  香味還不夠,還想再要。

  這是一種不帶性意味的慾望,令人無法言述的未知感覺完全支配了風貴。

  『哥哥,果然哥哥是愛著我的!感動!~』

  姬之花潤溼了眼說,面朝向哥哥。

  『…了我』

  哥哥的話讓姬之花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

  「誒?什麼?哥哥你說什麼?」

  「吃了我」

  「吃……了?」

  「對,吃了我!姬之花!」

  「哥哥?」

  「想和你融為一體,想成為你的一部分!」

  對香氣的滿足之後襲來的便是劇烈的飢渴,風貴失去了理性,完全被這股讓人無法思考的慾望支配了人格。

  僅僅想立即被姬之花吃掉的慾望。

  『什、什麼!難道說要越過那堵“牆”嗎?!』

  會錯意的妹妹到底還是要臉紅起來了。

  「那可是不止一點的無盡高牆啊!憑我的理性都沒法想象能穿越的說!現在哥哥卻…….哥哥卻…….?!」

  風貴用甜甜的聲音低語,向姬之花哀求著。

  (求求你了,你的要求我都會聽的……所以、所以快點吃了我!)

  這時候的風貴全身奇癢般悸動,斷路的思考迴路只能重複“快被吃掉”的命令,只能一味地這樣請求快點吃了自己。這種感情根本無法用理性抗衡。

  「哥、哥哥那麼想的話……求之不得!——但是」

  「但是、對我來說,哥哥可是神聖的存在,那個、那個……不行——!」

  妹妹說著就給眼前這個要求吃了自己的哥哥一巴掌。

  巴掌聲輕輕地在室內響起。

  「——哈啊?誒??」

  這一巴掌,風貴終於被拍醒了。

  「哥哥可是天使!是我的天使!和天使相通是不行的!正是因為無法身體相通才能與永遠而絕對的存在產生完美的關係,那才是我想要的和哥哥的關係。

  所以…所以……忍耐!」

  妹妹漲紅了臉,但卻像在享受著無上的幸福似的微笑著。

  風貴奇怪地歪起了頭,看著妹妹正感覺不可思議的時候

  「~~~~~~~~~~~~~~~~~~~~~~~~~~~~~~~!!」

  風貴的臉像亮起了大紅燈。

  「我、我、剛才……剛才幹了些什麼玩意兒?!!」

  想著腦子裡就像抓拍一樣閃現出剛才的場景。

  「是我抱住了這個傢伙?!還、還吃…….讓吃了自己?!」

  這種事實真是讓做哥哥的不願意說出來。

  (這種、這種事——居然是我?!!!!!!!)

  「哥哥?」

  「唔誒?!」

  對著開始對自己瞪圓了眼迫近的妹妹,風貴想也不想就往後面跳開。

  「啊、不、不是的!剛才的不算!就、就是說啊!不是你想的那樣!」

  開始拼死辯解。

  「哥哥?怎麼回事?哥哥怎麼那麼一副痴漢被抓住時的猿臉一樣?」

  「別給我打那種難懂的比方!」

  這時候也不放過任何吐槽機會,但現在風貴的臉一陣青一陣紅,暴汗如雨,在妹妹眼裡是相當的不可思議。

  「…….?!」

  從妹妹身上發出的芳香再次襲來,眼前立即又開始了模糊。

  (會被吞噬!)

  風貴這回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哥哥發出叫喊向著視窗狂奔。

  「哥哥?!」

  「早上真是舒服啊——!真是最棒的早上啊——!」

  真是慌不擇路,風貴朝著窗外哈哈大笑起來,總之想著先躲開那股讓人著魔的氣味。

  太過神經質了,路上的行人聽到這陣怪笑紛紛仰起頭看了過來。

  大鳥家是一棟位於東京郊區的兩層小房,從祖母那代繼承下來的這棟房子已經相當地老舊,但置身於一群老房子中間的話也不太顯眼。相反藉著這個名頭,這片住宅區被人看作是“東京的懷舊風景”。

  「可惡——!新宿才耀眼誒——!」

  風貴的視線越過對面房頂掉漆的野田家老房子,向著遠方聳立的新宿高層樓群這麼喊道。

  住宅區這一帶很狹小,到了明天估計會有“大鳥家的兒子一大早就發出怪叫”的傳言就

  會傳得盡人皆知了吧。一想到那群長舌老太太在一起扯淡的情形,風貴不由得會畏懼萬

  分,因為非常可能以後自己就會聽到像“大鳥家兒子聽說是個浪人誒”“果然那孩子是

  個暴走族啊”之類的震撼鄰里的傳言。

  「哥、哥哥?到底怎麼了?!」

  姬之花驚訝地看著哥哥,擔心地走過來。

  「別過來!就說了你先去客廳吧!」

  風貴激烈地拒絕著身上散逸著危險的香味的妹妹。

  「但是、哥哥,我還沒給哥哥換衣服呢,那可是我的工作啊,我的幸福啊!為什麼」

  「我可一次沒想也沒讓你給我換過衣服的!」

  「所以說今天一定要做到的麼!那是我的使命!」

  「那種使命!趕緊扔了!」

  這麼視窗大開地喊,鄰居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說了你快出去!我想一個人換——!」

  感覺香味迫近的哥哥半個身子都快探出窗外了。

  「哥哥這個小氣鬼!這點點肌膚之親有什麼關係的嘛!」

  「吵死了!人活著還是有要放棄的關鍵時候的啊!退一步走活路是人生要義你不知道麼?!」

  「啊嘞?但是哥哥你,報考四宮冰高中的時候不是說過“人生,就是不放棄”的麼?」

  「唔……….!」

  到底是妹妹,一發就讓哥哥無言以對了。

  「那麼,快點吧!快點換衣服~換衣服~~我哥哥的肌膚~!」

  姬之花手裡拿著四宮冰高中的制服慢慢走過來,酥香氣息也慢慢籠罩過來。

  (可惡~到底怎麼回事?!這股味道!)

  混亂的風貴腦子裡遍是疑問。

  「哥~哥~~~~!」

  向哥哥迫近的妹妹就像個獵人,滴水不漏。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玩蛋了——!)

  風貴再次開始感受到了理性消散的感覺。

  「哦~~~~~~喂!風貴!早上玩自殺劇麼——!」

  窗外傳來一陣悠閒的聲音。

  「哈?」

  風貴條件反射似的看過去。

  「切!」

  同時妹妹發出了讓獵物逃脫的聲音。

  「哦哦!徹麼!」

  是站在自家一樓前的少年,這位一身白衫黑褲夏季打扮的少年是野田徹,風貴的從中學以來的朋友。

  「唔、誒?!」

  看到樓下情形的風貴登時臉直髮青。

  不懷好意地笑著的徹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了一大群人,從路過的上班族到鄰里的大

  媽,甚至連過路的揹包小學生都停在了風貴家前面,一群人就這麼一起擡著頭好奇地看著自己。

  要說現狀…….

  首先是一身睡衣,然後是半身探出了窗外,雖然從二樓的視窗掉下去死不了人,但要擱

  早上的話這場景不能不說是很新鮮。

  如果再稍微發揮一下想象,聽到剛才的吵鬧再看到風貴這一舉動,誰都會以為是一對男女因為爭吵而男方要玩命跳窗的狀況。

  「野田徹——!」

  一聽是那傢伙,妹妹擠到了視窗用飽含怒意地對著外面叫起來。

  香氣源近在眼前,風貴立馬屏住了呼吸。

  「噢噢噢!姬之花公主!今天還是那麼美麗啊!」

  看到從窗口出現的姬之花,徹高興地笑開了。這是位眾所周知的花痴男,而且還是個美少女限定、思考迴路能讓所有女人與之為敵的傢伙。

  「姬之花醬~~~~~~~!」

  看著高興地揮起手的徹,妹妹一臉冷冰冰。

  「打攪我獨佔哥哥好事的混蛋……真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能聽到妹妹的憤怒抱怨,這時屏住呼吸的風貴卻沒空去理解她的話。

  「姬之花醬!下次去約會吧!」

  人群裡發出了笑聲。

  「閉嘴!你這個牲畜不如的衰男!看你的臉都要吐!」

  妹妹呵斥著丟下這一句就用力關上了窗戶。

  一起上學的路上,風貴和姬之花兩個人在冷清的街道上慢慢走著。

  早上的一系列的騷亂在姬之花的一喝之下很快平息了下去,事情結束得意外爽快。

  「真是的,又沒能給哥哥換衣服,殘念!!——嘛,還有明天,再接再厲!」

  妹妹像是在說什麼,但悠悠走路的風貴早就決定過一概當耳旁風了。要說“悠悠”風貴還是要注意和妹妹保持一定距離並當心不位於妹妹下風處。

  老練的哥哥保持著以往的平常心,並做好了隨時變換行走位置的萬全準備。

  姬之花的百合姬女子高中和哥哥四宮冰高中基本算在一個學區,雖然要走的話有點遠,但乘做巴士的話要不了五分鐘。

  (所以,坐巴士的時候我也得對這個味道較量一番麼)

  風貴有點不耐煩地聳了聳肩。雖然妹妹會比自己先下車,但這之前在相當於密室一樣的巴士裡,自己該怎麼應對呢………風貴非常不安。

  (最近的香水真是太恐怖了)

  妹妹迷上香水是三年前的事了,這種香水常用作化妝並在按摩時可以有多種的活用的東西。妹妹則是把它當做房間芳香劑來用了。

  想著想著風貴就想起了幫的妹妹當初買香水的事情。

  (話說,貌似還說過想要我的汗水來著)

  風貴想起了那個晚上,想要慢慢享用哥哥香味的妹妹一手拿著吸管潛進自己房間的樣子。

  「真是好久沒像這樣和哥哥一起去上學了,太幸福了!」

  身穿耀眼白色制服的妹妹說著顧自笑起來。

  (真是不知道我的感受啊)

  拼命想從這股讓人著迷的香氣中逃開的風貴一邊苦笑,一邊盯著穿制服的妹妹。穿著這身制服的妹妹在早晨太陽的照射下非常耀眼,每走一步背後的茶色長髮就跟著搖晃一下。

  (我的妹妹果然還是個美人的啊)

  哥哥不禁再次確認著。臉雖年幼卻泛著成熟女人魅力的妹妹不說比其他所有人都漂亮,但還是會讓人感覺很漂亮。

  [你啊,有姬之花這樣的妹妹在身邊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哦!忽然想起朋友野田徹曾經這麼說過。

  的確,如果以妹妹作標準的話,大部分的女生都會顯得不足起來,就算從性格上考慮,大抵的女生也沒妹妹給自己的印象來得深刻(嘛,基本是不正常的印象就是了)。

  「這是我的幸運呢…….還是該說是不幸呢……」

  風貴不由得認真地這麼考慮起來。

  「你、你幹什麼?!變態!色狼!野蠻人!」

  姬之花發出了少有的聲音,猛回過神來的風貴看過去,姬之花正被一個身穿灰色西裝的上班族抓住了手臂。

  「姬之花?!」

  風貴驚呆地張開了口,要不是妹妹發出求助聲音,突然遭遇這種場景的風貴恐怕就只能驚訝地手足無措。

  「你幹什麼!啊喂!」

  風貴說著就皺起眉頭迫近這個西裝男,打掉他抓住妹妹手臂的手,插進兩人中間把妹妹護在了身後。

  「一大早就出來搭訕麼?作為社會人就不知道羞恥嗎?!」

  「就——是!蘿莉控!」

  背後藏著的妹妹也止不住憤怒這麼應和著哥哥的話。

  但這個貌似上班族的西裝男子看上去卻一副爽朗的形象。

  「不、不是的。我………」

  男子慌亂了,「我、我、我——!我想讓這個孩子吃了自己的!」

  男子盯住姬之花這麼說道。

  「哈啊?」

  風貴瞪圓了眼。

  「渾身奇癢,已經受不了了,想要….想要快點讓她吃了我啊!」

  男子像是在吐露心聲一般,看著的確非常痛苦的祈求告白。

  「求你了,要我幹什麼都可以,快吃了我——!」

  早上的通勤道路上,察覺到異常的人們紛紛停下腳步。

  「誒————?說什麼啊!變態!說這——種——話,真不要臉!」

  憤怒的姬之花說著就想上去踹他一腳。

  「慢著!姬之花!」

  風貴制止了就要踢上去的姬之花,轉臉朝向那個西裝男。

  (已經完全沒意識了麼)看著男子失去焦點的眼神,風貴由得屏住了呼吸。這傢伙已經失去意識了。

  (這、這症狀)

  風貴恍然大悟,同時如同驗證自己的討厭推測似的,那股撲鼻的香氣從背後彌散過來。

  (果然還是因為姬之花的香水味啊!)

  今天早上剛剛經歷這番迷惑的風貴再清楚不過了,那種讓人目眩的襲人香氣能夠剷除人格支配人的意識,並激發起自己強烈的慾望。

  「姬之花,要跑路了!」

  「誒?跑?逃跑麼?為什麼?!錯的是那個傢伙的說!」

  「別管了、趕緊離開這裡!」

  總之現在讓這個西裝男脫魂的禍首就是妹妹身上的香味,現在立即離開的話不久他就會回覆神智的吧。這麼確信的哥哥一邊捏住自己的鼻子一邊就用另一隻手抓著妹妹的手跑了起來。哥哥的動作看起來相當可笑,但這時候只能這麼做。看著兄妹漸漸跑遠的西裝男並沒有追上來。

  穿過商業街,風貴兩人跑到了巴士停靠的國道邊上。

  「呼、呼…….到這裡應該沒問題了吧」

  「哥哥,為什麼反而是我們要逃走啊?是把那個傢伙好好揍一頓再報警才對吧?」

  「你啊,別總想著用暴力解決問題好麼」

  「但是除哥哥之外的男的都是禽獸不如、沒有存在價值的人啊,給這種適合牢房的人提供該待的場所也是一種關懷的哦哥哥」

  妹妹用毫不客氣的語氣這麼說。

  「原因可是在你身上啊」風貴撓著頭說

  「誒?我?!」

  妹妹奇怪了,但哥哥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都怪你身上的香水氣味太重了!」

  「香味?啊、今天早上說的那個味道?」

  難道味道就這麼重的麼?妹妹不可思議地皺起了眉頭。

  「你用的哪種香水?這個香味真不比尋常的」

  風貴嘆息著,關於香水氣味方面風貴一無所知,香水有什麼好的也根本理解不能。但要是真的存在這種能讓人著迷至失去神智的香水,那就太恐怖了。

  「昨天晚上用的只是普通的茉莉香水啊,五百日元的那種便宜那種。」

  「五百元?五百元就有那樣的效果的麼?!」

  「嗯——沒那種事哦?和高價品的相比果然質量還是不一樣的」

  妹妹開始想熱心解說高價香水的高價理由。

  「總之,雖然不太懂什麼香水,那種香水不能再用了。理由說不好,總之很危險!」

  擔心的風貴一邊摁住太陽穴低著頭打斷了她。

  (最近的香水真是不能小看,做出這種香水來不會牽扯到法律問題嗎?)

  風貴才剛想到這裡,妹妹又傳來一陣尖叫

  「喂、呀啊!幹什麼你?!」

  風貴擡頭一看,這回妹妹又被巴士站點前的一群水手服女生圍住了。

  「姐姐!快吃了我唄~~~~!」

  「什麼都聽你的!我會脫了衣服方便你吃滴!」

  「拜託了,吃了我,難受啊啊!」

  一群女子高中生說著就紛紛向妹妹伸出了手。

  「救命!哥哥!這群人太奇怪了~~~~~」

  面對慢慢向自己逼近的女高中生,妹妹一副手足無措快哭出來的樣子,只能大聲向哥哥求救。換了對方是男的的話妹妹會毫不猶豫地施出暴力,但面對同樣的女生,妹妹看來只能表現得很一般。

  風貴一瞬間猶豫了,但看見有個女生開始雙手放在上衣下襬處準備脫去衣服的時候,風貴反射性的衝了過去。

  「對——不——起————————!讓個道!」

  衝進女高中生中間的風貴這樣喊著就拉起姬之花的手,順勢便一陣風似的拉著妹妹逃離了巴士站點。

  「「啊啊啊——!等等——!」」

  女高中生們發出了呼聲,但兄妹倆還是沿著國道飛速跑開了。

  「哥哥、不坐巴士了麼?」

  「怎麼可能還坐得了!」

  撇一眼快要到站的巴士,感覺到危險的風貴選擇了無視,總之離開這裡是最優先。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愛的失蹤戲?!哥哥好激烈的愛~!」

  (你是笨蛋麼!!)

  看著陷入自我陶醉的妹妹,風貴反射性地在心裡吐著槽。

  ——神啊、回答我吧,這樣的妹妹真有那麼聰明的麼?

  (真是倒黴)

  風貴開啟自己二年B班的門的時候已經是事後兩小時的事了,這種時候早就遲到了。雖然上來就是保健體育,本該發火的老師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風貴反倒擔心起他來。

  「沒什麼」

  風貴這麼回答擔心自己的老師,老師只好暫且先讓他進來就坐。

  「怎麼了?一身大汗哦?」

  下課鈴聲一響就被人這麼搭話了。

  風貴不僅坐靠窗最後的位置,而且前面就是身高一米八的大個野田徹,這樣的位置就算是上課打瞌睡也不會被老師察覺到。

  「…….是有點事」

  風貴說著就悠悠地看出窗外。今天是個大晴天。

  「啊~啊。好是一副俊俏美麗的樣子」

  「說什麼?!」

  風貴說著就盯住了面前的徹,對方不禁聳了聳肩。

  「你啊,剛才看起來相當色情」

  徹的口氣不像在玩笑,

  「被汗水打溼的面板、打溼的頭髮貼著額頭、溼溼的眼眶、襯衫還給我溼得透明起來……真是的…怎麼看都是個剛出浴接下來就要體驗初夜一樣緊張的迷人新娘麼…」

  風貴沒聽完就不由分說揍了過去。

  「唔噢!」

  被揍到的徹滾到了地上。

  「想說什麼呢!揍你哦!!」

  「別揍完了才說啊!過分啊風貴!」

  徹站起來一邊摸著被打紅的右臉一邊說。

  「哦、大鳥和野田的夫婦相聲又要開始了」

  教室裡有人這麼說。

  風貴立即用找殺父仇人似的目光掃向了教室,教室裡的同學立時都閉上嘴別開了目光。教室裡沒有女生的身影,這所高中的女生比例相當之低。

  雖說不能說因為學校偏差值都逼近傻瓜水平,所以一眼看過去教室裡只有男的。作為稀有物種,一下課就離開教室聚集到走廊中間聊天這是這所學校裡各班女生約定俗成的習慣。

  「運動服也好總之先把衣服換了吧,不然又要被偷拍了哦?」

  聽著像在開玩笑的徹也一副擔心的樣子,認真地看著自己。

  一聽到偷拍這個詞,風貴不禁抽了口氣。

  被男生數次告白過的風貴曾經遇到過自己的偷拍照一張一千元的事情。換衣服的時候,睡覺的時候,笑起來的一瞬間,都曾經被高手抓拍到手並賣出過。

  「好像最貴的還是那張了吧,那張換衣服時露出整個後背的那張?好像是一萬五千…….」

  「到底你想說什麼啊!」

  風貴一邊說著一邊翻找徹的收納櫃,拉出了一件髒夾克運動衫。雖然聞著一股汗臭味風貴會有點猶豫要不要穿,但還是沒有考慮向其他人借。不是因為是朋友所以有什麼特殊的對待,只是因為其他男生的衣服恐怕同樣都是一股汗臭味沒什麼區別而已。

  風貴擅自就把衣服拿了出來從頭上套了進去。

  「可是那樣也還是有點問題啊」

  用手託著下巴的徹又說。

  「這次又怎麼?!」

  知道穿著溼透的襯衫很危險才換上運動衫的,但換過來怎麼還有問題呢。

  「穿上這身明顯肥大的男人運動衫,怎麼看都只能是剛辦完事的少女啊………有點讓人心動哦」

  風貴不說話,上去對著徹的小腿就是一腳。

  「呀啊啊?!」

  徹隨即發出一聲怪叫,又在地板上打起了滾。

  「你這傢伙,別以為沒說禁語就沒事了」

  對著在打滾的徹,風貴毫不客氣地這麼說道。禁語,當然是指對風貴說“漂亮”了,但徹這麼繞著彎子想說的終究還是這個詞。

  「難道說你天天都把那—麼笨重的運動服帶回家的麼?!疼疼!!——」

  說著徹一邊按住被踢到的地方一邊站了起來。真是個扛揍的傢伙。

  「還不是姬之花煩著說要帶回去的!」

  在大鳥家是妹妹擔當所有家務的,但妹妹卻看起來並不怎麼喜歡做飯之類的事情。[想到哥哥會吃我做的飯才做的!]——貌似是這麼說過。而這些事情裡面妹妹最喜歡做的事情卻是洗衣服。

  「想要洗哥哥運動衫的妹妹麼?!想象不出來但越來越可愛了」

  徹說捏了捏鼻子一臉花痴樣。

  「什麼都要裡裡外外洗一遍可是很麻煩的,前段時間甚至想要把電視機整個洗一遍的說」

  兩天前,妹妹就像是要洗車似的想往電視上塗清潔劑,哥哥好不容易才制止了她。

  「真好啊——有這麼可愛的妹妹在你身邊——」

  「你是沒聽明白我的話麼?」

  風貴盯著眼前做花痴狀笑著的徹。

  「真的,想和我妹妹做個交換啊」

  徹這麼說。

  「啊、話說你家也是有個妹妹來著的?」風貴這麼一問

  「啊、小學三年級」

  徹回答得很簡短,聽語氣讓人感覺不到任何他妹妹會很可愛的樣子。

  「哦哦、話說我的美女相簿又有新美少女更新了,要不要看看?」

  說著他就從他的運動挎包裡拿出了膝上型電腦。

  風貴偷看了一眼他的挎包,驚呆了。小小的包裡塞著兩個單反照相機,還特意裝配著遠距鏡筒。

  「不要奇怪我的愛好哦-我從來不賣自己拍的照片的」

  徹這麼辯解道,「我的做法是事先得到對方許可再拍攝的,偷拍什麼的野蠻做法可不會做的」

  「嘛、話是那樣」

  風貴知道他不會做偷拍的事情,每次拍攝都會徵得對方的同意,因此風貴沒法對他的興趣多說什麼。但風貴還是一副無法接受的表情。

  徹的興趣是攝影,但攝影物件卻限定是女生。不僅已經有被公認的對女生的癖好,還公開地宣稱自己喜好的物件是“女生限定”。這樣的傢伙拍到的當然都是可愛的少女,而且是直接做偶像雜誌封面的那種照片。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女生是超——可愛的」

  膝上型電腦螢幕上的是一個微笑的少女。

  「怎麼是哥特蘿莉啊!」

  風貴一邊看一邊嘆息著,這個少女全身穿著黑色的哥特禮服。

  「前段時間我去新宿拍到的,真的很耀眼哦,我的天使是這個920號」

  「誒——」

  風貴的反應很冷淡,對這種照片風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順便要說的是,說出920號這個數字,他的電腦裡收藏的照片就肯定不止這個數了。

  不是出自真正的興趣真是收集不來的數字。

  「話說,差不多也該給我拍姬之花的許可了吧」

  「不行,姬之花討厭拍照」

  「那個方面就請——」

  對著祈求自己的朋友,風貴還是搖搖頭。

  「我可是一直在熱切盼望著有一天能把姬之花的照片放在我的收藏首位的!風貴、求求你了!就算只是先提一下也…….」

  「就算你這麼說啊,那可是連大頭貼都會拍的人哦?問了也沒用的,話說你這麼被姬之花討厭著還嫌不夠嗎?」

  「誒?我、我被討厭了的麼?」

  「…………到底怎樣呢」

  風貴事不關己地一邊看著螢幕一邊說。

  妹妹討厭異性是一大前提,這之上關鍵還特別把徹當眼中釘看待。

  徹怎麼請求估計獲得拍攝許可的可能性都是零。

  「要是你和她一起拍也是可以啊,如果只算那張臉的話……」

  「再說我殺了你!」

  「對、對不起」

  對徹無意間說出的話,風貴回答得殺氣騰騰,徹只好立馬陳懇地道歉。

  (那個姬之花啊………)

  風貴想起了妹妹的那張臉。

  今天早上,由於各種原因沒能坐上巴士的兩個人只能徒步上學,最後是風貴送妹妹到學校,在百合高中門前分開了。

  看著因為相隔一個月返校而興奮的妹妹,風貴一邊目送一邊擔著心

  (真的沒問題麼,那種香水的氣味)

  那是一種讓人著迷的神祕氣味,雖然妹妹說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但風貴果然是很擔心。

  「哦對了,實際上還有另外一位天使的」

  說著徹就開始操作電腦,看來973號果然還是存在的。

  「就是這位在表參道【地名—譯註】遇到的朋克女,非常有看頭的哦」

  徹說著便又靠近過來。

  「算——了,真是的,休息時間都結束了」

  「是麼?……切、沒辦法,下次繼續」

  徹雖然不甘心但也沒辦法,

  「不是,已經夠了,再不想看了」

  風貴這時候要不這麼說,之後的事情想必會非常麻煩。

  「切—、真會逞強-!」

  徹一邊調侃著一邊收拾了自己的電腦。作為他的美少女第一理論,沒有那個男的不會對美少女毫無興趣的,這是不及格的話要重修的必修課。

  聽他包含熱情的興趣話題雖然算不上痛苦,不、還是比較痛苦的,而且風貴也並不討厭這種忠實於自己興趣的人,但是對方是徹的話,一旦自己表示出聽下去的想法,關於美少女話題就會變得非常之長。

  第三節課是英語。

  說句怎麼都無所謂的題外話,風貴的英語老師正是當初熱烈指導過自己的班主任的雙胞胎哥哥。

  正當老師讀完一句英語,教室裡正是一片沉寂的那一刻——

  「我親愛、親愛的哥哥!是姬之花哦?喜歡、喜歡、喜歡、不接的話我就一直說下去哦?是我姬之花打來的電話哦?再不接電話的話,我就説出來了哦?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漂……」

  一段十足讓人發瘋的來電鈴聲。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風貴一把從自己書包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按了接聽就怒吼起來:

  「姬之花!!跟你說幾遍了!不要隨便動我的手機!」

  聲音大到完全忘了現在正在上課。

  對於手機從來只是收發簡訊的風貴來說,手機從來都是設定成靜音並認為手機只要有震動模式就夠了的。但現在手機的來電鈴聲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改掉了。

  能做出這種惡作劇的除了自己的妹妹風貴想不出第二個。

  「呀啊~哥哥呵斥我了!真是美妙的聲音!姬之花我、高興悶絕!」

  電話那端傳來了妹妹那聽慣了的聲音,但風貴瞬間就感覺到了有點不對勁,因為除了妹妹的聲音有點喘之外,還傳來一陣嗒嗒嗒的奔跑聲音。肯定不是訊號的問題。

  「啊喂————!大鳥!怎麼能上課打電話!」老師開始呵斥了

  「哥哥!怎麼辦!我危機了!」

  姬之花喘著氣說。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無視老師的風貴剛問道一半,就聽到

  「請等等!姬之花大人~~~~~~~~!!」

  「請不要跑啊~~~~~~~~~~!!」

  「請吃掉我們吧~~~~~~~~~!!」

  一群女生的喊叫聲從電話中傳來、伴隨著咚咚咚的一陣腳步聲。

  「哥哥、我該往哪裡跑啊,怎麼感覺越跑追上來的人越多了……就像蛆蟲一樣不知道怎麼回事越變越多了,麻煩了!」

  「你現在在哪裡?!」

  妹妹的聲音聽著還算冷靜,但因為跑動的原因,說話有點喘。

  「學校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姬之花大人——!」

  隨著一陣女生的呼叫聲,妹妹的話沒說完手機就斷線了。

  姬之花?!風貴叫著妹妹的名字但電話那頭只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可惡……!」

  風貴咂了咂嘴。

  「又是那個香水作的怪麼!」

  事到如今,把握了事情大概的風貴洩氣似的垂下了肩膀。今天早上的奇怪現象,那種讓人大腦迷糊喪失理性的奇妙香味。這麼一想,妹妹現在肯定正因為同樣的原因被學校的同學四處追趕著的吧,剛才打電話過來的妹妹恐怕就是在逃跑的途中。

  「大鳥!在聽嗎!!現在正在上課中!」

  英語老師已經憤怒地丟開了教科書走了過來。

  「吵死了!現在不是那種時候!」

  拿著手機完全投入擔心妹妹模式的風貴丟下這句話。

  「什——!」

  老師一瞬間呆住,但立即換上了一副惡鬼表情。

  這位名叫山梨茂的英語老師,是位站在教壇上三十六年的老教師了,什麼樣的不良仔都見過。今天終於碰到這樣一個在自己課上堂而皇之拿出手機通話,被注意之後反被回之一句“吵死了”的學生。

  「嚯、大鳥風貴……還以為是一個老實的學生,真是痛心的失算啊」

  「老師,好像是有緊急事態,能不能先等等呢?」

  冷靜的徹想解圍,但是山梨現在已經氣憤地顫抖起來。

  ——這樣下去不管,不行!這關乎到他的將來!

  一副燃燒了小宇宙氣勢的英語老師完全沒聽徹的話。對現在內心就像擱進火爐的鐵塊一樣熾熱的山梨茂來說,風貴的態度就該及時呵斥,因為自己的及時說教從而讓他改邪歸正是作為教師來說責無旁貸。

  「大鳥!你這傢伙、你把教師當什麼了!」

  「姬之花?!喂!沒事嗎?!快回答!」

  「給我聽著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梨開始了怒吼,腦袋裡翻滾著“教導不良學生——風貴”的信念。

  「姬之花?啊啊、可惡!聽不見啊!」

  電話那邊妹妹像是在說什麼,但因為訊號雜音根本聽不清。

  風貴的忍耐到達了頂點。

  「你這傢伙就是個爛蘋果!你懂麼?!」

  山梨怒吼道。

  但風貴瞬間就回吼起來

  「吵死了——!原本就訊號不好聽不清了,不要再幹擾我通話——!」

  聽到風貴的回吼,山梨反而忽然開始用冷靜的口氣說開了,

  「大鳥,想想你的母親當初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生下的你,你想過你母親是怎麼希望著你將來的成長?你父親也是一樣啊,你的家人是怎樣流汗工作才把你們養大…….」

  「哥哥……?!聽……見?」

  手機的噪音一下子消失,妹妹的聲音終於有點清晰起來。

  「姬之花!總之先上房頂!躲進狹小的地方去!儘可能地躲在能夠遮蔽身上的香水味的地方!記著是那種狹小的地方啊!」

  慌亂的風貴這麼指示著妹妹。

  「我知道了!姬之花會加油的!這可是哥哥的命令的!」

  果然妹妹的身後還是能聽到女生們的聲音。

  「我馬上過去!在巴士站臺會合吧!」

  說著風貴就一把搶過自己的挎包。跑到巴士站臺只需五分鐘,正好是兩個高中的中間。

  「徹、就是這樣!」

  風貴這麼說著,就把接下來這邊的事交給了朋友。

  「哦~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總之加油哦~~!」

  他揮揮手錶示瞭解,一副長時間交往後表示徹底理解風貴的態度。

  「給我站住!!話還沒結束呢!明白麼風貴?!你可是被我說成“腐爛的蘋果”的啊,你就不想證明自己不是麼?!大鳥!現在要正視自己的真實的想法!!」

  面對就要走出教室的風貴,山梨激動地說道,說著還兩眼掛起豆大的淚水起來。

  可是在現在滿腦子姬之花的風貴看來,這位煩人的熱血老師只是個噪音而已。

  「煩人!讓開!」

  「不讓!除非想跨過我的屍體!」

  說著老師就張開了雙手。

  什麼樣的老師都能夠接受,當初在自己胸口哭泣並得以重生的學生已經不在少數了,現在懷著同樣熱情的山梨老師這次站在了風貴的面前。

  「我會連同你的煩惱一起抱入懷中的!讓我來分擔你的煩惱吧!」

  擋在面前的山梨身高一米八幾,在這種肉牆面前,風貴找不到突破口。而同學們此時都興趣盎然地看著眼前的鬧劇。

  「你是個腐爛的蘋果,但是那只是表象而已……!那是……」

  「你是想說削了皮還是會露出可口的果肉是吧?!而且蘋果不僅烤著吃甜,榨成汁更是酸味可口是吧?!」

  風貴一把搶過話頭。

  「什——?!為、為什麼會知道?!」

  聽到被風貴搶走的臺詞,山梨僵硬了。

  「你的弟弟早跟我說過了!」

  想當初中學迎考的時候,再也無法忘記的和熱血老師的培訓課程上,自己不知道被這樣說過多少回了。

  (也只有十五歲還愚蠢的我才會那麼簡單地被感動到了)

  埋頭解題的結果是,自己把和妹妹的約定給忘了個精光,招來那種莫名其妙的展開。真是想想就丟人。如此想來,熱血有時候還會把人拉進歪道的——這是風貴進入高中第一個學到的東西。

  虧了中學的熱血老師——眼前這位英語老師的弟弟,自己成功考進了四宮冰高中。但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已經和愛妹越好了的——在巴士站在會合。

  和因為相信自己而逃過來的妹妹的約定,這次再不能失約了。

  「知道我弟弟的麼!那麼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情!大鳥——!」

  終於反應過來的英語老師做出了誇張的動作,讓風貴看來實在受不了了。

  (我快沒時間了!)

  隨著時間過去,風貴嘗試了各種辦法想突破肉牆的阻擋,但全都無功而返。

  「難道說你已經跨過了弟弟的屍體了麼!難道這就是我被弟弟託付的使命的麼?!那麼、就讓我成為讓你悔悟重生的命運的最後防線吧!」

  誇張地握拳衝著天花板的山梨的樣子就像在表演一場獨角戲。

  (再在這裡廢話多話,姬之花那邊就——!)

  風貴的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我是不會讓我的弟弟白死的!大鳥!就讓我來好好教導你!來吧!一起向著太陽奔跑吧!盡情地奔向光明!來吧!」

  山梨這麼喊著就想擁抱過來。

  真是沒完沒了。

  風貴一邊躲避著衝過來的老師一邊焦急地想哭,再這樣下去就又要失約了。

  「哥哥!!」

  風貴腦海裡再次響起了妹妹的聲音。

  絕對不能再背叛妹妹了!風貴不甘心地咬起了嘴脣。

  一直在一邊看著的徹這時候出手了。

  「老師——!老師是怎麼看待風貴的?」

  雷區啟動,而一根筋的老師山梨立即一腳踏了進去。

  「誒?那個、當時是漂亮的美人……」

  ——咔嚓

  什麼東西斷開的聲音,彷彿響遍了整個教室。

  「來吧!投入到我的懷抱裡!那裡有你的整個世界!來吧大鳥!到我的懷裡!哦啊啊啊啊啊——!」

  風貴對著山梨胯下就是一腳踢,風貴那能讓所有男生當場倒下滿臉發青的招數從來都是毫不顧忌後果的。

  「真是吵死了——!盡給我囉嗦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居然還給我說出那個禁詞?!」

  吃了一記的山梨當場倒地。

  「風貴…….那個地方不太…….」

  徹看踢到那種位置也不禁要吐槽了。

  「哦~喂、大鳥…….你、你這傢伙、這麼卑鄙的……哦哦哦哦哦……!」

  胯下被猛烈一擊的老師捂著自己的下面一邊擡頭看著風貴。

  但看到老師現在可憐的樣子,完全失去理性的風貴喊道:

  「吵死了!什麼山梨茂啊!你這個禿子頭上哪裡能看出茂盛啊!!別出來丟人顯眼!」

  用完全把老師當垃圾的視線,風貴把老師的存在價值都從根本上否定掉了。

  「哦喂!大鳥!怎、怎麼能說出那種…….」

  老師看著已經都要哭出來的樣子了

  「給我讓開!禿頭垃圾就給我在垃圾箱裡哭去!這個生溼垃圾!讓人想吐啊!」

  風貴對著完全癟下氣的英語老師毫不留情,抖S屬性全開。

  「XO#%~~~~~~~~~~~~~~~~~~~~~~~!!」

  自尊被徹底丟進了垃圾箱的山梨發出了不像是悲鳴的怪叫聲。

  「等等我!姬之花!」

  風貴朝著終於被讓開了的教室出口狂奔過去。沉默的全班教室裡,只有老師的呻吟聲迴盪著。

  「那麼冰冷的態度、那麼惡毒的話…….果然不愧是姬之花的哥哥啊…果然還是很相像的嘛、這兩個人」

  聽著樓道里風貴漸漸變小的腳步聲,徹撐著頭這麼小聲說道。

  「哥哥!果然會等我的呢!姬之花我~感激!!愛著你哦!!」

  風貴先趕到了巴士站臺,沒等一會兒,身穿白色水手服的姬之花就沿著國道白線拼命跑了過來。

  「姬之花!沒事的……吧…….?」

  看到妹妹的樣子,風貴一瞬間露出笑來,但馬上又表情嚴峻起來。

  妹妹的背後,是一大堆屍群一般擠滿了馬路的女高中生的身影。她們都穿著雪白的制服,都是百合姬高中的學生。

  「才不認輸呢…….姬之花….大人…….就這點困難我們…….」

  但她們都已經腳步紊亂了,一個一個地用盡了力氣就像個屍骸似的倒在地上。

  (這是…難道說)

  風貴的臉變青了。

  妹妹是文武雙全的精英,不用說學習,體力也是相當拔群的。不是鍛煉出來,而是妹妹天生具備的能力。

  「啊——累了,稍微跑動了一會兒,貌似沒跑多久?呀、害羞~!」

  姬之花一邊換著氣一邊笑著站在哥哥面前,一點沒喘不過氣的樣子。

  「你到底跑了多久啊?」

  風貴想也沒想就這麼問道。

  「那個——、大概圍著教學樓跑了十三圈、校庭院二十圈左右吧。結果還是有人追上來了,所以故意繞遠路從坡道下面一直跑上來的哦!所以……大概十公里吧~」

  姬之花若無其事地這麼說道,

  「哥哥,為什麼大家都來追我啊?真是莫名其妙啊~困惑~!」

  一點沒有剛跑完十公里的樣子的妹妹,連汗都沒出一點。

  風貴震驚了,目瞪口呆。

  (就算我不來…….這傢伙看來也能一個人解決的麼……)

  想到這裡,風貴不得不感受到自己在妹妹面前的渺小無力。

  「哥哥,你是學校早退過來的麼?」

  妹妹問著就極其自然地挽住了風貴的手腕。

  那股香水味同時充斥了風貴的鼻子。

  「唔—!」

  風貴立即別過臉屏住了呼吸,還不忘作為對直直看著自己的妹妹的迴應而點了點頭。

  「為了我?」

  「…….」

  風貴點點頭。姬之花立即高興地滿面笑容:

  「感激!!那麼就一起去博物館吧!」

  不瞭解狀況的妹妹完全把現在當成了週末。

  對眼前這個進入週末模式說出不想回家而是好好玩玩的妹妹,風貴潑出一盆冷水:

  「不行!你給我趕緊回家洗個澡去!那個校服也得洗洗!」

  風貴的語氣毫不退縮,沒留商量的餘地。

  不能再增加受害者了,妹妹身上散發的香味能刺激人的神經,迷糊人的雙眼奪走對方的理性。

  真是了不得的吸引力,這種香味裡潛藏著未知的東西。

  (忍耐啊我!!!——不能就憑這點香水味就被玩弄了!)風貴在心裡這樣激勵著自己。

  當天晚上。

  接到學校的通知,母親狠狠地責罵了一頓姬之花,而一貫被當做優等生看待的妹妹可以說從來沒有過被責罵的經歷。

  (因為這個,現在就待我房間裡麼)

  晚上九點。

  吃過晚飯洗過澡,妹妹穿著睡衣坐在床上。但不是在自己房間,而是坐在了哥哥房間的床上。

  姬之花把作為生日禮物的紅色熊布偶抱在懷裡,想借此掩飾著自己的傷心。而風貴則坐在開啟的窗戶旁邊看著她。

  夏天快到了,雖然一到晚上的風還是很冷,但對於剛洗完澡的風貴來說正好涼爽舒適。

  「媽媽,很生氣、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啊……我做過那麼嚴重的事情麼…….媽媽、可能不會再原諒我了…」

  看著心情沉重的妹妹,風貴說不出話來。

  ——既然那樣,該去問媽媽去啊。

  這麼傷人的話風貴實在說不出口。

  現在的雙親一如往常不在家中,只有兄妹兩人的家裡顯得非常寂靜。

  當律師的父親在都內一家事務所裡工作,因為辦公點還配備了一件借住間,所以忙的時候就一直住在了那裡。而母親也差不多,常常就在工作的大學醫院裡的休息室裡過夜。

  兩個人都是沒有什麼空閒的人。

  「剛才的媽媽,真嚇人」

  姬之花這樣描述剛才在電話裡被母親猛烈呵斥的情形。而當時正在洗澡的風貴沒聽見所以也不好妄加評論。

  「媽媽的語氣一向很冰冷的」

  雖然不好預料母親當時說了寫什麼,但是風貴還是能大致想象到當時情形。母親說話的口氣一向冷冰冰帶著高壓的態度,被那種不帶委婉語彙的語氣責罵一通的痛苦想必和被鉛球砸到沒什麼兩樣。

  (要還是期待落空的情況的話就更是如此了)

  母親沒事一般不往家打電話的,但還是非常偶爾地會隨性大個電話問問家裡的狀況。妹妹想必是滿以為媽媽是因為擔心自己才特意往家裡打電話的吧。但被學校聯絡說自己女兒在學校闖了禍的母親,卻給高興地接電話的姬之花來了一頓責罵。

  「雖然不討厭…但這樣的媽媽…害怕」

  姬之花很少見地示弱了。

  「爸爸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

  「爸爸媽媽都很忙,那不是沒辦法的麼」

  想安慰妹妹的風貴這麼說道。

  但話說如此,明白妹妹沒說出來的潛臺詞,風貴也是一臉沉重。

  小時候,還在上幼兒園的兄妹還好,因為那時候自己的祖母還在世。雖然當時父母就已經非常繁忙了,但還有祖母能在身邊照料兄妹兩個。也是那個時候,妹妹因為“幫忙遊戲”學會了做家務,而風貴也是那時候懂得了自己作為哥哥要保護妹妹的立場。

  祖母去世是在小學的時候,當時的風貴只有九歲。

  也是從那時候,少了一個撒嬌物件的妹妹變得更加黏自己了。

  「現在正在做什麼呢?那些人……」

  風貴說起自己的父母就如同在說陌生人一般。看向窗外,野田家屋頂對面的遠方便是新宿明亮的廣告彩燈。記得電視節目人曾說過“夜景象徵著加班”,雖然這樣說會惹怒那些心懷浪漫的人,但此刻的風貴卻是相當地贊同。雖然母親身在世田谷父親身在六本木,但他們屋外的霓虹燈都是別人夜景的一部分。

  「還不是工作,沒日沒夜的工作….工作……我們的事情什麼的,才不會關心,爸爸是…媽媽也是」

  「不會那樣的、只是忙而已的」

  這樣安慰妹妹的話,風貴自己都感覺心虛不已。

  「如果不能養大的話、明明就不該生下我們的!」

  真心撒氣的妹妹開始用唾棄般的語氣責怪起生下自己的父母來。

  「那也不是因為出乎預料的事麼,本來想著讓奶奶一直照料我們到成人的」

  風貴知道說到父母的事情往往就沒什麼好事,於是及時轉變了話題:

  「先不說那個,姬之花,你在學校究竟是怎樣做才被人四處追趕的?」

  「沒什麼……向以前一樣,只是進教室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接著就……」

  說著姬之花就頓了一下,

  「一下子、星羅醬就從背後抱住了我」

  雖然不知道這個星羅是什麼人,風貴暫且當是妹妹的朋友繼續聽了下去。

  「星羅醬說“吃了我吧”正奇怪呢,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就圍滿了同班同學」

  聽妹妹的描述,的確是對方集體先說出那種話並追上來的。

  「就感覺成了半價出售時的特賣品似的。但是,那豈不是違背了亞當史密斯和羅素的自由主義理論讓伊萬雷帝裸奔的行為麼」

  妹妹一臉嚴肅地說。

  「半價出售的特賣品我倒是懂,那之後…失密?魯、魯素…?對什麼的莫名其妙裸奔的傢伙我可做不出回覆的哦」

  聽著妹妹意義不明的話風貴頭疼似的說。

  「哦!哥哥苦悶的表情!太美妙了!帶著困惑的感覺的哥哥的表情真是太誘人了~~~~!姬之花我真幸福!!這就是所謂的對眼睛的愛撫麼!」

  「不是愛撫是保養。喂、口水流出來了…….」

  對紅著臉露出一臉饞相的妹妹,風貴不耐煩但還是習慣性地吐了槽。

  一臉饞相外露而變形的妹妹的臉還是那麼的漂亮,但風貴果然還是不希望看到妹妹這幅表情。

  「…….接著、就給哥哥打電話了」

  被哥哥催促著的妹妹一邊擦口水一邊這樣說。

  「隨便就在學校裡亂跑了一會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更多的人追上來了……回過神來的時候差不多有百來個人了。」

  「所以就一口氣跑了十公里?」

  「嗯、想擺脫那麼多人這點距離還是要的吧,真是學習了,姬之花真高興!又變聰明瞭!嘿嘿~!」

  妹妹說著就高興地笑起來,但風貴聽了卻皺起眉頭。

  「不管怎麼說,總之那種香水暫時禁止使用了。要是明天再發生這種事情就不好了。」

  那種香水味的確不同尋常。每次風貴聞到並感受到那種迷糊感覺就愈加體會到那種香氣的危險。

  「嗯,明明是挺喜歡的香水的說,悲傷~!」

  姬之花看起來很悲傷的樣子說著,抱緊了懷裡的熊布偶。

  「總之不能再用那種了,話說你戒了香水吧,那種可怕的東西什麼時候觸犯到法律問題可說不準的。」

  對香水毫不瞭解的風貴這麼說,「今天總算是明白香水是多麼危險的東西了。」

  風貴斷定國家不會對這麼危險的東西視而不見,到時候肯定會有釋出法規把這麼東西列入毒品一類的吧。

  「呼哈~!困了」

  「啊喂!聽見了嗎?!」

  面對哥哥一臉嚴肅的提醒,妹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微微笑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真是粗神經……)

  風貴無奈地想。

  這一天裡更多體驗被人四處追趕被人逼近的奇妙感覺的該是妹妹的,但面對這種換做風貴恐怕早就陷進“真是了不得啊”而沒法維持平常心的狀況,妹妹卻毫不為之所動。

  「晚安,哥哥」

  「啊、啊啊……晚安,明天見」

  風貴把妹妹送出門外,嘆息地說。

  ——明天麼。

  對只是回自己房間睡覺的妹妹本沒有必要這麼說的,但風貴還是不由得這麼說出了口,就像要確認什麼祈願什麼似的對自己的妹妹說著明天再見。

  如果明天的妹妹又變回一具冰冷的屍體……

  風貴的不安如同生根一般四下向心裡蔓延著。

  (那傢伙的確是復活過來的啊)

  風貴想起了那天的葬禮,絕對無法回首回憶的那一天、心裡充斥著火紅憤怒和白茫茫絕望的那一天。這之前他故意下意識地不去回想那一天的事情,有意不去回想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但無意間自己說出的話讓自己一下子不由自主地喚醒了那天的記憶。

  (那個女的……究竟是什麼人啊)

  第一個想起的當然就是那個自稱魔女的神祕大紅女子。

  自己當時的確給妹妹注射了紅色的藥水。

  接著就……

  (妹妹復活了)

  那是偶然?還是說是必然?

  (話說的確當時好像說過代價什麼的)

  風貴回想起來了,魔女的確說過:

  ——將死者喚醒的禁斷藥水,作為代價將會很高——

  (那個、那回是什麼呢?)

  實在想象不到代價所指的風貴搖了搖頭

  (不行,想不明白,妹妹應該原本就還活著的,是庸醫誤診了才對。)

  想不通便這樣解釋。

  據作為醫生的母親的說法,妹妹的生還現象,只是因為醫生看到事故後妹妹血肉模糊的臉後作出了誤診而已,就算中間沒有出現紅色魔女——沒有注射那劑藥水,姬之花當時就還是活著的。

  (沒必要懷疑)

  現在的妹妹不正是活生生的麼,甚至還跑了十公里還大氣不喘一口一樣健康著的麼。

  (這不就好了麼,姬之花還健康的活著,生活歸於平穩…….)

  雖然發生今天的事情說不上什麼平穩,但對風貴來說,這樣的日子已經算是迴歸了妹妹還在身邊的那種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中。

  (現在的我、已經很幸福了)

  相信姬之花也是這麼想的。

  這麼想著的風貴暫時看向了窗外。

  遠處是新宿燈火通明的繁華夜景,如果現在手裡還有一個高腳酒杯的話可謂相當有情調……

  剛這麼想著

  「啊喂——!!笨蛋!!不要擅自從我這裡拿走DVD啊!!」

  「誒誒~?哥哥、這個不能拿走的麼?」

  「廢話!那個對你來說太早了!沒看到18歲禁止的標誌嗎?!那就是“小屁孩不要看”的嚴重提示啊!」

  「誒誒~?但是但是、哥哥不也是,才十七歲的嘛—!」

  「要你管!我見多識廣所以沒問題的!」

  「哦嗚—?哥哥“見多使館”什麼意思?」

  「就是“超級厲害”的意思啊——!」

  對面野田家傳來一陣吵鬧,是徹和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徹、你那稱不上見多識廣,只是見多而已」

  風貴想也不想地這麼吐著槽,離開了視窗。再聽下去的話難得的浪漫氣氛就浪費了,不,現在應該說已經蕩然無存了。

  「還是睡吧……」

  現在還只是夜裡十點,睡覺還算早,但做著懶腰的風貴卻已經覺得非常疲倦了。想起來真是忙碌的一天,一大早就全力奔跑的話誰會覺得累。

  關上燈,風貴慢慢走到床邊,正想這樣躺上去的時候,

  「………………?」

  皺起眉頭的風貴立即察覺到一股香味,那種已經開始熟悉起來的讓人失去理性的誘人香味正透過床單散發出來。

  是姬之花剛剛坐過的地方。

  「那傢伙……又、又用了那種香水?!」

  明明對她說了那麼多遍!風貴想著就一下子睜開眼從床邊站起來,

  「姬之花————!!」

  說著就一頭闖進了妹妹的房間。

  「誒?不在?」

  同樣不會敲門就闖進妹妹房間的風貴呆住了。

  妹妹的房間擺著暖色的木質傢俱和花色的帳子,牆上則是妹妹喜歡的近代畫作。動作失去勢頭的風貴呆呆地看著妹妹的房間。話說也有好幾年沒進過姬之花的房間了,平時有事都是姬之花跑到自己的房間裡來,而風貴沒什麼理由去妹妹的房間。

  窗邊放著幾個花盆,開著小小的花,

  「誒………」

  看著妹妹女孩味的房間,風貴忽然有如同視察自己女兒房間的感覺。

  白色的制服掛在牆上,書架裡排列著整齊的硬書脊,並且還都是詩集。學習桌下面放著一個貼著“暫時封存”字樣的紙箱子,開啟一看,裡面好好地放著香水和精油的瓶子。桌子上面不同於自己時常亂放著雜誌和漫畫,而是很女孩風格地收拾地很整潔。

  風貴注意到桌上突兀地放著一本紅色筆記本,封面上寫著“Diary”字樣。

  風貴漫不經心地拿到手裡嘩嘩隨便翻看起來,但一看到內容就石化了。

  巧克力、夾餡麵包、炒飯、烤肉、夾餡麵包、便利店便當……還有,照例的那個東西。吃了這麼多肚子還是餓啊。

  「肚子餓了?」

  風貴這麼想著就睜大眼睛,話說:

  (照例的那個東西是什麼啊?)

  看著最後莫名其妙的字眼,風貴滿腦子問號。

  「姬之花?」

  但現在相比這個,風貴更關心的是現在的妹妹,之前還用很困的樣子說要去睡了的妹妹卻不在自己房間,明明以為現在肯定躺著妹妹的床單上卻是一絲褶皺都沒有。

  風貴離開房間,出到樓道上。

  風貴兄妹的房間都在二樓,因為是有超過五十年房齡的老房子,房間數量並不多。二樓的兩個房間給兄妹兩個人用,樓下則是客廳浴室廁所之類的公共空間。雖然一樓的角落裡也有父母的房間,但因為他們不怎麼回來所以現在就基本被當做倉庫使用。本來憑著兩人的高收入大鳥家算是富裕人家,但本著不使用則不購買簡單原則,大鳥家並沒有重建房子的打算。

  (嘛、雖然話是說那無所謂的)

  在一片漆黑的樓道,風貴吱呀吱呀踩著地板小心地下著樓梯,

  「姬之花?在麼?」

  不會在半夜出去了吧?想著風貴就不安起來。

  「——?」

  感覺到有人在動,隨著沙沙的衣服摩擦聲傳來一陣異樣的“嚓嚓”“咕嚕”的聲音。

  「難道是小偷?」

  妹妹沒必要在自己家裡還黑著燈,在黑暗中偷偷摸摸的人讓風貴繃緊了臉。

  風貴首先選擇走向了玄關。因為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兩個人住,對小偷的對策也已經相當熟練——嘛、雖然只是在玄關和後門以及房間各個地方設定的一些小把戲而已,但風貴還是認為自己的家經自己改造已經相當地安全。

  雖然要是對方拿著槍的話不可能對付得了,但如果只是持刀的話應該還能應付……大概。

  風貴從玄關放傘的桶裡取出自己準備的東西就慢慢向那個發出怪聲的聲源靠近。

  嚓嚓…….

  咕嚕……

  未知的聲音地持續響著。

  風貴一步步靠近過去,來到了和客廳直通的廚房後做好了架勢。

  雖然不值得自滿,風貴的人生一直與打架無緣。這樣的風貴集中注意力,

  (把握好現狀)

  現在還不忘冷靜地判斷現狀。

  首先是廚房那邊有異樣,有人在那裡,而且應該是一個人。

  (不得不上了!)

  要是換作姬之花,現在恐怕會害怕地蜷起身子躲在一角向風貴求救的吧。

  (總之先一下打暈就贏了)

  不知道打架規則的風貴決定趁對方不注意,在不致死的前提下給對方後腦勺來一記。

  慢慢地、慢慢地向對方靠近。對方隱藏在黑暗中,風貴繃緊了神經仔細感受著對方的氣息慢慢地移動著步子。

  終於靠近了,對方正坐在冰箱前面蠢蠢動著。

  嚓擦…….

  咕嚕…….

  對方好像在做著什麼似的正背對著自己坐著。這個機會不能錯過!

  (就是現在!)

  風貴舉起了手中的球棍,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出叫聲的同時就一棍子想劈下去。

  「咦呀呀呀呀呀呀呀——?!」

  對方被自己叫聲嚇到,同樣發出了喊聲。是個女孩的聲音、而且……

  「姬之花——?!」

  察覺出妹妹聲音的風貴慌忙錯開了劈下去的球棒。但是由於要把垂直下劈的棍子扭劈到水平位置,急速的軌道修正讓風貴的腰部發出一陣討厭的聲音。

  「哇!」

  總算沒劈到姬之花的風貴瞬間感受到自己腰部一陣劇痛,當場倒地。真可謂平常不運動的苦果。

  風貴忍著疼再次看過去,但在黑暗中的妹妹的臉還是很不清楚。

  「哥哥……那個、那個、我啊……所以說……那個只是想上廁所……什、什麼都沒做的!真的!那個、所以、那個就是…….?!」

  黑暗中的姬之花慌亂地小聲說道,同時傳來甜甜的香味。是風貴命令禁止使用的香水氣味。

  「搞什麼啊!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

  風貴捏著鼻子按住腰站了起來,在牆上尋找電燈開關。

  「等!等等——!不要開燈、拜託了…….!!」

  姬之花急著喊起來,但風貴沒聽完就已經按動了開關。

  燈亮了。

  狹小的廚房裡,兄妹失語地看著對方。

  看著坐在地板上的妹妹的樣子,風貴被凍住了,失去了言語功能。

  姬之花——

  兩手拿著一塊巨大的紅色物體————是一塊大生肉!

  「…………………………………….」

  時間在沉默中過去。

  姬之花一副想要哭出來似的低下了頭,她的嘴邊變得通紅。

  仔細看的話姬之花拿著的那一大塊生肉上還有齒痕,明顯是啃咬後的痕跡。

  看著眼前的景象,風貴像被詛咒了似的一動不動。

  在課上學過,江戶時代的日本人還不吃牛肉和豬肉的,進入文明開化的明治時代便開始能吃了。但是,直到現在,風貴也沒聽說過日本人有開始能夠吃生肉的習慣。

  雖說馬肉刺身倒是可以生吃,但真有拿著這樣大塊生肉生啃的日本人麼………

  (不可能)

  風貴心裡否定了。

  長時間的一段沉默流過。

  「吃了………?剛吃的吧?那個」

  風貴終於開口了。

  姬之花沒有回答。

  「好、好吃……的麼?」

  妹妹還是選擇了沉默。

  「很貴啊…….這肉看起來」

  風貴也混亂起來了,發著莫名其妙的感想。這時候還想著“這肉好貴啊”之類的,太沒常識了,明顯吐錯槽了。本該有該說的話的風貴這時候已經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

  人都會在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的時候變得身體僵硬,一遇到無法理解的現象時就會意識混亂,失去理性。

  但是聽到哥哥發著不合場景的感慨,姬之花終於還是開口了:

  「鬆阪牛……的肉」

  「是……是麼」

  風貴呆呆的做著迴音,別開了臉。場面又迴歸了沉默。

  風貴想不出該說什麼,但腦子裡確確實實裝滿了最簡單的疑問:

  ——為什麼在吃生肉?!

  無法言喻的疑惑在腦海裡翻滾著。

  (是誰都行,快來給我解釋一下啊————)

  面對著妹妹的風貴抱住了頭。

  「啊—真好吃,滿足!」

  這時候的妹妹反而開始發出滿足的微笑,嘴邊還沾著生肉上的血汙。

  簡直是噩夢一般的微笑。

  一手拿著球棒的風貴陷入了失神的狀態。

  但妹妹露出一瞬間的滿足表情之後,立即又變得不快起來:

  「……………………………………還是不行」

  剛說出這句話,妹妹的肚子發出一陣象徵現在正是空腹的駭人聲響。

  「果然……肚子還是很餓…….這點根本不夠。」

  姬之花一邊唸叨抱怨著就打開了冰箱。

  風貴暗吸一口氣,不會又要拿出一塊生肉吧………

  但極端不安的風貴轉眼就放下了懸著的心。

  「……….唔嗚嗚嗚嗚嗚~~~~~~~~~~!!什麼都沒有了!!」

  看到冰箱裡空無一物的姬之花不甘心地嘆息著。

  「姬之花…….你到底怎麼了?」

  「哥、哥、哥、哥哥?!」

  姬之花的眼睛開始閃捲起淚光:

  「不、不是的……不是的哦?!那個~~就是說~~就是說啊……」

  「姬之花?」

  狼狽的妹妹投降似的垂下了眼抽泣著,大顆的眼淚從臉上滑下來。

  風貴放下球棒走過來,在坐在地板的妹妹前蹲下來。

  「姬之…….」

  「我…….很奇怪」

  話被妹妹打斷的風貴半空停住了想要觸碰妹妹的手。

  「很奇怪的……唔唔……一直吃…一直吃……但是肚子……」

  咕唔~~~~~~~

  這麼嚴肅的氛圍都被姬之花空腹的鳴叫破壞了。

  風貴驀然想起剛剛看到的妹妹的日記。

  巧克力、夾餡麵包、炒飯、烤肉、夾餡麵包、便利店便當……還有,照例的那個東西。吃了這麼多肚子還是餓啊。

  關於最後神祕的“照例的那個”,難道說是指生肉麼?

  這麼想的風貴不禁倒抽一口氣,那種東西居然是指生肉,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妹妹大口啃肉的情形,風貴完全不敢相信。

  「難道你,每天晚上……都在這裡吃生肉的麼?」

  為了不刺激妹妹,風貴輕輕詢問道。

  但妹妹卻用力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一週前好像…」

  一週前。

  正好是葬禮之後,妹妹復活的葬禮的第二天。

  風貴說不出話來了。

  (壞事了)

  妹妹的房間裡,風貴在粉色的地毯上打著坐纏起手臂,一副考慮難題的表情。

  而姬之花則坐在床上難過地搖晃著嬌小的身體,溼著茶色的頭髮。

  考慮到剛吃過生肉的樣子也不能展開正常的對話,風貴就讓她再去洗了個澡。聽從哥哥的姬之花洗完澡換上了淡黃色的睡衣。

  一個坐床上一個坐地上的兩個人看著對方,不知道怎麼先開口。

  沉默良久,風貴大吸一口氣先開了口:

  「…….那麼,話說那什麼」

  姬之花頓時身體一震,緊張起來。

  「可不可以告訴我吃生肉的理由呢?」

  風貴靜靜地問道。

  正當妹妹在浴室裡清洗嘴邊的血漬時,風貴就在考慮著,這會不會是一種減肥或者美容的手段呢。

  吃生肉可以變漂亮——之類的,被雜誌內容騙到的妹妹接著展開的模仿行為。

  而風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非要吃生的肉呢——

  從這個疑問開始應該不會錯,風貴想著給自己點點頭。

  「…………………肚子餓了」

  姬之花小聲回答道。

  「零食不行麼?」

  風貴又問。

  ——那怎麼行?!會變胖的!吃生肉不會胖哦!——

  風貴期待妹妹會這樣回答自己。

  因為如果真的是這種糟糕的減肥手段的話,風貴只要呵斥一頓妹妹就可以解決事態了。

  「是為了減肥?」

  風貴知道妹妹也像這年齡段的女孩一樣在意自己的外貌。

  但姬之花搖了搖頭。

  ——不是。

  「那,又為了什麼」

  「既然哥哥問了…….嗯。本來不想讓哥哥知道的……所以一直忍耐到半夜的……但是…還是被發現了…….那個、我、就是說啊…….」

  姬之花說著就開始講起了是事情的經過。雖然一瞬間有敷衍了事的感覺,但這時候的妹妹還是投降了。

  時間回到一週前,妹妹因為臉上的傷痕尚未痊癒,尚且休學在家的時候。

  葬禮的第二天,姬之花沒等風貴回來就去了商店街。

  「那時候我不是說過要好好待在家裡的麼?你出門了?!」

  「那、那個………不、不是的!不是出去玩的,是出門買東西了…….是為準備晚飯去採購的,冰箱裡除了速凍食品什麼都沒有的說………」

  商店街離家只有不到五分鐘步行距離,雖然是個老市街了,但如果是買菜的話完全沒有問題。

  「接、接著………那個………就看見肉店了………」

  姬之花接著說。

  從路過的肉店櫥窗往裡看的話當然是一排展示的肉塊了。

  「當時就感覺心跳了一下,像一見鍾情了一樣」

  姬之花說著就臉紅起來,

  「又紅又好看,就像閃光的寶石一樣…………簡直只是看著都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就想一直………一直在身邊一樣。簡直……就像戀愛的感覺」

  聽了妹妹的話,風貴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戀、戀愛?」

  「對,戀愛!」

  姬之花非常肯定地點點頭。看著妹妹毫不猶豫就斷定的樣子,也無法讓人懷疑她剛才的話裡有什麼誇張成分了。

  只是回想一下就會幸福地笑著的妹妹,完全是一副陷入了熱戀的表情。

  (說起喜歡燒肉的女性,這個日本不知道會有多少………但是………)

  風貴想著就拉下了臉,

  愛上生肉的妹妹………

  這種情況的概率肯定得要用天文數字作分母。

  想象一下吧——

  某天,風貴坐在客廳裡,外出歸來的妹妹害羞著向自己走了過來。

  會是什麼事情呢?剛這麼想著,妹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這麼說道:

  「這是……這是我的男朋友!」

  說著就往桌子上甩了一大塊生肉。

  ………………………

  ………………………

  風貴盡了自己想象之能事,但這種場景怎麼想象都太非日常了。

  「不、不…….姬之花也是女孩子,總有一天會帶男朋友回來的……….但男朋友是一大塊生肉的話……….我怎麼辦……….?」

  想法實在太跳躍了,跟不上節奏的風貴陷入了混亂。

  「哥哥,你在說些什麼啊?」

  姬之花不可思議地看著哥哥。

  「沒、沒什麼……陷入無聊的幻想裡去了………。那麼?你接著幹什麼了?」

  「嗯……接著……」

  妹妹在風貴的催促下點了點頭。雖然看起來不是什麼好說出口的話題,但風貴問道這地步了也不好後退了。

  ——自己的妹妹是有點怪的。

  這風貴早就感覺到了,但是…….

  (原來已經怪到這種地步了麼!?)

  風貴想想都快頭痛了,但是知道了妹妹不為人知的一面,作為哥哥的自己也沒法當面直接說什麼“你好奇怪啊”之類的感想。

  【哥哥啊,可是為了保護妹妹而來到這個世界的哦】

  過世的祖母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我可是她的哥哥啊)

  風貴這樣想。

  把話說大了,這就是風貴的“命運”。如果妹妹做出了什麼脫離常理的舉動,開導這樣的妹妹是哥哥的責任,而如果不詳細瞭解事情緣由的話就沒法展開什麼開導。

  「那麼、你….那什麼,你對愛上的肉塊想做什麼呢?」

  風貴強作著冷靜又問,

  「就是想和哥哥一起吃,所以,就買了最貴的鬆阪牛肉……的,我實在沒能忍住還一把把它緊緊抱住了……」

  最後說出掉眼球的話的姬之花兩手撐臉害羞地笑起來,接著說:

  「結果在哥哥回來之前全吃完了」

  ………………

  ………………

  沉默再次降臨,但沒過一會兒:

  「是麼……………………………….吃了啊」

  (你是要我往哪裡吐槽啊——!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這裡的風貴混亂了,暫且只能先這樣點點頭順勢接過話茬,而故事肯定還有後續。

  「那麼、肉好吃麼?」

  「嗯!非常好吃!真是美味!」

  「是麼………」

  「嗯………」

  「那時候也是生吃的?」

  「嗯,生吃的哦」

  「………」

  沉默只是一瞬間而已,因為風貴實在是忍不住要吐槽了:

  「怎麼想都不對吧?!不覺得很奇怪嗎?!明顯很奇怪的吧?!說是愛上生肉了,但後面的行為怎麼想都只能是單純的食慾吧!!」

  姬之花聽了馬上變成一副悲傷的表情,好不容易才生硬地擠出話來:

  「還是、很奇怪的………麼………但是,我只是想如果不生吃這樣愛著的肉………就沒有意義了」

  「沒有意義?」

  哈?說什麼?風貴眨了眨眼。

  要說到美味的肉,風貴只能想到那種在炭火上發著茲茲聲響散發誘人香氣的肉塊,把那種經過烘烤流滿油汁肉片放入口中,那才是一種享受。

  「因為是喜歡,就是因為愛才吃了的………!而且事情也不僅僅是那樣!」

  姬之花開始辯解。

  「還有什麼理由的麼?!」

  搞不好會聽到妹妹更怪異的癖好,這麼想著的風貴又開始心生恐懼。

  姬之花小聲的回答道:

  「怎麼吃都會感覺餓………而且……而且最近、看著哥哥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哥哥的面板………不是雪一樣的白麼?」

  「給我說健康的膚色!」

  雖然也有自己的確長得白的自覺,但真被人說出來的話還是會感覺很討厭,於是風貴立即要求改正。

  「光滑光滑的、又漂亮………」

  妹妹一如往常地無視了哥哥的要求,而且又毫無顧忌地把禁詞說出了口。

  「咕哈?!!姬之花!又當著我的面說出那個詞!!」

  「但是那是真的啊!是事實的!」

  「~~~~~~~~~~~~」

  姬之花接著說:

  「但是我一看到哥哥的面板………」

  妹妹看著風貴,一臉渴求的表情。

  「?」

  被妹妹猶豫的視線盯著的風貴奇怪地歪起了頭。

  「就想到了哥哥那面板下的肌肉」

  「面板下的?」

  ——壞了!真不該問的!

  把妹妹的話前後串起來一想,風貴被驚得凍結了。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伴隨著那神祕的香甜氣息,姬之花點點頭接著就説出了最令風貴後悔聽到的那句話——

  「哥哥……我想……吃你」

  第二天。

  風貴形如屍骸一般。

  「哦喂,風貴,怎——麼了你?」

  聽到來自前面的擔心,風貴還是把頭壓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想吃了哥哥】

  原來擁有如此高的殺傷力。平時要是被妹妹隨性這麼說的話尚且能一笑了之………

  但昨天晚上明顯不能。

  妹妹變得只是看到生肉就會愛上,而且說出生肉非常美味這種話………

  這種發言不是出自某種怪癖的話,就只可能是殺人預告,隨時能被警察帶走的殺人預告。

  (不對,問題還在這之後………)

  真是想想就頭疼,風貴邊想著就用手壓住了太陽穴。

  「風貴,眼睛要失神了哦~」

  不明所以的徹嘿嘿笑著,這傢伙肯定還在想著“難道是被女的甩了?”之類的玩笑想法的吧。

  「疲勞困惑樣子的你可是相當誘人哦,怎麼說呢,懈怠,對,懈怠的美少女什麼時候都會受人歡迎的………所以……我能拍下來麼?」

  說著就從包裡取出單反架好了姿勢,

  「開什——麼玩笑!!還有,誰是美少女啊!!」

  風貴終於來了反應,對著徹的臉就是一拳頭。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徹捂住一邊眼大叫地開始在地上打起滾。

  離早班會只有十分鐘,陸續進入教室的學生很多,但誰也沒有特別注意這邊。他們早已經習慣了。

  「什麼嘛,不是很精神的嘛!」

  徹邊喊著疼一邊笑著說。

  「你啊,真要擔心的話就給我更認真點啊」

  風貴說著都想哭,雖然明白對方也是因為自己沒有精神而表示擔心,但這種表示方法真是難懂啊。

  「你的話……說真的哦?」

  「啊——吵死了,滾一邊去」

  徹的回答總是需要從哲學角度進行分析考慮,這樣反倒會讓提問的人變得難以應對,於是清楚這一點的風貴幹脆地這樣甩了一句。

  「滾哪去啊,我的座位就在你前面的」

  徹反而哈哈哈哈地笑起來。真是個開朗得可怕的傢伙。

  「那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邊說著邊坐回座位開始窺視風貴的臉。

  「沒什麼—」

  風貴只能這麼說,被妹妹下達了死亡預告什麼的,再怎麼要好的朋友、就算嘴裂了也說不出來。

  「關於姬之花的吧?」

  不愧是多年的孽緣,徹立馬想到了。嘛,對他來說,除了這以外也想不出什麼其他的了。風貴心情低落什麼的,原因在於姬之花無疑。

  「……………為什麼會知道?」

  風貴用可疑的眼光看著對方,對方嚇得聳聳肩沒說話。

  「………妹妹有點奇怪」

  風貴開口又說,

  「我認為個性很重要的」

  徹迴應道。

  「怎麼說呢……嘛,是說出了超出我接受能力範圍的話來了」

  風貴有氣無力地小聲說道。

  「什麼嘛,難不成是被告白了麼?」

  「不是」

  立即被風貴否定掉了,但是:

  「但是……說了差不多的話」

  在不揭明內情的前提下,風貴這樣簡單地說明一下。

  想吃了風貴。

  那種殺人預告某種程度上看來也有告白的意味,畢竟是那種能把生肉比作寶石的妹妹的發言。

  而正是這樣妹妹居然愛上了生肉,更關鍵的問題是,她愛著的生肉就是親生哥哥的肉體………

  「真是無上的愛情表現啊,真讓人羨慕,能被說那種話」

  徹笑著接著自嘲道:

  「我的妹妹只會狂妄自大」

  「哦、對了,昨天的繼續,快看看這個」

  說著就從包裡翻找起來。

  風貴不由地洩了氣似的垂下了肩膀。徹真是個自顧自的傢伙。

  (我現在哪有那種心情啊)

  迷糊記得早上對姬之花說過今天不要去學校的,而且重申過絕對不要出門。不記得當時妹妹是怎麼回答的了,作為哥哥的只能強制要求她今天休息。

  她應該明白的……大概。

  (怎麼辦啊,和媽媽商量……不行,她那樣的人是絕對不會相信的。爸爸……不行,估計也幫不上忙。)

  風貴一邊祈禱著妹妹會老實地待在家裡一邊焦慮地考慮著。

  一想到父母就會有絕望的感覺。

  父母對社會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寶貴人才,畢竟是醫療界和法律界的精英人物。但是,在處理家庭事務上面就無能為力了。

  面對已經十七歲的風貴,基本不回家的父母也應該明白自己和自己的子女有著無法跨越的代溝。

  雖然情況不至於糟糕到家庭崩壞的地步,但風貴還是會想:

  (他們會明白姬之花一點什麼呢?)

  而風貴則是一直在妹妹身邊,看著妹妹長大的。父母對姬之花的瞭解也只不過是“既優秀又能幹的女兒”這種程度。

  (姬之花會怎樣笑、怎麼哭泣,他們根本不知道)

  如果突然被告知妹妹有什麼怪異癖好的話,對他們來說只會是一種麻煩。

  風貴並不是在渴求父母的關愛,雖然時間很短,小時候的兄妹也受到過祖母關愛,也是在大人的關愛之下成長的。所以現在的風貴並沒有成為不良也沒有怨恨父母。

  (那已經無所謂了……問題不在那裡)

  風貴煩惱地想著:

  妹妹對生肉產生的愛,自己該怎麼對待啊。

  如何對待妹妹這種明顯異乎尋常的癖好才是風貴現在最頭疼的事情。

  就算是妹妹,風貴也不好對別人的癖好作什麼干涉,但放手不管也會有問題。

  「看~!風貴!這位便是昨天說的頂級美女!」

  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已經打開了膝上型電腦擺在了自己眼前。

  「真是的、徹,我現在可不是那種……」

  正想說沒有心情看這種照片的時候,風貴哽了一下。

  徹還是呵呵作著一副笑臉。

  風貴的視線死死盯在了電腦螢幕上。

  一個紅頭髮的女的對著鏡頭做著V字手勢。

  紅色外套、背心、短裙、靴子………一身大紅裝扮地站著。

  (紅色……魔女……?)

  風貴一下子站了起來。

  「怎麼了?」

  看到風貴突然異常起來的徹剛這麼問道,風貴卻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不是看著眼熟而已,這位全身紅色裝扮的美女風貴不可能會忘記,就是那天在葬禮上出現的魔女。

  「徹?!!這個女的是誰?!」

  風貴一把抓過對方的領口逼問。

  「唔噢噢?!風、風、風貴!?怎、怎麼了?」

  「你先告訴我!這個女人是誰?!」

  風貴說著就抓著他的領口開始激烈地搖晃起來。

  「都、都說了是朋克……」

  「不是問你那種擅自取的外號!是這個女的名字和住所!」

  風貴知道自己的親友從來都是在獲得別人許可的情況下才會攝影,也就是說他們在拍之前肯定有過對話,相互報出名字也就相當可能。

  「冷靜一下、呼………唔…難、難受……唔咕……」

  被抓著前後搖晃的徹一副快窒息的樣子了。

  但是風貴現在滿腦子都是當時那個魔女說過的話:

  —關於這個藥偶然產生的後遺症,我概不負責的哦

  —如果這樣也可以,你可以親手讓姬之花復活哦

  —給我仔——細聽好,這是魔女的鬼話!

  —這是能讓死者復活的藥水哦

  (對,魔女那個傢伙是這麼說過)

  ——讓死者復甦的藥水,它的代價將會很高。

  代價。

  也就是說,在獲得什麼東西的同時,必將會失去什麼。

  姬之花的復活是在一週前,而姬之花愛上生肉同樣也是一週以前。

  妹妹在事故之前當然不會有吃生肉的習慣,雖然姬之花對哥哥會採取出格的態度,但那只是她天生的性格所致。

  妹妹對生肉產生執念和妹妹的生還鬧劇從時間上看有著明顯的聯絡。

  「難道……那個魔女的藥水是真的麼……?!」

  風貴一直相信妹妹只不過是在事故後因為外傷嚴重被誤診為死亡的,原本還活著的妹妹只不過是在葬禮那天清醒了過來而已。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如果,那個魔女的藥水是真貨………是那個藥水讓妹妹復活了的話)

  是自己親手注射那劑藥水讓已成為屍體的姬之花復活的話,

  (就會產生………代價!!)

  風貴一下子大腦空白。

  姬之花開始愛上生肉正是注射那劑需要付出代價的藥水之後不久的事情。

  (如果說,代價便是成為愛上生肉的人………的話)

  前後便都能夠說通。

  作為劇本的話就太完美了。

  「風………貴……已經……極……限……了……」

  聽到徹已經變得細小的聲音,風貴恍然回神。

  「…………誒?!」

  被扯住脖子的徹都開始翻白眼,抽起筋來了。

  風貴慌忙地放開了對方。

  「早上熱烈的班會就要開始了哦!啊哈哈哈哈!我是今天開始擔任班主任的山梨茂!

  夜!露!死!酷!!」

  不知道怎麼回事,英語老師山梨哈哈笑著走進了早班會教室。

  「怎麼回事?!」

  班裡躁動了。

  「NOPROBLEM!」

  山梨笑著迴應道,

  「交換班主任了,自然而然的嘛!因為這個班裡出現裡需要我教導的學生,所以我勉強要求交換了的!你們原先的班主任現在是我原來班級的班主任,不是降職所以大可放心!」

  「這是哪門子的自然的交換啊………」

  教室裡的學生小聲的吐槽,但很快被山梨氣勢發言蓋了過去:

  「所以!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了!大家!和我一起,度過一段熱血完美的青…………——!!大鳥!!幹什麼呢你?!」

  看到風貴正抱著翻白眼倒在地上的徹,山梨瞪大了雙眼,

  「你、你這傢伙!一大早就在幹仗的麼!!」

  說著山梨又開始了神經質的吼叫,一副感慨的表情:

  「真是不良的標本啊!但正是因為這個……!!這樣我親自找校長談判的辛苦才會顯出價值!血與淚的談判啊!我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

  山梨說著做起了誇張的動作手勢。

  「徹!對不起!沒事吧?」

  又完全無視了山梨,

  「唔……呼吸……」

  徹的回答很微弱。

  「徹!……對不起。雖然已經是這個時候了,把照片裡那個女的情報告訴我!這個人我一定要去見一面的!」

  風貴嚴肅地喊著。

  去見這個說過代價的魔女,說不定就能夠有什麼辦法解決妹妹吃生肉的怪癖。

  (如果魔女的那劑藥水是真的的話)

  那麼既定事實將被推翻,姬之花是靠藥物的力量才復活過來的。

  無法棄之不顧,必須前去確認一番。

  ——謊言?還是事實?

  如果魔女的話是謊言,那麼愛上生肉的妹妹就有再次去醫院就診的必要。

  但是,如果藥水是真貨呢?

  讓死者復甦的藥水,簡直太厲害了,只能讓人認為是被施過魔法的藥水,至少肯定不是現今科學水平可以開發出來的藥物。

  (真是太科幻了)

  風貴想著這無法想象的事情,不禁停住了呼吸。

  「我的……筆記本……裡,有……資料……能歸還……的話……可以……拿走……」

  徹一邊抽著筋一邊斷斷續續地說。

  「徹!對不起!」

  都已經這種狀態了徹還是自己夥伴,看到親友的友情表現的風貴感動地想哭。

  「風貴!讓我來好好教導你!我就是為了這個來到這個班級的!!」

  被無視的山梨又吼開了。

  但現在的風貴完全不在山梨的步調裡,把徹交給一邊的同學就站起來拿放在桌上的膝上型電腦。

  這個小小的電腦裡有那個魔女的情報。那個魔女的情報就在這裡面!

  「大鳥!你難道是想要搶走朋友的貴重物品嗎!!你這個傢伙!已經、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了麼?!」

  山梨說著搶先一步又擋在了無視自己的風貴面前。

  這完全是昨天的情景再現。

  「你好煩啊——!!」

  在昨天的緊急時刻被阻擋過一次的風貴這次毫不猶豫地對山梨吼起來:

  「讓開!」

  「不讓!」

  又開始槓上了。

  面對高大的山梨,風貴本是束手無策,但現在同樣是情況很緊急、不能被這種老師擋道的時候:

  「你對我來說就是個麻煩!」

  怒吼著同時就毫不猶豫地朝著對方襠下擡腳就是一記。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梨發出悲鳴,再次像昨天一樣慢慢地痛苦倒地。

  這招太好使了,簡直是一發KO。

  「哼,蠢貨!」

  風貴白眼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山梨又是一腳踢開,接著就跑出了教室。

  一陣小跑的風貴去的是學校的圖書館。

  四宮冰高中的圖書館平時都是開放的,但並沒有什麼學生會去。偏差值都偏低的這個學校裡,當然不會有那種特意跑圖書館查閱的熱心學習的學生。

  現在館裡只有一個坐在櫃檯後面的兼職大媽。風貴裝作是自習的樣子,坐到了離櫃檯最遠的角落裡,開啟徹的膝上型電腦。

  「嗯…………」

  風貴看到面前的螢幕,楞了好一會兒。

  這個小小的電腦裡存著海量的資料,美少女們的資料和照片都按照人名檔案整齊的排列收藏著,而且看日期的話,居然連五年前的檔案都有。

  (這傢伙十二歲就開始收集了麼………)

  風貴驚訝地感慨道。

  包含魔女資料的名叫“朋克醬”的資料夾很快就被找到了,連同照片一起,相遇的場所、時間以及一切能打聽到的個人資訊都被仔細地分條作了記錄。

  「六天前麼……」

  從日期看,徹是六天前的下午在表參道上遇到的魔女。

  「嗯……“超漂亮的姐姐大人,朋克裝扮很涼快性感誒”………這個傢伙,真白痴啊」

  徹拍的是一張魔女在路邊做V手勢的照片,也有稍裝扮的照片,那張照片裡的魔女塗著炫目的口紅。

  「肯定沒錯,就是這個女的」

  風貴盯著照片,回憶起了當時遞給自己紅色藥水那個女子。

  接著照片,下面便是記錄文字,黑壓壓一大篇徹的感想文,但通篇看來都是他基於自己美少女理論來論述魔女是多麼地漂亮的文字。風貴看得毫無興趣。

  「………那個笨蛋」

  看著通篇感想,風貴像忘了剛才還對徹心懷感激。風貴想知道的是魔女的住所之類的資訊,而不是什麼朋友的觀點看法。這麼想著的風貴不由地焦急起來,現在這時候的妹妹說不定就正在家裡雙手捧著生肉塊大啃著。

  ——而且

  風貴隔著夏季制服揉著肩膀。雖然已經貼上了止痛貼膏,但是手指按上去還是會一陣疼痛。

  (這可真不是在開玩笑)

  風貴的肩上有傷,正是昨晚妹妹咬過的地方。

  【我……想吃……哥哥……】

  這是妹妹昨天說的話。被香甜氣味籠罩的風貴很快失去了意識,而肩上傳來的一陣劇痛和燃燒般的灼熱感覺讓風貴驚訝地回過神來。

  眼前的妹妹正咬著自己,面板被咬破流出了鮮血,而妹妹正一臉愛惜地舔著哥哥流出的血。

  風貴慌忙一把推開了姬之花,但姬之花卻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自己。

  【為什麼?】

  妹妹這麼問道。

  面對看著自己的妹妹,風貴感到的是一陣恐懼,並且一直持續到現在。

  (真打算要吃了我的啊)

  那時的妹妹完全沒有察覺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異常,純粹是想把風貴——把哥哥吃掉,就像隨便往嘴裡放一顆糖一樣………

  就算不能看到姬之花的想法,但是她心裡的聲音卻早已傳遞過來。她想說的就是——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吃呢?】

  風貴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徹的文章,希望從中可以找到摻雜的有用情報。而有力的情報在看完長長五十頁感想文的最後幾頁才出現。

  “朋克醬來自百合姬女子高中,真是水平不一樣啊!”

  對於想來不追查對方私生活的徹來說,這種情報看起來無關緊要,但對於看到這個的風貴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資訊。

  「原來如此,是百合姬高中啊!」

  驚訝於是附近人物的同時,風貴不由地為能夠找到魔女而歡喜起來。

  「什麼嘛,百合姬啊,不是和姬之花一個學校麼」

  「原來如此,百合姬……………………」

  話說葬禮的時候,朋克魔女也說過是姬之花的朋友,如果是姬之花的熟人的話當然就可能是附近的人了。風貴完全沒有考慮到這種情況。

  「…………………啊!!百合姬女子高!!?」

  風貴一喜過後又是一驚,臉隨之都變青了,

  「那種危險人物居然在百合姬女子高中裡上學的!?」

  幾分鐘後。

  風貴站在了百合姬女子高中門前。

  (可惡………真的應該到這裡來麼)

  為了探尋魔女,風貴徑自就趕了過來。但等站在金黃色的鐵柵門前,風貴才想起來:

  「話說起來,百合姬高中是女子高中啊………」

  是男生進不去的聖域。

  據姬之花的描述,這所女子高中連教師都是清一色女的,男的只有警備員而已。風貴偷偷往柵門裡瞟了一眼,立即就發現了一個五十多歲負責警備的警備員。那個警備大叔看到風貴就皺起了眉頭,一臉看可疑人員表情。

  「有什麼事嗎?」

  警備員邊說著就朝風貴走了過來。

  風貴沒作聲。

  總不能說什麼“我來找朋克醬的”。

  (連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叫出來啊)

  風貴看著警備員保持著沉默。

  「那個制服,你是四宮冰高中的吧,怎麼不在學校裡?」

  警備員問。聲音很尋常,但聽著就像在呵斥一樣。

  「我……啊、不,那個………」

  風貴說著混亂起來。

  (壞了,什麼都沒想就過來了……接下來,怎麼辦才好啊?)

  風貴想見的是那個紅色的魔女,但關於她卻除了知道她來自百合姬女子高中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首先是,怎麼進去………但是進去了之後又怎麼辦啊,不明白啊)

  冒失的風貴嘆息地想著。

  (要是把徹帶來就好了)

  要是那個傢伙在的話就可以從這種狀況裡脫身了吧,那種曾和無數美女搭過話並拍下對方照片的人,這點搭訕一樣的耍嘴皮本事會有的。

  風貴開始打心裡後悔起來。

  但正是這個時候,

  「女孩子穿著男生的制服………發生了什麼事嗎?」

  警備員大叔用一副可憐自己的語氣問道。

  「哈?」

  對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提問,風貴睜大了眼睛。

  (女孩子………………男生制服?)

  風貴立即習慣性地回頭看去,但他背後一個人也沒有。

  (居然是說我——?!)

  額頭暴起青筋。

  (誰是女孩子啊——這個混蛋!!)

  但轉念一想:

  (這、這樣啊………!)

  風貴一下子順著警備員的話,對他笑了起來。

  沒有其他辦法了。

  真是事不得已,這一招風貴是在自損。

  (還是、先回去呢)

  風貴一瞬間猶豫了一下。明天,帶著徹再來一次就好,也好想想別的辦法。

  (不………………不行)

  腦海裡又浮起了妹妹的笑臉的風貴馬上改變了心意。

  【哥哥!】

  妹妹一邊對著自己微笑一邊雙手捧著生肉的形象。

  (回去了可是要見到正在吃生肉的妹妹,就這樣回去絕對會後悔!)

  風貴不是那種遇到事情就急著立即解決的性格,但現在不得不這麼急性子。

  (這個關於姬之花的事情………而且是關乎她一生的事情)

  社會將怎麼對待吃生肉的妹妹啊…………

  想都不敢想。

  (姬之花肯定會哭,那傢伙……肯定無法承受)

  妹妹不輕易示弱,但是被社會冷眼看待的時候還能保持平常心的人並不會那麼多。昨天被風貴發現了自己吃生肉的事情的時候姬之花不就哭了麼。

  (這樣受傷的還是姬之花)

  風貴想著就激憤起來。

  「跌………跌河裡了。悲壯~!」

  風貴學著妹妹的腔調對警備員說道,只能暫且這麼胡說了。

  「河裡?」

  警備員也驚訝了。

  (嘛,一般聽了都會驚訝的吧)

  到底怎樣的狀況下女子高中生才會掉進河裡去呢?真是無法想象那種情景。

  但是,風貴卻用一副悲慘的表情這樣說出來了,

  「全身打溼得內褲都快要被看見了,所以趕忙借來制服換上的,這是我上四宮冰高中的哥哥的制服。悲慘~!」

  風貴一邊憐弱地笑著一邊訴說著。

  要是被吐槽了就完蛋了,

  (但是,說謊到底自有正義——!)

  「我是大鳥姬之花,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是事實~!」

  ——於是這樣,風貴將迎來他最後悔的時刻。

  風貴在靜悄悄的樓道里走著。走道里反射著熒光燈的奶黃色地面如同打磨過一般,無法想象這是不換鞋的學校的地面。

  上午十一點,還是上課時間。

  第一次進百合姬高中,風貴腋下夾著膝上型電腦用一副偷偷摸摸的動作走著,為了不發出聲音還特意脫掉膠底鞋提在了手上。

  (潛入成功……可以這麼說吧,但接下來怎麼辦?)

  在這個陌生學校裡,風貴只能漫無目的地四處轉悠。

  警備員大叔是個好人所以很容易地就上了風貴的當,說著“是嗎,真是可憐啊”就給自己打開了大門。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打起下課鈴的現在,還在走廊裡亂轉的風貴焦急起來。

  因為魔女是形象實在太突出了,所以在學校裡隨便找一個人詢問應該就能打聽到她的所在了吧。

  (話說這也是以她真的就在這個學校裡為前提的啊)

  如果當時魔女對徹說了謊的話,事情就要從長計議了。

  (話說,以她的年齡也不像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啊)

  在這個象徵純潔慎微注重品行的百合姬高中裡,真會有那種朋克風紅色女子存在麼?而且,那個魔女怎麼看都超過二十歲了,完全一副大人的模樣,不可能還是高中生。

  風貴這時候才終於注意到這一點,一下子洩了氣。

  (果然還是先回………)

  風貴正要改變主意的時候,牆上的擴音器裡突然傳出了一段舒緩的芭蕾曲。

  「怎麼了?」

  風貴驚地呆立在原地,但一瞬之後就意識到這是百合姬高中的鈴聲。原先靜悄悄的學校一下子響起了人聲。

  「遭、遭了——!」

  風貴慌了,他現在正站在走廊最裡邊的樓梯轉口,無處可藏。一排教室相繼傳來門被開啟的聲音,下課的學生眼看著就要出來了。

  (壞事了!這要是被發現了………)

  禁止男生入內的高中裡有男生亂轉的話,肯定會被當作可疑的傢伙而造成大混亂。

  風貴慌不擇路地就想逃進最邊上的廁所,但他正想著要是躲進隔間的話就沒問題的時候:

  (——啊!沒有男廁所啊————!)

  這是女子高中,當然不會設定男廁所,打死風貴也沒膽闖進女廁所裡避難。

  (怎麼辦……怎麼辦……怎木辦……)

  放棄逃進廁所的風貴又轉身回到樓梯口,焦急地抱起頭來。待在這裡的話穿純白校服的女生們任何時候都可能出現在自己眼前。

  (還是說該堂而皇之地過去?不、不行!)

  這時候要是自己是姬之花的哥哥的身份被知道了的話,可不是被所有人注目那麼簡單就能了事的。在校規嚴格的姬之花高中,就算是相關人員也是限制入內的,這時要是自己暴露了,不僅那個好心警備員大叔肯定會被解僱,姬之花也可能會受到牽連而被停學。

  (那絕對不行!)

  那就太本末倒置了。

  風貴焦急地尋找藏身之所,但環顧四周卻並找不到這樣的地方,黔驢技窮的風貴最後就乾脆貼在了牆上,妄圖以此抹去自己的氣息。

  有人下樓就立即躲到走道里去,走道有人的話就躲到樓道里去。靠著一堵牆左右閃避的風貴怎麼看都只能是個可疑分子。

  風貴第一次感覺到課間十分鐘是如此之長,女生們的笑聲都開始讓他心臟受不了了。

  正當他在樓道口貼著牆壁,祈願著那些從走道里走過來的女生們不要過來的時候。風貴還是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人,被發現了!

  「………姬之花同學?怎麼了?在這種地方?」

  聽到背後的聲音,風貴驚得肩膀一抖。鈴聲般的女聲從正背後傳來,有人正在對自己搭話。

  「姬之花……」

  但對方沒有說完。

  風貴惶恐地轉過頭去,面前是一個雪白百合姬制服、髮帶紮在肩膀位置的雙馬尾黑髮少女。正呆呆地看著自己。

  看起來是個很懂事型別的這個少女正皺著眉頭,害怕似的雙手疊在胸前。

  「不是……姬之花同學?」

  少女的語氣裡完全沒了剛才的爽朗。

  「眼鏡……!眼鏡……!」

  說著雙馬尾少女就急忙從胸口口袋裡取出了一副並非流行樣式而且相當厚的銀框眼鏡。

  戴上眼鏡的少女重新看向風貴:

  「不是……那個……那個……這是……」

  對面是風貴背貼著牆的一副狼狽樣。

  逃不掉了。

  「對、對不起!!完全以為是姬之花同學了,我、我………」

  說著少女就直往下低頭道起謙來,

  「我真是……又看錯了……!不、不只是看錯了!還把人認錯了……!真是太失禮了!對不起!」

  雙馬尾少女臉上通紅,用立馬就要哭出來的聲音說道。

  「不、不是………沒、沒關係的說……」

  少女這樣對自己全力道歉著,風貴也都快要說不出其它話來了:

  「那個,真的……真的沒關………系?!」

  風貴還沒說完就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和笑聲,察覺到有人要來了,

  (糟了!又有人過來了!)

  風貴混亂了,

  (怎麼辦?!)

  這樣下去會陸續被所有人發現的!

  一群靠近的女生們的腳步聲,而且現在已經被一個女生髮現了。

  (可惡!不得已了!)

  風貴作出了大膽的動作,一把抓住了面前正在低頭向自己道歉的雙馬尾女生的手。

  (她一叫就完蛋了!)

  就像不能眼看著面前還留有一個炸彈似的,風貴抓住了這個陌生女孩的手小聲叫道:

  「喂!你給我來這邊!」

  「誒?誒?!誒誒————?!」

  少女面臨突然之舉發出了慌亂的聲音,但風貴顧不上了:

  「快帶我去沒人去的地方!理由之後再說!」

  風貴恐嚇似的盯著少女說。

  「誒?!哈誒——?!」

  雙馬尾女生青著臉對風貴連連點頭。

  於是風貴拉著她在校內跑了起來,

  「啊、那邊………往右」

  「啊、……接著往左!」

  雙馬尾女生被拉著跑的同時還遵從著命令給風貴指出了方向。

  「這是往哪兒?」

  風貴一問,

  「是化學實驗樓!那裡不會有人的!」

  少女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喊道。

  那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地方啊,風貴想象不出來,但現在並不是什麼能挑地方的時候。而且在完全陌生的百合姬高中裡,只能聽她的了。

  風貴一邊祈禱著別再被發現一邊狂奔著。

  「哈……哈……已、已經……跑不動了……不行了……全身……發熱……身體……這麼發熱起來……已經……嫁不出……去了……!」

  少女喘著氣倒在了地上,

  「全力跑起來!哈、哈、喘點氣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風貴毫不留情地吐著槽,這麼跑起來身體不發熱才怪了。

  幾分鐘後。

  一會兒上下樓梯一會兒在樓道里左右來回一陣混亂狂奔之後,喘著大氣的風貴兩人終於來到了一個無人走道里,在走道中間累得蹲了下來。

  風貴一邊用手指揩著額頭的汗一邊警戒地四下觀察著這個走道,的確沒有人的蹤影。

  「這是哪裡啊?」

  走道很寂靜,十米開外是表示盡頭的一堵牆。

  「話說、這個學校怎麼回事啊」

  在校內狂奔一陣的風貴有一種迷路的感覺,完全不像在自己學校裡。在四宮冰高中的話,就算是初訪者身處其間也會大致知道自己的位置,但這個百合姬高中裡面一會兒出現環狀走廊、一會兒出現繞樓外梯,甚至還有就像是大禮堂一樣的廣場,總之是各種複雜構造建築的大雜燴。如此可以想象的是這個學校的面積是相當之大。

  「真想衝個澡,更想泡進放薔薇香料的熱水裡!啊嗷——這個樣子實在見不了人啊」

  還累趴在地上的雙馬尾少女一邊說著就討厭地別開了臉,

  「抱歉………」

  風貴幹脆地道歉了,雖說當時事態緊急,但把她捲進來的終究是自己。

  「是我不好了………那個……你就不能站起來麼?」

  看著坐地上的少女抓著裙邊啪嗒啪嗒扇著風的樣子,風貴真想直接說“快停下來”。

  「誒?啊啊————!」

  這麼一被說,少女也意識到了自己動作的不規矩,發出了悲鳴。

  「請不要看!啊——」

  聽著少女的叫聲風貴都頭疼了,無奈地垂下了肩膀等她冷靜下來。

  「……先不說那個,這是哪兒?」

  雙馬尾女孩一邊站起來一邊整理弄亂了的制服說:

  「放心吧,這個樓是有進入限制的,其他學生基本不會靠近的」

  「是麼……」

  風貴放下了擱在胸口的手。

  「話說~……那個……那個……」

  少女不安地擺動起身體,一副難以開口樣子地畏怯問道:

  「我能……能問你是誰嗎?」

  「………………風貴」

  風貴故意沒說姓氏,如果姬之花哥哥的身份被她知道了說不定會給姬之花添不必要麻煩。

  「風貴………很好聽的名字呢」

  雙馬尾女生微笑著說,讓人感覺不禁感覺剛才她接連害羞喊叫的樣子是幻覺似的。

  「我、我也應該報上名字的!就是的!………我叫空野星羅,爸爸是空野健次郎,是個政治官員,家在白金,請多指教!」

  這個叫星羅的女孩說著就很有教養地行了一禮。

  「多、多指……教」

  意外的風貴作著迴應,對別人作自我介紹時連同自己父親的職業和家庭住所一起公開的情況風貴還真沒聽說過,不過看來這對眼前微微笑著的少女來說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等等,空野?健次郎?)

  風貴對少女的姓氏,以及她父親的名字產生了熟悉感。

  (難道說是那個空野麼——?!)

  風貴一下子臉青了,要說空野健次郎,那是現任財務大臣的名字!

  (政治家的女兒!)

  而且是頂級精英政治家的女兒!

  (我………不僅把財務大臣的女兒捲進了麻煩,甚至還看到了她的大腿………)

  風貴想著都快意識不明瞭,雖沒打算屈服權力,但也沒打算要反抗權力啊。

  (——完了、這麼一來,事情豈不是大條了?!)

  “財務大臣女兒慘叫!潛入女子高中的男高中生被逮捕!”

  風貴甚至都能想象到事情被捅出去後的新聞標題了。

  「不、不、不是的!我那個………那個」

  風貴拼命開始嘗試辯解。

  但是一意識到不可能從妹妹的生還劇和開始吃生肉的事情開始解釋,風貴頓時被打掉了下言。這種事情不是一點,而是實在太敏感了,超出了洩漏個人情報的範疇。

  風貴試圖尋找適當的藉口,但這種時候根本想不出什麼好的藉口。

  可是………

  「………呼哈……!漂……亮」

  「……哈?」

  星羅盯著風貴接著說道:

  「臉是那麼地美麗,面板細膩………還透著一股凜凜氣息……而且、而且還有一種狂野感覺………」

  星羅喃喃說著臉就紅了起來,溼潤著雙眼一臉見到夢中場景的表情。眼神就像是看著想要的玩具的小孩一樣。

  「怎麼了……?」

  現在才喘不上氣的麼?——風貴忍不住要吐槽。

  星羅一下子醒悟過來似的,臉如同煮過似的紅:

  「那個、那個……我、我……!我認為非常不錯的!」

  「……哈……哈!?」

  「不是的!那個,就是說、雖然不瞭解你………但感覺非常不錯。那個、那個……我可能!——可能對風貴同學一見鍾情………」

  星羅漲紅了臉,拼命想解釋什麼似的訴說道。

  但正在這個時候,走道里響起了唐突的聲音,那個人出現了:

  「在我的地盤裡幹什麼呢~!」

  「!?」

  風貴回過頭去一看,走廊盡頭那邊站著一個女的。

  穿著白衣,但一頭紅髮,白大衣下面還穿著大紅女背心和大紅短裙,靴子當然也是大紅的。

  (大紅……女!)

  風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魔女…………………………!!!真就在這個學校啊!!)

  身體無意識地僵硬起來。不可能看錯的,更不可能會忘記的——自己尋找的魔女就在那裡。

  「在化學實驗樓裡亂跑的話我可是很困擾的,這段時間一直在惹校長生氣的啊,希望別再損傷我的顏面了啊!」

  紅色魔女雙手插兜說著就往這邊走過來。

  一陣吱呀的靴底聲音。

  「……來,來見你的」

  風貴盯著魔女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誒,是你啊!」

  看來魔女也還對風貴有印象,睜大眼睛就高興地笑開來:

  「可以哦,你為什麼會來見我……我多少有點預感的。請吧,找個地方再說吧」

  魔女自己發出了邀請。

  風貴於是一邊心懷感激一邊回頭對背後的星羅說:

  「對、對不起,已經找到了……那個……謝謝你的帶路」

  但星羅卻是一臉驚訝:

  「誒?!………………………是、是麼,那、那太好了」

  殘念地垂下肩膀的樣子,星羅明白了風貴讓自己的迴避的意思。但是——

  「………那個、這個!至、至少這個……用這個當個紀念!請拿著!」

  說著就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向風貴遞了過去。

  「……?什麼?這是」

  「我、我這就先失禮了!請保重!」

  星羅不忘作一禮,便兔子似的跑開了。

  風貴手裡的是一張名片大小的紙片——仔細一看就是名片,上面有星羅的名字和住所,甚至連郵箱地址都有。

  「啊啦~!嘛~!真是青春盪漾啊」

  「唔哇!」

  風貴一驚回過頭去,不知什麼時候魔女就已經站在了自己背後,用塗得大紅的嘴脣笑著。

  風貴被帶到的是這個化學實驗樓裡的一個房間。

  (這個學校是怎麼回事啊)

  簡直要讓人懷疑這個學校會不會像狐狸變身一樣的感覺。原以為是一堵牆的地方原來還有個入口,風貴一進去發現居然還是個幾乎有五十榻榻米大小的大房間,而且從地板到天花板都被塗成了白色。看到這樣的房間,風貴不由得感覺像被丟進真空宇宙空間裡著不了地。

  房間裡擱著一個大屏顯示器,兩個待客用的沙發,真是太煞風景了。沒有窗戶,只有一個時不時發出聲音的水缸能算是個像樣的裝飾。但是在水缸裡遊動的卻是一些從沒見過的發著熒光的魚,而且這些粉色或黃色的魚看上去眼歪口斜實在沒法找到一點可愛之處。

  「那個啊,是我培育出來的深海魚與熱帶魚的混種,外面可沒得賣的哦」

  魔女很自滿地說道。

  「你是這個學校的什麼人啊?不是學生的吧?」

  風貴開門見山地問道,

  魔女與風貴中間隔著一個矮桌坐到了風貴的對面沙發上,回答也很簡潔:

  「化學老師」

  僅此而已,但風貴卻意外很快地就接受了她的說法。

  「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和姬之花認識的呢?」

  風貴又問。

  既然已經知道魔女在這個高中了,那麼自然會好奇這樣的奇怪老師和妹妹會有什麼樣的關係。

  「是朋友的哦」

  說著魔女就咕哈哈哈哈地發出了她獨特的笑聲。

  「那只是你的說法吧………」

  風貴直言不諱。這個魔女的口氣雖然能讓人清楚明白意思,但總給人一種來自上方的高壓感覺,一種讓人直接看到強勢真理的感覺。

  (對了,就像是媽媽)

  風貴這麼想,眼前魔女自信滿滿的笑臉和說話方式都不禁讓自己聯想到母親,雖然母親不會做出她這樣的裝扮,但總感覺哪裡很相似。

  (姬之花會被她吸引的話……也情有可原的吧)

  看著有奇妙親近感的魔女,風貴不禁這麼嘆息。

  「——那麼?你要想問什麼呢?」

  魔女這樣問著,長輩般的眼神釋放著笑意一般閃閃發著光。

  「是關於姬之花的………全部」

  風貴說,

  「姬之花同學怎麼了嗎?」

  魔女用一副明知應該已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表情故意緊接著反問起來。

  「……吃生肉,………還、還想要吃我………」

  風貴的回答很含糊,但已經是相當能體現事態異常了。

  「啊啦、嘛——是麼……生肉……——噗!——咔咔——啊哈哈哈哈!」

  魔女居然笑了起來。

  「你啊?!我可完全笑不出來的啊!」

  風貴不由得激動地探出了身子。

  妹妹變得奇怪起來,風貴因為擔心妹妹未來甚至潛進了這個百合姬女子高中,如果被這樣一笑了之的話,風貴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就算你那樣說啊……當初我可是說過了的哦?」

  魔女語氣很強硬,

  「對“heart.open.the.return”所產生的後遺症,我概不負責的——這麼說過的吧」

  「………!」

  風貴哽住了,因為他的確還記得,“heart.open.the.return”確實就是葬禮當天她交給自己神祕藥水的同時說出來的名詞。

  「那個藥……不、那個藥水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藥?就是名字所表示的那樣哦,“death.or.release”是……」

  「稍微等一下!名字怎麼變了!?」

  風貴全力地吐著槽,魔女「誒?」地一聲眨了眨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能不要在意細節好麼?諾查丹瑪斯好像說過小氣的男生會早死的哦…………………說過的!………大概……」

  關鍵是想象力的問題的哦——什麼的,魔女還用一臉嚴肅的表情說道。

  完全是在裝傻。

  (這、這個混蛋……!!)

  開什麼玩笑啊?!

  這麼想著風貴就盯住了魔女,而且卡卡地咬緊了牙關一副忍住憤怒的表情。

  看到風貴這幅表情的魔女總算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慌忙地用兩手揉了揉眼睛:

  「等、等一下,嗯——那個——啊啊、對啊!對“little.tritorr.love”所產生的後遺症……」

  風貴一言不發地繼續盯著眼前的魔女,

  「啊、啊勒?還是叫“pink.poipi”來著的?」

  「………」

  「對、對了,應該是叫“heartless.cannary”的吧?」

  「………」

  「…………………抱歉,叫什麼名字來著的?」

  魔女終於放棄了,反過來開始問起了風貴。看來還真不是故意裝傻而是真給忘了。

  「heart.open.the.return」

  風貴這麼一說,

  「對!就是那個!就是那個!那可是我做出的最高傑作之一啊!」

  彷彿重新入水的魚活過來似的,魔女的表情也活了過來。

  (搞什麼啊……這個傢伙……)

  風貴洩了氣似的想,怎麼也找不回緊張感了。

  「呵呵,我啊,基本上記不住東西的名字的哦!怎麼都記不完啊!明明記不住的說!~~~~~~!不要那樣盯著我哦,這不是沒辦法的麼?從小就不是能記東西的沒辦法的!我可沒開玩笑哦!什麼?難道想說我是笨蛋麼?誒……那請便!你就說唄!不過我會哭給你看哦!」

  魔女吐著倔強的話,但臉上已經羞得通紅起來。

  「自己做出的東西,至少把名字記住啊」

  風貴嘆息道,但緊接著:

  (…………啊?做出的?)

  風貴終於對魔女剛才的話作出了反應,盯住了魔女:

  「那個藥水果然就是你做出來的麼?」

  「的確是那樣啊?」

  魔女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個藥水……究竟是什麼東西?」

  風貴再次詢問道,

  「簡單啊,就說了是讓死者復活的藥的麼!」

  魔女說著就纏起雙臂,恢復了剛才的強勢的表情。

  「讓死者……復活的……藥!?那麼、難道讓姬之花復活的就是?」

  「當然就是那個藥水哦」

  魔女的回答很簡明。

  讓姬之花復活的居然就是那個神祕藥水!!

  風貴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喊起來:

  「快告訴我!那個藥水怎麼回事!姬之花會怎麼樣?!」

  魔女一聽噗地一下笑開了,

  「……知道了知道了,從頭到尾都會告訴你的,這樣行了吧?這還是從我和姬之花認識時開始的………」

  魔女道出了事情的始終。

  事情是從姬之花入學不久的時候開始的。某一天,姬之花一臉神祕兮兮的表情來到了化學實驗樓,向魔女述說了自己的請求:

  【拜託了!請做出能讓人成為魯魯霍特里亞星人的藥來!】

  接著魔女就被感動了,為實現姬之花的願望而開始了研究。

  結果就做出了這個名叫“heart.open.the.return”的藥水。

  「再給我等等——————————!」

  風貴本想聽到最後的,但這種遍佈吐槽點的話風貴還是沒忍住給打斷了:

  「不覺得奇怪麼?!從哪兒到哪兒都很奇怪的吧!!」

  「哪裡奇怪了?不是很美好的回憶麼?是你妹妹來見我並請求我的哦?」

  魔女說完咕咕咕地喝起了灌裝咖啡。

  姬之花來這個化學實驗樓沒什麼,但問題是這之後,首先姬之花的請求就是個問題,而被說出這種話的妹妹打動了的魔女更是有問題。那種場景根本不是什麼感人場景。

  「還什麼………魯魯霍特里亞星人?」

  想到這裡風貴臉熱了起來,他沒忘記初中三年級的那一天的事情。那天妹妹任性地要自己說愛她的時候,風貴想都沒想就説出了【成為魯魯霍特里亞星人吧!】這樣的話。

  那是被妹妹逼得沒辦法而說出的搪塞話,而且是風貴說過的最腦殘的話。

  (………話說姬之花還當真了啊……)

  雖然妹妹的純情一面風貴多少能隱隱感覺到,但總會讓人感覺羞恥,風貴真想找個洞鑽進去。

  「但是啊,真沒想到你這樣區區一個少年居然會知道魯魯霍特里亞星人啊,這在N*SA資訊庫裡都算是頂級國家機密的哦?」

  魔女理所當然地接著說道:「難道說是入侵了網站?」——一副簡直就像接下來就要問“最近怎麼樣啊?”這樣問題的隨便樣子。

  「哈?」

  風貴當然要奇怪了,

  「就是問,你知道魯魯霍特里亞星人的事情?」

  但魔女卻是認真不開玩笑的口氣。

  「……………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有,我不是說了麼?」

  察覺話頭對不上的風貴開始困惑起來了。

  「說什麼啊,真有的哦,魯魯霍特里亞星人」

  但魔女卻利落地道出了真相。

  「……………………………哈?」

  說什麼?————輪到風貴迷茫了。

  「就是說有啊,魯魯霍特里亞星人!不用裝糊塗了,你是怎麼從美國國家機密人員手裡獲得情報的我也不會關心的,放心,不會告密的啦!」

  說著魔女還顯出了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魯魯霍特里亞星人真的存在?!

  沒法理解魔女發言的風貴石化了。

  「不、不是,那個,那個只是我隨便瞎的…….騙人的」

  因為不想對著妹妹說什麼“我愛你”的話才胡謅出空想外星人的。

  「…………………說什麼啊,魯魯霍特里亞星人不是五年前就被發現了麼」

  「………………是、是在說………真的嗎?」

  風貴問著還不自覺地用起了敬語。

  「真是的,真是磨人啊,知道N*SA的頂級機密已經是犯罪了,嘛,我也不是不能體會你想要隱瞞經過的想法啦」

  魔女說著就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罐,從桌上拿起了一個遙控器按了一下,接著從天花板上就一個什麼東西發著聲音降了下來。

  是一個巨大的液晶電視。

  對著目瞪口呆的風貴,魔女又幾下操作了一通後,電視畫面上出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生物的影象。

  「什麼這是?黏液什麼的麼?」

  這個影象雖然是黑白的,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個黏糊糊樣子的東西。

  「魯魯霍特里亞星人哦」

  要不是魔女直接給出答案,風貴根本想象不來。

  「離地球幾億光年銀河的一個星球上生存著的單細胞生物哦」

  魔女一邊說著一邊吧唧吧唧地吃起了仙貝。這麼煞風景的房間裡從哪拿出的零食啊?風貴這麼想著就低頭看了看面前桌子的下面,那下面堆滿了咖啡罐和零食袋子,而且居然還有一群灰色老鼠。

  「………」

  風貴選擇了無視,但卻在沙發上打起了正坐。

  「這個阿魯霍提那人是」

  「是魯魯霍特里亞星人………」

  「對,這個普魯其阿尼阿星人是………」

  「是魯魯霍特里亞星人!」

  「…………」

  「…………」

  「~~~~~~~~~~~!!!!」

  看到快要哭出來的魔女,風貴不忍心地低下了頭。看來魔女雖有強硬的一面,但其實卻相當的脆弱容易受打擊。而且對話再這麼膠著下去,風貴恐怕連來這個學校幹什麼都會忘掉。

  (我可是………我可是因為擔心姬之花才來這裡的)

  想要知道妹妹的真實情況,擔心妹妹的接下來的日子,想要尋找解決的辦法。

  是為了這些才來見這個應該會手握著關鍵的魔女的。

  (但是……)

  怎麼會變成這種狀況?風貴心生一絲不耐煩。

  但一看到魔女要哭出來的表情,那點煩躁卻很快就燃盡了。

  「總之啊!這就是對姬之花來說是夢想和希望的東西的!」

  話題終於回到姬之花身上了,風貴看向了魔女。魔女坐回沙發並翹起她修長的腿,要不是眼角能看到閃閃的淚痕,完全就是一副女王做派。

  「這個外星生物是半永久長壽體質,簡直就是彼得潘!」(出自《彼得潘:不會長大的男孩》)

  「彼得潘?」

  風貴聽了又拉下了臉,彼得潘要是眼前這種果凍狀玩意兒的話,那實在是太讓人幻滅了,溫迪肯定不會同意的。(溫迪同出於《彼得潘:不會長大的男孩》)

  魔女沒理會風貴的反應,自顧地接著說道:

  「姬之花醬就是想成為外星人的,“成為普魯其阿尼阿星人的話,我就說我愛你”不就是你說的麼?也就是“一直保持這樣不變吧”的意思的吧」

  聽到魔女說到這裡,風貴終於恢復了思考能力:

  「……………我、我可不是抱著那種想法……才說的………」

  如果魔女沒開玩笑的話,自己就真是說出了不得了的話了,風貴不由得鐵青了臉。

  「我當時真受感動了,姬之花醬她在對普魯……什麼星人全然不瞭解的情況下,聽了我的說明後還說這都沒關係並請求我製作藥水的哦」

  魔女說道。

  姬之花——

  據說聽了魔女對魯魯霍特里亞星人的說明後還哭了的。

  ——哥哥在追求著永遠不變的自己。

  於是會錯意的姬之花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厭惡。

  「“上了高中就會長個,胸圍也會變大………這樣下去的話就越來越會被哥哥討厭的……怎麼辦啊”——你妹妹這麼說著真就哭起來的哦」

  「……怎麼會,那種事情……」

  風貴要說不出話來了,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姬之花她……成為高中生應該……應該很高興才對的……」

  風貴記憶力裡成為高中生的妹妹應該是一副高興地穿上白色制服併為自己的裝扮欣喜的樣子。

  「那孩子,可比你想象的要複雜的哦,在你的面前說不定是一副率直的樣子,但是在面對別人的時候可就是完全不同的表情了」

  「姬之花雖然天然性格,但性格可是很積極的哦?」

  「………真的麼?」

  「……什麼意思?」

  「嘛、要作為外人的我來說的話,就是個麻煩的孩子啊,說老實話本來是不太願意扯上關係的型別的」

  「姬之花是直率的孩子!而且什麼都很努力的……很厲害的孩子的?!」

  風貴聽不過魔女的話而辯駁起來,被人當面批評妹妹的風貴感受到連自己都沒預料到的憤怒。

  被母親斥責了會鬧彆扭的可愛一面,稍微被誇獎會率真地高興起來,雖然有時候會情緒突變,但風貴從來沒感覺過這樣的妹妹很麻煩過。

  「但就算這樣,我還是有一個認同姬之花的理由,那就是她成為實驗體的勇氣」

  魔女輕易地就無視了憤怒起來的風貴,微微笑著地說道。

  「實驗……體?!」

  風貴瞬間停住了呼吸。

  「我製作出來的藥物的實驗體啊,而且是在同意我對後遺症概不負責的基礎之上的哦」

  說著魔女就像貓一樣舒服地眯起了眼,

  「於是我做出來的就是“toru.pure.development”!」

  魔女如同宣言一般地說道,但聽著的風貴還是眉頭抽搐了一下:

  「…………………不是說過是“heart.open.the.return”的麼?!」

  說著都頭疼起來了。

  面對這樣一個總是裝帥氣失敗的魔女,風貴總有胸中怒火總湧不上來的感覺。

  「嗚~~~~~~~~~~~~~~~~!!」

  魔女第三次露出了立馬就要哭出來的表情,風貴馬上就說了句抱歉。每次被吐槽都會哭出來的話事情就談不上進展了。真是的,真心不想進行這樣的對話啊。

  (真……真累人)

  魔女說姬之花是個麻煩性格,但在風貴看來,眼前的魔女的性格更顯得麻煩才對。

  「總之就是說啊,那個叫“heart.open.the.return”的藥是讓人起死回生的藥物的吧?和魯魯霍特里亞星人到底有什麼關係?」

  風貴再次疑問道。

  姬之花不惜犧牲自己身體想要得到的是讓自己保持永遠不變的藥,就像能讓人成為彼得潘那樣的永恆生命體一樣的藥物。但“heart.open.the.return”卻是讓人起死回生的藥………對不上號。

  「想要再現魯魯霍特里亞星人那樣的特性,於是才做出那樣的藥物來的。你知道人為什麼會變老麼?」

  「好像是…因為吸收酸素來著?」

  「不是的,用我的結論來說的話就是“不清楚”!雖然包括細胞生物學啊進化論之類的專門學者都在研究,有各種各樣的說法,但終究到底我認為不是我們能弄明白的!」

  「那麼……也就是說、你就是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情況下,做出了“heart.open.the.return”這種藥的?」

  「正是如此!就是抱著嘗試做的話就會有意義的這樣的想法哦!」

  魔女面不改色地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那麼沒頭緒地做法真的可以麼?!」

  風貴立馬吐槽,

  「發明就是爆炸哦!」

  魔女的回答還莫名其妙地很有氣勢,

  「我也是按照我的理論來的,因為我說到底還是個科學家麼!當然是根據自己的理論開始開發藥物的。然後研究就碰到問題了,然後就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電影去了!」

  「那不是逃避現實麼!」

  聽到風貴幹脆的吐槽,魔女忽然就哭了出來:

  「沒……沒辦法啊……我努力了啊…但是即便那樣……嗚嗚~!我努力了啊……嗚嗚!」

  「但、但是最後理論還是成立了不是麼?……不是做出了“heart.open.the.return”的麼」

  風貴面對終於哭出來的魔女立馬換上了溫柔的語氣。

  「是做出來了啊!但是……」

  魔女說著停止了抽泣,雙手插兜站起來說道:

  「我老實說吧,那是本不該被開發出來的藥」

  「我做出了禁斷的藥物,現在已經後悔了」

  風貴聽了瞪大了眼睛:

  「後悔?」

  「那是褻瀆生命的藥水,最糟糕的替代物」

  魔女說著就咬住了嘴脣,眯起眼一副真心後悔的表情。

  「那天去葬禮本是去最後見一眼沒能得到藥水的姬之花的,只是想去焚柱香的……把藥交給你什麼的,本來沒想過的」

  ——那天,趕赴葬禮的她結果見到了那個母親,那個既不哭泣也不見任何痛苦模樣的風貴的母親。

  「為什麼你見了我們的母親就會被感觸到啊?!」

  風貴理所當然地這樣問道,但是:

  「我啊,拋棄了我的媽媽」

  說著魔女就苦笑了一下。

  「拋棄……了?」

  魔女沒說被拋棄而是說自己主動拋棄了,這不由得讓風貴詫異起來。

  「對,我的媽媽是科學家、是聞名世界的科學家,而且我爸爸還是這個學校的理事長」

  魔女接著說道,

  「我有個弟弟,因為從小就體弱多病,11歲的時候因病死去了。明明只有十歲的說……但是葬禮的時候,我媽媽不僅沒有哭還說出了這樣的話——“這樣一來,就省掉一個麻煩了”」

  此時的魔女變成了一副惡鬼般的表情,憤怒像火焰一樣向風貴傳遞著灼人熱流。

  「對因為自己的完美而對子女追求同樣的完美的媽媽來說,這樣的弟弟只是個沒用的麻煩而已。從那時起,我開始打心底憎恨媽媽並且拋棄了她。也是從那時起,我再也沒有對她叫過媽媽,並因為這件事走上了研究化學的道路。雖然我是因為憎恨而走上這條路的,但我曾對自己發過了一個誓」

  說著魔女就凝視住風貴:

  「如果……如果再出現像我弟弟一樣得不到母親悲痛就死去的孩子的話,就一定要救他,不管用什麼辦法,盡力所能及的一切」

  「……於是、你就給了我……那個藥?」

  「是的,沒有其它理由。而且,你是那個葬禮上唯一一個,唯一一個真心在為姬之花悲痛的親人啊」

  說著魔女微笑起來,彷彿在說“別看我這樣,也是有看人的眼光的”,

  「那劑藥水能夠讓人復活,但是正是因為這樣的藥效才會有後遺症出現,因為你要知道,所謂藥物,藥效越好副作用就越重。嘛、就是所謂的代價了,得到什麼就會失去什麼的道理。因為沒有關於副作用的資料,所以你妹妹實際上會怎麼樣我並不知道的………所以……能告訴我姬之花的現狀麼?她還有什麼其他的變化麼?」

  魔女又像變了個人似的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

  「……你要聽的麼?」

  「嗯,不是被捲進棘手的事情裡去了麼?所以才來見我的吧,我當然會聽你說的」

  風貴屏住呼吸又回問道:

  「不是說不付一切責任的麼?」

  雖然魔女的態度是風貴求之不得的,但現在聽到這樣的話反而會止不住要懷疑起來。

  「……對後遺症可付不了責哦,但是……還是會對自己所做過的事情負起責任的,而且我也是真的在為姬之花擔心的。我對這種人還是很沒轍的哦,像姬之花這種熱情的孩子。我這算是同情麼?但是她那種熱情是我差點失去的東西啊」

  魔女自嘲似的說著,

  「你真是個……怪人」

  「經常被人這麼說哦!雖然我也不想的啊!」

  魔女說著反而自滿似的挺起了胸脯。

  如此缺少緊張感的人讓風貴也不由得微笑起來,

  ——那麼,現在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風貴鬆懈了下肩膀,準備從頭開始一一說明。

  從妹妹散發香甜氣味,到想要吃自己的事情,風貴事無鉅細地詳述了一遍這一週發生的各種怪事。

  魔女用嚴肅的眼神看著風貴,不知不覺就已經聽了很長時間。但是兩個人並沒有在意時間並繼續著話題。

  「……情況我清楚了,現在我就把你說的事情作個記錄整理,你稍等一下」

  聽完風貴的描述,魔女這樣說道。

  「能讓我在這裡等著麼?」

  風貴緊接著問,沒有一絲就此打道回府的意思。

  現在姬之花就在家裡,聽了魔女之前一番話的風貴沒有正視妹妹的自信。不如先聽魔女的結果,再向妹妹說明一下情況——現在自己究竟身處什麼狀況之下。

  (不、不是這樣)

  風貴又否定了剛才的想法,

  (想要知道的是我,而且想要傳達的也是我)

  或許這種事情對姬之花說不出口,但是——

  (要是讓姬之花哭了,我……絕對不會不幹)

  不想讓妹妹悲傷。

  不想讓妹妹受到驚嚇。

  所以一定要保護她。

  (我想要知道的……一定要先知道!)

  一定要知道姬之花現在正處在什麼樣的情況!

  「很費時間的哦?」

  「沒關係,我等著,晚歸的話我會給姬之花打電話的……」

  風貴意志很堅定,魔女也點了點頭:

  「啊、對了,這個也先借用一下哦」

  說著就把手伸向了風貴的制服,是制服上粘著的一根長頭髮。茶色的,風貴瞬間便明白了。妹妹和自己一同生活,而且自己的衣服也是妹妹清洗的,制服上沾上妹妹的頭髮也就不足為奇。

  「作為取樣剛好呢,你運氣真好啊」

  魔女笑著。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風貴對正要去別的房間的魔女又問起來。

  「什麼?三圍什麼的可不會告訴你哦」

  魔女一臉嚴肅地說著玩笑似的話,

  「我可不是徹!」

  風貴都快無語了,這個女的果然是個奇葩。

  魔女無視風貴的吐槽,用鼻子笑道:

  「我的媽媽自殺了,因為我成了和她一樣的科學家………並超越了她。想必是無法原諒吧,這個世上居然還存在比自己還要優秀的人什麼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完美主義者,因為執著於完美連命都捨棄了。完美到那種做法讓人感到佩服」

  穿著白大衣的魔女臨走前頭也不回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真是不可思議啊,我當時哭了哦,媽媽死了的時候。因為感覺到一陣寂寞」

  說完就開啟門離開了房間。

  留下的風貴聽後陷入了沉思,

  ——如果自己的父母死了的話,自己究竟會不會哭呢?

  於此同時,另一個念頭

  ——如果是姬之花的話,會怎麼樣呢………

  「我就直接說結論了哦!」

  幾分鐘後,魔女單手拿著幾個文件再次出現了。

  一臉嚴肅的表情。

  「這麼快就有結論了麼?」

  原以為會枯坐很久的風貴看到不到數分鐘便再次出現的魔女不禁瞪圓了眼睛。

  「我可是很優秀的!提到井關雪羅的話,就是世界著名的化學界名人哦!這點小事,小菜一碟!」

  「井關雪羅是誰啊?」

  風貴皺起了眉頭,

  「就是我啊!」

  魔女——啊不,這個叫井關雪羅的人一臉受打擊的表情地說。

  風貴終於想起來了,到現在還沒作過自我介紹來著。

  「那個……那麼雪羅老師?能……告訴我結論麼?」

  風貴面對著雪羅問道。

  但是……

  「算了,真是算了吧,就算記不住我的名字我也不會計較的啦。這樣的話我就暴食一頓,變個大胖子!唔哈哈哈哈哈!」

  雪羅鬧起來了彆扭,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錯了行麼!」

  風貴對這樣麻煩性格的魔女只能老實道歉。

  「從結論來說………」

  魔女接著上半句繼續說著,在桌子上排列了幾個檔案,檔案上都是風貴看不懂的複雜數值。

  「這是從姬之花醬的頭髮裡採集到的資訊,簡單來說就是用重新採集的姬之花的樣本細胞和用藥前姬之花的樣本細胞作了比較後作的記錄」

  看來她自稱科學家並不是在騙人,她的嚴肅表情讓人有一種她已經看透情況的感覺。

  「直說的話,結果就是藥效拔群」

  雪羅說著就拿出了一個打印出來的條形表圖,

  「紅色是用藥前,藍色是用藥後,看得出區別麼?」

  「要說區別………不是明顯不同麼?」

  風貴呆呆地回答說。條形圖上畫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交點的兩條線。

  「要直說的話,現在的姬之花已經不是人類了」

  雪羅乾脆地公開了。

  「不是……人類?!」

  風貴難以置信地哽住了。

  「換句話說的話,就是人形的異生物」

  魔女面無表情地繼續解說著,

  「那麼,還會是什麼啊?」

  如果不是人類的話,還能是什麼?

  「如果按我的觀點來說的話……如果要給她這種生物起個名字的話………」

  雪羅一邊考慮一邊露出奇妙的神色,接著說出了一句讓風貴更加難以置信的話:

  「她是……“殭屍”……的哦!」

  風貴頓時感到眼前一陣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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