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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遊戲(第二卷)》第4章
  【6月4日(星期五)凌晨2點2S分】

  健太用手撐住伸明的背,像是對小孩子說話一般,以輕柔的口吻說道:

  「伸明?喂!你在開玩笑對吧?別開這種惡劣的玩笑啦,好不好?」

  他惶恐地伸手按著伸明的陶口。

  「……喂、已經沒有心跳啦!」

  健太大聲地怒罵道:

  「是你們殺死伸明的!你們活活把伸明給打死了!你們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嗎,可惡!」

  健太用手輕輕地蓋住伸明的眼睛,在憤怒、悲傷、悔恨交織的心情之中,流下了眼淚。

  「你帶著這般悔恨的表情死去,心裡一定很難過吧?身體一定很痛吧?」

  他用袖子抹掉眼淚,繼續說道:

  「要是我早一點趕來,情況就會有所不同了吧?伸明就不會死了,對吧?」

  只聽到奈津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唉~~怎麼這樣就死了呢,為什麼不死得有看頭一點呢。」

  「你說什麼?」

  「我想看他死得更慘一點啊!這樣太無聊了嘛!聽·見·了·嗎?」

  「我要宰了你!」

  美月從地上撿起被自己折斷的手機,一直瞪著它發呆。

  「我的手機、我的手機……我會死嗎?我去買一個新的,應該可以吧?」

  像是被幽靈附體一般,美月一面這樣說著,一面想要把再也不可能修復的手機接回去。

  「沒用的,美月,你已經活不到明天了。你就好好享受僅剩的時間吧。」

  「我的手機、我的手機……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是你自己弄壞的啊!」

  美月大概是精神錯亂了,她用力地把手機扔進大雨聚積而成的水窪裡。

  奈津子斜眼瞪著美月,撿起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

  「輝晃,我們另外找地方吧。你還記得命令吧?」

  就在此時……【收到簡訊:1則】。

  在場所有人的手機同時響起。

  「誰都不準走!」

  在此同時,健太用柔道的大腰技法,將奈津子抓起一轉,狠狠地摔到地上。

  「伸明和勇一都死了,在這種情況下,你還以為可以『說走就走』嗎!伸明是被你們給打死的啊!」

  「你幹什麼,這樣很痛耶!」

  「還有,奈津子說出這種話,我絕對無法原諒!我要你現在就向伸明道歉!」

  奈津子一邊用手按著疼痛的腰部,一邊瞪著高聳站立的健太。

  「跟屍體道歉?有沒有搞錯。」她哼了一聲,繼續說道:

  「你想當英雄嗎?看來你比伸明更令人厭惡呢。」

  奈津子指著伸明和勇一的遺體。

  「剛才收到的一定是國王的簡訊,也就是誰要受到懲罰的簡訊。就跟勇一的情形一樣。這次是誰要受罰,先來確認一下吧。」

  「下一個是誰呢?」奈津子一面說著,一面露出期待的神情,開啟手機。

  「你這傢伙,既不肯道歉,又嘰嘰喳喳地盡說些瘋話。」

  「太好啦!」奈津子尖聲大笑起來,將手機的螢幕轉向對著健太。

  【6/4星期五02:44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因為沒有服從國王的命令,所以處以分屍的懲罰。男生座號1號·赤松健太END】

  「健太馬上就要被切成一塊一塊,慘死在這裡啦。」

  「我會被分屍而死?」健太皺起了眉頭。

  「沒錯,而且這次很有看頭喔!」

  「真的嗎?」健太詢問站在旁邊的美月。

  「勇一就是這樣,收到國王的簡訊要他【失血而死】,就全身七孔流血死掉了。健太和我恐怕……也都會……我不要啊啊啊!」

  奈津子搶著插話:

  「可是我知道逃避懲罰的方法。不必受罰,照樣能活下去!如果你想知道是什麼方法的話,就把伸明的屍體用力地扔出去,然後大罵『你死了最好』,多踢一腳也行!」

  「啥?」

  「不快點照辦的話,可能就來不及羅!你不想死對吧?難道你寧願死?」

  「為什麼你知道這麼多?」

  健太冷靜地反問,奈津子則是一陣躊躇,之後才開口:

  「因為我的父母親……以前曾經體驗過國王遊戲。快點,要怎麼做,快點決定吧!」

  「原來如此。奈津子的父母親的確已經不在人世了。你告訴我,他們是不是死在國王遊戲之中?」

  奈津子冷眼瞪著健太。

  「你不肯說嗎?你不肯告訴我逃避懲罰的方法嗎?可是我還不想死啊!」

  「要我告訴你可以,你先把伸明的屍體一腳踢飛!」

  「你真的知道嗎?」

  「當然知道啦!」

  「這不是很矛盾嗎?既然你知道逃避懲罰的方法,那麼,你就不必遵從國王的命令啦!又何必要找輝晃一起離開呢?」

  「那、那是因為……」奈津子頓時語塞,無法回話。

  「我就知道。剛才你給我看的國王簡訊,上頭註明了是轉寄,你以為我沒發現嗎?」

  奈津子的臉部肌肉開始痙攣起來。

  「你把已經收到的國王簡訊修改一下名字和座號,就拿來轉寄給大家。其實,我根本沒有受罰,我說中了對吧?」

  奈津子不耐地嘖了一聲,想要替自己開脫。

  「你的眼睛真尖呢。」

  「果然是騙人的。你這傢伙還真的是一肚子壞水,為什麼要做這種惡劣的事?」

  「因為我看不爽啊!擺出比別人更偉大的姿態,還當自己是正義的一方!我希望看到的是,健太因為怕死而服從我的命令!看到假裝正義的人,把伸明的屍體踢飛,這樣才過癮啊!」

  「你真是壞到骨子裡了。」

  「啊,羅唆、羅唆、真羅唆。」奈津子抓了抓頭。

  「原來『揭發奈津子的身分』是這個意思啊。好啦,我得把伸明送到醫院去了,再不去醫院,他恐怕真的會死呢。」

  「伸、伸明還活著?」

  「他才不會這麼簡單就死掉呢。我的演技很厲害吧。要玩這種騙人的把戲,我可不會輸給你。」

  健太環視著周遭的同學,然後抱起伸明。

  「伸明叫大家來集合,你們卻這樣毆打他,現在知道殺人是什麼滋味了吧,心裡會感到焦急害怕對吧,你們給我好好反省吧。」

  奈津子悔恨地咬著牙。

  「健太,我一定要殺了你。啊、差點忘了一件事,你看看旁邊吧。」

  「健、健太……我被懲罰了,救救我……」

  健太看著站在旁邊的俊文,突然瞪大了眼睛,往後倒退幾步。

  俊文用自己的右手,抓著已經脫落的左手。

  左手的手指,還在微微地顫動著。

  「我的左手、不見了……很可憐吧?喂……你看到沒?」

  俊文好像感覺不到痛楚似的,還拿起左手給健太看。

  左手的切斷處湧出鮮血,只見到手臂的柔軟肌肉,包裹著中央的上臂骨骼。

  「我的手、怎麼辦?去醫院做手術,可以接好嗎?還是沒救了?」

  健太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話。

  「伸明說過『流眼淚就會受罰』,可是,我沒有哭泣流淚啊。難道,受罰還有其他的理由?」

  俊文渾身顫抖著,蹙著眉心,扭曲臉部肌肉,故意擺出笑容。

  「你看我,我是在笑對吧?我沒有流眼淚對吧?伸明,你快告訴我啊。你不能一直這樣昏迷不醒啊。」

  健太抱著伸明,搖了搖他的身體。

  「伸明,我不想吵你,可是,你能不能醒來一下?」

  奈津子在一旁拍手大笑道:

  「在這種時刻,誰受罰都可以!只要看得過癮就行啦!」

  「閉嘴!我真的會宰了你喔!」健太威嚇著奈津子。

  「有種你試試看啊,不要只會出一張嘴!」

  「我記得簡訊內容是【要在大家面前自由下達命令。接到他的命令的人,必須服從照做,就像服從國王的命令一樣】。這是我收到的國王命令。」

  「那又如何?」

  「你還在嘴硬啊。要是我下令要你【去死】,你知道你會有什麼下場嗎?」

  「那我也得把醜話說在前頭,一旦我死了,輝晃也會死。因為這樣輝晃就沒辦法服從國王的命令了。你就看著辦吧。」

  奈津子睜開眼睛,開心地大笑起來。

  「專門想這些壞點子,你這個人果真是爛到骨子裡了。真該送你下地獄……」

  「我不想被分屍啊!我不是家畜啊!我是人類啊啊啊啊啊啊——!」

  俊文臨死前還在不斷地吶喊。

  他的右臂、雙腿、頸子都像是被砍斷一般,身體喪失了支撐力,肢體墜落地面時,發出聽了令人不快的悶響。沒多久,地上多了一座由俊文的胴體、雙手、雙腳、頭顱所堆成的小山。

  從肢體中流出的血液,把一旁的水窪染成了血紅色。

  美月用充滿恐懼的聲音哭喊著,抱緊了健太。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死啊!我不想這樣慘死啊!健太,救救我,好不好?好不好?」

  「別這樣大哭大叫的,美女都變成醜女了。我會盡量幫你的,別哭了,我答應你。」

  「你要用什麼方法救我?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嗎?安慰的話我可不想聽喔!」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不過,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什麼嘛!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根本派不上用場!」美月槌打著健太的胸膛。

  「伸明,抱歉,等我一下。」

  健太把伸明小心地放回地上,然後用粗壯的手臂把美月拉近。

  「我答應你,這就是證據。」

  「嗄?」

  「我要發出的命令是【我要保護、拯救雪村美月的性命】。這樣好不好。要是我沒能遵守這個約定,我就會死,所以,我會拼命保護你。這樣聽起來是不是很老套啊?」

  「……傻瓜!健太,你真的是個大傻瓜!這太老套了啦……」

  美月的瞳孔恢復了光芒,剛才充滿恐慌的表情,現在緩和了下來。

  「果然,的確是太老套了。」

  美月露出了可愛的笑容,對健太搖搖頭。

  健太則是有點不好意思地「喔」了一聲,美月也紅著臉說道:

  「如果你能遵守這個約定的話,那我就……不、沒什麼。要是你沒有好好保護我,我可饒不了你喔。」

  「你們小倆口打得真火熱啊,簡直像是瀕臨絕種的動物。健太,你這種人哪,活不了多久的。啊、說錯了!至少你今天還死不了。抱歉啊。」

  奈津子大笑著說:

  「那傢伙也是這種個性的人嗎?」

  「嗚……」伸明發出了呻吟。

  「伸明,你醒啦?」

  伸明歪著臉,眼神渙散,好像還沒有恢復意識。

  健太把美月給放開,把地上的伸明抱起來,美月則是緊抓著健太的衣角。

  「要、要去醫院嗎?那、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可是你穿靴子耶,這樣能跑嗎?」

  美月於是把長靴脫掉,自豪地看著健太。

  「這樣總可以了吧?」

  「哈哈哈,你也豁出去了嘛。」

  奈津子走向健太。

  「我說——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我也很擔心伸明耶。」

  健太等到奈津子走到他面前之後,冷不防甩了她一巴掌。

  「煩死了!閃邊去,不要擋路!」

  奈津子搗著臉頰,咬牙切齒。

  「你竟敢……你竟敢……」

  健太無視於奈津子的存在,說完「我們快走!」之後,便抱著伸明往醫院的方向跑去。

  大雨仍舊不斷落下,在沒有人影的夜路上,健太和美月沒有打傘,快步走著。

  大概是被雨水淋溼,感到寒冷吧,美月把肩頭縮起,健太於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美月的背上。

  「抱歉,現在只有這件很土的衣服。」

  「一點都不土,很暖和呢。謝謝你,健太。」

  美月是光著腳走路,有時,會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健太看到之後,詢問美月:

  「腳很痛嗎?」

  「沒問題的,抱歉,不該一直這樣讓你擔心。」

  「別跟我客氣,只可惜我的鞋子不能借你,就怕把你的腳給弄臭了。」

  美月嘻嘻地笑了起來,健太並沒有責怪她「誰要你把靴子給脫了」。

  過了一會兒,伸明突然吐出「……對不起,智惠美」幾個字。

  健太停下腳步,看著伸明的臉。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喊著女生的名字嗎?照這樣看來,身體狀況沒那麼糟嘛。」

  「那個叫智惠美的女生,是伸明的女朋友,我有看到照片,長得很可愛呢。」

  「喔喔,是嗎!他平常看起來好像對女生一點興趣都沒有似的,原來早就有女朋友啦。真是令人羨慕,等他醒來之後,我再跟他問個清楚吧。」

  美月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尷尬。

  「健太,聽我說,伸明殺了他的女朋友,那個女生就叫做智惠美。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所以,我們才會那樣責備伸明。再說,把我們捲入國王遊戲的人,也是伸明。」

  美月把健太來到公園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

  伸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我、還活著嗎?這裡是?健太?……美、美月?」

  「你醒啦,我們正要帶你去醫院呢。」

  「……醫院?」

  伸明用手摸著額頭,想了一會兒,才突然提高音量說道:

  「現在沒空去醫院了!美月、奈津子、還有其他同學怎麼樣了?」

  「你冷靜一點。剛才美月已經跟我說過,在我抵達公園之前,發生什麼事了。」

  伸明吞了吞口水,他很怕繼續聽下去。稍早在公園裡的咒罵、暴力、非難都閃過腦海。

  「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伸明。」

  「健太,拜託你聽我說完!的確,我殺了自己的女朋友,把全班同學捲入國王遊戲的人也是我……」

  健太用銳利的目光瞪著伸明,用更大的斥喝聲蓋過伸明的聲音。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拜託你聽我說……」

  「不必說那麼多。」

  充滿氣魄的言語和有力的眼神,讓伸明縮起身子、閉上了嘴。健太繼續說道:

  「我搞不懂【切勿做出國王遊戲中不必要的行為】這道命令是什麼意思。你知道的話,快點跟我說。」

  伸明僵著沒說話,健太又再問了一次。

  「你不知道嗎?」

  「上一次【不必要的行為】指的是流眼淚,可是這次卻不一樣,即使流眼淚哭了,也沒有受到懲罰,應該是指別的行為吧。」

  「連你也不知道啊,我明白了。那就不用多說了。」

  「等一下,什麼叫『不用多說了』……健太不想責備我、不想對我生氣嗎?」

  「就算我責備伸明,能夠改變現狀嗎?如果能夠改變的話,我就不反對。」

  伸明直視著健太的眼睛。

  「我只是不想說出會讓自己後悔的話罷了。好啦,我們快去醫院。」

  「可是……是我害健太、還有美月,以及全班同學陷入危機之中的。為、為什麼你還要對我這麼好呢?」

  「因為我非常能夠體會伸明你的心情。失去了好友、失去了女朋友,我想,伸明一定經歷了極為艱辛又痛苦的體驗,而且,那必定是難以用言語來表達的傷痛。你哭了多少次,在腦海裡回想起多少次,又有多少次想要死去,我想,應該數不清了吧?

  跟你說實話吧,聽到美月說的情況時,我也很憎恨伸明,也很猶豫該不該救你。可是,想到伸明承受的過去,我實在無法責備你。我不覺得責備和怨恨可以解決問題。這是我的真心話。那些回憶一定很痛苦,所以我不想問你理由。你殺了女朋友、還有把班上同學捲入國王遊戲這件事,就先埋藏在心裡吧,以後有時間再慢慢說。」

  伸明眼眶一熱,淚水滴了下來。原來健太擁有這麼溫柔的一顆心。伸明覺得,真不該把這樣的好人捲入國王遊戲,他的心中充滿罪惡感。可是,卻同時萌生出一股溫暖的感受。

  我一定要救大家。

  伸明流下了眼淚,眼淚中蘊含著太多太多回憶。

  「我相信,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你也要這麼相信才行。」健太臉上浮現了溫柔的笑容。

  「嗯嗯……我會的。」

  「夠了,不準哭!不準哭,伸明!」

  眼眶中聚積的淚水,讓伸明看不清健太的臉,當他聽到「不準哭」這三個字時,再也忍不住,簌地流下了眼淚,他用健太的衣服擦拭眼淚,大聲地哭喊。

  「哇啊啊啊啊啊啊——!」

  「把我的衣服都弄髒了,別這樣。」

  接下來的幾分鐘,伸明都把臉埋在健太的衣服裡。

  「差不多該去醫院啦,伸明。」

  「……我不要去醫院。因為,有個地方我現在非去不可。」

  「即使全身是傷也要去?」

  伸明點點頭,眼神堅定地看著健太。

  「對了……我想起來了,健太也有收到命令呢。你就想個簡單的命令吧。」

  「喔喔,那個命令啊,我已經解決了。至於那個可惡的女生!我也已經【狠狠地拆穿她的真面目】了。」

  美月望著健太,健太也轉頭望著美月,像是在告訴她,現在暫時不要多說什麼。

  那眼神像是在說,現在不要給伸明帶來太多壓力。美月明白健太的意思,所以閉上嘴巴。

  「你要去哪?能不能告訴我?」

  伸明沒有回答,倒是反過來追問健太。

  「可惡的女生是……難道你下達了【揭發奈津子的身分】這個命令?」

  「很簡單吧。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你想去哪裡,能不能跟我說?」

  「我要去╳╳縣的夜鳴村。」

  伸明開始說明夜鳴村事件的始末。

  那是距今33年前,曾經進行過國王遊戲的地點。不過,不是全班同學參與國王遊戲,而是全村的村民參與國王遊戲。

  在遊戲結束時,夜鳴村的村民全部死亡,現在那裡已經變成了山中的廢墟。

  伸明之前去夜鳴村時,曾經發現一本記載著國王遊戲詳細經過的筆記本……

  「可是,我沒能把那本筆記本全部看完。所以我要去夜鳴村,再把筆記本看一遍。……村民……全部……」

  「村民全部都死了」這句話還沒說完,伸明便趕緊把話給收了回來。

  說不定,在夜鳴村裡,也曾經有個人跟我一樣,熬過了國王遊戲,成為最後的生存者?

  當然,他也很可能選擇接受懲罰而死。不過,如果他活了下來,那麼現在人在哪裡呢?

  究竟是誰能夠活下來呢?

  如果能夠見到他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從他口中問出更多重要的情報?

  伸明陷入沉思之中,此時健太對他這麼說:

  「我也一起去如何?」

  「健太要去的話,那我也要去。」美月抱緊健太的手臂。

  伸明稍微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先讓我打通電話吧。」

  伸明摸摸身上,尋找手機,可是卻找不到。

  「勇一把我的手機拿走了。可惡!健太,手機能不能借我一下?」

  健太把手機拿出來,伸明想了想翼的姐姐的電話號碼,打電話過去,想知道被綁住的翼目前的狀況。

  可是,電話卻沒人接聽。伸明只好暫時掛掉電話。

  手機是不可或缺的。只好回公園去拿了。

  目前要先解決的,是掌握【切勿做出國王遊戲中不必要的行為】這道命令的含意。

  還有,綾收到的命令是【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這個【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也要好好思考。

  還要把遙香帶去跟翼會合,這樣兩人才能夠完成命令。

  想要問出奈津子的過去,就必須去見奈津子的祖母。

  要是能到夜鳴村去,把筆記本的內容看完,說不定就能知道誰是當年最後的倖存者。

  左思右想的同時,伸明的身體越來越燥熱,汗水從背部流下,嘴巴覺得好渴。

  他舔舔嘴脣,剛才被打裂的地方發出一陣疼痛。

  伸明看了看手機顯示的時間,打電話給遙香。

  在等待的短暫時間,他思考著。

  自己是不是正要跨入那絕對禁忌的領域?自己是不是正要觸碰那絕不能觸碰的事實?這麼做的話,會不會引來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

  越是想要解謎,越是想要知道答案,就距離死亡越近。說不定會導致所有同學都死亡,不、甚至有可能引發更可怕的事。

  等候的鈴聲響了好一陣子,遙香才接起電話。

  『你現在跟伸明在一起嗎?』

  因為是用健太的手機打出去的,所以遙香以為來電的人是健太。

  「啊、是我,伸明。我是跟健太藉手機打給你的。遙香現在能不能出來,跟翼碰個面?」

  『你去死啦!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遙香隨即切斷了通話。

  「大家都不肯接我的電話是嗎……」

  健太等人離開公園之後,奈津子把班上的同學聚集起來。

  「絕不能相信伸明。他會殺掉大家的!伸明是最可惡的傢伙!」

  「絕對饒不了他。健太也是共犯,他想要包庇伸明!」

  勝利這樣叫道。

  「沒錯!伸明和健太打算要殺掉班上所有的人。」

  奈津子如此附和著。

  「你看!伸明居然傳這種簡訊給我!真是太惡劣了!絕對不能信任他。」

  綾用高亢的聲調說道,接著讓大家看簡訊內容。

  【6/4星期五03:00寄件者:金澤伸明主旨:本文:你收到的命令是『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你的命。去死吧!】

  奈津子用手撫摸著綾的背,溫柔地對她說:

  「的確,他真的太惡劣了。我一定會幫你的,你要快點打起精神來。」

  「謝謝你,奈津子。你和伸明真的差好多喔。」

  「不要把我跟那傢伙放在一起比較。綾,我很正常,可是伸明已經瘋了。」

  遙香也開口了:

  「我剛才也接到伸明的電話!他講話沒頭沒腦的,我根本懶得聽,乾脆叫他『你去死啦!』然後就掛掉電話了。」

  「遙香,這樣才對啊!其他同學也是,千萬不要被伸明和健太給騙了。」

  奈津子的手心裡,握著伸明的手機。

  幾分鐘後,遙香收到了一則簡訊。

  【6/4星期五03:30寄件者:金澤伸明主旨:給遙香本文:翼已經死了,所以你沒辦法執行命令了。你也死定了,恭喜恭喜。】

  【6月4日(星期五)凌晨3點33分】

  打電話給綾,只聽到通話中的嘟嘟聲,伸明不禁苦笑起來。

  「拒絕接我的電話嗎?」

  「伸明,你還好吧?你剛才差點被人給打死了耶。」

  「健太、美月,我們一起去夜鳴村吧。距離第一班車發車還有2小時左右,回家去換好衣服,做些準備,時間到了我們就在車站集合。」

  「知道了。喂!伸明,你還要去哪裡?」

  「我還有些事情要辦。啊、美月,如果你有留著之前使用的舊手機,要記得帶著。2小時之後再見了。」

  伸明神色疲憊地這麼說完,便轉身離開健太他們。

  轉身離開的伸明,臉上逐漸顯露出惡魔般的表情。他搖搖晃晃地走著,遠離了健太。

  幾分鐘後,伸明走到一戶民宅前。那是一棟老舊的日式木造平房,門牌上寫著「本多」兩個字。

  屋子裡沒有半點燈光。

  由於找不到對講機在哪裡,伸明只好敲敲木門上的玻璃窗。

  「抱歉這麼晚來打擾,請問有人在嗎?」

  等了幾秒鐘,正要再敲一次門時,玄關亮起燈光,大門打開了。

  老房子散發出一股獨特的氣息。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啊?」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婆站在玄關門口,駝著背,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抱歉,這麼晚來打擾您。我有件事想要問您,您可不可以告訴我,奈津子小時候為什麼會喪失記憶呢?」

  「……回去!」

  老太婆打算把門關上,可是伸明趕緊用手擋住門縫,再次懇求道:

  「我必須知道奈津子過去發生了什麼事!」

  「我又不認得你,跟你說也沒用,快回去吧!」

  「我等一下要去夜鳴村,那是一個33年前消失的村落。」

  「你、你為什麼知道這個地名?」

  「果然,奈津子的過去、她的記憶、夜鳴村、還有她的父母,一切都是有關聯的,對吧?」

  「沒有關聯!」

  老太婆當場跪坐了下來。

  「可怕的孩子、可怕的孩子啊!奈津子受到詛咒了,父女都受到詛咒了!」

  「父女都受到詛咒?能不能再跟我多說一點?拜託您了。」

  「那是誰都不願意提起的過去,只要一提起,就怕災難會降臨。」

  老太婆用力扳開伸明架在門縫的手。

  伸明痛得把手縮回來,老太婆便趁這機會趕緊關了門,上了鎖。

  「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死。奈津子也是!即使這樣您也不在乎嗎?」

  老太婆背靠著玻璃窗,肩膀縮了起來。

  「那是絕對不能觸碰的過去啊。」

  「您很在意過去發生的事嗎……可是,和過去相比,現在更重要不是嗎?」

  「只活了15年多的毛頭小子,你懂什麼!快回去吧!」

  「……我明白了。抱歉這麼晚來叨擾您。」

  伸明放棄,準備轉身走人,這時老太婆隔著門,小聲地問他:「你無論如何都要去夜鳴村嗎?」

  「無論如何都要去。」

  「『12』。我只能跟你說這麼多了,你自己小心吧。」

  伸明低頭道謝,離開了奈津子的家。接著,他走向公園,打算取回自己的手機。

  可是,快走近公園時,突然看到閃著紅光的警示燈。

  是警車嗎?周圍一片黑暗,所以燈光格外刺眼。

  伸明放棄回到公園,躲在電線杆後頭,然後像是逃命似地離開了現場。

  伸明在夜路上奔跑著,回到了自己的家。廚房的窗戶還透著光。

  「媽,你還沒睡嗎?」

  他輕輕地開啟門,屋裡傳來一陣香味。

  伸明走進家裡,把廚房的門開啟,看見餐桌上還擺著晚餐,全都是他愛吃的菜色。母親坐在椅子上,頭趴在餐桌上睡著了。

  「真的就像你答應過的,媽……每天你都會準備飯菜,等我回來。謝謝你。可是,這麼多我也吃不完啊。讓你這樣等待,讓你這樣擔心,真是對不起。」

  忽然想到自己渾身是傷,要是被母親看到,一定會更心疼吧。所以伸明偷偷抓了一個炸雞塊,沒有吵醒母親,悄悄地溜出廚房。

  「炸雞塊還是溫的呢……大概重新加熱了好幾次吧,讓我隨時回到家都可以吃。」

  伸明的胸口傳來一陣揪緊的感覺。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換好衣服,把身上的傷口稍微包紮一下,就準備好要去夜鳴村了。

  出發之前,伸明在筆記本上留了一些話。

  為什麼……這個班級會被捲入國王遊戲呢?

  國王遊戲的終結時刻,遲早都會找上我吧?不、找上我也無妨。

  因為我有該做的事。

  心裡充滿了對同學、好友的思念,還有對母親的感謝。

  假如,我沒辦法再活著回來的話,到那時……

  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寫才恰當,但是伸明把自己的心情都寄託在這封信裡。

  這是一封只有在最壞的狀況下,才會被人看到的信。

  伸明滴下眼淚,染溼了筆記本的紙張。

  「給我不知何時才能歸來的處所。」

  不知何時才能歸來的處所,是指自己的家、母親身旁、還是……

  伸明開啟抽屜,把封信收好,然後,在不吵醒母親的情況下,靜靜地離開了家,快步走向跟健太和美月約好的車站。

  【6月4日(星期五)清晨5點50分】

  車站周邊一片寧靜。那是一個古老的木造車站建築,已經有30多年曆史了。

  在車站附近的公車站前,健太和美月都在等待伸明的到來。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我們也才剛到而已,沒什麼。」

  伸明和身穿連身工作服的健太打聲招呼,然後看著美月。

  美月穿著偏向成熟女性的服飾,在寬鬆的毛衣罩衫上,掛著雙色的三串項鍊,下身則是穿著貼身的喇叭裙。

  「美月,你穿這樣子……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山裡耶。」

  「所以我把靴子換成球鞋啦。」美月擡起腳,把球鞋秀給伸明看。

  「這個模樣……算了,也可以啦。走吧。」

  美月不瞭解自己處在什麼狀況之下嗎?

  說不定今天就會死啊。

  為什麼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看待這一切呢?

  三個人買好了車票,並排站在月臺白線後方,等待第一班車抵達。

  兩節車廂的電車駛來,發出刺耳尖銳的煞車聲,電車停了下來。

  在吵雜的機械聲中,車門開啟。

  走進電車內,坐在面對面的座位上,美月平靜地開口詢問:

  「夜鳴村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啊?」

  「到了你就明白了,很難用言語說明。簡單地說,是個很恐怖的地方。」

  「很難用言語說明……不過就是一個廢棄的村子嘛。」

  可是在那裡,感覺不到一絲生氣,村子就像一個無底的恐懼深淵。

  到了那裡,人會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就像是人格崩潰了一樣。到時候,美月大概會後悔自己跟去那種地方吧。

  「美月,你有帶之前使用的舊手機嗎?」

  「有啊。」美月拿出舊手機給伸明看。

  「等我們到了╳╳市,看到有開門的通訊行,就去換一款新機種吧。」

  「……可是,奈津子說……換機種也沒用,我只有死路一條。」

  「不要聽奈津子胡說八道,真受不了!」健太大聲地罵道。

  「沒錯,不必把奈津子說的話當成聖旨。換機種也是一種嘗試。現在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畢竟不管怎麼說,身邊都得要有手機才行。」

  「伸明說得沒錯,現在先別想太多。抱歉,我問個題外話,美月……你現在有喜歡的男生嗎?」

  「啊、我也很想問這個問題。美月畢竟是很受男生歡迎的那一型。不知道我和美月能不能擁有超越朋友的交情?」

  「伸明不可能啦!」

  「就是啊,伸明,你被甩啦。」

  「回答得這麼快……我有那麼……」

  伸明和健太兩人東聊西聊,希望美月能夠撇開那些無謂的擔心。

  轉乘了3次電車,到了下午2點,總算抵達了╳╳市。首先,他們到通訊行去,為美月辦了換手機的手續。

  「手機換好了,接下來我會遭過到什麼狀況?」

  「等等看就知道了。」

  「我也是一樣的看法。」

  讓美月換手機這件事,伸明和健太各有各的想法。

  伸明的想法偏向「惡」的那一邊,健太則是偏向「善」的那一邊。不過,說不定任何選擇,最後都會朝「惡」的那一邊發展。

  正在招計程車的時候,伸明一個沒注意,差點腳軟跌倒。健太趕緊把伸明拉住。

  「喂!你撐得住嗎?」

  「別擔心。」

  坐上計程車,伸明把目的地告訴司機:「請載我們去矢倉山隘。」

  司機按下計程表的按鈕,踩下油門行進。計程車穿越市街,抵達了矢倉山隘。

  在前往隘口的這段路上,會車的車輛很少,只有2輛轎車、4輛卡車而已。

  「司機先生,我們要在這裡下車。」

  「小哥,你要在這種地方下車?」

  「是的。」

  「……你們、該不會是想在深山裡自殺吧?你們還這麼年輕,就算人生有困難,也一定可以跨越的。」

  「不是你說的那樣啦!」

  三人下了計程車。

  走了一會兒,來到了夜鳴村的入口處。這時,天邊已經被夕陽給染紅了。

  雖說夏季時節,天黑得比較晚,但是深山裡還是相當陰暗。等一會兒太陽下山之後,在這沒有路燈的地方,恐怕就只能用一片漆黑來形容了。

  「健太、美月,我們走吧。」

  通往夜鳴村的山路入口,被一塊巨大的水泥路障擋著。那塊水泥路障就像一片巨大的牆,阻隔外來的入侵者。

  和7個月前伸明來造訪時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我們要從這裡走到夜鳴村。」

  「你在開玩笑吧?這裡要怎麼進去?」

  「在那邊,那邊有空隙。」

  伸明帶頭走去,先把腳伸進空隙,然後再讓身體跟著滑過。

  接著是美月,她的裙子一度被樹枝鉤住,經過一番苦戰,好不容易通過了空隙。

  不過最難過的是健太,他的身體太壯了,幾乎擠不過狹窄的空隙。

  越過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屏障,伸明看了看周遭。

  叢生的灌木與樹木之間,只有一條細細的山路。由於外頭的光線無法照射到這裡,視線最遠不超過幾公尺。雖然他們心中都不免膽怯,但是誰都沒有說出口。

  伸明在黑暗中邁開步伐,健太和美月則是跟在他後頭亦步亦趨。

  人類的汗味和淚水的成分,吸引了許多果蠅在面前飛舞。

  它們想要趁機貼近人的眼睛,舔食淚水中的蛋白質。

  三個人都不斷地揮手,想趕走那些果蠅。

  這時,一隻全身裹著毛皮的四足動物,發出了獸鳴。那嚎叫聲充滿痛苦,傳達著飢餓的訊息。

  夜鳴村之所以被取名為夜鳴村,就是因為到了夜裡,會聽到野獸的嚎叫。

  美月縮起了身子,緊緊地抓住健太的手臂。

  「那到底是什麼啊?不要嚇我啦……」

  伸明回過頭來,只說「快走」,便徑自加快了腳步。

  走了一陣子,伸明環顧四周,看到一個反射鏡,但是鏡面已經遺失了。

  擁有巨大翅膀的鳥,揮動翅膀飛了起來。

  美月發出尖叫,堵住自己的耳朵。

  手電筒映照著前方的路面,地上有像是足跡的凹痕。如果那是足跡的話,就表示有人來到這裡。伸明吞了吞口水。

  「我們快點走吧。」

  他向前方的黑暗邁進。

  大約走了2個小時,終於看到前方有幾戶民宅。這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周邊完全被黑暗所籠罩。

  天上只剩下反射著太陽光的月亮。

  但是,他們前來的地方,是一個連月光都照耀不到的黑暗世界。

  伸明拿著手電筒照亮民宅,民宅已經朽壞得相當嚴重,不能再住人了。

  那些在人世間仍殘留著怨恨、無法前往西天的死者,就像是藏身在這些損毀的民宅裡似的,對外來的活人感到憎恨,卻也感到羨慕。

  「我也不想再來這裡啊。」伸明不禁這樣說道。

  好恐怖,好想回去——。美月流下了眼淚,伸明察覺她內心的恐懼,這樣對她說:

  「會害怕嗎?要不要待在這裡?」

  又聽到了野獸痛苦的嚎叫聲。

  「不要!我要跟著你們一起走。」

  原本躊躇的腳步突然變得有力起來,美月繼續前進。

  三個人通過了1棟、2棟、3棟民宅,走到第4棟民宅時,停下了腳步,朝建築物接近。

  這是一棟式樣古老的農家,有茅草的屋頂和夯土的牆壁。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窗戶玻璃,看來依舊是那麼銳利。

  伸明走到側門的地方,透過破碎的窗戶,用燈光照亮室內。

  地上沒有木頭地板,而是水泥地面。遠處看得到洗手檯和堆放的農具。

  把門推開時,發出了難聽刺耳的摩擦聲。

  門楣上落下陣陣沙塵。

  「你、你要進去啊?……我和健太還是在外頭等好了。」

  「健太,美月就拜託你了。」

  「我明白了,你要小心一點喔。」

  伸明硬是把門推開,走入戶內。

  1步、2步、3步……他戒慎恐懼地跨出每一步,然後看到了安置佛像和牌位用的神壇,榻榻米上頭則散落著佛經、佛具、念珠、牌位、佛像。

  伸明把牌位撿起來,擦掉上頭的灰塵,牌位上刻著【田中伊美】這幾個字。

  「其中一個字被刮掉了。」

  視線落到腳邊,看到一張褪色的黑白照片。

  拿起照片來看,發現上面是一個老女人。

  「呀啊啊——!」

  外頭傳來美月的慘叫,還有健太的怒喝聲。伸明趕緊扔下照片,跑回健太和美月所在的位置。

  外頭有兩隻激動的野狗,露出獠牙,發出低吼,像惡狼一般滴著口水,很顯然是在威嚇人類。

  健太和美月被野狗逼到了牆邊,背部抵著牆面。

  「健太、美月!」

  「這些野狗想吃了我們啊!」

  美月把視線轉向伸明,想要尋求協助,可是,剛才還在那裡的伸明,早已不見蹤影。

  「不見了!他一個人逃跑了嗎?真差勁!」

  「只是野狗而已,我一個人就對付得了,你別擔心。」

  野狗張大了嘴,露出獠牙,朝美月襲來。

  健太大吼一聲,一拳就朝野狗的太陽穴揮下。

  可是,野狗的動作更為靈活,先是閃開了攻擊,然後繼續撲向美月。

  野狗的獠牙眼看就要觸及美月的頸部,美月嚇得雙手緊縮在胸前,身體瑟縮起來。

  「快滾!笨狗!」

  健太一把攫起野狗的身子,把野狗扔了出去。

  野狗跌倒在地上,但是立刻就重新站了起來,回覆到攻擊狀態。

  「真是難纏。」

  「健太,用這個!」

  突然出現的伸明,將一根竹掃把扔給健太。

  「喔喔,太好了!可是,這是掃把耶,沒有更像樣的武器嗎?」

  「我也是臨時找來的,你就別挑剔了。」

  健太拿起竹掃把用力揮舞了幾下。

  竹掃把劃破空氣,發出呼呼的響聲,野狗聽了感到畏懼,夾起了尾巴。健太繼續揮舞竹掃把往前推進,野狗被這氣魄所震懾,趕緊逃離現場。

  「真的好可怕喔,我以後不敢靠近狗了啦。伸明也是,居然一個人逃走,討厭!」

  美月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開始啜泣了起來。

  「我並沒有逃走啊。」

  「你有!你有!你逃走了!」

  「算了,隨你怎麼想吧。」

  「已經沒事啦,伸明也沒有逃啊。」健太撫摸著美月的頭。

  「喂!伸明,你要去哪?太危險啦!」

  伸明徑自往前走去,即使健太呼喚他,他也沒有回頭,或是停下腳步。

  「沒聽見嗎!我也要去,來,站起來,美月。」

  「……拜託你們,暫時不要跟我來。」

  「為什麼?怎麼突然這樣?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有件事要去確認一下,馬上就回來。拜託你,讓我一個人去就好。」

  「……好吧。要是遇到危險的話,記得大聲向我們呼救啊!」

  「嗯。」

  「剛才想要襲擊我們的那些野狗,嘴巴周圍有凝固的血跡呢,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伸明依舊沒有回頭,只是沉默地舉起手揮一揮,表示他知道了。

  就這樣,伸明走出了健太的視線範圍。

  伸明一心只想早點確認,無暇他顧,走上了一條几近於獸道的小徑。

  他通過了第5棟、第6棟、第7棟民宅。再往前走,就是一棟可能是村民集會所的水泥建築。他通過集會所,繼續往前走,前方是他從未去過的未知之地。

  集會所再過去一點的遠處,是一片墓地。人們相信靈魂是不滅的,所以人死之後,靈魂會離開肉體。

  墓地就是死者靈魂安眠的地方。夜鳴村村民的遺骨、遺體,都是安葬在這裡。

  說不定在這其中,也有些是死於國王遊戲的人的墳墓。

  「原來是葬在那裡嗎……?待會兒再過去吧。」伸明嚥下口水。

  第9棟、第10棟,通過了第11棟民宅,走到第12棟民宅時,伸明停下了腳步。

  暗示有可能這麼明顯嗎?雖然半信半疑,但內心不由得騷動起來。

  這時,有個東西映入伸明的眼簾。

  「……還真的是在這裡呢。我就確認一下吧!」

  伸明所看到的,是一塊長了苔蘚、上面刻著「本多」兩個字的門牌。

  門鎖早就壞了,於是伸明伸手推開大門。

  一開啟門,屋內就傳來一股強烈的惡臭,刺激到幾乎讓人頭暈目眩。

  因為實在太噁心了,胃酸差點逆流出來。

  他捏住鼻子,執意要走入屋內一探究竟。在玄關的地面上,散落著稻草和桑葉,地上叢生著洋野黍、稗草、糠穗草等各種雜草,還有一隻皮靴、沒有頭部的日本人偶娃娃、杵臼、蒸籠,凌亂地扔在地上。

  真是個亂七八糟的玄關。

  一面撥開雜草,伸明一面往裡頭走。

  裡頭有個五坪大小的房間,正中央有個圍爐。伸明拿起手電筒,照向圍爐附近。

  一股寒氣凍住了他的背脊,伸明甚至能夠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聲。

  在圍爐旁邊,倒臥著一個人。從伸明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那個人的背影。不過,從服裝和體格來看,確定應該是個男性。

  伸明戒慎恐懼地朝那男人靠近。那股刺鼻的惡臭,就是這個男人散發出來的。

  已經死了,是一具屍體。

  室內之所以這麼臭,就是因為這具屍體早已腐爛了。

  蒼蠅在屍體四周飛舞,伸明實在忍受不住臭味,趕緊用手捂住口鼻,但是乾嘔卻讓他不由得流出眼淚。

  「這傢伙……是誰啊?」伸明一面說著,一面端詳男人的臉孔。

  「這、這也太慘了吧……居然……變成這樣……我……我再也……受不了啦!」

  伸明的呼吸變得急促又慌亂,差點就要喘不過氣。

  那男人的臉部已經腐敗,爛到看不出原貌了。蛆蟲在上面鑽入鑽出,右眼的眼珠不見了,嘴脣則是被撕裂,臉頰上的肉也不見了,露出口腔內的牙齒。

  光是看臉,絕對認不出是誰。

  臉部、頸部、手部,都有遭到啃晈的痕跡。

  「野狗的嘴巴周圍有凝固的血跡……是……因為野狗在吃他嗎?」

  伸明一個恍神,跌坐在地板上。

  手邊忽然摸到一把**,伸明有些疑惑,再次端詳那男人的臉。

  耳朵上方有個很大的空洞,頭蓋骨碎裂了。

  這個人是……自殺的?

  移開視線,看到佛壇兩邊插著早已乾枯的白大菊,中央則是安放著某人的遺照。

  伸明把遺照拿來細看,但是當他看了第一眼,便說不出話來,換來的是停不下來的眼淚。

  照片拍攝的,是伸明再熟悉不過的人。

  遺照上的人,正是剛升上高中時的智惠美。她站在校門口,穿著全新的制服,露出天真無邪的微笑。在這個時期,伸明和智惠美還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伸明頓時失去體力,遺照從手中掉落到地板上。在佛壇上,還放著一封信。

  【智惠美走了之後,我來到了這個災厄之地,這是我這個父親應得的懲罰和報應。我現在就去找你,向你道歉了,智惠美。】

  「難……難道……這個人、是智惠美的父親……」

  伸明失去了理智,瘋狂地大叫起來:

  「唔啊啊!唔啊啊啊!這是智惠美的父親嗎!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怎麼了,伸明!發生什麼事了?我馬上過去!」

  健太趕緊衝到伸明所在的民宅前,這樣大喊道。

  「不要進來!千萬不要進來!」

  「什麼叫千萬不要進來!我是來救你的啊!」

  「不用你多事!就算健太進來也無濟於事,什麼忙也幫不上。只會讓我困擾而已!」

  伸明大聲地喊回去。他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開始變得自暴自棄。

  而且他真的不想讓健太看到智惠美父親的遺骸。

  「我來這裡,是因為想要幫助伸明,助你一臂之力啊!」

  「幫助我?過去的我,跟朋友說過不知多少次『我會幫助你、我會救你』,可是,卻從來沒有成功過。我沒能保護他們!光是用嘴巴說說,誰都辦得到!」

  「你不要自暴自棄!你絕不是那種只會嘴上說說的人!你想要幫助別人的那顆心,絕對不是虛偽的!

  ……你稍微冷靜一點吧。不冷靜下來的話,就會看不清事實……伸明,這位死者是……」

  健太已經走進了房間,而且也頓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不是叫你不要進來嗎!」

  伸明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智惠美父親的遺骸上。

  ——真是諷刺啊,智惠美。現在在我面前的,是智惠美的父親。為什麼他要來到夜鳴村呢……等等?智惠美知道國王遊戲最後一道命令的內容,她知道只有一人能夠存活下來。難道說,智惠美的父親就是夜鳴村出身的人,曾經體驗過國王遊戲嗎?他和我一樣都是遊戲的倖存者?他把他的親身體驗告訴了智惠美嗎?

  「只能這樣解釋了,這樣就連得起來了。對吧?健太。」

  但是健太突然伸出一隻手指,按在自己的嘴脣上,然後小聲說道:

  「你有沒有聽到,好像有人在笑的聲音。」

  「……是不是美月?」

  「我叫她在外頭等著。可是,聲音像是在房子裡……聽起來很近……」

  「是誰?快出來!」健太大聲嚷著。

  沒有人回答。

  在這種狀況下還笑得出來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這樣的人,感情和思考模式都和常人不同。

  喀噠喀噠的聲音傳來,是窗框在晃動。可是,不知道是被風吹動,還是有人故意在搖動。

  此刻只能感受到非比尋常的氣氛,伸明的脖子冒出冷汗,肌肉因為僵直而無法動彈。

  就好像人體自動感覺到「有危險、不要動」,為了自我防衛,而讓身體的動作暫時停止一股。

  背後傳來令人不快的寒氣。

  就好像有人伸出手指在撫摸著他的背脊一樣。

  伸明顫抖著,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要看後面、不要轉頭看」。

  可是,背後似乎又在告訴他「回頭吧,回頭看吧」。

  打從來到這裡,伸明就有一種感覺。

  在這個地方,除了我們之外,不應該有別人存在才對,伸明這樣說服自己,接著轉過頭去。

  那裡有個頭上包著繃帶的男人。

  男人的眼神帶著警戒、表情充滿恐懼,一臉就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那是一種非常複雜的表情。

  「呼、是鏡子啊……我的模樣……還真慘呢。」伸明不由得撫摸一下胸口。

  原來那人是鏡中的伸明。

  「誰在那裡?」健太又再度大喊,把伸明嚇了一跳。

  「這麼說來,美月到哪去了……?」

  「我叫美月在玄關那裡等著。」

  「不對啊,剛才你這樣大叫,她不可能沒聽到吧。按照常理,她至少應該反問:『你在叫什麼?』才對呀!」

  「美月!」健太一面叫著,一面跑出房間。

  「我也跟你去!」

  伸明馬上起身,要跟著健太跑出去,不過,他忽然想到,說不定有派上用場的時候,所以他先撿起地板上的**,才上前追趕健太。

  到了屋外,健太瞭望四周,同時呼喚著美月的名字,伸明也大聲地叫著美月。

  可是,沒有人回答。也沒有看到美月的蹤影。

  「你跑到哪去啦?美月!」

  伸明心中浮現一絲不安。

  健太想要打手機給美月,可是伸明卻說:「這裡沒辦法接收訊號,打不通的。」

  「沒有訊號?可惡!早知道我就不該離開她,那樣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美月她……」

  健太沒等伸明說完,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既然我還活著,就表示美月也還活著。美月一旦死了,我也會死。

  「美月一定還活著!」

  「我們就抱著這樣的希望吧。現在幾點了?能不能告訴我?」

  「……快要9點了。」

  「這裡距離收得到訊號的地方,有2小時的路程。我們再花1個小時尋找美月,然後要趕緊把她帶到能夠收發訊號的地方,否則,她就沒辦法傳送簡訊了。」

  健太臉上的表情突然轉變,用銳利的眼神瞪著伸明。

  「跟我說老實話,伸明,你要傳簡訊給誰?不、應該說,你要美月傳簡訊給誰?」

  「我打算叫美月傳簡訊給奈津子和翼這兩個人。這麼說或許有些殘酷,但是請你一定要諒解。我認為,往後奈津子還會製造更多麻煩。另外,健太應該還不知道,其實翼已經受到懲罰了,我也無法確定他現在是生是死,只能推測他已經精神崩潰了。就我的立場來說,我也只能犧牲翼,去換取美月的生存。」

  「難道你不認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生命都是同等重要的嗎?」

  「可是,剛出生的嬰兒,和壽命將盡的老人,這兩者的生命也是同等重要嗎?」

  「嗯,我認為只要是活著,就一樣重要。」

  「我知道這是身為人應該有的認知,可是,這樣的認知只會讓你的內心更加痛苦罷了。因為,這樣的理想還是敵不過現實的殘酷。」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子,彼此僵持對視著。沒多久,伸明隨即將眉頭的力氣給放了下來。

  「我們暫時別爭執了,應該做最優先的事才對。我去墓地那裡調查,順便找找筆記本,美月就拜託健太你去找了。」

  兩人各自抱著不同的盤算,分頭前進,伸明走向墓地,健太則是朝村民集會所前進。

  伸明在墓地的入口處停下腳步,先深呼吸一口氣,讓心情平靜下來。

  這裡埋葬著許多人的遺體和遺骨,是憑弔故人的場所。

  大約10坪左右的墓園,矗立著9個大小不一的墓碑,就好像在等人前來似的,靜靜地立在那裡。

  墓地長滿了雜草,草葉早已蓋滿墓地,不留下任何空隙。夜風吹來,把雜草吹得沙沙作響。

  伸明把手上的**放在地上,然後保持警戒,走入墓園中。

  視線一轉,看到一座小小的紅色鳥居牌坊,孤獨地矗立在那兒。鳥居牌坊的下方,則是放著一個早已經髒汙變黑的兔子布偶。

  「為什麼村民要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建造鳥居呢?」

  這座鳥居牌坊,看起來不像是要用來供奉神明的,反而像是要祭拜什麼人才建造的。

  供奉、祭拜死者?對了,是墳墓。這麼說來,擺放布偶應該是為了祭拜小女孩吧?

  果不其然,在鳥居後頭有一堆漆成白色的石頭,層層疊疊堆高起來,下方的石頭比較大,越上面石頭越小。

  「2、4、6、8、10、11、12……12個。」

  伸明慌張地把堆起的石頭推開,開始挖掘石頭底下的土地。

  「12這個數字……是奈津子的祖母說的數字!這底下一定有什麼!這裡一定埋著什麼!」

  這其實不過是伸明自己的猜測,但是,他很想確認自己的臆測是否正確,所以非常專注地挖掘著地上的紅土。

  地面很硬,徒手挖掘讓他的指尖疼痛不已,泥土也塞進了他的指甲縫隙。

  不過,此刻的他根本顧不得這件事了。

  大約挖掘了30公分,伸明的指尖觸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他把紅土撥開,把那個東西小心地取出來。

  那是沒有肌肉、沒有面板、沒有頭髮的一個小小頭顱骨。

  頭骨上的牙齒排列得相當整齊,伸明發現鼻子的部位有個洞,這才曉得原來鼻子是沒有骨頭的。

  骷髏頭比伸明想像中要來得輕。其實他早該想到的……人的頭顱裡面裝了好多東西,才會變得那麼沉重,一旦肉體消失,只留下骨頭,就沒那麼重了。

  「夜鳴村以前一定發生過什麼慘劇吧!」

  伸明把骷髏頭上的泥土撥乾淨,嘆了口氣。

  「真是可憐啊,竟然獨自被葬在這裡……」

  他感到深深的悲傷。沒有憤怒也沒有狂躁,真的就只有悲傷而已。

  伸明心想,身體的其他部分應該也埋在這裡吧,所以繼續挖掘周圍,終於把身體其他部位的骨頭都挖了出來。

  伸明吸著鼻子啜泣著,用袖子擦拭眼淚。

  這時他忽然想起一句話。

  『那是誰都不願意提起的過去,只要一提起,就怕災難會降臨。』

  「夜鳴村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我的確不明白,那些過去,或許真的該被遺忘,不要再提起比較好。可是,一個勁地逃避,這樣的慘劇就永遠無法終止,人就無法和過去一刀兩斷。

  人總是會在無心之中犯下過錯,或是失敗。只要是人,都不免會犯錯,因為,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正因為人懂得反省過錯,懂得彌補失誤,人才有存在的價值。」

  伸明把遺骨小心地擺放在鳥居下方,深深低頭禱告祈求著。

  ——我一定要斬斷這個災難。假如,這一切結束時,我還能活著的話,我一定會再回來這裡的,請安息吧。

  伸明重新把遺骨埋好,這時,他發覺事情有些蹊蹺。

  智惠美的父親是夜鳴村出身的,而且是國王遊戲中唯一的倖存者。

  而稍早在電車裡,則是聽健太提起,奈津子的雙親好像也參加過國王遊戲,究竟是父親還是母親,伸明並不清楚。但是,奈津子知道國王遊戲會發生什麼樣的事,顯然是從他父母親那裡得知的。

  這樣想的話就說得通了。可是,最重要的環節卻產生了矛盾。

  奈津子的父親或是母親,曾經參加過國王遊戲,但是,卻沒有死在遊戲中,而是從遊戲中生存下來,那他們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真的有逃過懲罰,倖存下來的方法嗎?

  奈津子是1993年出生的,換句話說,她的父親或是母親,在逃離國王遊戲之後,還活了很多年,一直等到奈津子出生之後,才離開人世。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需要更多的資訊。」

  伸明想要回到之前去過的集會所找資料,可是,周圍一片黑暗,景色又毫無變化,讓人分不清方向,所以只好憑著第六感,朝樹林的方向走去。

  【6月4日(星期五)晚間9點25分】

  「你在哪裡?伸明!」

  健太大聲喊著,可是沒有人回答。

  「你聽著,伸明!大事不好了,我突然收到好多國王的簡訊啊!這裡明明是沒有訊號的地方,卻還是收到同學受到懲罰的簡訊!班上的同學,一個一個都死掉啦!」

  當伸明在杉樹林中迷路時,健太已經從集會所跑到墓地這邊來,一邊喘著氣,一邊悲嘆吶喊。

  「可惡!還是來不及救大家嗎!他們到底遭遇到什麼事啊!」

  健太開始確認簡訊內容。

  【6/4星期五21:09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因為沒有服從國王的命令,所以處以分屍的懲罰。女生座號19號·谷川鯰美END】

  【6/4星期五21:10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因為沒有服從國王的命令,所以處以火焚的懲罰。男生座號9號·黑澤大輝END】

  【6/4星期五21:10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因為沒有服從國王的命令,所以處以窒息死亡的懲罰。女生座號5號·上鬆雪END】

  【6/4星期五21:13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因為沒有服從國王的命令,所以處以失血而死的懲罰。男生座號15號·神馬龍也END】

  【6/4星期五21:14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確認服從END】

  【6/4星期五21:15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因為沒有服從國王的命令,所以處以心臟麻痺的懲罰。男生座號4號·稻葉雅彥END】

  【6/4星期五21:16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因為沒有服從國王的命令,所以處以斬首的懲罰。女生座號22號·榛名蒼END一】

  「我們又沒有做壞事,也沒有犯錯,為什麼要接受懲罰!我們做了什麼天大的壞事嗎?太殘酷了,這個國王遊戲……」

  健太的手指停了下來,不再繼續點閱之後的簡訊,雖然還有好幾則簡訊沒開啟來看,但是他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於是關掉了手機的電源。

  「伸明,拜託你,找出對抗國王的方法吧。我現在就去幫你找那本筆記本。」

  健太打算一面尋找美月、一面搜尋筆記本藏在哪裡。

  他跑回了以水泥建造的村民集會所,站在伸明以前為了爬進去而打破的窗戶前方。

  「有被人破壞過的痕跡,而且是最近弄的。」

  健太大大地吐了一口氣,心中有了覺悟,才爬進屋內,沒想到一陣刺鼻的異臭衝入鼻腔。

  雖然剎時間有些困惑,但很快就屏住呼吸忍了下來。

  前面是個像宴會廳的大房間,室內有三個長條形的矮桌並排著,地板上的榻榻米已經腐朽,而榻榻米上則有無數個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足跡。

  「你不是說好要保護我的嗎?」

  健太回頭望向剛才自己爬入室內的窗戶開口,集會所窗外不遠處,長髮隨風飄逸的美月就站在那裡。

  「剛才是在跟你開玩笑啦。我的個性真的很糟糕,老是喜歡鬧彆扭。」

  「……我很擔心你呢。」

  「不要過來!就這樣保持距離,聽我說。」

  「你是怎麼啦?」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其實,我原本打算什麼都不說,自己離開的。可是,我實在忍受不了,所以還是折回來了。我就是這麼一個不夠堅強的人。」

  美月的眼眸泛出淚光,仰頭看著天。剛才還徐徐吹來的微風,突然靜止了。

  「在危機狀況下成形的戀愛,終究沒有結果,就像一場夢一樣,遲早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美月露出無邪的微笑,臉頰上出現了酒窩。

  「你知道嗎?自己的手機也可以傳簡訊給自己喔。為了保護健太……我會傳簡訊給自己。」

  「你可以傳給任何人,不需要傳給自己啊!」

  「我已經決定了,另一個人就選奈津子吧。我饒不了奈津子,因為她想要傷害健太。她想假借我的手殺了健太。」

  「……美月,你……」

  「你可不可以讚美我,說美月你好漂亮、美月你好可愛呢?就算是應酬話也好。」

  健太紅著臉,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不是跟你說應酬話也行嗎!真小氣,這點話也說不出口。我最喜歡健太了,雖然長相稱不上帥,可是很有男子氣概,而且很可靠。」

  「我……不擅長表達我的情感,好比說……現在這種情況,我該說什麼才好……」

  「只要把你的心情照實說出來就行啦,一點也不難。」

  「我……唉、還是不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為難的。」

  美月把胸前的項鍊解下來,扔給了健太,然後便轉身邁步跑走了。

  「拜拜,健太!」

  「等一下,美月!」

  這樣下去不行,這樣就太不像男人了。健太咬緊牙關,追了上去。

  「我還有話沒跟美月說呢!」

  「這幾個小時,能夠跟你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這樣犯規啦!只顧自己說話,卻不聽我說,說完轉身就逃走!」

  「不用多說了!分離就是這樣,以後也不會再相見了!我只是想再看健太一眼而已,原諒我,我是個自私又任性的人。」

  健太追上了美月,拉住美月細瘦的手臂,然後從身後硬是把她給抱住。

  就這樣把她保護得好好的,想要讓她忘卻悲傷、寂寞,還有痛苦。

  美月仍舊在掙扎,一心想要逃開。

  「放開我!這裡收不到訊號,我一定要跑到能夠傳送簡訊的地方去才行!」

  「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嗎!」

  健太的手臂更加用力,把美月牢牢地抱住。

  「我不放手!」

  「……從後面抱住我,這樣才叫犯規吧?明知道女孩子的力氣沒有你大。」

  「在危機狀況下成形的戀愛,會不會有結果呢?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美月停止掙扎,放鬆力氣,頭低了下來。

  「……只怪我一廂情願,會錯了意,是我太笨了。」

  「這就是我的心意。」

  健太強硬地把美月的臉拉近,吻上她的脣。

  美月再度低下頭,這次是滿臉通紅。

  「好高興……我最喜歡健太了!既然如此,我就把我的心意告訴健太吧。」

  「什麼?」

  「我想要和你一起死。像這種國王遊戲,繼續玩下去只會越來越痛苦。我可以讓健太從痛苦中解脫,不需要再感到苦惱。我可以拯救健太脫離苦海、保護健太!」

  「……你在說什麼?」

  「你沒有想過嗎?如果我傳簡訊袷自己,我就會死,一旦我死了,健太也會死。健太是為了保護我而迎向死亡。這樣的愛情很悽美、很真實吧?」

  「你、你瘋了嗎?」

  「相愛的人一起死去,這樣才是永恆的愛啊。健太,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相愛了。」

  「你錯了,美月!不可以輕言放棄,一定要振作起來啊!」

  「拜託你,讓這個在危機狀況下成形的戀愛,結出果實吧。」

  健太的眼眶發熱,用力地搖晃美月的身子。

  「你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人一旦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

  美月臉上還是綻放著笑容,搖搖頭說道:

  「不會結束的。」

  「只有活著,才能感受封幸福、感受到溫柔、感受到彼此的體溫,不是嗎?你醒醒啊!」

  「……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訴你,僅此而已。等我到了收得到訊號的地方,我就會傳簡訊給自己和奈津子。」

  美月的眼中流出淚水,用雙手抵住健太的胸膛。

  「我該離開了,再不走的話,就要趕不上了。我真的很愛你,健太,我們一定能夠再見面的。」

  美月想要掙脫健太,把健太推開,可是健太的手臂卻一動也不動。

  「慢著,美月!」

  接著,美月的身體前屈成「く」字形,癱倒在健太的臂膀上。

  「……你……怎……麼……這……」

  原來健太朝美月的肚子用力打了一拳。

  「抱歉,我也是不得已的……原諒我。」

  美月暈厥過去。健太把美月放在地上,讓她仰躺著。接著,健太露出堅決的神情,再一次跑回村民的集會所內。

  「到底藏在哪裡!已經沒有時間啦!」

  健太一面大聲嚷著,一面搜尋封面上寫著【關於怪異事件的記錄】的筆記本。

  希望伸明能夠找出足夠的線索,終結這一切。他只能這樣暗自禱告了。

  雖然集會所裡充滿了詭異的氣氛,但是健太無暇他顧,每一處都翻開來搜尋。

  那是非常勇敢的行為。

  可是,直到逼近預定時間,還是找不到筆記本。

  健太只能埋怨自己的無能。

  「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要到這裡來啊……」

  【6月4日(星期五)晚間10點32分】

  健太離開集會所,返回美月的身邊,哀痛地留下眼淚。

  「到頭來,我還是什麼都辦不到,什麼忙也幫不上,可惡!」

  然後,他從美月的喇叭裙口袋裡,拿出了她的手機。

  此時的健太,想起了他和伸明的對話。

  『難道你不認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生命都是同等重要的嗎?』

  『我知道這是身為人應該有的認知,可是,這樣的認知只會讓你的內心更加痛苦罷了。因為,這樣的理想還是敵不過現實的殘酷。』

  「生命的重要程度、理想和現實……是嗎?」

  他拿起美月的手機,開啟螢幕,開始輸入文字。收件人輸入【赤松健太】,本文則輸入【去死】,然後按下傳送鍵,可是手機卻回報【傳送失敗】。

  「果然傳不出去……明明能夠接收到國王的簡訊,可是卻沒辦法傳送簡訊……」

  健太再一次回到村民集會所,找了一些紙張,寫下訊息。

  「你一定要看到啊,伸明。」

  接著,健太背起了美月,全力賓士,朝著能夠收到訊號的地方前進。

  過了一個鐘頭,手機螢幕上終於顯示出有訊號的符號,健太抵達了能夠傳送簡訊的區域。

  【23:49】

  「總算趕上了。」

  健太站著喘氣,調整呼吸,然後把美月放下來,讓她靠著路旁的護欄坐好。

  「這樣就行了。」

  他開啟手機,開始輸入簡訊。收件人輸入【本多奈津子】,接著在本文輸入【去死】二字。然後抓著美月的手指,按下發送簡訊的按鈕。

  螢幕上顯示出【已傳送】幾個字。

  「這樣應該算是美月傳送的簡訊吧。再來就是我了……」

  他在收件人的地方輸入【赤松健太】,接著在本文輸入【去死】二字,然後用同樣的方法按下傳送鍵。

  【已傳送】

  健太臉上浮現了溫柔的微笑,他輕撫著美月的頭髮和臉頰。

  「美月,你要連我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知道嗎!這是愛你的人希望你能幸福才會做的事,你可不要再想不開了!」

  此時,健太的手機鈴聲響起。

  【收到簡訊:2則】

  【6/4星期五23:53寄件者:雪村美月主旨:本文:去死】

  【6/4星期五23:53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確認服從END】

  「太好了,這樣美月就得救了。因為我救了美月的命,等於服從了命令,所以才會收到【確認服從】的簡訊吧。可是,到頭來,我還是死路一條。之前我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人一旦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現在的我卻自己斷送自己的性命……在旁人看來,一定很蠢吧。」

  健太因為擔心美月著涼,所以把自己的運動外套脫了下來,披在美月的背上。

  「伸明,美月之後就要由你來保護了。」

  這時,健太的手機再度響起。

  【收到簡訊:1則】

  【6/4星期五23:55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還有5分鐘END】

  健太眯起眼睛,不解地說道:

  「還有5分鐘?什麼意思?」

  當健太揹著美月跑出夜鳴村時,伸明還在林木叢生的深山裡奔跑著。之前在豐後公園被毆打的傷口,雖然感到非常疼痛,但是伸明依舊忍了下來,繼續奔跑。

  終於,周圍的樹木變成了杉樹。

  「是杉樹……離夜鳴村很近了。」伸明不禁脫口而出。

  眼前的樹林,在樹幹縫隙中微微透出亮光,伸明朝著那股亮光跑去,終於穿越杉樹林,來到了開闊的場所。

  環顧四周,發現是那些似曾相識的民宅。

  「太好了!我總算回到夜鳴村了。」

  伸明於是一邊跑一邊呼喊著健太的名字,要跟他們會合。

  「健太!美月!」

  跑到了集會所前方,只見到地面上散落著許多紙片。

  伸明不解地撿起其中一張紙,看到上頭寫著:

  【總有一天心願會得到報償的。】

  他又慌張地撿起地上其他紙片,上面寫的都是同一句話。

  只有最後撿起的那一張紙,寫了不一樣的句子:

  【美月就拜託你了。】

  「健太——!」

  伸明臉色一變,又拔腿狂奔起來,他已經預料到健太想要做什麼了。

  健太想要尋死。

  健太大概在我離開的這段期間,已經找到美月了吧。

  美月僅剩的時間不多了,健太想要救美月,就必須強制傳送兩則【去死】的簡訊給班上同學。而且,得要前往能夠收得到訊號的地方。

  而健太很可能會把自己列為兩人之中的一人。

  「真是愚蠢!你這傢伙!哪有人傳簡訊給自己的!我不是說過了嗎,傳給翼就好啦!」

  伸明流下眼淚,加快了跑步的速度。滑落臉頰的淚珠披風吹到身後,像小水滴一樣飄散在空中。

  「健太,不要做蠢事啊!我不會讓你白白送死的!」

  健太皺起眉頭,站在原地。

  「這則簡訊是什麼意思啊?要是伸明在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問問他。」

  健太一面這麼說道,一面望著美月。美月雖然已經暈厥過去,但是眼睛卻還是不自覺地流下眼淚。

  「是因為夢境而哭嗎?……是開心的夢?還是悲傷的夢呢?」

  「健太!」

  健太轉向叫喊聲傳來的方向,眯起眼睛凝視。

  「聽到的話快點回答我啊,健太!」

  「……怎麼追上來了,這個傻瓜。不要管我們啦,快去找筆記本比較……重要啊!」

  健太低下頭來,沒有迴應伸明的呼喊。

  「總算找到你啦!」

  伸明跑到了健太面前,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開心地說道。

  「總算趕上了……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伸明望了一眼背靠在路邊護欄坐著的美月。

  「你故意把美月打昏,然後想代替她傳簡訊嗎!你該不會已經傳送出去了吧?如果還沒傳送,那就重新考慮一下吧!」

  伸明用手抓住健太的衣領,健太則是用認真的眼神看著伸明。

  「你在說什麼啊?」

  「別想騙我!你為了救美月,寧可犧牲自己,對吧!」

  「沒這回事,我也是很怕死的,剛才我已經把簡訊傳給奈津子和翼了。」

  健太暫時用這幾句話打發伸明,讓他冷靜下來,然後,把剛才接到【確認服從】的簡訊一事告訴了伸明。

  「那大概是其他人服從命令了吧。只要有人服從命令,所有人都會收到【確認服從】的簡訊。畢竟還有其他人也收到各自不同的命令,對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健太回答時,臉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這時,美月的手機又收到簡訊了……【收到簡訊:1則】。

  【6/4星期五23:58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還有60秒END】

  「……只剩60秒了嗎?」

  看著簡訊,健太這麼說道。

  「趕快把簡訊傳出去啊,健太!不然的話,美月會死掉的!」

  健太一時止住了呼吸,轉過身去用他巨大的背部對著伸明,不想讓伸明看到他的表情。

  「……抱歉,我剛才沒說實話。其實,我已經傳簡訊給奈津子和自己了。」

  「不、不會吧……把簡訊給我看!」

  伸明從健太的手中,搶下了美月的手機,確認已傳送的簡訊。

  他按壓按鍵的拇指,不自覺地增加了力道。

  「你、你真的傳送出去了……」

  「可是,已經傳送出去5分鐘了,我的身體還是沒有任何異狀啊!」

  「……這表示健太得救了嗎?啊……」

  「我記得奈津子說過,換機種也沒用,美月已經沒救了。我當然不想認輸……不、應該說,我始終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健太的內心,一定在苦惱和悲傷中受到反覆的煎熬吧,伸明輕輕地把側臉貼在健太巨大的背上。

  「雖然這樣很對不起美月……」

  但是至少健太能夠活下來,伸明是這麼想的。

  「原諒我,伸明,我還說了另一個謊話。」

  嘟嚕嚕、嘟嚕嚕……【收到簡訊:1則】。

  【6/4星期五23:59寄件者:本多奈津子主旨:本文:傳送「去死」的簡訊給我,然後收到確認服從的簡訊,一定很高興吧?很開心吧?我一直在等待傳簡訊給你的這一刻呢,這是懂得掌握時機的我才辦得到喔!時間已經到啦,恭喜你,健太,你沒能夠保護美月,就跟美月一起去死吧,拜拜。】

  「奈津子這傢伙……嗯?『跟美月一起去死』是什麼意思?」

  健太寬廣巨大的背部,開始顫動起來。

  嘟嚕嚕嘟嚕嚕。

  【6/4星期五23:59寄件者:國王主旨:國王遊戲本文:因為沒有服從國王的命令,所以處以窒息死亡的懲罰。男生座號1號·赤松健太、女生座號8號·倉本綾、女生座號30號·桃木遙香、女生座號31號·雪村美月END】

  伸明看著手機螢幕,茫然得說不出話來。

  「告訴我,伸明。美月會怎麼樣……她有受到懲罰嗎?簡訊上有沒有寫?」

  「為什麼健太也要受罰!還有綾和遙香也是!」

  此時的伸明慌亂不已,健太只好用更大的聲音再問他一次:

  「美月有沒有受到懲罰,快告訴我啊!」

  「在此之前,健太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受到懲罰?」

  「……因為國王給我的命令是【要在大家面前自由下達命令】,所以我給自己下達【我要保護、拯救雪村美月的性命】的命令,意思就是美月死掉的話,我也會死。」

  「怎、怎麼會?你不是說,你下的命令是【揭發奈津子的身分】嗎?」

  「抱歉,我騙了你。」

  「為什麼要說這種謊話!我不懂!」

  「對不起。」

  健太沒有說出口的真心話,其實是「我不希望增加伸明的困擾」。

  「你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道歉……至少,轉過身來讓我看看你的臉吧。」

  「抱歉,我沒臉見你。」

  這時,伸明察覺到健太所說的話有些問題。

  「你有收到【要保護美月】的國王簡訊嗎?就是國王會傳簡訊給大家,告訴全班說,你下達的命令是【赤松健太要保護雪村美月的性命】。」

  「沒有收到。這有什麼關係嗎?」

  「……不、沒什麼。」

  伸明沒有說真話。他怕說出實話,又會讓健太更加傷心難過,這樣太殘酷了。

  【要在大家面前自由下達命令】這道國王的命令,恐怕是有限制的,那就是不能下達命令給自己。必須下達命令給班上的其他人,這樣才有效。

  所以,當初應該早點察覺到才對,因為當時並沒有收到健太所下的那道等同於國王命令的簡訊。

  健太並不是因為沒有好好保護美月,而受到懲罰,他是因為沒有遵從國王的命令,遲遲沒有對別人下達命令,才會受到懲罰。

  突然,健太的右腳一軟,巨大的身軀差點跌倒,他趕忙把腳踏穩,重新站好。

  我才不會輸呢!感覺健太似乎在抗拒著什麼。

  「我覺得,健太很了不起!因為,你拼了命要達成你和美月的約定,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喔。」

  「那才不重要呢。你快點告訴我,美月會不會受到懲罰啊!」

  「美月她……會受到懲罰。」

  「約定是嗎……拜託你,讓我和美月兩個人獨處吧。」

  伸明點點頭,轉身打算離開這裡。可是就在此時,健太壯碩的身軀轟然仆倒在地。

  「健太!」

  「真是丟臉,居然被這點小事給擊倒……」

  健太拼了命地在地上匍匐,想要爬到美月那裡,坐在美月的身邊。

  他和美月之間還有大約一個人身高的距離。

  「別過來,伸明!你還有事沒有完成對吧!而且,這點小事難不倒我的。」

  伸明本來想協助健太,卻被健太拒絕了。

  「總有一天心願會得到報償的。我一直都這麼……深信不疑……抱歉沒能幫上你的忙,伸明。」

  健太一點點、一點點地往前爬行,想要縮短他和美月的距離。

  和美月只差一步的距離了,健太伸長手臂,發出了嗚咽聲。

  「……抱歉……我沒能遵守約定……」

  只剩下最後幾公分,就在指尖即將觸及美月時,健太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到地面,身軀趴在地上,再也動不了了。

  「你給了我很大的鼓勵。真的,我從健太的身上,學會了好多事。」

  伸明一滴眼淚也沒掉下來,而且也沒有別開視線。伸明凝視著眼前的光景,要把這個景象烙印在自己的腦海裡。

  我不會忘了健太,絕對不會忘記。伸明在心中立誓。

  健太的臉上充滿了遺憾,但是美月的表情卻充滿了幸福。

  伸明把健太搬動到美月身旁,讓他也靠著路旁的護欄坐好,然後把這兩個表情完全相反的人並肩靠好,並且讓他們手牽著手。

  「我再說一次,不要再說謊騙我了。智惠美直到最後一刻,都還在騙我。這樣的謊話,我已經受夠了。相較之下,我反而更喜歡那些用來傷害別人的謊話……健太,你這樣算是得到報償了嗎!」

  寂靜的深山裡,伸明虛無的吶喊就這麼迴盪在夜空中。

  【6月4日(星期五)晚間10點43分】

  『聽說翼在勞災醫院的緊急醫療大樓。』

  「謝謝。」

  『啊、他的病房是207號房。』

  遙香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翼的所在位置,還有目前的狀況。為了達成國王的命令,她趕往翼被送往急救的醫院。

  她走在緊急醫療大樓的微暗走廊上,在門牌上寫著「207號古澤翼」的病房前停下了腳步。

  緊急逃生梯出入口上方的綠色指引燈看來非常醒目。

  她推開冰冷的鋁製側滑式房門,看到病房內有一張病床,翼就躺在上面。

  房裡只有翼,沒有其他人。

  為了不讓翼突然抓狂、發生危險,院方用許多條拘束帶把他綁在床上。

  「噯。」遙香小聲地叫他,然後握住翼的手,這時她才發現——

  翼已經死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遙香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將翼的手按在自己的胸部,就像翼在觸控她一般。

  「對不起。」

  接著,遙香按下護士鈴的按鈕。可是,她不想要被其他人看到,因為對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羞愧,所以遙香隨即逃離了醫院。

  在回家的路上,遙香無力地走著,她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某人。

  『怎麼樣了?』

  「翼已經死了,可是,我還是讓他摸到了。」

  『那就沒問題了!放心吧。』

  「我真是太差勁了。翼都死了,我卻什麼也辦不到,只能趕緊逃出醫院。」

  『不要這麼說!不過,這樣就好,這麼一來,遙香就得救了。』

  「……太好了,真的很謝謝你。」遙香的眼眶中有熱淚在打轉。

  回到自己家的房間後,遙香收到了23點55分的簡訊,一看到簡訊,她驚愕地大叫出聲。

  「騙人!明明說我可以得救的啊……」

  剛才聽到「放心吧」這句話時,她還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在23點55分收到簡訊,得知自己沒有遵從國王的命令,還要因此而受到懲罰。

  原本的安心,在一瞬之間轉變為無底的絕望。

  【6月4日(星期五)晚間11點45分】

  電視畫面釋放出青白色的光芒,綾蹲坐在微暗的房間角落裡,懷裡抱著出生才半年的迷你臘腸狗,小狗的名字叫巧克力。

  電視機傳來陣陣的笑聲和歌聲。

  「我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你,對吧,巧克力。」

  綾用手指搔搔巧克力的下巴,巧克力用溼潤的眼眸看著綾,發出可愛的嗚咽聲。

  「要我殺了巧克力,怎麼可能辦得到嘛!」

  綾呆坐著,無神地凝視著電視畫面。

  「伸明那傢伙,傳簡訊跟我說【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我的命】,可是之後就音訊全無,打電話給他,也沒有迴音,一直保持沉默……真是差勁透了。」

  因為還有很多事想問他,所以才關掉拒絕接收的功能,還以為這樣可以聯絡上他呢。

  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要殺死最重要的人。

  綾皺起了眉頭。

  爸爸和媽媽都不能殺,因為他們是生我養我的人。

  所以,要殺死我喜歡的人才行。反正他也差不多快死了,殺死他應該可以吧。

  雖然他不是男朋友,可是,是我喜歡的人呀,這樣應該就算是最重要的人吧。

  2個小時前,綾查出了翼的病況和所在位置,趕忙跑到收容翼的醫院去。

  她走在緊急醫療大樓的微暗走廊上,在門牌上寫著「207號古澤翼」的病房前,綾停下了腳步。

  綾推開冰冷的鋁製側滑式房門,看到翼的姐姐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正在照顧著翼。

  姐姐好像在守護著最寶貴的東西一般,一直緊緊握住翼的手。

  她的眼角餘光掃到了聊走入病房的綾,直覺地喊道:

  「……是誰?」

  沒有化妝的綾,雙眼下方冒出黑眼圈,一眼就看得出來,現在的她相當疲憊。

  不光是肉體,就連精神也處於疲憊狀態。

  「您是翼的姐姐嗎?請您稍微休息一下吧,我來照顧翼就好。」

  「你是?」

  「我叫倉本綾,是……翼的……女朋友。」

  「原來翼有女朋友啊,我都不知道。翼怎麼都不跟我說呢。」

  「姐姐,你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會負責照顧翼的。」

  「那麼,就拜託你一下羅。你叫綾是吧?謝謝你。」

  「不客氣……」

  「這麼可愛又溫柔的女朋友來看你了耶,翼,真是太好了。」

  翼的姐姐流著眼淚,用帶有鼻音的聲音這麼說道,隨即走出了病房。

  不知道是因為熟睡,還是被醫生麻醉,阻斷了意識,躺在床上的翼一動也不動。

  「請你變成我最重要的人吧。」

  綾確認翼的姐姐離開病房後,才關掉人工呼吸器的開關,用力掐死了翼,然後離開了醫院。

  從醫院回來之後,綾坐在房間的床上,沒有把燈開啟。房間裡一片凌亂,因為所有的東西都被綾親手打壞了。

  這麼做,全都是為了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音樂節目結束了,電視上傳來女記者播報新聞的聲音。

  對不起,翼!我真的很掙扎,因為我沒辦法殺死巧克力。我敢動手殺人,卻不敢殺狗,這樣的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我還能算是人嗎?

  我拼了命想要找出我最重要的東西,可是我找不到。後來雖然找到了,可是,那卻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的東西。

  話說回來,奈津子,為什麼我還是沒收到【確認服從】的簡訊呢?我在找【最重要的東西】時,真的好痛苦啊!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綾忽然覺得痛苦襲來,難以忍受,她搔抓著自己的脖子,在地板上翻滾著。口水從她的口中滴落,呼吸越來越急促。

  承受著痛苦的綾,瞄到電視畫面,看見記者正用非常嚴肅的語氣播報新聞。

  「……集體自殺……那個校門……是我們……學校……我……」

  口中吐出白沫之後,綾的呼吸就這麼停止了。

  電視畫面依舊發出青白色的光芒,照亮綾的臉。巧克力則是跑上前來,舔著綾的臉頰。

  【死亡12人、剩餘1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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