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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氣妹妹與受難的我(第一卷)》第4章
  隔天,妹妹一下子就感冒了。

  我想在雨中一直緊抱著溼答答的我也是原因之一,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她剛爬出泳池,就帶著冰冷受凍的身體在雨水拍打下走到便利商店的緣故吧。反正她喜歡拉麵,要是她買唐揚君的時候為自己買杯速食拉麵,在便利商店泡來吃,溫暖一下身體就好了。

  “嗚嗚……喉嚨好痛……”

  妹妹在睡衣上加了一件紅色短外褂,從二樓走到餐桌旁,把可以潤喉的榠楂蜂蜜溶進熱水裡喝。她的鼻音很重。

  我一邊咬著放了青椒切片的焗烤火腿吐司,一邊問坐在旁邊的妹妹:

  “都六月了,還穿棉製的短外褂啊。”

  “我會冷呀,就算到了梅雨期間,有時候還是會冷到需要用暖桌啊。老哥明明也渾身溼透了,為什麼還這麼有精神?”

  “是因為你的身體之前就在泳池受寒了吧。”

  “哎,與其讓老哥為了來接我而感冒,幸好感冒的人是我……哈啾!”

  妹妹打了個小噴嚏,拿衛生紙捂住鼻子。

  “嗚~一直流鼻涕。”

  “既然流鼻涕,那就表示感冒已經開始好轉,等開始流黃色的鼻涕時很快就會痊癒。”

  “你能幫我跟凜世道歉,說我今天社團那邊要請假嗎?凜世……你知道她吧,老哥?就是昨天身高比較高的那個……”

  “嗯,我知道。”

  就是知道得太多,我寧可從來不認識這個人。

  “我會轉達的。”

  “謝謝你,老哥……哈啾!”

  妹妹再次打了個大噴嚏。

  我獨自前往學校。

  妹妹平常都很健康,反倒是我小時候身體比較虛弱,隨便一點小事就會讓我生病請假。不管是諾羅病毒、咽喉結膜熱症還是流行性感冒,只要有流行過的疾病我一定都會感染到。保健室老師甚至還說過“你對流行敏銳也要有個限度”,總之以前的我就是會感染任何疾病。

  所以我獨自到學校是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跟妹妹一起上學的話,她會一直多管閒事,讓我很煩悶,而且妹妹不在的話,就沒有人會注意到我這種平凡又不起眼的人物,在這方面來說也很難得。

  雖然妹妹不在讓我既悠閒又輕鬆,不過從家裡到車站的這段路也變得有點無聊呢——……

  我這麼想著。

  但是,我的無聊也馬上就被打碎了。

  在前往車站的道路上停著一輛汽車。那是輛紅色的車,為了不讓人看到車內,窗戶上貼著隔熱紙。由於車身有一半停到人行道上,我一邊想著這輛車真礙事,一邊打算從旁邊通過。

  在那個瞬間,後門“砰”一聲開啟。穿著制服的凜世從車裡走出來。

  “凜……!”

  “早安啊——日向大哥~我送你到車站——”

  凜世的情緒十分亢奮,故意用附近的路人也聽得到的音量大聲說完,然後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拖進車裡。

  不過是女生的腕力……說是這麼說,但她是擁有“水中格鬥技”之名的水球運動的選手,

  幾乎等同於格鬥家了。而且跟合氣道一樣,即使力量很弱,只要加上速度,動能也會隨之增加,我就在這樣的法則下直接摔進車裡。

  小麥正在車子裡待命,她從副駕駛座探出身子大叫:

  “就是現在!堇學姊,請壓住他!”

  我一摔進車裡,她就突然把針筒刺入我的脖子。在我出聲叫喊之前,凜世就迅速地關上車門。

  “作戰結束,薔薇園學姊!請開車!”

  多虧了凜世的“高超演技”,周圍的行人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異常狀況,理所當然似地從貼著隔熱紙的玻璃窗外走過。

  “你……你剛才注射了什麼?”

  我按住脖子吶喊著。

  車裡共有四個女生……全都穿著我們學校的制服。駕駛座上坐著一個長頭髮、充滿成熟氣息的女生。被凜世稱呼為“薔薇園學姊”的應該是這個人吧。

  她能開車,表示她已經到達可以拿到駕照的年紀……應該是三年級吧。與其說是美少女……不如說她是個蘊含魔性的美女,比起制服,她似乎更適合在赤裸的肌膚套上黑皮革連身衣,騎乘巨大的摩托車。

  小麥在副駕駛座上抱著醫藥箱,後座除了凜世之外還有一個人,是個身材高挑的男裝美女……我被小麥打針的時候,迅速壓住我,讓我動彈不得的“堇學姊”就是這個人吧。

  車子不知何時發動了。薔薇園學姊好像比較適合騎機車……這樣的第一印象並沒有錯,她駕駛的技術相當好。如果我現在不是處在被綁架的情況下,或許會覺得她是個有點帥氣的大姊姊。

  “是日向大哥哥你不好唷。都叫你讓我們當你的女朋友了,你卻一直逃跑,只顧著跟今日日相親相愛。”

  從副駕駛座上轉過身對我這麼說的小麥,雖然有著稚嫩又可愛的臉,但表情就像是戴著面具一樣冰冷。糟糕了,這個狀況非常糟糕,得逃走才行……雖然我這麼想,但全身都開始麻痺。我無法動彈。

  “你……注射了什麼……”

  不行,我的身體麻痺,發不出聲。

  “我把黏菌碾碎,隨便混到保健室裡的針筒中。它的外表看起來好像有毒,我就想說會不會有效呢……”

  這傢伙竟然隨便對別人注射這種東西!

  “……所以呢,在你選某個人當你女朋友之前,我們不會讓你回去唷,日向大哥哥……”

  怎麼會這樣……我本來以為讓她們看看我跟妹妹要好的模樣,就能藉此讓她們放棄,想不到適得其反。我深切體悟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我根本沒想到這群傢伙會神經到這種程度……嗚啊。

  我就這樣被帶走了。

  我被帶到一個由水泥牆所包圍的冰冷密室中。

  “嗚……”

  我倒在地上。麻痺的情況大致上已經恢復,但我的身體依舊無法動彈。這是因為我全身都被繩子綁住。

  “可惡……為什麼我會遭遇到這種事!”

  我彎身站起。雖然腳沒有被綁住,但是我的兩手都被綁在身後,而且繩子另一端綁在旁邊的浴缸腳架上。凜世等人把我綁在這裡後,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這裡的景象很不自然。沒有窗戶也沒有內部裝潢,在宛如倉庫般的水泥牆壁之間,燈泡裸露在外的日光燈在天花板上發出刺眼的光芒。在這間殺風景的房間中只擺了個沉甸甸的白浴缸,讓場景顯得十分異樣。

  這個浴缸不是日式的不鏽鋼四角形浴缸,而是白陶瓷制、看起來很高階的有腳架西式浴缸。

  “這裡是怎麼搞的……?”

  我覺得我好像倒在地上很久了。肚子餓得要命,所以我想至少已經超過午飯時間了吧。

  總之,可以確定這個狀況不太妙。這表示我儘快逃離這裡會比較好。

  浴缸裡放有滿滿的熱水。這是凜世離開前放的,不過已經過了一段時間,現在幾乎已經沒有冒出熱氣了。我考慮把浴缸踢翻,將繩子另一端從浴缸腳架上鬆開……

  我仰躺下來,把腳放到浴缸下,打算用全力把腿伸長,將浴缸給踢翻。不過放滿水的浴缸紋風不動。我記得浴缸好像可以容納一百五十公升的水?

  我想要是把水放掉,或許重量會減輕,於是我觀察起浴缸內部。浴缸底部有止水塞,不過上面沒有用來拔掉止水塞的鏈子。如果要拔掉塞子,就得把手伸下去,但我的手被綁住。我也想過用嘴或是用腳趾來拔……不過因為把頭埋進浴缸而溺水,或是腳打滑溺斃的景象瞬間掠過腦海。

  我突然害怕地打了個寒顫,決定放棄拔掉止水塞。接著我試著設法解開手腕上的繩子,開始扭動起來。不管看起來綁得多麼牢靠,人類的關節能自由活動的範圍還是很大,我想在我扭來扭去的時候,繩子應該會逐漸鬆脫吧。

  例如說,在我小學的時候,我曾經被割出很大的傷口,由保健室老師幫我包了繃帶。那個繃帶明明是身為專業人士的保健室老師幫我包的,但等到傍晚回家時,它就已經從腿上鬆開了。

  也就是說,不管纏得多緊,只要緩緩扭動的話,遲早會鬆掉……我把希望賭在這上面,一個勁地扭動。

  此時,我聽到在水泥地上回響的“喀、喀、喀”的腳步聲。我心中一驚,瞬間停下試圖掙脫繩子的動作。

  喀鏘……嘰——

  充滿鐵鏽的聲音響起,門扉大開。下個瞬間,穿著我們學校制服的女生們陸續走了進來……大約進來了三十個人。幾乎每個女生我都有印象……她們不都是給過我情書的女生嗎!

  “大哥,我們回來了。”

  用調戲的語調說出這句話的,是剛才壓制住我的男裝美女堇學姊。如模特兒般苗條的身材,以及中性簡約的容貌,讓她有種嚴謹自制的氛圍,但那中性的沙啞嗓音也醞釀出一股非刻意營造的性感。

  “麻痺的狀況差不多消了,可以說話了吧,小哥?”

  剛才在駕駛座上的魔性美女薔薇園學姊也倚靠著堇學姊的肩膀,用妖媚而冷酷的眼神俯視著我。

  “雖然採取了有點強硬的手段,不過學校裡沒有任何人起疑,真是太好了呢,學姊。”

  向她們這麼說的是凜世。我慌張地反駁她們:

  “學校裡沒有任何人起疑?我可是有兩位摯友喔,他們應該會注意到這件事,到保健室報告喔?”

  “佷遺憾,那兩位今天都請假了,日向哥。”

  一個站在後方的女什走上前這麼說。給人清秀感覺的及肩長髮,以及溫順的容貌,我看過這張臉……她、她是流香喵!

  在她旁邊的不就是小美奈嗎?她是個充滿圖書委員氣息,看來很內向的眼鏡女孩。身材高脁,而且是三年級,多少有點成熟魅力,但是我覺得高野說她“很怕羞”應該是正確無誤的。她看起來完全不像能夠純熟運用那種火星文的人。

  話說,冷靜想想,那種亂七八糟的火星文相當可疑。那是為了誘惑年輕男生而裝年輕嗎?我現在注意到,那應該是想裝年輕,但沒有那種經驗,所以不小心搞錯方向,才會勉強自己寫出那種火星文吧。

  我一直把流香喵跟小美奈當成誘惑比叡跟高野的超級壞女人,但是見到本人後,她們看起來都很乖巧,怎麼看都不像會把男生玩弄在股掌之間的型別,當然也不像會做出綁架我這種無法無天行為的人。

  說起來,我在遇到情書攻擊時就有想過,在這裡的大部分女生都不像是會主動積極追求男性的型別。

  至於薔薇園學姊,要說像是有點像啦,不過她那種妖豔的角度好像也不太一樣……她的確是美女,也很妖媚,不過看她跟堇學姊緊靠在一起的樣子,該說她那種是百合系的妖豔嗎?總之她看起來不像會對男性感興趣的人。

  “對了對了,既然決定要綁架今日子小姐的日向哥,那就沒有必要把那兩個人從日向哥身邊引開,所以我們昨天傍晚寄了分手郵件給他們。於是兩人今天都請假……他們果然很震驚吧。高野學弟是個很純情的人,我有點罪惡感……”

  小美奈感到很抱歉似地縮起肩膀,凜世輕拍她的肩。

  “請不要在意那種事,美奈子學姊!戰鬥總會伴隨著犧牲者。為了讓今日子回到我們手中,這是無可奈何的犧牲!”

  什麼叫無可奈何的犧牲啊,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滿不在乎地玩弄男人的純情,這些人果然是魔鬼!

  哎,雖然比叡跟高野這兩個薄情的人輕易上當也有錯,不過同樣身為男性,我覺得很過分,太過分了。

  “而且多虧那兩人受到打擊請假,我們綁架大哥哥的事情也沒有馬上受到懷疑呢。”

  嗯哼哼。小麥輕捏粉拳,貼著脣邊微笑。雖然她在裝可愛,但是我從中感覺到邪惡的氣息,這絕非我的錯覺。

  凜世點頭,露出囂張的笑容。

  “是啊。人家都說,熱愛佛像的感情良好三人組一起請假,看來他們三個大概是蹺課去看遷都君了吧。照這樣看來,就算日向大哥請假一陣子,也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喔。”

  “但、但是家人呢?我不回家的話,家人會懷疑喔!”

  我這麼一問,凜世就一臉若無其事地回答:

  “關於這點,我在打電話慰問今日子時順便提了。我說你哥受到高野學長跟比叡學長的邀請,這段時間會去奈良看大佛。”

  “哪有人會在放學回家時,突然出發前往奈良旅行啊!”

  “不過今日子馬上笑著說‘啊——真有老哥的風格’呢。”

  嗚~的確,我回想起自己平時的行動,與充滿佛像模型的房間內部,就覺得妹妹會這麼想或許也是無可奈何的。

  “所以說,我們就在沒有任何人懷疑的情況下把日向大哥綁過來囉。順帶一提,這是我爸爸貿易公司的倉庫,四周都是港口的倉庫區,所以不管你怎麼叫,都不會有人聽見的。”

  爸爸的貿易公司?沒想到凜世是位大小姐呢。話說被綁架到港口的倉庫,這跟黑手黨的手法不是差不多嗎?

  “日向大哥想回家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我們之中,選一個人當你的女朋友喔。”

  “如果我說不要呢?”

  “很可惜,沒有這個選項喔,在你說好之前,我們都會一直把你關在這裡。”

  “那麼,如果我一直不說好呢?”

  “那我們也只能一直把你關起來。”

  她們完全沒有讓步的意思,不過都到了這個地步,這樣反而讓我覺得爽快。

  “哎呀哎呀,凜凜。就算這樣惡狠狠地瞪他,強迫他‘跟我交往、跟我交往’,一般來說只會令人感到退縮唷。”

  小麥對凜世這麼說。突然對別人強制施打黏菌萃取液的你,根本沒資格說這句話。凜世一臉不悅地看向小麥。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啊?”

  “凜凜太認真了,你不懂戀愛的交涉手段跟告白的方法呢。這樣你的愛慕之心當然無法順利傳達。”

  小麥現在說的“愛慕之化”不是針對我,是針對妹妹吧。

  “那小麥你就懂嗎?”

  “這當然,小麥的戀愛經驗很豐富唷。”

  “至今我可沒看過小麥你跟哪個人交往耶。”

  “戀愛的不是小麥,是黏菌。黏菌跟黏菌在合體製造子實體時,會向對方發出費洛蒙,彼此吸引唷。也就是說,單方面發射出喜歡你喜歡你的費洛蒙,但對方沒有發射費洛蒙的話,就無法合體。單方面把好感強加於對方,只要對方沒有迴應,還是無法合體的唷。”

  戀愛方而的建議竟然是以黏菌為基準啊!還有在討論這個問題前,花樣年華的少女不要連連說出合體合體啦。

  “嗯——原來如此。”

  凜世好像完全理解似地雙臂環胸,數度點頭。喂喂喂,你竟然能認同剛才那番黏菌解說嗎?

  “也就是說呢,首先要從軟化日向大哥的態度開始,對吧。不過他很頑固,感覺會演變成長期抗戰……”

  “他在長期抗戰中死掉就傷腦筋了,所以要先讓他吃飯。我放學後馬上就到超商去買囉。鏘鏘——”

  小麥拿出超商的塑膠袋。凜世微微瞪大了眼庸。

  “準備得很周到嘛。”

  “哼哼哼,如果要讓黏菌合體,就絕對不能缺乏餵食,這是培育黏菌的重點唷。”

  “喂,我是黏菌嗎!”

  我張口怒吼,小麥就用筷子夾著炸蝦塞了進來。

  “唔嗚嗚!”

  “來,啊——”

  說“啊——”的時間點太晚了!酥脆的炸蝦塞進我的喉嚨深處,我咳嗽著將它吐出來。我說啊,一般而言,放蝦子到人家嘴裡的時候會把尾巴朝前嗎?

  “啊——掉下來了,好浪費唷。”

  “小麥!要拷問就更直接點,不要用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

  “咦~?我只是像北風跟太陽的故事那樣,友善地款待他,想讓大哥哥喜歡上我們而已,什麼拷問,那很殘忍耶。”

  “把人捆起來,綁架到會庫裡就不殘忍喔?”

  “你真笨呢,小麥。不是這樣做的喔。”

  魔性美女薔薇園學姊突然這麼說,然後來到我面前,“啪啪啪”幾聲,她在我面前解開了大約三顆制服鈕釦。隱約可以看見雪白胸部的乳溝……這、這是在做什麼!

  “簡單來說,這位小哥的意思是,被小麥這種小鬼頭餵飯根本就是拷問。”

  “小麥不是小鬼頭!”

  “說起來啊,你們只憑著一股氣勢在做白工,但都不明白該怎麼應付男孩子。美奈子都三年級了,還會對哄到手裡的男生抱有罪惡感,真是沒用得很呢。”

  “對、對不起。”

  小美奈艮縮地低下頭。小麥似乎不太高興,她拚命反駁薔薇園學姊。

  “雖然學姊這麼說,但我們也很努力呀!”

  “光是努力也不行呢。哎,經驗不足的你們大概不會明白,我就來示範給你們看吧……不做點這種程度的服務,北風與太陽中的旅行者也不會脫下衣服的。”

  薔薇園學姊又拿了一根炸蝦,蝦尾朝下地夾在豐滿白皙的胸部之間,再把放在小袋子裡的塔塔醬淋了濃濃一層上去,來到坐在地上的我面前。

  黏稠的塔塔醬從胸部之間的炸蝦上滴落,也有少數落到她白皙的胸部上……喂!你在做什麼啊!

  “來,小哥。請用)”

  “我哪吃得下去啊——————!”

  我完全避之唯恐不及,在被綁住的狀況下死命往後退。但是跟浴缸系在一起的繩子很短,我就算想逃也只能繞圈圈。而薔薇園學姊就把炸蝦夾在兩乳之間,逐漸朝我逼近。

  “你就吃呀。你的眼睛說‘我好想吃’喔。”

  “我沒說!雖然不知道你是接收到哪裡的電波,不過我沒說!”

  “這明明就很好吃~已經傍晚囉,你肚子餓了吧?你不吃的話,我就吃掉囉?你看……”

  薔薇園學姊維持著用胸部夾住炸蝦的姿勢,不知為何,她一邊擡眼望著我,一邊咬了一口。

  “嗯哼,真好吃……”

  然後她伸出紅豔的舌頭,舔掉沒規矩地黏在脣邊的塔塔醬。我明白喔,我明白你在誘惑我喔,學姊。但是啊,對純真的男生來說,這反而會令人想逃跑啊!

  “都說到了嘴邊的肉,不吃是男人之恥,你就吃吧,來吧來吧。”

  薔薇園學姊用兩手支撐著胸部,把兩乳之間的炸蝦壓到我臉頰上。我拚命閉上眼睛跟嘴巴,奮力把頭往後轉,轉到脖子的關節都快鬆脫的地步,試圖避開炸蝦。

  “來:吧,你不吃嗎?還是說你想吃的,是大姊姊的胸部?是嗎?”

  嗚哇——讓人退避三舍——!

  “住手吧,他是真的顯得很厭惡。性感跟低俗是不一樣的,男生不會受到低俗女人的吸引,你不明白嗎?”

  堇學姊把薔薇園單姊拉開。不愧是男裝美女,她或許能稍微理解男生的心情。她似乎是個有常識的人,需薇園學姘也對她的話意外地順從,讓我鬆了口氣。

  “真抱歉,要吃飯糰嗎?”

  而且堇學姊很溫柔。看到她對我遞出飯糰,我的肚子咕嚕咕嚕叫。

  不,等一下……如果她真的覺得對我“很抱歉”,那她一開始就不會參與這種壞事才對。我在車中被小麥注射謎樣溶液時,用蠻力壓制住我的不就是這個人嗎!

  也就是說,這就是在調查犯人時,刑警一定都是兩人一組,一方是粗暴的攻擊者,另一方則會出言勸誡,假裝站在犯人道一邊,讓對方敞開心房,引誘出犯人的自白。現在她們就是在用這種初級的技巧。

  “我、我才不會上當!誰要吃啊!”

  “這比餵食野生動物還費工夫呢。”

  堇學姊拿著飯糰嘆氣。看到這一幕,其他女生們開始零零散散地聚集到我身邊……等、等等,你們想做什麼?

  “那個~我想男生果然還是喜歡比自己年紀小的。很抱歉,不過日向哥哥是不是沒辦法萌上學姊們呢……”

  一個一年級女生戰戰兢兢地說出這句話,讓薔薇園學姊揚起眼稍。

  “你說什麼!你是想叫學姊老太婆嗎?”

  “不是的,所以就是那個,雖然我們很沒用,不過還是由我們這些低年級的來試,會不會比較好呢……”

  “沒、沒錯,我們這些二年級的跟他同年級,所以我們也得努力!”

  有個人這麼說,然後開始用手帕擦拭我的瞼頰。不過她的動作不太靈活。

  “嗯,呃,日向同學……你臉上都沾到塔塔醬了,好可憐,我幫你擦掉喔。你看,我很溫柔吧?你有沒有漸漸喜歡上我了?有嗎?”

  在討論喜不喜歡的問題前,你擦拭我臉頰的動作太笨拙了,有點痛。

  “不,我臉頰的皮好像快被擦破了,說真的我很痛苦……”

  “啊,呃,那麼,由我們來努力!”

  幾個一年級女生這麼說。有兩個女生一起脫掉我的鞋襪,還有一個人用洗臉盆從浴缸裝水過來。

  “呃呃,我們來幫日向哥哥洗腳!”

  “一直被綁住的話,腳會腫起來吧!”

  三個女生在我腳邊跪下,開始一起幫我按摩。三人的纖細手指像小魚一樣,在我腳趾間遊動,一下子撫摸,一下子揉搓,一下子輕捏。她們的手部動作非常小心翼翼,很不熟練,根本只是在搔我癢,讓我在被綁住的情況下扭來扭去。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呃,舒、舒服……嗎?”

  三個女生滿臉不安地擡眼看著我。我扭動著身子大喊:

  “很癢,給我住手!”

  “不、不行嗎……”

  三個人都垂頭喪氣。雖然覺得她們有點可憐,不過我真的癢得受不了。

  原本還在同情她們的我,在短短一秒過後就後悔了。

  “那、那就改變作戰計劃!比起色慾,人類更重視食慾嘛!”

  三人這麼說完,就從背後唰地拿出超商的塑膠袋。哇——總覺得我開始心跳加速囉(因為生命有危險的關係)。

  “那麼我來餵你吃水果。來,啊——”

  我的頭被說這句話的女生強行轉過去,然後她捏在手中的櫻桃就被塞到我嘴裡。要斷啦,

  要斷啦!我的脖子要斷啦!

  “也請享用飲料吧~”

  我的頭馬上又被轉往反方向,嘴裡被塞進果汁的吸管。咿——剛才頸骨發出不妙的聲音了耶?

  “呃,嗯,那麼因為你好像流汗了,我幫你擦擦胸口吧!”

  “那、那個,我也來幫忙!什麼都不做的話,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在旁邊看的女生們拿起毛巾,陸續參戰。

  “咦!喂、喂,那邊不太……!”

  我著急地扭動身體,但當然無法逃離。幸好我的手腕被繩子綁住,襯衫不會被完全剝掉,她們僅只是解開靠近頸邊的扣子,拿著溫暖的溼毛巾探進襯衫裡。

  雖然如此,在女生環繞之下被壓住,還被她們一整群人把手伸進衣服裡,碰觸到身體,我大概是因為這種太過異常的場面而感到緊張,她們愈擦拭,我就愈是汗流浹背。

  “住、住手啊,笨蛋……!不要碰我!”

  “那……呃,你願意喜歡上我們嗎?”

  從背後把手伸過來擦拭我胸口的女生,用僵硬的聲音在我耳邊網語。我被固定成倚靠在那個女生身上的姿勢,所以那個女生的胸部,就好像成了我的頭枕一樣夾住我的頭。

  這比BigCamera裡最貴的按摩椅頭枕還要柔軟。雖然柔軟,但並不是像水床那樣軟趴趴的感覺,而是確實裝有枕芯,讓人有可著力之處的低反發柔軟頭枕。

  ……我是在詳細描寫個什麼勁啊。

  “不管怎麼想,這都不是希望別人喜歡上你們的態度吧!”

  “嗚嗚,真頑固呢……我們的做法不好嗎?是不是得再多給你一些服務才行?”

  背後的女孩用柔弱的聲音低語。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了!我會更加努力,讓你得到滿足!”

  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啊亡!

  雖然我想這樣大喊,但由於低反發柔軟頭枕的關係,我腦中一片混亂,發不出聲音。而且每當我背後的女生用力擦拭我胸膛的時候,我的身體就會被那女生的胸部抵住,讓我腦中一片空白。

  “等……真的拜託你們住手……嗯嗚!”

  我被碰到了奇怪的地方,瞬間發出奇怪的聲音。從自己口中漏出的聲音讓我焦躁不已,全身汗腺一起敞開。

  糟、糟糕!再這樣下去,我的精神會受到邪惡的煩惱侵略,被打進地獄!我得回想起在菩提樹下持續忍受惡魔的誘惑,徹底甩開煩惱而開悟的釋迦牟尼佛!

  我拚命閉上眼睛,回憶地獄中閻羅王的臉。在京都寶積寺的閻羅王與其眷屬的雕像既龐大又恐怖。第一次站在實物面前時,我被一股彷彿真的會被帶到地獄審判處的恐怖感襲擊。藉由回想起當時的恐怖感,我試圖擺脫現在的煩惱。

  但是記憶中的閻羅王太過恐怖,我的全身開始冷汗直流。

  “嗚哇——好不容易幫你擦掉了,但又流好多汗啊!”

  女生們嚇了一跳,彼此互看。

  “怎麼辦,這樣下去怎麼擦都擦不完啊。”

  “對了,難得放了水,要不要幫他洗個澡呢?反正為了拿來充當重物而放的熱水剛好也還沒涼掉。”

  有個人這麼說,然後在浴缸裡放進類似沐浴乳的東西。跟熱水混在一起後,馬上湧出白色的泡泡。

  等一下,雖然你很輕易地說出要幫我洗澡!但是你們明白穿著衣服是無法洗澡的嗎?

  女生們開始竊竊私語地討論。

  “要幫他洗澡的話,繩子要怎麼辦?如果想脫掉他的衣服,就得解開繩子才能脫呀。”

  “一解開繩子他就會逃跑的,讓他穿著衣服洗不就好了嗎?”

  “我也這麼覺得,而且把男生脫光太令人害羞了。”

  “應該說,我根本不想看男生的裸體!”

  “決定了,就讓他穿著衣服泡澡吧。雖然他制服會弄溼,不過反正他暫時不會去學校,沒關係吧。”

  凜世擅自提出結論。這傢伙,她是以暫時不讓我去學校為前提嗎!

  說起來,既然那麼討厭男人,不用勉強自己來照顧我也沒關係啊,這些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啊?

  “就算日向哥不去學校,我們明天也還要上學呀。弄溼制服會很困擾的。”

  “現在是梅雨時節呢,要是明天還沒幹的話,會很傷腦筋啊。”

  “對了,我有個好主意!我們把制服脫掉,再幫日向哥洗澡就好啦!”

  “哎呀,這真是個好主意!”

  喂喂喂,你們剛才是不是說了要脫制服?這不是比看到我的裸體還要更令人害羞嗎?

  無視於手足無措的我,女生們開始迅速脫下制服,身上只剩下內衣褲。等等等、等一下啊!

  “你們在做什麼!不覺得丟臉嗎!”

  “咦,不會呀?為什麼我們要覺得丟臉?”

  “因、因為,你們現在只有穿內衣喔?”

  “只穿內衣的話,就算溼了也有可替換的內衣,所以沒關係啊,穿著溼漉漉的制服到學校比較丟臉吧。”

  有問題,我覺得她們的價值觀完全指往匪夷所思的方向。不管她們對男生多麼沒興趣,我都無法想像青春期的高中女生,竟會泰然自若地在男生面前脫到只剩內衣,這是不可能的!

  ……不對。我突然冷靜了下來。一般討厭男生的女孩,當然會覺得在男生面前只穿著內衣很丟臉。但是她們是純正的百合女。不管是不想被看見這個模樣,還是想展現給對方看,她們意識到的物件都是僅限於女生,而男生的視線完全不被她們放在眼裡。總之,我總算注意到,就算被我看見裸體,她們大概覺得這就跟被蟑螂看到裸體差不多吧?咦,奇怪,我的眼睛流汗了……

  “好!那麼日向同學,來洗澡吧!”

  只穿著內衣的女生們,一起把我給擡起來。

  不,假如單獨抽出這一幕,看起來可能很像“超龐大後宮,好羨慕”的狀況,但並不是這樣喔?乍看之下雖然像後宮,但不管怎麼想,她們都是綁架無辜高中男生的邪惡組織。而且如果她們會正常地幫我洗澡就算了,但為了讓我點頭答應,她們有可能會不惜對我施以水刑喔?

  我的心臟之所以會怦怦跳,絕對不是因為我在心中歡欣鼓舞喔?毋寧說是因為我感受到了生命危險。

  “住手啊,笨蛋,放我下去!”

  不過女生們當然沒有理會我的掙扎。

  有一瞬間,我想到由於我的兩腿是自由的,要是我踹向抓著腳的女生的臉,我的腳就會落到地上,接著一個衝刺,一邊用頭去撞那附近的女生一邊逃跑,說不定能逃得掉……因為這些傢伙們進門時,並沒有做出鎖門的動作。

  不過就算這些傢伙是邪惡組織,身為一個男性,要我踹女生或是用頭撞她們,無論如何都會讓我心生抗拒,是我太守舊了嗎?我試著動了好幾次腳,但一直有所猶豫,無法下定決心。

  “喂,住手!這樣很危險!”

  我無計可施,只能大喊大叫。此時凜世(這傢伙還穿著制服)從只穿內衣的女生們背後探出頭,用冰冷的視線盯著我。

  “好——啦,日向大哥,你是否喜歡上哪個人了呢?”

  “怎麼可能啊!”

  “嗚嗚,真的很頑固耶亡都給你這麼多服務了,我們還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嗎?”

  “那個啊——你們明白問題不在於做得夠或不夠嗎?”

  “因為我雖然不太瞭解男生,但是觀察過班上那些常看輕小說的男生後,就我的分析,一般的男生應該都對後宮懷有憧憬吧?”

  “對了,該不會日向哥對後宮雖然抱有憧憬,卻無法選出一個真命天女?這樣的話,選好幾個也沒關係喔?”

  “叫我選一個我都不要了,才不要選好幾個呢,笨蛋!”

  我對位在身體下方的浴缸感到焦躁不安,並向凜世怒吼:

  “說起來,這哪裡像是後宮啊!你們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想跟我交往吧?你們的目的是今日子,只是想把我從今日子身邊引開對吧?這樣不叫後宮吧!”

  我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凜世明顯出現動搖。

  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露出絕望的目光。她的嘴脣也發青。說真的,我被她的反應嚇到了。我感覺到凜世彷彿害怕著某件事,她懷抱著強烈的恐懼感……她在害怕什麼?這個會桀騖不馴地攻擊我的凜世在害怕什麼?

  “不……”

  凜世試圖發出聲音,但或許是因為緊張,她的第一音效卡在喉嚨裡。吸了一口氣後,凜世用看來有些焦慮的眼神望著我大吼:

  “不是的,不是這樣!你、你在說什麼啊,你是白痴嗎?”

  她激烈否定。想問“你在說什麼啊”的是我。我在游泳池邊確實聽見了。

  “你們全都喜歡我妹吧?我妹老是黏著我,你們才會心生嫉妒,想要分裂我們對吧?”

  “你、你說我喜歡今日子,我們是好朋友,以這方面來說,我是喜歡她呀?不過怎麼可能是戀愛方面的情感啊?我們都是女生耶,與其說不可能,應該說是很噁心!你絕對不要跟今日子亂說這種噁心的話喔!”

  凜世什麼都不承認。正當我想著她為什麼這麼火大時,我突然發出“啊”的一聲,想起凜世她們在游泳池邊說的話。

  要是凜世對妹妹懷抱的情感不是友情,而是愛情的這件事曝光的話,凜世就會被討厭。我發現凜世害怕的是這點……

  小麥現在之所以會用有點可怕的眼神瞪著凜世,大概就如同昨天在泳池時,小麥自己所說的,凜世明明是個百合女,卻裝出好像自己不是百合女的模樣,還說百合女的壞話,她因此感到不滿吧。

  這個瞬間,我看到了光明……我彷彿看到了被光包圍的眾多佛像帶著光輝耀眼的彩雲,一起從天而降的幻覺。難道是因為看到面對這群綁架我、試圖使我墮落的惡魔般的女生們,我仍然持續抵抗她們的精神攻擊,於是釋迦牟尼佛決定要助我一臂之力?還是說我尋求救助的祈禱上達天聽了?

  我想到的方法高超到讓我忍不住生出這種想法。以此為交涉條件的話,或許這些傢伙就再也不會接近我跟妹妹……

  “這不是胡言亂語。”

  我在被女生們扛起來的狀況下這麼說。凜世的肩膀一抖。

  “你……你是什麼意思啊。”

  “昨天我有拿傘過去吧?”

  “你是說你跟我們擦身而過,然後又從後面追過來的那件事?”

  “我沒有跟你們擦身而過。早在三十幾分鍾之前,我就待在游泳池的觀眾席了。”

  我話一說完,小麥就一臉鐵青。啊,對了……我也將視線轉向小麥。

  “對了對了,我差不多從小麥去找我妹妹的那個時候就一直看著了。”

  “小麥,你不是水球社的吧?你去那裡做什麼?”

  其他女生們同時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小麥。小麥可是拋開了結為同盟的百合女夥伴,打算騙得妹妹的吻,女生們絕對不會容許這種偷跑行為及背叛。

  如我所想,小麥一臉惶恐,浮現彷彿想拚命隱瞞真相般的帶淚笑容。

  “那、那個……只是為了比賽時保健委員的工作,去跟她商量而已唷。你們不要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嘛,我沒有想偷跑。對吧,大哥哥?”

  小麥拚命對我露出親切的笑容。太棒了,太棒了。

  “是這樣嗎~?我的身體一直被綁著,腦袋迷迷糊糊的,有點想不起來呢~?”

  小麥焦急地跑到我身邊。

  “我、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幫你解開,請你回想起來!大家竟然懷疑小麥,真過分!”

  太好了,正如我所料。我咧嘴竊笑……但是就在此時,凜世著急地出面阻止。

  “等一下,這樣不行啊,小麥!要是這時候讓日向大哥逃跑的話……”

  “呀!”

  太過慌張的凜世撞到其他女生,於是我從女生們手中“砰”一聲掉了下去。或許也是因為她們一直擡著我,手累到沒力氣了。

  噗通!我猛然掉進浴缸。

  “哇噗!”

  蓬鬆的泡沫化為肥皂泡飛散開來。熱水已經涼了大半,變成跟一般水溫沒什麼差別的溫水了。

  裝滿泡泡水的浴缸底部滑得要命。就算我想踏穩腳步,屁股還是會打滑,臉差點沉進水中。我連忙扭動身子,試圖讓臉離水面遠一點。但是由於我的手腕被綁住,無法隨心所欲地活動身體。反而因為在轉動身子時打滑,我的臉朝下埋進泡沫中。

  啵啵啵,我聽到泡泡的聲音。我知道自己在深深的水底。但是我再怎麼拚命張開因水滲進來而感到疼痛的眼睛,上方也只有被白色泡沫覆蓋的天花板,什麼都看不到。這裡只有被白色環繞的水底。

  “喂,日向大哥,你沒事吧?”

  從遠方傳來凜世的聲音,但馬上就從我的意識中消失了。我感覺到猛烈的恐怖感從我的背部竄了上來。

  伴隨著恐怖感,藍黑色的水之幻影覆蓋了我的視野。彷彿會切碎全身表皮的刺骨寒冷。分不清楚上下,充滿不安的漂浮感。發出“啵啵啵”的聲音飛濺起的白色泡沫。彷彿快窒息的痛苦,以及再怎麼掙扎,手都抓不到東西的撲空感。

  我知道,我知道這種感覺。深邃的水底,被封閉住的白色天花板。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我得逃走……我得從這裡逃走!

  “嗚哇啊啊啊啊啊!”

  我腦中一片混亂。由於女生們捆綁的方式很拙劣,而且我剛才一直在亂動,繩子已經鬆弛不少,再加上肥皂水讓身體變得黏黏滑滑,結果繩子從不斷掙扎的手腕上脫落了。

  “啊,這樣大哥哥會跑掉!請抓住他!”

  我聽到小麥的聲音。只穿著內衣褲的女生們,為了抓住我而聚集到我身邊。

  但是我害怕得不得了,只想快點從這裡逃離。

  “閃開——————!”

  雖然我完全陷入恐慌狀態,但也沒有混亂到會對女生行使暴力。我跟隨著“必須逃走”的這份堅定意志,用蠻力推開擋在路上的女生們。

  “喂,等一下啊!”

  “在你從我們裡頭選出一個人之前,不能讓你回……”

  “夠了,給我閃開!”

  女生們試圖抓住我,但還是敵不過男生認真起來時的力量。也或許是因為被我抓狂的樣子嚇到有點腿軟了。

  我輕易突破女生們的包圍,逃到門外。外頭如同凜世所言,是沿著港口建造的倉庫區。

  只穿著內衣褲的人沒辦法馬上跑出門,不過其他女生還是慌張地向我追來。一想到要是在這時候被抓,這次肯定全身都被捆綁起來,讓我無法逃跑,於是我在倉庫與倉庫間的死角穿梭,以猛烈的速度逃跑。

  “抓住他!日向大哥知道我們的祕密,如果不把他籠絡成我們的夥伴,我們的事情可能會被揭穿!”

  凜世焦慮的聲音傳來。我跑到心臟都快裂開了,才終於跑出倉庫區,來到這個港口城市中人群眾多的大馬路上。

  眼前有個公車站牌,公車剛好在此時到來。我毫不猶豫地衝上公車……雖然不知道公車要開往哪裡,但就算早一刻也好,我只想盡早離開這裡。

  凜世等人追了過來。公車司機透過鏡子看到她們的身影。凜世等人為了要搭上公車而奔跑……他大概是這麼想的吧,似乎打算等她們跑過來。

  我滿心焦慮。我在心中祈禱道,求求你快點開車吧。凜世她們接近到離這裡只剩十公尺的距離了。

  就在此時——

  “叭——!叭叭——!”

  激烈的喇叭聲劃破空氣。排在公車後方的幾輛汽車都在按喇叭。

  公車司機似乎感到很遺憾一般,這次不透過鏡子而是直接望了凜世等人一眼,但不斷響起的喇叭聲實在太吵,他無奈地放棄,將公車門關閉後緩緩開動車子。

  “啊啊——!被他逃掉了!”

  女生們很悔恨似地大喊。

  而凜世則是呆呆地……帶著彷彿世界末日到來般的表情佇立在原地。被我這個今日子的哥哥得知自己對今日子抱持者戀愛情感,她的內心狀況想必不是用絕望兩字就足以形容的……我望著離我愈來愈遠的凜世這麼想著。

  風景從公車車窗外流過。

  明明沒有下雨,卻全身溼漉漉地站在公車裡的我,被周圍乘客投以懷疑的目光。雖然我很在意這些視線,不過得逃到離凜世等人稍遠一些的地點,我才能安心下車。

  成功逃離時的亢奮已經平復得差不多了。怦怦亂跳的心臟也平靜下來,我總算能冷靜地深呼吸。

  (只不過是被丟到浴缸裡,我為什麼會那麼驚恐啊……)

  雖然我因此才得以逃脫,不過我對自己的行為卻無法理解。

  我每天都會乖乖泡澡,並不會對泡澡感到厭惡。

  頭沉到水裡的瞬間……還有眼前的泡沫遮蔽了天花板的瞬間,我腦中有某種開關啟動了。雖然就結果而言能逃掉是好事,不過我竟然會那麼驚慌失措……

  我在公車的終點站轉搭電車,回到家裡。我把書包忘在倉庫裡了,不過定期車票跟錢包都放在衣服口袋,所以沒什麼問題。

  溼答答的鈔票全都黏成一團,不過多虧我想離凜世她們愈遠愈好,一路坐到公車終點站,因此我的衣服全都幹了,不會受到老媽跟妹妹的懷疑。

  雖然我很擔心書包究竟流落到何方……不過總之呢,今天我已經為了這場綁架騷動感到筋疲力盡,於是洗完澡後我馬上就人睡了。

  隔天早上,由於妹妹仍然有點感冒跡象,我獨自前往學校。

  我想著“會不會再度被綁架呢”,一邊膽戰心驚地走在路上,不過在到車站的路上什麼事都沒發生。在我抵達教室後,也沒發生任何事。

  “早安呀,日向同學~”

  比叡跟高野一大早就在教室中埋首抄經。這幅景象是我所熟悉的和平早晨,讓我鬆了一口氣。

  我的書桌上放著我的書包。

  “咦……”

  我檢查了一下書包的內容物。沒有缺少任何一樣東西,全都維持著我前天晚上按照課表收好的狀態。

  “噯,這是誰拿來的?”

  我詢問比叡踉高野。兩人終於擡起頭。由於他們太過專注於抄經,好像剛才那個瞬間沒聽到我說的話。

  “啊,抱歉哪~你剛才說了什麼?”

  “你們知道是誰把我的書包拿過來的嗎?”

  “日向同學的書包,不就是日向同學自己拿來的嗎~?”

  嗯,就常理來說是這樣沒錯啦。所以這是有人在昨天或是今天早上,趁教室裡還沒有任何人的時候拿過來的……就是這麼回事吧。

  我本來覺得特地把書包還給我還真是親切啊,不過仔細一想,因為弄丟書包而困擾的我,或許會找老師商量昨天那場綁架的問題,所以她們才不得不還也說不定。

  就算她們把書包還給我,就常識來說,或許該把綁架他人的恐怖份子們的存在告訴警察才對。但是凜世是妹妹的好朋友……這樣一來,會有種“好像不用做到那個地步”的感覺呢——

  總之,先別思考凜世的問題吧。畢竟這是個摯友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睽違已久的和平早晨……

  “你們在抄寫什麼?”

  我拉開兩人身旁的椅子坐下。兩人的視線落在紙上,一邊專心致志地抄經,一邊回答:

  “為了反省因煩惱而墮落、差點背叛友情的這顆心,我們決定抄寫般若心經一千遍~”

  兩人用硯臺磨墨,拚了命地抄經。我的朋友終於回來了……這次我有這種感覺,讓我高興到忍不住笑出來。

  “那麼我也來幫忙,我們每個人都抄三百三十三份吧。”

  “日向同學有什麼需要反省的地方嗎~?有錯的是我跟比叡同學喔~?”

  “我們是朋友,當然要幫忙啊。”

  我這麼說,並請兩人把紙分給我,然後我拿來放在書桌裡的墨汁跟細毛筆,開始抄經。一如以往地專心抄經時,昨天被丟進浴缸裡而陷入恐慌時的恐怖感好像也逐漸淡去。

  那天,我一整天都沒受到任何人攻擊。

  雖然在回家路上,我不小心因為以往的習慣而東張西望,仔細觀察周遭,不過沒有任何人在追趕我。這種一個人都沒有的狀況,反而還讓我覺得凜世她們是不是為了不要刺激到我,故意不進入我的視線中。

  突然造訪的和平,讓我打從心底鬆了口氣。我認為全都恢復正常了。那些只是短暫的惡夢吧……我這麼想著。

  接著,和平的六月過了。

  現在仍然下著溼答答的梅雨。妹妹的感冒在隔天痊癒了,但她開始上學後,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變得愈來愈沒精神。

  早上她依舊一如以往地跟我一起上學……但是她的話明顯變少了。雖然如此,但感覺並不像是在生我的氣。她依然會說:

  “老哥,早餐的飯粒黏到臉頰上囉。”

  ——諸如此類的雞婆話。不過一直以來的玩笑話減少了,情緒低迷,注意力也很渙散,在捏起我臉上的飯粒時,她也同時掐住我臉頰的肉。

  “好痛啊啊啊啊!”

  “……啊,抱歉。”

  道歉的聲音也沒什麼精神。到底怎麼了,這跟平常那個吵鬧的妹妹可是判若兩人喔?

  如果只會持續一陣子的話,讓她維持這種乖巧的模樣反而比較好,所以我就放著她不管。由於妹妹動不動就會纏上我,所以我想盡可能地表現出沒興趣的樣子。但是她這種心不在焉的黯淡情緒持續一個禮拜後,我也開始擔心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一邊走,一邊故意從妹妹身上移開視線,試著用什~麼事都沒有的語調詢問。妹妹用有些驚訝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對喔,我會擔心妹妹好像是件非常稀奇的事。

  “你願意聽嗎?”

  沮喪的妹妹發出軟弱的聲音,溫馴到跟平目的她幾乎判若兩人,讓我忍不住也跟著憂心地點起頭來。

  “到底怎麼了啊。”

  “凜世最近都沒有來學校。”

  凜世?

  “我因為感冒請了兩天假,等我開始上學後,就聽說她從前一天就請假了……到今天已經一個禮拜了吧。”

  原來如此,難怪都沒看到她的身影。

  “明明比賽都快到了,責任感很強的凜世卻沒來學校,我想事情一定很嚴重。下大雨的那天我都感冒了,她該不會是惡化成肺炎了吧……”

  “打電話問她不就好了。”

  “我打啦,凜世她有手機嘛。但是聽到的迴應是手機可能沒電,或者位在無法收訊的地方。”

  也就是說,電話沒有接通吧。

  “如果要請長假的話,凜世應該會自己打電話給我才對。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這是不是代表她的病情嚴重到沒辦法打電話呢,如果住院的話,手機應該也會關機……如果真的那麼嚴重,去探病或許也會給她添麻煩,所以也不能直接去找她……”

  唉。妹妹嘆了口氣。

  “真是的……凜世到底怎麼了……”

  凜世……大概不是生病。我想她是因為不知道我是否會向妹妹抖出那個“祕密”……也就是凜世喜歡妹妹的這件事,所以害怕得不敢來上學。在那個地下室中,我說她的目的是今日子時,從她那副動搖的模樣看來,凜世非常害怕被妹妹知道自己是百合女。

  “凜世什麼時候才會來上學呢?水球是團隊競賽,沒有凜世,團隊練習時根本無法練習……”

  雖然她平時是個沒大沒小的妹妹,擔心她的價值等於零,但是看她憔悴成這樣,就連我都覺得心裡躁動不安了起來。

  身為哥哥,我不想看見妹妹的眼淚……這種不符合我個性的想法從我胸中掠過。

  (我什麼都沒告訴我妹,也沒有打算說……只要我明確地這樣告訴凜世,她就會安心了吧。)

  我與無精打采的妹妹並肩行走,同時腦細胞全速運轉,開始思考。

  (不過電話打不通……這樣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也就是說,只能跟她見面直接對話吧。)

  我才剛遭受到那種待遇沒多久。跟凜世見面,比跳進肉食野獸的籠子裡還更需要勇氣。

  但是看到妹妹那有別於以往的沮喪側臉……

  (……受不了,真拿你沒辦法——……)

  究竟是拿妹妹沒辦法呢,還是拿這個抱怨一堆、卻還是放不下妹妹的自己沒辦法呢,連我自己都搞不懂這股焦躁的情緒是怎麼回事。

  不過我應該是想在瞧不起我的妹妹面前,偶爾顯示出哥哥帥氣的一面吧?還有,我偶爾也會想感受到勝過妹妹的感覺啊。還是說,在我生出這個想法的時間點,我就已經輸給妹妹了?

  (……不,這是修行。跟妹妹完全無關。就連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道前,也曾經歷過斷食等等的修行。折磨自己也是通往解脫的途徑。也就是說,我是為了提高自己的悟性,刻意尋求苦行,只是這個吉行正巧落在眼前……總之,簡單來說,我可不是為了妹妹才這麼做的喔!)

  我在心中如此唸誦,像是想說給自己聽一樣。總覺得最後那部分好像不小心變成傲嬌用語了,不過這一定是錯覺吧。

  總之,我做好覺悟,決定瞞著妹妹去跟凜世一對一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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