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入夜晚的醫院,並不是件很困難的事。
要是過了熄燈時間就另當別論,而如果在那之前,即使在正常門診時間結束後也是可以進入醫院探望病人的。雖說和病人的會面時間有限制,但是堂堂正正的稍微超出一會也不會受到責備。
文人和菲芙潛入北鐘公園旁的區立醫院是在醫院的晚飯時間結束後、離熄燈還有半小時左右的時候。
引發連續色情狂事件的《禁書》就在這個醫院的某處——文人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雖然無法確認具體是誰被操縱了,但那應該是警察的工作,不關文人什麼事。
不管怎樣,只要把《禁書》封印住,這個事件就解決了,說不定犯人在被逮捕時已經失去記憶了,只有物證——被搶走的內褲和胡亂塗畫用的筆但沒有相關的記憶說不定還是會被判處有罪,不過這已經不在文人能夠處理的範圍內了。
「——菲芙,怎麼樣?感覺到《禁書》了嗎?」
在運送擔架車的電梯旁邊,文人向她問道。菲芙穿著鐘翠高中的校服,文人也是同樣的打扮,放學後已經沒有了回家的時間,只好徑直跑來了這裡。
菲芙抱著胳膊,皺著眉頭,不久後睜開眼睛小聲說道:
「……不行呢。」
「不在旁邊的話就感覺不到呢,只能在樓道里來回巡查了。要是以前的妾,即使身在文人的家裡也能推斷出這裡的情況。現在真是麻煩呢。」
「這是實話麼?」
「你是什麼意思呢?」
「因為,以前的你真的這樣就可以感覺到《禁書》的位置麼?現在的你也退化的太厲害了吧。」
「只是這次遇到了勁敵而已!那本《禁書》真的在這裡麼?網路上查到的事情可以相信麼。」
「那你為什麼會跟著我來這裡?」
「有句俗話不是‘有病亂求醫’麼。(原句的意思是溺水者為了求生連旁邊的稻草也會牢牢抓住)。文人也找不到其他更像樣的線索了,這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麼?」
菲芙稍稍尖著嘴脣,用鼻子哼了一聲,側臉看上去簡直就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真難應付……)
這肯定是因為菲芙自己什麼主意都沒有想到,感到有些委曲了吧。
「大體上呢,文人。」
菲芙仍然尖著嘴脣,「砰」,敲了下安靜的門診室外面樓道的牆壁。
「真的有自信麼?」
「安靜點。」
文人向上提了下肩上的挎包,來回張望著。
古老的醫院。
是這個區的財政狀況不太理想吧?所有的牆壁都有些發黑了,已經不知道被重新粉刷了多少次,避難指示燈在天花板上一閃一閃的亮著,另外天花板上還設有火災報警器和自動噴水裝置。
《禁書》就在這裡的某處——文人確信。
幾小時前在《虛無圖書館裡》,文人輸入關鍵詞並進行了搜尋,看到出來的結果後混身不寒而慄。
「——格莉茲。」
眼睛仍然盯在手機顯示屏上的文人下意識的向她問道:
「在《禁書》裡真的有由人『裝訂』而成的麼……?」
「……是的……就像是最近成為《焚書鬼》的《崎田姐妹》的雙親一樣,人可以變成《書》,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文人點點頭。
這下就真相大白了。在雲木被《書》附身時文人也看到過,而且也曾聽菲芙說過戰國時代的武將織田信長就變成了《書》。不過,即使這樣也有必要再次進行確認。
文人舔了舔乾渴的嘴脣。
「我還想問……《禁書》裡有《傑克》嗎……?」
「……《傑克》先生……?」
「豆子樹?」
聽到菲芙的回答,文人感到一陣虛脫。
菲芙的回答確實也對。那個種的豆子的藤蔓爬到了天上最後得到寶物的童話故事的主人公名字確實叫《傑克》。
但是她弄錯了。文人想問的不是這個傑克,大體上從話題的流向中應該能夠理解文人所說的《傑克》是一個原本真實存在的人類吧。《傑克和豆子樹》裡的《傑克》只是童話故事的主人公,不是真實的人物。
「不是那個……我問的是那個殺人鬼《傑克》!是關於在十九世紀末震驚整個倫敦的《開膛手傑克》的事!」
菲芙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問「有麼?」似的看向了格莉茲。文人也滿懷期待的看著她,巨大的熊玩偶頭套一動不動,是正在記憶中搜索麼?肯定是在搜尋吧。
文人耐心的等待著,不久——
「……是的……」
格莉茲小聲說道,同時重重的點點頭。
「……有的。」
「果然是這樣!bingo!」
文人用力的握住拳頭,不過菲芙似乎沒有理解他的舉動,歪著腦袋問道:
「怎麼回事呢?那傢伙就是這次的《禁書》麼?」
「嗯,是的。」
文人向後靠在椅子背上,滾動著手機的顯示畫面。
「恐怕就是那個連續殺人鬼《開膛手傑克》。原來如此,他沒有被逮捕呢,而是變成了《書》。」
「唉?不要再故作高深了,快點說明!」
「啊,報歉。」
文人老實的道歉後,把手機的畫面給菲芙和格莉茲看了看。
「首先必須要知道《開膛手傑克》做了什麼。」
「有必要麼?」
「當然。不然的話是無法理解的。先聽我說完吧。」
菲芙聽到文人的話後,稍稍尖起了嘴脣,但也沒說什麼。文人覺得她應該是想先聽下去,於是繼續說道:
「——《開膛手傑克》是十九世紀末在倫敦突然出現的連續殺人鬼,連續殺害了五名妓女卻沒有被逮捕,之後又忽然消失了。他的殺人方法——」
文人拿起了湯匙,做出了和剛剛抵往自己喉嚨相同的動作。
「脖子的胡亂塗畫就是《差異》對吧?」
文人面對菲芙點了點頭,資料上關於脖子的照片就開啟著放在桌子上,另一方面手機的畫面上也顯示著一張照片。
「怎麼樣?在我剛剛開啟的網站上有關於《開膛手傑克》的被害人傷口的記載。」
「網上還有這樣的東西麼?」
「所以我不是說了麼?網路就是現代的《虛無圖書館》。」
「這點恕妾無法認同。」
看著抱著胳膊的菲芙還在負隅頑抗,文人只好苦笑著無視了。
「——《開膛手傑克》事件中的第一個受害人是一名叫瑪麗的女性,她的喉嚨受到兩次斬擊而死。」
格莉茲把胡亂塗畫犯的資料拿到身邊,確認了上面的照片。
「……相同的說……」
「是的。——可以繼續了麼?第二個被害人叫安妮-查普曼,這個女人的喉嚨被切了一刀,但不僅僅如此,她的腹部也被切開了——甚至腸子都被拉了出來。」
格莉茲混身顫抖著。
「我明白你的心情。這種事……真是難以致信。同樣,本次事件的第二位受害人——女子短期大學的學生也是脖子和腹部各有一處塗畫。」
應該理解了吧?文人說完之後看向了菲芙,她紫色的眼睛發出銳利的目光盯著文人。
「快點繼續說下去。」
文人點點頭。沒關係的,即使現在還不明白,一會也能夠理解的。
「第三個被害人是叫伊麗莎白的女性,這個人只有喉嚨被刀切過。本次事件的第三位受害人也只有喉嚨被塗畫了。」
菲芙點點頭。
「還有——第四個人。被害人叫凱薩琳-艾道斯,這個人除了喉嚨以外,臉上也受傷了,另外……腹部,從臍下到胸口劍突處都被剖開了。」
「……也是相同的……」
格莉茲用顫抖的聲音確認道。
「是的。此外,被《開膛手傑克》襲擊的全都是女性,胡亂塗畫事件的受害人也全是女性,受傷的特性與塗畫的特性完全吻合,這並不是偶然。塗畫只是《象徵》而已,成為了傷口的替代品。」
「原來如此,不愧是文人。真厲害呢!——雖然妾很想這麼說,但是內褲又如何解釋呢?被害人都沒有穿內褲,這是什麼的《象徵》呢?」
「沒有穿內褲並不是什麼的《象徵》。而是奪走內褲這一行為是某種行為的《象徵》。」
「那是什麼呢?妾可想不出搶走內褲會是什麼行為的《象徵》。」
「……我也想不出來……」
文人吸了口起,操作起手機。如果不這麼做,只靠口頭解釋可是很麻煩,畢竟是極其讓人討厭的話題,自己可沒有說出口的勇氣。
「文人?」
看到菲芙催促道,文人心想只能如實解釋了,不然她們是無法理解的。
「……《開膛手傑克》在殺死被害人後,會切走她部分的身體,正是這種行為《開膛手傑克》才被稱為《殺人鬼》。如果沒有這種行為的話,我覺得在當時那只是一起連續殺人案,而不會被冠以《殺人鬼》的稱呼。」
「這又怎麼了?和《開膛手傑克》有什麼關係呢?」
文人舔舔嘴脣,然後一口氣說了出來:
「——《開膛手傑克》會挖出被害人的性器官。」
沒有任何反應。菲芙和格莉茲都一動不動的呆住了,連呼吸都忘掉似的凝固在了那裡。不過文人毫不在意的繼續說道:
「我認為胡亂塗畫犯拿走內褲就是這種行為的《象徵》。就像是用馬克筆畫出來的線代替了真實的傷口一樣,挖走性器官的替代品就是搶走內褲。不過傑克沒有對所有人都實施這一行為,因為中途有人打擾。如果說以上所述還可以被認為是巧合的,還有一點讓我確認了這次就是《開膛手傑克》。」
「……為什麼呢……?」
「犯人——被操縱的人類是這麼告訴我的。」
文人把第四個受害人的資料拿到了最上面。
「看這裡。這裡有奇怪的塗畫吧?警察似乎認為這是《魚鉤》的圖案,但實際上不是的,這個其實是《J》,《Jack》的《J》。這個才是最重要的證據。」
「但是為什麼呢?如果文人剛才的推斷是正確的,為什麼被《禁書》操縱的人類會說出《禁書》的本體?」
文人也想不清楚這點。被操縱的某人到底懷有怎樣陰暗的感情呢,雖然自己也並不想知道。
「……討厭自己的行為,之類的吧……?」
聽到格莉茲突然的插嘴,文人和菲芙一同看向了她。
「……人都會有一些陰暗的感情。但是……同時也會有光明的……健康的感情……即使被操縱了,也會討厭那樣的自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使《禁書》本來的行為出現《差異》吧?……那個……報歉……又出言不遜了……」
對著聲音越來越小的格莉茲,文人用力的搖搖頭。
「才沒有!嗯,你說的對。被操縱的人也不喜歡那樣。所以才會想做些什麼,寫下《J》來尋求幫助。雖然他本身可能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但卻有著必須要這樣做的想法……大概是因為感受到《禁書》的支配力越來越強了吧。」
「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因為這個。」
文人指向最後一名受害人的資料。
「這次的事件中犯人也進行了塗畫,而且用力的程度也比最初的幾次要強。在受害人自己洗清了後甚至還留下了淤血。犯罪升級了,那麼——如果下次犯罪結束了,這個犯人肯定就會變成《書》。」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開膛手傑克》一共殺害了五個人。下次就是最後一次了,說不定還會真的殺人。一定要阻止他——」
「要是《他》手下的《禁書》增加了,就更麻煩了。」
「嗯。」
「然後呢?」
菲芙臉上露出了無所畏懼的笑容,看向了文人。
「身為妾的《主人》,肯定已經知道《禁書》所在的位置了吧?」
「在這裡。」
文人指向資料中地圖的一角。
「區立醫院。我認為《開膛手傑克》就在這裡。據說《傑克》的本職是醫生,而且有某種方法可以感知到《書》的《崎田姐妹》也在這附近出現過,所以這裡的可能性最高,有調查的價值。醫院裡本身也會有真正的書,《傑克》肯定是想著混跡其中吧。」
——這就是文人得出的結論。
菲芙和格莉茲都贊同文人的觀點,在沒有其他線索的情況下,最佳行動就是調查可能性最高的地方。菲芙雖然與之前的她有著天壤之別,但是靠近的話也能和《崎田姐妹》一樣感覺到《禁書》的存在。有去實地調查必要。
一路至今,只能選擇相信自己了。
文人靜靜的從樓梯走上住院部二層。
現在還說不上是夜晚,不過已經明顯過了黃昏的時間,二層病房和一層的門診不同,似乎能聽到有人群嘈雜的聲音。雖然心裡總是擔心會被人責備,但文人還是努力的不去在意,如果一直想著就會在臉上和態度上表現出不自然。
走到二樓的樓道,文人馬上找到了指示牌,這一層有護士站、病房、集中治療室和手術室。書——會在哪呢?在護士站和手術室旁邊還有若干個診察室,三層和四層也是同樣的構造,在第三層還有為患者準備的娛樂室,那裡應該有很多書吧。
還是從這層開始吧。
「走吧,菲芙。」
「嗯。」
看到她點頭示意後,文人一邊逐個搜尋各個病房一邊在樓道里前進。不能露出迷茫的態度,要是因此而被護士搭話就糟了。文人和菲芙靠著走廊的一邊走著,雖然也可以走在正中間同時觀察兩側的病房,但是考慮到菲芙感知能力已經很微弱了,還是左右分別確認比較保險。如果這樣反覆的搜尋還不行的話,就只能再進行別的推理了。
沿著走廊右側走到了盡頭,仍然沒有察覺到《禁書》的蹤跡,那麼這次再沿著左側。轉身的時候——,文人的注意力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住了。
窗戶外可以看到北鐘公園,還有人走在前面的步行路上。因為是步行路嘛,這是理所當然的。年輕的女性,OL或是大學生吧?看上去是差不多的年齡。之前明明發生了這樣的事件,但她似乎並沒有特別的戒備,大概是抱著自己肯定沒問題類似的僥倖想法吧。
文人正想著她真是粗心大意時。
(啊——)
文人看到了那名女性後面正向她不斷迫近的男子。
身材高大,穿著T恤和牛仔褲這樣少見的衣裝,手裡似乎拿著短棒似的東西,即使像這樣站在遠處也能明顯的看出他靠近那名女姓的意圖。
「怎麼會——」
忍住了剛剛想大聲喊出來的話,文人扒著窗戶凝視著那名男子。
「怎、怎麼了,文人……?」
正心驚膽戰的向周圍張望著的文人聽到了菲芙的話後,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了窗戶邊,指著外面。
「那個!你看,在那裡!」
「什麼……」
菲芙似乎也明白了,第五次犯罪就在眼前進行著。而且,那個犯人正是,
「八代!」
「……看來是呢。」
真是無法想象,被《禁書》操縱的會是他。確實經常來這個醫院的他有機會接觸到《禁書》,而且還拜託雲木買了和受害人相同的項鍊。但是什麼呢?他到底抱有怎樣陰暗的感情才被《禁書》附身了呢?
「……好機會呢。」
聽到菲芙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文人有些驚訝的看向了她。
「……你、你在說什麼呢……」
「《禁書》現在已經品嚐到八代的負面感情而有些愉悅呢,對周圍的警戒也會有所疏忽。八代襲擊那名女性的時候就是將其封印的最好時機。要抓住這個機會攻擊過去,不能讓他逃掉。」
「稍、稍等一下。八代之後會怎樣呢?」
「這不是明擺的嘛。《禁書》被封印起來後,八代會失去與之相關的所有記憶恢復原狀。詠的事件後汝不是已經有經驗了嗎?」
「這個我知道!但這次可有麻煩了。現在八代手裡拿的可不是馬克筆。格莉茲不是說過麼,犯罪行為在逐漸升級。第四次都已經是可以留下淤血的程度了,那麼這次估計就是真正的斬殺了!八代會殺了那名女性的!」
「這樣的話,就儘快找到《禁書》吧——」
「不對!」
文人不由自主的用力敲了下窗戶。
「那樣不行,必須要救八代!」
菲芙用很詫異的表情看著文人。
「不是救那名女性,而是救八代嗎?」
「唉——?」
「會被殺掉的是那名女性吧?居然要幫助殺人的一方,汝還真是說了奇怪的話呢-」
「這是因為……」
文人也覺察到自己心神不定的樣子,確實如同菲芙所說,現在應該幫助的是那名女性,但為什麼自己會想要救八代呢。
「不想讓朋友變成罪犯——就是這樣呢?」
(八代是……朋友——)
文人沒有把心中所想說出來。朋友——朋友。對文人來說,不對,文人沒有可以稱作朋友的物件,應該是這樣的。八代只是同班同學,僅僅如此而已。和他還沒有要好到可以互相稱為朋友的程度。
但是,真的是這樣麼……?
「如果不是朋友的話。」
菲芙像是在替文人說出他說不出口的話:
「棄置不管就好了吧。詠出事的時候班上的男生就是這樣做的吧?比起八代還是處理《禁書》的事更重要呢?為了早點恢復原來的《心臟》必須把封印《禁書》作為最優先事項呢,文人。而如果妾現在去阻止八代的話,《開膛手傑克》肯定會覺察到妾。那傢伙並不像《輝夜》那樣自信過剩,如果發現打不過妾,肯定馬上逃跑的。要是最終落得這樣的結果,就和初衷相違背了呢。」
「我明白了!……雖然我也知道……」
文人握緊了拳頭。
最優先事項應該是自己的《心臟》才對,因此要優先處理《禁書》的事情也沒有錯,所以自己就應該這麼做。這是由理性推理出來的結論。但是——為什麼現在自己的身體就像是想馬上趕到八代身邊似的疼痛?
文人聽到菲芙笑著嘆了口氣,然後「砰」,用小巧的手敲了下手腕。
「……菲芙?」
「嘛,也好呢。妾也不討厭八代,而且文人能交到朋友,妾也很高興。拋棄朋友可不是男子漢所為,更配不上妾的《主人》的身份呢。」
「……隨你怎麼說吧。」
文人的嘴角也浮現出了笑容,八代是朋友麼,自己還弄不清楚。所以現在就依靠身體的直覺行動吧,偶爾為之也不錯。
「文人,表情有些奇怪呢。」
「是麼?雖然我自己看不到。——菲芙,八代給你的項鍊現在帶著麼?」
「嗯。」
菲芙從口袋裡拿出了項鍊,交給了文人。
「這個大概就是目標吧。——啊,糟糕了。八代那傢伙已經讓那名女性失去意識了。快點,菲芙,快去阻止他。」
「嗯!」
文人和菲芙在樓道里全力奔跑著,旁邊的入院患者紛紛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兩人仍然毫不在意的跑下了樓梯,來到了外面。
☆
「那個,千佳醬……為什麼咱們這麼顯眼啊……?」
車站旁邊的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裡,坐在裡側位置眼前放著五百元的套餐的崎田路佳向可靠的妹妹問道。為什麼不管到哪裡都有這麼多人在看著自己呢?
「顯眼呢。」
千佳用略顯生硬的口氣說了句,然後用吸管喝著牛奶。路佳吃飯的時候十分的安靜,沒發出一點聲音。咀嚼的時候發出的聲音不在討論範圍內,即使在吃漢堡的前開啟包裝紙時都沒有發出聲音。但不可議的是她到哪裡都能感受到很多人的視線,而且應該不是她自己的錯覺。
「果然是這樣吧?為什麼呢……」
「因為我們可是美人呢。」
「唉——?自己誇自己麼?姐姐我很驚訝呢……」
「騙你的。」
「為、為什麼……也是呢……我怎麼會是美人呢——雖然小千佳是美人沒錯,可我卻不同呢。」
「……明明是同卵雙胞胎,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唔!對、對、對、對不起……」
千佳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嘆了口氣。這樣的妹妹真漂亮呢,即使把以前的長髮剪短了,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路佳雖然和千佳確實是同卵雙胞胎,但卻不認為自己有和千佳同樣的容貌。
千佳把用完的餐廳紙又漂亮的疊了起來。
「咱們很顯眼的理由並不是因為咱們是美人。當然這個理由也佔到了七成,但不管是誰在夏天穿著消防員的服裝來快餐吃飯,都會引人注視的吧。就是因為這個。」
「啊,這樣啊!」
路佳拍拍手,脫下手套放到了一旁,然後又摘下了帶頭巾的安全帽。雖然可能的話也想把上衣也脫掉,但是現在可做不到。要是脫掉就會有些冷了,畢竟裡面什麼都沒穿。
「原來我們是怪人呢!」
「撲」,千佳噴出的牛奶撒到了路佳臉上,「呀」,她大叫了一聲。
「啊,真是的。」
千佳似乎有些生氣的說道,胡亂拿起了桌子上的餐巾紙咯哧咯哧的用力擦掉路佳臉上的牛奶。
「……怎麼了,突然?我有點不明白呢。」
「我也不明白呢……」
不管前後話題的氣氛,隨意的把剛剛想到的話立刻說出來是路佳的毛病。千佳從初生開始就一直忍受著,但還是習慣不了,總是在訓斥她。
出生的時候,為什麼自己是姐姐呢?路佳自問自答著,只是稍微早出生幾分鐘而已,明明在媽媽的肚子裡不分前後,就因為出生的順序不同,自己就成了姐姐。不管怎麼想,還是千佳更適合當姐姐嘛。所以,
『那個,千佳醬。咱們交換身份吧?』
她也曾經提出過這樣的想法,但是,
『不要。』
被斷然拒絕了。問千佳為什麼的時候,
『如果我是姐姐,那麼還像往常一樣不斷訓斥姐姐的話,不就像是在欺負妹妹似的了麼。之所以我以前可以毫不顧忌的訓斥姐姐,就是因為我是妹妹呢。而且如果自己當上了姐姐後出了什麼差錯而受到了批評,那時就不得不請求路佳姐姐的原諒,這種感覺太討厭了,壓力大到會切脈自殺呢。』
她說了這樣的話。
因此,路佳從出生以後就一直是『沒用的姐姐』,不管做什麼都比不過千佳,還總給她添麻煩。
雙親變得有些奇怪,最後變成了《書》後,路佳驚惶失錯,一直在重複著「怎麼辦、怎麼辦」,但千佳卻從家裡的陳舊收藏裡找出了和《活體機關繪本》、《結社》相關的書籍以及寫有和《書》的作戰方法的書籍,並且把找到的小瓶交給了路佳,使得路佳也能參與到戰鬥中。
『看這個,姐姐!』
千佳雙眼放光,拿出這本古書時顯現出了平時意想不到的興奮,就像是發燒時說胡話似的狀態。
『這裡有記載!咱們的先祖和那些傢伙的戰鬥!戰鬥的方法在這裡全都寫著!使用這個名為《龍涎》的武器就可以把那些傢伙完全燒光!這不是普通的火炎!會像龍的涎水一樣纏住對手,沁入其中,將其燒成炭的程度!這才是和那些傢伙相符的『死法』!這個!就是這個!』
之後。
從那天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個月,千佳就像是被附身了似的不斷製造《龍涎》,沉浸在學習與《活體機關繪本》的戰鬥方法中。
路佳什麼都做不到。除了照顧她的衣食起居外派不上任何用場,而且也無法想象這樣的自己和《書》戰鬥的樣子。路佳知道自己在戰鬥中起不了作用。
但是——
『這個只有姐姐可以使用呢。』
某天,千佳如此說著把裝著《書》的一塊殘頁的小瓶掛在一個項鍊上,有些可惜似的交給了路佳。這個是可以感知到《書》的道具。
「咱們是雙胞胎,如果我可以使用的話,肯定不想把姐姐也牽扯進來的……」
「這麼想不對呢,小千佳。」
路佳握著千佳的手說道。太高興了,自己也有可以做到的事情。雖然自己很遲鈍但也可以派上用場,路佳發自真心的感到高興。
『爸爸和媽媽的仇也有我的一份。不能原諒他們的不只有千佳醬呢,即便是我也——』
兩個人都沒有繼續說下去,路佳用力的抱住了千佳。
從那之後,兩個人踏上了討伐《書》的旅程。
雙親留下來的存款還很富餘,即使不去工作像個笨蛋似的揮霍,也夠兩個人活到一百歲了。兩姐妹是在雙親都變成《書》後才知道自己的家裡是如此有錢的。雖然以前也聽說過崎田家曾經是公卿世家,但現在僅僅是住的房子比較寬敞一些的古典民家而已,所以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家裡的有錢程度。
利用這些錢,兩個人在網上購買了兩身消防員的防火裝備,然後為了需要的目的進行了改造。必須達到《龍誕》——和空氣接觸數秒後就會起火的粘液——不會粘在自己身上的效果,就在兩人上的高中化學成績一直保持第一名的千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要將其實現的時候,卻遇到了最大的問題,必須要得到某種烈性的藥品。雖然最終千佳還是完成了,但是具體是從哪裡得來的藥品,卻沒有告訴路佳。
然後,最初的一冊。
兩人漠然的沿著小瓶指示的方向,在終點遇到的是在玩具商場不斷拔著人偶腦袋的老人。但是這個男性不是《書》,只是被《書》迷惑的可悲人類而已。
就像這對姐妹的父母一樣。
跟著這個老人,兩個人找到《書》,並燒燬了它,而且由於事故還把老人的家燒掉了一半。不過之後作為好心人寄給了老人相應的賠償金,應該不會對他造成太多困擾。雖然有金錢不能替代的東西,但事已至此,只能在心中默默的道歉了。
「……那個,姐姐。」
看著桌上鋪在托盤上的廣告,千佳一邊玩弄著還剩三分之一飲料的紙杯,一邊問道:
「你覺得那兩個人中哪個是《書》?」
「公園裡見到的那對男女?」
「唉。那個男子……普通的應該會很害怕很慌張才對,但是卻很冷靜的避開了咱們的《龍涎》。雖然可能是我的錯覺——他似乎知道咱們。」
「咱們的事?咱們是那麼有名的人麼?」
「不是,是關於《龍涎》的事……那個男子並沒有感到很驚訝,從還有餘裕幫助旁邊的女孩子來看,似乎是知道咱們攻擊他們理由。」
「有可能。但是,他會保護那個女孩子讓我很在意,就像是提前知道她才是目標似的。」
「那麼,那個女孩子就是《書》!」
「姐姐……」
「哈」,千佳嘆了口氣,沒想到她會這麼激動。路佳「唉嘿」笑了笑——突然胸口感受到了一陣熱意,她歪了下腦袋,一口氣拉下了上衣的拉鍊,「嘣」,沒穿胸罩的胸部彈了出來。
「稍——!」
千佳吃驚的站了起來,但是表情突然又緊張了起來。
夾在胸前的小瓶發出了綠色的光芒,而且還向瓶子的一側集中。有反應了——對《書》。而且還很近。被項鍊牽引著的感覺很強烈。因為這個只有路佳才能使用,所以才不得不把如此重要的小瓶交給平時糊里糊塗的她。
「……走吧。」
「嗯!」
路佳把拉鍊拉上了一半,背好《龍誕》的發射裝置,戴上有安全帽的防火頭巾。即使她心裡很著急,但還是花了半分鐘左右的時間才準備妥當。
「這次一定要——」
千佳跑了出去,推開周圍的客人擠出了一條路。路佳一瞬間還在煩惱這樣把托盤留在桌子讓真的好麼,
「對不起。」
最終還是對著櫃檯道歉後追了上去,已經早早走出店外的千佳對剛剛出來而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路佳說道:
「如果姐姐不走在前面,不就不知道《書》在哪裡了嘛!」
「對不起,對不起。」
雖然自作主張先跑出來的是千佳,但路佳沒有指出這一點。畢竟千佳是可愛的妹妹嘛。
☆
「喂!」
橫穿馬路,越過護欄,文人向昏暗的公園裡喊道。要儘量避免直接說出八代的名字,如果那個女性還有意識的話,就會記住八代的名字然後報告給警方協助逮捕。
但是,好像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犯人——八代擡起頭轉過身,慢慢的站了起來,旁邊的女性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內褲還在她兩腿之間,不過已經被脫到膝蓋下方的位置了。八代手裡果然拿著刀,似乎是在某處商店買來的水果刀。
文人放心的嘆了口氣,刀上還沒有血跡。八代看著文人和菲芙,但什麼反應都沒有,毫不疑問已經迷失了自我。解決事件恢復原狀後,肯定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都不記得了吧。
「看這裡。」
文人掏出了口袋裡的項鍊,然後放下了手,只要一瞬間把他的注意力從女性身上吸引過來就好。雖然八代似乎已經被這邊吸引轉向了這邊,但由於不清楚八代是怎麼選擇襲擊的女性的,所以還要再加上一把火。
文人把項鍊踩在腳下。
雖然不知道物件是誰,但八代好像失戀了,當時肯定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吧,恐怕就是因此才會被《禁書》所利用。失戀的打擊被《禁書》扭曲,開始憎恨女性、殺害女性,就像《象徵》一樣——最終變成了這樣的慾望。
「——你的項鍊是這個吧?」
這個才是真正的本物,會回憶起失戀感情的物體。雖然其他受害女性戴著的項鍊也是同樣的款式,但對八代來說卻沒有任何回憶,只是普通的飾品而已。
如果所料想的那樣,八代朝這邊走了過來。
「文人。」
菲芙站到文人前面,伸出了手。
文人開啟《書》,「砰」,《機關》出現了,幾乎和菲芙一樣高的巨大剪刀從刀鞘似的東西里彈了出來,她一把抓住,迴轉著把繫帶掛在肩上,側身擺好了架式。纖細的手腕插進原本應該插手指的地方,來回揮舞著。
八代似乎並不在意,沒有發出咆哮,只是安靜的拿起了水果刀擺出要突擊的姿勢。
「八代!」
「鏘」,巨大的剪刀和水果刀抵在了一起。
但是水果刀的刃部擊中的是剪刀的刀背,菲芙沒有張開剪刀,只是把八代彈了回去。不過這已經足夠了,雙方的戰力差距實在太大了,《戰鬥司書》和被《禁書》操縱而意志扭曲的人類,雙方的戰鬥力就連文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八代不斷揮舞手腕,用水果刀擊打剪刀的刀背,最終水果刀被彈飛出去落在了地上。
菲芙看準八代彎腰想撿起水果刀的時間,「邦」,用剪刀拍在了他的頭上,他隨之倒了下去。
「菲芙!」
「妾有分寸的。」
「呼」,菲芙把剪刀收回到背後的鞘中,邁著勝利的步伐,安穩的走向八代。
「暫且先綁在那邊吧,女方也一樣。要是動靜太大把警察招來八代就會被逮捕了。不過如果把八代送回家,說不定《禁書》會在路上跑掉。這樣做如何?」
「好、好的……」
只能這麼辦了吧。如同菲芙所說,從現在這個狀態來看,八代肯定會被確認為罪犯的,即使以神志不清為理由申請延期起訴,但他也只是普通的喪失了之前的記憶而已,犯罪行為是確鑿的。除非有辦法可以證明八代也同樣是被害人,只能把被當作犯人的他藏起來了。
「拘束用具和口塞。」
「嗯。」
聽到菲芙的要求後,文人在《書》中查詢著。這些都是按照菲芙要求製作出來的,不過沒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場。但是——
(!)
文人心中感到一陣無法言明的寒氣,剎那間手指滑動到了別的頁面,出來的水龍頭的開關不停的迴轉,實體化的同時噴出了大量的水,雖然並不是刻意的以之為目標,但仍然熄滅了在空中燃燒的《龍涎》,同時產生了大量的水蒸氣。
「啊!」
聽到菲芙的驚歎聲後,似乎正是在等待這個時機的八代突然跳起,迅速的越過護欄朝醫院跑去,遠去的背影最終只剩下一個白點。
「——《書》!」
從霧的對面傳來了這樣的嘶吼。
(是崎田姐妹!)
文人咬著牙齒,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雖然正是由於她們曾在這周圍出現過,自己才推斷出《禁書》就在醫院裡。不過自己在使用機關前明明已經向四周確認過她們不在才開始戰鬥的,結果她們來得還是比想象中的快。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她們擁有的感知《書》的《能力》十分優秀。
「文人!跟妾一起追上去!」
「嗯。」
向四周胡亂散射出來的《龍誕》像火箭似的落到地面引起了一片大火。《龍誕》果然是和空氣接觸就會起火的柔軟得像果凍似的物質,還很有粘性,受到衝擊甚至還能被彈開。文人向著一側的火炎撒水,霧越發的深厚了,視界已經被完全遮住。
「快停下,路佳姐!」
注意到輕率的攻擊只會幫助我們逃跑了麼?剛剛八代逃跑的方向上傳來了妹妹千佳的聲音。
這時文人和菲芙已經跨過護欄,穿過已經變得很危險的車道,跑進了剛剛八代藏身的醫院。
「之後怎麼辦,文人?」
貼著牆壁窺視著外面情況的菲芙小聲問道。
「霧散掉了,她們很快就會覺察到咱們的位置而過來,沒多少時間了。不能被她打擾,要抓住《禁書》,解救八代——這種事能辦得到麼?沒辦法的話,就只能把封印《禁書》當作最優先事項了。」
「明白了。」
文人來回觀察著,有什麼——有什麼能派上用場的東西麼?
「文人。妝是妾的《主人》呢。汝這麼希望的話,妾也不想和那兩個人——廝殺。遵從汝之命令解救八代!」
「等——等下!我現在還在思考!」
文人從口袋裡拿出短鉛筆,然後轉了起來。
(有什麼——有什麼能派上用場的東西麼?)
一圈。
(絕對有什麼辦法的!有什麼呢——)
兩圈。
看向玄關,看向天花板,看向等候室。
避難指示燈。
長椅。
自動灑水滅火器。
自動售貨機。
門診下班的通知。
置傘架。
只有一隻的拖鞋。
損壞的塑料傘。
有什麼——有什麼辦法麼?
迴轉著鉛筆。
第三圈。
隨著意識被逐漸拉長的感覺,時間也慢了下來。《走馬燈》——在發生事故時一秒鐘就像是幾分鐘似的感覺、為了生存本能的大腦活動,文人可以隨意的控制這種感覺。雖然身體不能活動,但可以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思考時間。
眼前的風景——停止的世界。
避難指示燈。
長椅。
自動灑水滅火器。
自動售貨機。
門診下班的通知。
置傘架。
只有一隻的拖鞋。
損壞的塑料傘。
…………
…………
避難指示燈。
長椅。
自動灑水滅火器。
置傘架。
只有一隻的拖鞋。
損壞的塑料傘。
……
自動灑水滅火器。
置傘架。
損壞的塑料傘。
……。
有靈感了,就是這個。
(——順利的話,不僅能追上《禁書》,同時還可以制服那對姐妹。有試一試的價值!)
但還需要關鍵性的道具,現在必須要做出來。
這就是《機關》的《設計》。
由於需要試錯,所以還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文人的大腦中開始描繪《機關》開啟時的完成形態,還有為了將其實體化需要製作哪些部件,怎麼組合,思考的時間還是非常充足的,雖然《走馬燈》使用過度後大腦會像燃燒般疼痛,但現在已經不能在意那麼多了。
想象著實物就在眼前的樣子,描述它的運動,從完成後的形態將部件逐個拆解,再次組裝,關閉,開啟,不斷的重複,逐漸的提高精度。即使有略許瑕疵應該也不影響使用,沒有必要做出完美的六邊形。
沒問題的。
能行。
這樣肯定可以變成《真正的物體》。
分解。
排列。
在想象的紙上描繪線條,腦袋裡已經完成了設計圖。文人睜開眼睛時似乎做好的《機關》已經就在眼前了,馬上就將其實現吧!
(這樣的話——!)
文人停下了《走馬燈》,然後大腦迎來了一陣被海嘯衝擊似的疼痛,難以忍受的他向後摔到了地板上。
「文人!」
隨著驚訝的聲音,一隻有力的手把自己拉了起來。腦袋還在眩暈,世界像是在劇烈的地震似的,但是現在必須要振作起來,大腦裡已經描繪好的設計圖已經快要將夢境一般消失了。
文人忍耐著嘔吐感爬到了等候室的長椅上,把挎包裡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有圓規、剪刀、筆、雙面膠、美工刀、郵票膠水、《書》上的紙等等——這些都是製作《機關》的必要道具。
「文人?」
「菲、菲芙……把那把壞了的傘拿過來……」
「要做什麼呢,用那種東西?破的連傘骨都斷了!」
「好了!快點!」
「知、知道了。」
像是被文人的氣勢壓倒了,菲芙翻動著裙襬朝置傘架走了過去。
文人拿起了筆,在從《書》中撕下來的《機關》用紙上空手畫了起來。用不著圓規,像是在從腦內的設計圖中直接拷貝似的,文人畫著線段,線段,線段!
☆
「混蛋!——路佳姐!那倆傢伙去哪了!」
聽到一邊用手驅散面前的霧氣一邊大吼的千佳的聲音,路佳慌忙的拉下防火服上衣的拉鍊,「砰」,毫不在意彈出來的胸部,握住了胸口處的小瓶。小瓶在白色的霧氣中發出強烈的綠光,而且明顯的指向了某個方向。像是筆形手電筒似的光芒在霧中射出一條直線,那個方向上似乎浮現出了某個建築物的影子。
「千佳醬,在那裡!」
「醫院!——走,路佳姐!」
「啊,等下!」
看到已經飛奔出去的千佳,路佳慌忙的拉上拉鍊追了上去。已經壞掉了麼,拉鍊的鏈牙已經咬不住了,試了好幾次後,也只能是拉到一半的程度,胸前的膨脹物仍然有一半露在外面,小瓶還在「噗呦噗呦」的不停跳動著,發出的光線指著醫院的方向。
橫穿車道,翻護欄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路佳看到千佳就在前面等著她。即使熱血上腦也不該一個先走吧,太危險了。兩個站在從醫院看不到位置再次檢查了各自的裝備,《龍誕》還很充足。路佳把安全帽上頭巾摘了下來,擋住因為拉鍊拉不上而露出的胸部,要是還繼續玩弄拉鍊的話肯定會被千佳罵吧。
「……那個女孩子是《書》呢。」
千佳把手指扣在發射裝備的扳機上說道,路佳「嗯」點了點頭。
「那麼厲害的剪刀還是第一次見呢——太可怕了。」
「哼,再怎麼大也是紙而已。接觸到《龍涎》馬上就會被燒燬的,不用害怕。」
「是呢!千佳果然很聰明呢。」
「不要說種笨蛋的感想了,快做好準備。」
「嗯。」
對路佳來說,所謂的做好準備只是在千佳後面跟著而已。
千佳從口袋裡拿出鏡子,一邊隱藏身形一邊用探出去的鏡子看向醫院裡面。
「……嚴陣以待。」
千佳像是感到了什麼不祥的徵兆,用力的砸了下舌頭,聲音裡流露出憤怒,說不定被當成笨蛋了。但是路佳沒想這麼多,看著《龍誕》,等待著出擊的時機——要抓緊時間了。
「走吧。」
千佳壓低身體,遮住觸發自動門開頭的紅外線裝置,「咔」,隨著聲響玻璃自動門打開了,衝進去的同時死死的按下了扳機。
沒有警告也沒有勸降,直接對《書》進行抹殺,這就是復仇——千佳是這麼相信的。
有粘性的《龍涎》會纏在接觸到的物體上。少女——穿著某個學校校服的白髮少女揮舞起從背後拔出來的剪刀向飛來的《龍涎》斬去。居然真的斬斷了,《龍涎》分成了兩股,然後燃燒起來,火炎舔舐著剪刀,那明明應該是用紙做的,無法抵抗火炎。
「……這是為什麼?」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收回了剪刀。雖然有粘性,但似乎和粘蟲膠有所不同,能夠承受離心力麼?《龍涎》撒到了天花板上,並粘在上面繼續燃燒著。
「鏘——鏘——」,少女合上剪刀把刀背搭在了肩上,另一隻手叉在腰間,露出了大膽無畏的笑容。
「妾是菲芙-蒂格莉絲!《虛無圖書館》的《戰鬥司書》!同時處理你們和《禁書》還是有些麻煩呢!」
「……之前明明很害怕的樣子。」
千佳小聲說道。
對面的少女聽到了麼,吊起了眉毛,白皙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
「討、討厭!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尼!」
「啊,對了!——路佳姐!」
「嗯,嗯!」
這回兩個人一起射出了《龍涎》。但是,
「沒用的!」
菲芙-蒂格莉絲用剪刀在空中劃出十字的形狀,將飛來的《龍涎》悉數斬斷,一半飛向了天花板,另一半落到了地板上。
「為什麼會這樣!」
千佳憤怒的不停大叫,但是沒有繼續輕率的攻擊下去。《龍涎》的存量是有限的。
「沒用的呢。」
這次說話的是藏在菲芙身後的少年。年齡同樣是比自己稍小一些。
「這個剪刀的《機關》是用紙以外的不易燃材料製成的,所以即使《機關》實體化後,也沒有紙的性質。就像是從水龍頭裡噴出來的水可以熄滅你們的火炎一樣,也可以製作出不會被燒壞的剪刀。——《龍涎》是恐怖的技術,但你們的技術已經太古老了,你們的時代還停留在結社被毀滅的時候。但是《機關》是不同的,還在仍然在不斷進化。——菲芙,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知道了,文人。」
白髮少女像紙一樣輕盈的跳了起來,像騎肩車似的坐在那個叫做文人的少年肩上。不可思議的是,少年臉紅起來,是由於臉頰被女孩子的大腿夾住而害羞了嗎?雖然這麼想他還有些可愛,不過也可能是腳邊燃燒的《龍涎》對映在他臉上導致的。
「這是什麼動作?」
拿著發射裝備的千佳問道。然後文人拿出來藏在身後的《書》,開啟,隨著「砰」的一聲《機關》出現了——一把巨大的傘。
「……就是這麼回事。」
文人的臺詞像是算好了時機似的,突然周圍迴響起可怕的火災報警聲,安裝在天花板上的自動灑水器啟動了,水像淋浴一樣噴出。路佳看到《龍涎》和水發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以驚人的速度產生著水蒸氣,從《書》裡彈出的有些走形的傘把撒向他們的水全都彈開了!
「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呢!這個傘就是以真正的塑料傘為材料製作出來的!」
「轟」,雨霧的對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要逃跑嗎,他們向這邊過來了。搭在肩車上一手拿著傘一邊揮舞著巨大剪刀的身影,簡直就像是鹿角蟲一樣。(注:就是那種前面長著兩個大鉗子的甲蟲)
「路佳姐!」
「咚」,重重的捱了一擊,搖搖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啊!」
千佳發出了混雜著驚訝和悲鳴的聲音。
(居然為了保護我,被那個大剪刀——)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這樣下去就完蛋了。不僅僅是雙親,連千佳也要離我而去了。絕對不能這樣!
「笨蛋文人!你在往哪走呢!不是那邊!向右,再右邊點!」
「嗯,嗯!」
在霧中聽到文人話音的瞬間,從白色門簾似的霧裡伸出了一隻男性的胳膊,水蒸氣席捲在那隻胳膊的周圍,然後,
(啊!)
「姆Q」——被用力的抓住了,一半裸露在外面、被撒下來的水完全濡溼了的胸部被抓住了。
背脊像是受到了電擊似的強烈刺激,全體都僵硬起來。手指慢慢的陷進了胸部的肉裡,然後自己胸部的面板馬上就有了反應,膨脹著緊緊嵌住了手指。
路佳的悲鳴已經到了喉嚨裡,但是,
「哇,還是不對——!」
不知為何,大喊出來的卻是文人。他馬上拿開了手,然後像是在摸索什麼似的,指甲碰到了小瓶。
「是這個!」
下個瞬間,他毫不猶豫的用力拽走了小瓶,脖子後面的項鍊卡扣崩開了,被伸來的手握住的小瓶消失在了霧的另一頭。路佳突然又察覺到了一閃而過的昏暗光線。
腳下再次爆發出了大量的水蒸氣,路佳看到了剛剛光線的本體,是剪刀。《龍涎》都無法燒燬、本來在水中應該會被泡軟掉的剪刀,切斷了《龍涎》的發射管線。
流出來的藥液在與空氣接觸的瞬間燃燒起來,化作大量的水蒸氣,兩人周圍的霧更濃厚了,能見度很差,千佳甚至無法關掉《龍涎》的總開頭。濃霧終於散開了一些的時候,少女和文人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過來看熱鬧的患者和護士。
「哇——像是殭屍一樣……」
「現在是能這麼休閒的時候嗎!」
終於能看到千佳了,似乎她身上沒有受傷,通紅的臉頰肯定是因為在發火的緣故吧?
「快追,找到那些傢伙。」
「啊,報歉……被拿走了,項鍊。」
「什麼——」
千佳傻眼了。路佳像是想敷衍過去,吐了吐舌頭。
「——消防員!這是怎麼了?」
一名護士走了過來,但看到兩個人的時候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千佳乾淨利落的一擊打暈了過來的護士,然後抱著她交給了另一名護士,就在第二位護士還處於迷茫狀態時,
「暫且先追上去吧。」
說著就跑掉了。路佳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被那個少年做了這樣的事情,必須要他肩負起相應的責任。
當然要追究的是居然會觸碰沒穿胸罩的少女胸部的事情。
☆
「做得不錯呢。」
仍然騎著肩車的菲芙異常興奮的說道,文人卻沒有表現出相應的喜悅。
只是和計劃的劇本一樣而已。
讓她們的《龍涎》無效化,並且搶走可以察覺到自己位置的道具,然後引發火炎報警,追上已經無路可逃的《禁書》——這就是剛剛文人制定的作戰計劃。
而且文人本來還想利用搶來的小瓶感知八代的位置,但是不知為何小瓶到文人手裡後一點反應也沒有。
「沒辦法呢。」
是自己遺憾的表情被菲芙看出來了麼,她整理了下自己的頭髮。
「即使這個道具派不上用場,還有妾在呢。文人只要按著妾說的方向前進,就萬事OK了!」
「雖然是這樣,但是你總是——哇,不要動來動去!」
「還是妾的靈敏度比較高呢。妾很輕的,稍稍忍耐下。」
文人想著自己也沒有說過她很重類似的話。而且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剛才一直很在意的是夾在臉頰上的雙腿,還有蹭在脖子上的大腿內側,那裡感覺很溫暖,甚至有些發燙。明明是用紙做出來,不知為會還會傳來很舒服的氣味,讓自己一陣心神恍惚。
隱藏著這樣的心情,文人裝作毫不在意的上著樓梯。
但是剛剛文人注意到了菲芙的大腿內側輕微的顫抖,肯定還是有些害怕吧?即使有傘,而且用其他材料製作出來的剪刀也證明了它的有效性,但在如此大量的水中,如果用人來舉例就像是身在硫酸雨中而手中只有一把被告知不會被硫酸溶解的傘一樣吧。
菲芙已經剋制非常好了,但還在事件結束後再誇獎她吧。
有好幾名患者和護士從身邊走過,但都沒有責任文人,大家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吧,自然傳來的聲音還在警示剛剛在一層發生的一切。似乎那裡現在有些混亂,雖然心裡有些報歉,但事件結束後大家都會失去和八代相關的記憶吧,剩下的只有自己和菲芙,還有《崎田姐妹》。
按照菲芙的指示,文人又上了一層。《開膛手傑克》——八代向上逃竄了,和自己料想的一樣,菲芙也是這樣指示的。一層發生了火災,就只能繼續向上逃跑了,雖然這膠還有些擔心它會利用防火樓梯,但那裡現在人滿為患,逃跑需要花費很多時間。明明知道《戰鬥司書》就在後面追著,所以它應該不可能慢騰騰的走那個樓梯的。即使利用八代的身體逃跑,但在還無法完全操縱的情況下,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而且《傑克》應該無法自己出來參與戰鬥。
原因就在於人類身體中流淌著大量的血液,被刀刺到的話就出噴湧出來,然後和水一樣會把紙泡軟。那麼《禁書》會往哪跑呢?
「在屋頂呢!」
看到菲芙指向天花板,「果然呢」,文人笑了笑,就想到它會這麼做了。
醫院裡面到處都設有防火自動噴水裝置,只要建築物內部某處的溫度越過了一定的臨界值水就會噴出來。它對此十分的害怕,而防火樓道里又人滿為患,從一樓大廳逃出去還要擔心被燒到。因此為了確保自身的安全,當然會逃到既沒有水也沒有火的地方——就是屋頂。
走完最後的樓梯,文人仍然被菲芙騎著肩車,開啟唯一的出入口來到了屋頂。
「——還不出來麼?《開膛手傑克》!」
菲芙把手放在文人頭頂,像躍過跳箱一樣跳了下來,感受到危機的文人無意間「哇」的叫了出來。原因就是在她下降的瞬間,明明已經掛著重物的裙子果斷的向上翻飛——不對,正是因為掛著重物才使裙子承受了強風的作用力,完美的像開啟的傘一樣翻了過來。
菲芙當然也注意到了,
「噶——!」
發出了完全不像女孩子的悲鳴。
「不要看這裡,笨蛋!」
毫不猶豫轉過身去的文人還是捱了一巴掌,臉頰上與其說很疼不如說是很熱,先是感到了面部麻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之後疼痛感才逐漸擴散開來。
「我、我不是說了麼!會斷的!牙齒、絕對會斷掉的!」
「作為看到妾的臀部的代價還太便宜了呢!」
「笨蛋嗎!我才不想看呢!這是事故!」
「即便是事故也要負責任,這才是法制的國家!——好了,現在先處理《傑克》的事!」
真是隨便呢,文人想了想,只好忍耐了。
現在確實不是玩這種笨蛋情侶遊戲的時候。迫近夜晚的醫院屋頂,視野說不上很好,因為洗完的衣物、主要是床單掛得到處都是,隨風擺動著。
——就像是倫敦的霧一樣吧——?
「庫、庫、庫」從床單之間傳來了這樣的笑聲,菲芙拔出了背後的剪刀。
——我現在就潛伏在迷霧中!怎麼會被你們這些餓鬼捉住——!
「文人……蹲下。」
文人按她所說的蹲下了。某個床單隨風翻起的瞬間,文人發現了倒在下面的八代,心臟越來越劇烈的跳動著。八代身下雜草叢生的混凝土地面上,黑色的液體擴散開來。
(血!)
文人立刻就想衝過去確認八代的狀況,但是不行,那是陷阱,《傑克》就是想用那個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沒問題的……《傑克》為了逃跑,留著八代還有用。)
一邊在心中勸說著自己,文人用力的跺了下腳。
(另外……我還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文人瞥了一眼通向屋頂的唯一入口,《崎田姐妹》早晚也會過來吧。如果不趕快說出自己的目的、解開彼此的誤會把她們拉擾過來,以後就麻煩了。
——啊,來吧!看我把你們切成碎片——!
「有破綻!」
菲芙擔著剪刀,跳進了床單之海里。
就在此時,
她旁邊的床單被利落的切開,刺出來一把已經不能算是小刀的刀具。
閃著昏暗光芒的刀尖掠過菲芙的白髮。
「啪」看著她頭髮散開的樣子文人心中一陣寒意,但菲芙卻毫不在乎,手腕伸進剪刀把兒的圈裡扭轉著身體來回揮舞巨大的剪刀。
開啟的剪刀的刀刃切斷了用來把床單固定在晾衣架上的橡皮筋,床單掉了下來,《開膛手傑克》的身影也隨之消失了。
風不停的吹著,菲芙身後的床單也不斷的搖擺。從中突然閃現出刀光,再次以菲芙為目標從白色的床單另一側襲來。
菲芙把剪刀立在地板上,以此為支撐倒立翻轉向旁邊躲來了攻擊,雙腳著地的同時拿起剪刀刺了出去,切斷了眼前的床單,下半部分被風吹走了後,《傑克》果然已不在那裡了。
——還不明白麼?你們肯定想不通吧!我就是霧之怪人!就是霧本身!誰也抓不到我的——!
「閉嘴!鬼鬼祟祟的膽小鬼!」
菲芙再次白光一閃,但剪刀切到的又只是床單,確實無法斬到《傑克》。現在必須找到對策。有什麼方法呢?
「——《書》!」
隨著崎田姐妹的吼叫,通向屋頂入口處的被結結實實的踢開了。被特殊衣服包裹著的少女,銀色的面具反射著光線閃閃發亮。文人回過頭來,雖然背對著菲芙和《傑克》作戰的戰場,但並不會覺得害怕。確實《傑克》一直這麼鬼鬼祟祟的很麻煩,但是菲芙是不會輸的——這是肯定的,問題只是勝利的早晚而已。
(比起那邊——)
文人看向《崎田姐妹》。像是噴水管似的裝備已經被切斷了一半,似乎已經不能使用了。背後又傳來了床單翻轉的聲音以及刀具碰撞的聲音。路佳和千佳慢慢的靠近過來。
文人正面看著她們,長吸了口氣,然後用不輸給風的勢頭大叫道:
「我是江本文人!」
「裝訂師江本春夏的唯一兒子!」
失去了武器準備以拳頭作戰的兩姐妹對父親的名字起了反應,驚訝的身體顫抖著,停下了腳步。
就是這樣,要有足夠的氣勢。
文人誇張的舉起雙手。
「我知道你們!也知道發生在你們身上的事!還有你們會如此憎恨《活體機關繪本》的原因!但是把我們當作目標是錯誤的!《書》並不全都是壞的,把你們父母變成《書》的傢伙,我們管它們叫做《禁書》。你們燒燬《斷頭臺法官》並且和我們的《戰鬥司書》戰鬥的所作所為,不完全和《開膛手傑克》一樣麼!」
文人輕輕扭轉著身體,顯示著自己的戰意。
護目鏡裡面發出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了。
「……你是想讓我們相信你麼?」
(上鉤了!)
文人自出生以後第一次對父親表示了感謝。她們之所以會冷靜下來,肯定是因為在意外不到的地方聽到了父親的名字吧。
「我是人類。」
文人把手插進口袋裡,兩個人看上去還有些戒備。沒問題的,文人把手伸了出來,然後拿出了項鍊給她們看。
「我,我的——」
「還給你。」
文人慢慢的向前走了幾步,到了手可以夠到的位置停了下來,伸出手。路佳像是做出回答似的也伸出了手,文人把項鍊放在了戴著手套的手掌裡,然後把收回了手。小瓶回到她手中的瞬間,重新發出了綠色的光芒。
「本想著可以用來搜尋《禁書》才向你們借的,但似乎我用不了。」
「是的。」千佳說道,「這個道具只有路佳姐才能使用。」
可憐的看著小瓶的路佳點點頭轉向了妹妹。
「……千佳醬,這個人說的好像是真的。」
「路佳姐,怎麼能這麼簡單就——」
「不是那個,這個人是人類。但是……有點奇怪。似乎有微弱的《書》的反應——」
「那應該是因為這個的原因。」
文人解下襯衣的鈕釦,把前胸露了出來,兩個人同時意外的叫了一聲。雖然感到有些害羞,但是不得不做,如果不給她們看就無法說服她們。
「……明白麼嗎?」
文人胸前的《書》暴露在了她們面前,然後用手紙打開了皮製的封面。
「砰」,隨著一聲心情痛快的聲音《機關》心臟跳了出來,擁有複雜的立體結構,而且粗大的血管向胸腔裡面延伸著。
「這個……」
「這個……」
兩人的聲音完善的重合了。
「我和你們的雙親一樣,被變成了《書》,但託菲芙的福,變成《書》的只有心臟而已——我為了恢復自己的心臟和菲芙一起正在和《禁書》戰鬥著。」
文人合上了心臟,雖然沒有在表情上顯露出來,但心裡還是鬆了一口氣。不管如何,在別人的面前把自己的內臟露出來任誰都無法冷靜吧。
「如果你們能和我們一起戰鬥就太好了,但是你們也肯定有著自己的作戰動機吧,所以我也不會強求。只是希望你們不要把我們當成敵人。」
姐妹互相看著對方。
自己的心情已經傳達到了吧?不行的話——就只有戰鬥了。文人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敵意,毫無防備的背對著她們。這是一次賭博。脖子周圍感有些癢癢的,是她們在盯著自己看吧。
菲芙和《開膛手傑克》對峙著,即使沒有被追趕,也沒有衝上去。原因就在於周圍的床單,不斷的翻滾的床單就像是倫敦的霧氣像以前的隱藏住了《傑克》的身形,捕捉不到它的姿態。
(所以——)
不讓床單繼續翻滾就好了。
「菲芙,第一頁的機關!」
文人大叫一聲拿出了《書》,僅僅如此菲芙就理解了他的意圖。文人的手指插進了《書》中相應的頁間,開啟,存在裡面的水龍頭的《機關》出現了,旋塞不停迴轉著。
(最大功率噴射!)
隨著水龍頭的實體化,大量的水噴了出來!文人在屋頂上四處撒著水,床單全都溼透了,吸收了水分後變重的床單已經不會再被風吹起來了,然後。
——啊——!
在溼透變重的床單陰影裡,《開膛手傑克》摔了出來,身上到處都冒著白煙,簡直就像是在燃燒一樣。倒地的瞬間藏在身上的《書》——《開膛手傑克》的本體也掉出來了。
拿著刀具急忙想把《書》撿起來的手被菲芙毫不留情的用巨大的剪刀夾住,切斷了。雖然沒有出血,但四周再次迴響起《傑克》的悲鳴。被切掉的手在落地之前就變回了紙,菲芙看到勝負已分,把剪刀收回了背後的鞘裡,撿起地上的《書》,大略的撥著紙頁。而後手指突然停在了某頁上,毫不猶豫的開啟,但什麼也沒有出來。菲芙把用雙手開啟著的書,放到了《傑克》的頭上。
「轟」,隨著聲響《傑克》消失了,又回到了《書》裡。
文人開啟《書》的最後一頁,然後拿出了夾在裡面的一張紙幣大小的紙,扔給菲芙。
這張紙像紙飛一機緩緩的朝菲芙飛了過去,最後她用手指夾住,貼在了《開膛手傑克》的《書》的扉頁上。
——嘎啊啊——!
《書》中傳來了讓人不禁想堵上耳朵的悲鳴聲,然後就消失了。
「封印完成。」
文人輕撫了下胸口,趕緊跑到八代的身邊,膝蓋跪在地下,確認血已經止住了。雖然喉嚨被切了一刀,但看樣子傷口很淺,只是會讓人失去意識的程度。
(太好了……)
之後就只能祈禱八代不會被當成犯人了。從警察得到的資料來看,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八代應該沒有問題。但是現在最好還是帶他去看醫生吧,不過這個傷口要怎麼跟醫生解釋呢?
向四周張望了一圈,文人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文人站了起來,拿起菲芙切斷的晾衣架,用前端來回擦著地板上的血跡。這個說不定會被當成事故,雖然只是笨拙的事後處理,但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你們在做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後,文人吃驚的看向了屋頂的入口處,那裡有位年輕的護士,揹著手站在門旁邊,朝著文人等人怒目而視。
「沒聽到火災警報嗎?快逃——」
然後她的視線似乎捕捉到了《崎田姐妹》。
「消防、員……嗎?」
兩個人都默不做聲,不過自己站的很遠,她們沒有說話只是自己的判斷而已。而後兩姐妹點了點頭,看動作像是要走了。
「護士!」
文人叫道。
「我——的朋友,受傷了!在這裡!」
護士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一路小跑的來到身邊,文人終於放心了。這樣文人就可以得到診治了——正這麼想著的時候,
「——喂!」
聽到了千佳的聲音,同時,
「啊!」
護士踢到了菲芙的手上。
被封印住的《開膛手傑克》向空中飛去,文人和菲芙正要去追卻被護士撂倒了。這時,文人看到了,護士的手裡拿著一本《書》,然後扔了出去。
二本書在空中飛舞著,其中的一本——護士之前拿著的那本《書》嘩啦一聲打開了,出現了一名穿著黑色外套、身體細長的男性,發白得有些病態的手抓住了《書》——《開膛手傑克》和自己從中出來的《書》,身體著地後,慢慢的轉過頭來。
男子的臉顯得十分病態。
除了面板下青色、紅色的血管處,其餘面板全都泛著白色,淡金色的頭髮毫不做作的向後梳理著,穿著對襟的長大衣,純白的襯衣正面有很多褶皺裝飾。
文人心裡一驚,打了個寒戰,他一看就是不祥之人。而且——這是什麼味道?腐臭?還是血的味道……?
男了把兩本《書》夾在肋間,細長的胳膊優雅的向這邊施禮,甚至可以用高貴的動作來形容。
「——好久不見了呢,《銀髮公主》——」
「……你這傢伙!」
剛剛被護士撂倒的菲芙站起身來,拔出了背後的剪刀,而且不知何時《崎田姐妹》也來到了身邊。剛剛的「喂」就是因為看到了護士身後藏著的《書》吧。但是,
(他是誰……?)
故事的主角?還是像《傑克》一樣原來是人類?文人沒有輕率的做出動作,畢竟不知道對方有著怎樣的《機關》。
男子從懷中慢慢的掏出了什麼東西,像是細長的棒子,然後用手揮了一下,「鏘」,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一把閃著昏暗光芒的刀出現了。
不是小刀,而是剃刀。
文人曾經在電影裡看到過,使用同樣形狀的東西刷刷地剃掉故事主角的鬍子。當時還想著‘以前還真是不方便呢’這樣的事情。
「——我是來回收《傑克》的。這個男人是我看上並變成《書》的第一個男人,要是被收藏到發著黴臭味的《虛無圖書館》就太可悲了。」
「這個惡魔!《他》在哪裡!」
「是在問我嗎?」
「……如果不說的話。」
菲芙的側臉露出了殘暴的笑容。
「如果不說的話,就先把你切得七零八落只剩個腦袋再問!」
菲芙用視線都跟不上的速度跳向了那個男子,揮出了積蓄著全身重量和速度的一擊。
「——太妙了——」
但是男子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像是在優雅的剃著鬍子似的動了動剃刀。
在空中畫出圓形的軌跡,崩發出了火花。
「你這傢伙!」
銀色的頭髮四處紛飛,菲芙的大剪刀不停的發出咆哮,正如同剛剛的宣言一樣,像是不把對方切得七零八落、稀里嘩啦就不罷休似的。
但是,男子只用一把剃刀就應付自如。
(真厲害……)
兩人之間毫無自己插手的餘地,也沒有可以使用《機關》的機會,再這樣下去,喉嚨會被切開的大概會是菲芙。
「菲芙……」
文人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深深的感到了內疚,用力的握緊了拳頭。
「……菲芙,加油!」
回過神的時候,文已經大聲的喊了出去。雖然有些害羞,但是自己聲音自然而然的就跑出了喉嚨,這就是衝動吧,胸中滿溢的感情,從嘴裡崩發了出去。
「加油!!」
「——哈!」
就像是在迴應文人的加油,菲芙的身體加速回轉,對男子使出了一著可怕的橫掃攻擊。隨著飛濺出來的火花,剃刀被切成了兩半,男子也被向後彈飛,身體撞到了屋頂的扶手上。
「成功了!」
文人正這麼想著,但是——
「——呼——」
男子笑了出來,失去剃刀後單手扶著欄杆做出倒立的姿勢,瞪著文人等人。
「——做得不錯呢。雖然脖子沒有被切斷有些遺憾,但我這次只是來回收《傑克的》,那麼就失禮了。」
男子說著就向屋廳外側跳了下去。菲芙來不及收回剪刀就跑了過去,文人也趕忙追在後面,一起靠著扶手向外側望去。事後想起來,如果那個男子就隱藏下面,在兩人向外看的瞬間就可以把自己和菲芙的腦袋切下來,但在當時文人和菲芙都對追查《禁書》的事已經有些狂熱了。
已經完全進入黑夜之中的醫院下方,什麼看不到,不久菲芙有些虛脫了似的座在了地上,從垂著的腦袋上延伸出來的白髮把她的頭部全都遮住了。
「菲芙,還好麼……?」
文人跪坐在了她的身邊,菲芙握著拳手,沉默的敲著扶手。
「菲芙!」
在她用力的敲擊下,整個扶手都搖晃起來,發出了「嗡嗡」的聲音。文人趕緊抓住了菲芙的拳頭,確認了她沒有受傷後,才安下心來。自己現在還沒有掌握修復的技術,而且不知道自己能夠修復什麼程度的損傷。
「太好了……」
「……報歉,文人。」
菲芙低垂著腦袋小聲說道。
「什麼了,突然說這個。」
感覺到了全身突然湧上來的疲憊感,文人也坐在了混凝土地面上。雖然一瞬間也考慮到了這樣會把校服的褲子弄髒,但想到還有可以替換的後就盤腿坐了下來。說起來《崎田姐妹》哪去了?四周環視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她們的身影,不知道她們是否理解了自己剛才的話,或是隻是單純地因為《龍涎》用光了才回去的?。
文人又看向了菲芙,她的肩膀輕輕的顫抖著,是還在生氣嗎?——或是還殘留著對火的恐懼感?文人也想不清楚。
(……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完成的事呢……)
如果剛剛沒被打擾的話肯定已經成功回收《開膛手傑克》了吧。但是不能這樣的理由為自己開脫,是自己太大意了,天真的以為對手只有一本《書》。
「……那個,菲芙。」
文人握住她的手,問道。她的手真滑嫩。
「至少——八代已經從《開膛手傑克》的影響中解放出來了吧?」
「……嗯。」
「這樣啊,太好了。」
菲芙突然的吃驚的看了過來。
「才不好呢!明明有這麼多對付《開膛手傑克》的武器,而且妾也用功的學習過了!但卻眼睜睜的!文人這麼努力,引發自動噴水裝備,給妾創造了這麼好時機……!」
「但是八代得救了。」
看著菲芙吃驚的眼睛,文人微微的笑了出來
「不是挺好的嘛,這次就這樣吧。」
「文人……」
紫色的眼睛閃爍著淚光,菲芙輕輕的點了點頭。
文人嘆了口氣,自然的撫摸著她的白髮。
然後再看向八代時,已經恢復自身意識的護士來回張望著,突然在自己的身下看到了一個留著血的男子,害怕的跳了起來,然後驚慌失措的跑回了醫院大樓裡。
醫院方面也差不多該察覺到一樓的火災只是小火災了吧,雖然天花板和地面都燒的很嚴重,但在自動噴水裝置啟動的瞬間《龍涎》引起的火炎就被撲滅了,剩下的看上去應該只有小火苗的程度。
文人掩蓋住自己的疲憊站起身,握著菲芙的手也把她拉了起來。
「……報歉。」
菲芙低著頭小聲說道。
除去身後揹著巨大的剪刀這點,這個銀髮少女確實是位苗條的美人,文人強行抑制住加速跳動的心臟,視線遠遠的望向了夜空中。
都市的空中燈火通明,但除了模糊的月亮外一個星星的都看不到。
☆
「那個男人的名字是斯威尼-託德。」
回到家後,菲芙洗完澡後穿上了文人最初為她製作的連衣裙,文人自己也換上了T恤和短褲這樣的休閒衣裝。她從《書》裡拿出了蒙布朗蛋糕和薄荷茶,文人從冰箱裡拿出了奶油點心和冰咖啡,就在兩個人都吃飽喝足後嘆著氣時,菲芙終於說出了那個男子的正體。
「故事?還是人?」
靠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的文人抵抗著輕微的睡意,向菲芙問道。大概是過度使用《走馬燈》的反作用,雖然吃了一些治療頭疼的藥,但並不見好轉。
菲芙在對面的沙發上跪坐著,誠實而言,這樣的姿勢說不定可以看到,但是指出來的話肯定又會被髮火吧,文人想想還是算了。
腦袋還在疼痛中,要是她再發火可就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快要把菲芙沒穿內褲的事忘掉了,但現在又被迫想了起來。菲芙像是沒有察覺到文人的想法,還是那樣坐著。
「是故事呢。」
菲芙說道。
「最初是一八四六年,一名叫托馬斯-普雷斯特的作家在英國的週刊雜誌上創作的。內容知道麼?」
「不知道。」
「這樣啊。是英國很著名的殺人鬼呢,大概這樣的故事。斯威尼-託德在英國的艦隊街經營著一家理髮店,他是很高明的理髮師,特別是對剃刀的運用得心應手,周圍的人對他的評價很高。但是一旦有聽到對他的好評的而作為客人出現的外國的旅行者,就會被他切斷喉嚨。」
菲芙像在演戲劇似的同時做出了喉嚨被切斷的動作。
「做出這種行為的託德只是為了從旅行者那搶奪財產,但是問題是如何處理屍體。如果簡單的丟棄在旁邊的道路上,之後的旅行者就會害怕不敢再來艦隊街了吧,這樣就麻煩了。為了消除屍體,託德使用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手段。」
「……什麼樣的手段?」
「託德和住在旁邊的寡婦拉維特是一對情侶,拉維特夫開了一家餡餅店。」
「難道——」
文人的胃裡感到一陣翻江蹈海般的噁心,雖然剛剛已經知道了這只是個故事而不是真實發生的事件,但仍然如此。
「你猜對了呢。託德把殺害的客人絞成肉餡交給拉維特夫人做成餡餅出售,而且這種餡餅還非常暢銷!」
文人皺了皺眉,這是怎麼回事,以前的人們喜歡讀這樣的作品嗎?想想就會覺得噁心,如果自己讀了,以後肯定以後再也不想吃餡餅了。
「妾還要補充一句。」
菲芙抱著立起來的膝蓋。
「這個故事的主角並不是託德,原本是一對戀人的故事呢,只是因為中途換了作者,就變成血腥味十足的作品。《惡魔的理髮店斯威尼-託德》講的是把書中女主角戀人監禁起來並讓她製作餡餅的故事,雖然在最後因犯罪行為敗露而被逮捕了,但託德卻一夜之間擁有了很高的人氣,之後這個傢伙又成了一系列作品的主角,還被改編成了電視和音樂劇——而且被《他》做成了《書》。」
「這就是——剛才的那傢伙?」
文人回想起了那個長得要命的胳膊和病態的白人的身形。那個男子拿著剃刀,那個就是在理髮店裡使用的東西麼?以前自己理髮都是去美容室,沒有去過理髮店,這種店裡還有清理鬍子的服務嗎,即使知道託德只是故事中的人物,但自己也再也不想去那種地方了。
(這裡的理髮店的原文是「床屋」,指的是江戶時期那種比較古代的理髮店。)
「託德作為《禁書》有被稱為《他》的右手般的實力。不知道是不是該稱他們為朋友,《開膛手傑克》的誕生對託德來說……理解了吧。」
確實被那樣的《禁書》附身,就會做出和《傑克》類似的犯罪行為,八代已經很努力的剋制了。
「……果然,原因是失戀嗎?」
「八代?」
「嗯。八代襲擊的都是戴著同樣項鍊的女性,而且只在去醫院看病的當天晚上行動。按照這些線索,八代喜歡的是和醫院有某種關係的女孩子吧。比如……是護士?」
「不會吧。八代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屈服於誘惑的男性呢。會在去醫院的當天引發事件,只是因為去醫院時的心靈比較脆弱吧,這個原因肯定比喜歡上護士什麼的靠譜。」
文人點點頭。
「但是,已經沒問題了吧?」
「嗯。搶來《開膛手傑克》後馬上就施加了封印,那時八代的咒縛就已經被解開了呢。」
「是啊……太好了。」
話音未落,菲芙突然得意的笑了出來。
「……什麼了?」
「沒,只是有些意外呢。文人比起《禁書》,把救助八代的事放在了更加優先的地位上呢?真好呢,妾覺得。」
「笨、笨蛋。不要亂理解啦。」
突然臉上就發熱了,文人趕忙用手扇了扇,但什麼效果都沒有。
「那是為了把《崎田姐妹》引誘出來——」
「妾明白,妾明白。」
菲芙像是被操縱了似的揮著手,露出一幅明顯是沒有相信的表情,不過文人也沒有生氣,這樣的解釋連文人自己也不相信。那時確實是想著必須要拯救八代。
這就是被稱為朋友的東西吧?
雖然還有些不明白,但文人對之前的行為一片無悔。
「說起來——」
菲芙又引起了話題,文人稍稍歪了下腦袋讓她說下去。
「——《崎田姐妹》後來怎麼樣了呢?注意的時候她們都已經不見了。」
「誰知道呢。我已經把咱們的立場告訴她們了,雖然不知道她們有沒有理解——」
這時突然傳來了門鈴的聲音。
「會是誰啊,都已經這個時間了。」
雖然現在還不至於說是深夜,但也早已經過了正常的拜訪時間。大概是送快遞的吧,自己可能忘在郵箱上貼『不在家』的告示了。
從沙發上站起來,看向有攝像功能的對講電話的文人不禁嚇了一跳,出現在黑白監視器螢幕上的是,
「《崎田姐妹》!」
「什麼?」
菲芙也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看向了監視器,表情不禁嚴肅起來。雖然當時自己報上了姓名時就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但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
這時桌子上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媽媽?」
文人按下了『通話』按鈕。
「喂喂。」
『啊,是文人吧?我現在很忙所以就直說了。崇拜你父親的那對雙胞胎小姐已經到了吧?那倆孩子今天來公司找我了,聽說了她們的事情後我覺得真是有些可憐呢,暫時先住在咱們家吧。我覺得差不多也該到了,她們就拜託給你了。』
「稍等,媽——」
電話被結束通話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菲芙似乎聽到了母親的話,但沒有辦法,事實就如此。
「真是的。」
文人有些生氣的走向玄關,菲芙也緊跟在後面。
她們到底打算做什麼?
至少這次應該不是來打架的,從監視器裡看到她們倆都沒有穿那身消防員的裝備,而是穿著甚至會露出肚臍的裹胸和超短褲,旁邊還放著巨大的國際旅行用手提箱。
文人稍略用力的開啟門後,門的對面——在門燈的光亮中站著像是互為映象的兩名少女。
「晚上好~-」
「……晚上好。」
如果說崎田路佳性格開朗,那麼崎田千佳則是顯得很冷靜。至少作為禮節,「晚上好」,文人也回答道。
「那個……有什麼事麼?」
「沒從母親大人那聽說麼?」千佳說道,「從今天開始就要討擾了。」
「請多多關照~」
路佳笑著說道。
確實剛剛從電話裡聽說了,但是。
「稍等一下!所以說,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種展開!難道已經不把我們當作敵人了嗎?」
「唉。」
千佳回答道,路佳也點了點頭。
「我們相信你。畢竟你是為我們開啟通往書籍大門的那位《江本春夏》老師的兒子嘛。那麼熱愛書籍的老師的孩子,肯定會不像我們一樣做出仇恨書籍的事的。」
「……你們見過父親?」
「沒有。但是曾經看過很多老師的作品,全都是很精彩的書呢。」
「這樣啊……」
文人覺得『雖然是他的兒子,但與父親不同,自己很討厭書』這種話現在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現在的局面已經如此亂糟糟了,已經不想再向更加混亂的方向上發展了。
「但是,你們為什麼要來我家?」
「對呢!這是妾和文人與《禁書》戰鬥的最前線基地呢!你們有這樣的覺悟嗎?」
千佳瞥了一眼菲芙後,完美的無視了她。
「……我覺得你應該負起責任。」
她自言自言似的說道。
文人有不好的預感,比與《禁書》戰鬥、甚至在《他》的面前時更加討厭的預感。
「責、責任……?」
「嗯——」
千佳和路佳同時點了點頭。
「——我和姐姐要做你的妻子。」
「雖然我還有些不懂事,但以後就請多多關照了。」
作為《焚書鬼》的雙胞胎說道。
一時間文人還沒有理解她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意義不明,理解不能。傳到耳朵裡的只是沒有意義的聲音而已。
妻子?這是哪國語言?
果然是之前使用過度把腦子燒壞了嗎,不過最後文人終於理解了對方的話。
妻子,結婚。
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什、什麼!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不知為何,旁邊的菲芙露出了非常慌張的神情,大聲喊道。
然後《崎田姐妹》互相看了一眼,都羞紅了臉。
「……因為,我的肌膚被觸碰到了……」
「被揉了呢——我的胸部。」
才沒做過這種事,剛想這麼說出口的文人卻又硬生生的把話吞了回去。是那個時候啊。從路佳那奪走小瓶的時候,由於視野很差,所以只能摸索著行動,當時確實摸到了很柔軟的東西,難道那就是路佳的胸部?
「看樣子想起來了呢。」
千佳用溼潤的眼眸仰視著文人。
「崎田的家規,只允許人生伴侶觸控自己的肌膚,事故也好,偶然也罷,你必須揹負責任娶了我們。」
「怎麼會這樣!我才只有十五歲!不要無視法律!」
「我會等的。」
「嗯,會等著的。」
「再怎麼等,也不能同時娶你們兩個吧!會被判重婚罪的!」
「即使不入籍也沒有關係,我們並不在意紙上的契約,而是希望得到真實的婚姻生活。如果是路佳姐的話,我可以接受。」
「我也不在意和千佳一起服侍你,而且不如說是非常願意?」
文人不由自主的跌了個踉蹌。
這是什麼啊。
父親認識的人果然都不是什麼正經人嗎?什麼亂七八糟的,大腦被驢踢了吧。
「不——不行不行不行!」
像是堵了很久的管道終於疏通了似的,菲芙從大聲喊道,站到了文人和雙胞胎姐妹之間。
「為什麼獨斷專行的說出這種話!文人可是妾的《主人》呢!誰也不給!」
千佳用略顯鄙視的眼睛看向菲芙。
「啊啦。我們可沒有說過會放棄追查其他的《書》呢,不如說咱們有共同的奮鬥目標呢。」
「你們這些傢伙?哈!妾予以駁回!怎麼能和《焚書鬼》一起戰鬥!不知何時妾就要被燒掉了呢!」
「不會的——如果文人不讓我們做的話。」
文人的視線看了一眼千佳的臉,結果她的臉瞬間變得通紅,顯然有些嬌豔。而後路佳也,
「拜託了,文人。我們已經從旅店裡搬出來了,如果被拒絕,我們就無處可去了!——對了,這個!」
路佳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了文人。
(什麼……?)
躊躇了一下後,文人最後還是拿了過來,開啟。
「啊——」
這是母親寫的信,上面寫著:
『雖然你肯定有很多牢騷,但作為家長的我已經認同了,你就沒有拒絕的權利!還有之後的生活費我已經用來在蘇富比的拍賣會上買了一直很想要的書的初回版~-就是這麼回事,她們就請多多關照了——』
「這個混蛋媽媽!」
文人用力的握住母親的信。
是自己的聲音嚇到她了嗎,路佳顯得有些害怕,像祈禱似的把兩隻手合在面前,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可憐的小狗,眼框裡的的淚水積的越來越多——最後落了下來。
「哇!」
文人感到自己比想像中動搖的更加厲害,最可怕武器的就是女孩子的淚水吧。
「我、我們要是被拒絕了就無處可去了!錢,都已經交給義母了!嗚哇——」
「等下!」
雖然文人張皇失措的想著辦法,但路佳去絲毫沒有停止哭泣的跡象。
住在旁邊的鄰居和路過的人聚積在了外面向這裡窺探著,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文人聽到了他們私底下的交談。
——什麼?把女孩子弄哭了?
——哇,太差勁了。
——出事了?要不要報警?
——突然出現的修羅場?四角關係?
太無聊了,這種情況——簡直是如坐鍼氈。
「……還好麼?路佳姐。」
千佳抱住姐姐的肩膀,輕撫著她的胳膊。
「嗯……」
「砰」,兩個人的額頭碰在了一起。
——居然是姐妹!
——哇,太鬼畜了!
「……啊,好了,我知道了!」
「文人?」
「結婚的事以後再說,母親說讓你們住下的事,我姑且認同了!不然之後就要流言被殺死了……行李自己拿得動嗎?快進來吧!啊——絕對不要碰牆上的書!要看的話必須先得到母親的許可!」
「明白了——路佳姐。」
在千佳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的路佳點了點頭。
二個人拉著巨大的手提箱——那裡面裝的大概就是防火服吧——走進了家裡。菲芙雖然死死的瞪著兩個人,卻沒有再說把她們趕出去的話。
剛才在旁邊看熱鬧的人也像是感到有些無聊的散掉了。
「——啊,對了。」
像是忘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千佳又把頭伸出了門外。
「這個《書》的女孩子在和《開膛手傑克》戰鬥的時候我看到了,她沒穿內褲是你的特殊愛好?
「不、不是!」
文人用悲鳴似的聲音否定道。
「這樣啊……如果你有這樣的愛好,我們也不得不脫掉了呢。原來是這個女孩子自己的愛好啊。」
菲芙聽到了後,吊起了白色的眉毛。
「誰有這樣的愛好啊!你們明明不是也沒穿嗎!」
「那個,因為當時在戰鬥,所以沒辦法呢。平時的話會好好穿上的——你看!」
千佳把裹胸拉到了胸口處,雖然一晃之間好像是什麼都沒穿的樣子,但其實她確有好好穿著掛在肩膀上的胸罩。
但是——剛才自己下意識就向她的胸口看了過去,而且她們肯定也察覺到了,絕對的。不過她們並沒有說出來,也沒有表現在臉上。
「那,穿上不就好了麼?」
「請一、一定要這麼做……」
文人有些脫力的說道,把兩個人迎進了玄關裡面。
「——文人!」
菲芙抓住文人胸口,強迫文人跪了下來,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紫色眼睛緊緊的盯著文人。
「你打算做什麼?」
「這也沒有辦法啊。放任那兩個人離開只會徒增煩惱!(原文用詞是「放野」,意思就是放養……)。她們雖然能感知到《書》,但確無法區分出《禁書》!萬一襲擊了《虛無圖書館》可怎麼辦?而且她們可以燒燬《禁書》,這點即使你有再多的《機關》沒法阻擋吧。考慮到戰鬥力,必須要近身監視才行!」
從菲芙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一點也沒有理解。
這是當然的。
文人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講的是什麼鬼道理。但是能夠掌握兩個人去向這點還是正確的。如果放任她們不管,像在今天的這種情況下,自己和菲芙就不得不同時和兩方戰鬥了。
「……雖然知道文人想說的事情。但是……」
「庫」,手上用足了勁道。
「——一點也不有趣!」
「啊!」
文人的小腳被踢了一腳,狠狠的摔了出去。古話說:強者也有使其哭泣的地方(原句是弁慶の泣き所,俗語,指的是小腿脛骨,就是說被踢到很疼),文人疼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對著蹲在原地的文人「哼」了一聲的菲芙,向已經走進家中的兩人追了上去,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你們這些傢伙!在這個家裡妾可是前輩呢,不許隨意亂動!」
聽到家裡傳來像是咆哮似的聲音,文人只好淚目了。
(為什麼只有我這麼慘……)
一邊詛咒著殘酷的命運,一邊看向一顆星星都沒有夜空,文人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