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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殭屍少女的災難(第一卷)》第1章
  網譯版翻譯深海幽藍@輕之國度

  愚蠢的殺人鬼啊!

  你要是不想這個小鬼死的話,

  就給我老實一點。

  -----------

  「大小姐」

  在如同海底一般黑暗中,傳來了聲音。是人的說話聲。

  「大小姐」

  很熟悉的幼小女孩的聲音。

  女孩的聲音像檸檬草般凜如,卻又透著一股懶散。

  「快醒醒,再睡下去,您的身體就要崩壞,化為塵土了!」

  不斷地在耳邊低語。

  「您醒了嗎?」

  「恩,等一下,眼睛還有點……」

  「請您動作輕一點。要是把臉弄壞了,修理是很費功夫的。」

  睜開了眼睛,模糊的景象映入的眼簾。

  散開的眼神重新匯聚還得花了一點時間。

  「能看到我嗎?視覺能力還正常嗎?」

  「恩,阿露瑪-V。」

  熟悉的臉龐。

  泛著紫色光澤藍紫色頭髮,因為翹著幾根髮絲,不禁令人想起出席社交活動前的貴族少年。瓷娃娃一般的面板,如同沐浴著月光一樣白皙。

  但是,這個房間並沒有能讓月光照進來的窗戶。

  四面都是牆壁,沒有灰泥的氣味,十分光滑的材質。

  優芙露吉奴躺在其中一面牆底下。雖然這麼說顯得很奇怪,但是因為棺材斜靠在牆壁上,優芙露吉奴就那樣仰面睡在其中。

  「這裡是?」

  「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很清楚,這裡肯定並不是休特迪恩家(シュトゥディオン)的房子。」阿露瑪-V淡淡的撓了一下腦袋。彷彿是白色花朵編制而成的頭巾輕輕搖晃。完美的北方日耳曼名族的美貌,卻因吊起的眼角和半掙的眼睛而顯得不開心。

  十歲左右的女孩雖然穿著黑色的立領兩件式和圍裙,一幅女僕的打扮,卻不可思議的透著一股威嚴的職業氣息。

  「看起來似乎是個地下室呢。」

  「墳墓?」

  「哪裡會有這種亂七八糟的墳墓啊!」

  說的也是。雖然這房間大小夠得上一個墳墓,但是周圍東西全都放的亂糟糟的,看起來就像某個古堡的儲物室一樣。

  不,說不定這裡就是一個儲物室。

  在排列整齊的木頭架子上,擺著許多用油紙和石蠟紙蓋著的鳥類和其他哺乳動物的標本、礦石、翅膀被拉開的昆蟲標本,還有充滿了福爾馬林裝著人體一部分或者胎兒的玻璃瓶子。還有就是和優芙露吉奴的棺材一樣,背靠著牆壁的骨骼標本、打字機、東洋盔甲、農耕器具、房子模型、鍊金術師和醫生們用的酒精燈和燒瓶、繩子捆起來的大量書籍、應該是複製品的維納斯和大衛雕像、似乎是油畫的板狀包裹、木箱。還有許許多多沒有見過的奇怪物品。

  除了優芙露吉奴的那個,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棺材的矩形木箱,看到這個,優芙露吉奴一開始還以為這裡是什麼地下墳墓。看著擺在地上的這個箱子上蓋滿了灰塵,優芙露吉奴不禁感到同情,如果裡面真的有死人,裡面的死者來說還真是不幸。

  「能站起來嗎?」

  「恩」

  優芙露吉奴慎重地確認了一下四肢的感覺,稍稍將上半身前傾。

  身體的重心一下子就往前移動了。

  右腳自然而然地踏上了地面,隨後是左腳。

  地上沒有地毯,優芙露吉奴感到自己踩到了冰冷的石塊。她發現自己沒有穿鞋。

  「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應該沒什麼問題。」

  或許是因為睡了太久了吧,不少肌肉都很僵硬,關節的活動也不是很順暢,但是並不妨礙自由地行動。耳膜、鼻子、舌頭也全都還長在身上。

  「是嗎?沒有問題嗎?從我這邊看,您的肚子上可是破了一個大洞啊。」

  「誒?……啊啦,真的有個大洞。」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嚇了我一大跳。

  深藍色的洋裝,胸口的繫帶散開了,暴露的上半身從胸部到肚臍,血肉沿著中心線裂開著。

  「怪不得覺得有漏風的聲音……」

  望向堆放著茶色硬紙箱的對面,那裡掛著一面鏡子。為了能看到自己的樣子,稍稍挺直了背。

  鏡子中,是看了200年的熟悉的少女身姿。自打14歲開始就未曾變化,滿是傷痕的臉龐。

  試著用手指輕輕拂過眼睛下面橫向的傷疤。

  就像蜈蚣一樣的手術傷疤遍佈全身的那一年,剛好是她14歲那一年。

  之前一直被稱讚美麗的優芙露吉奴開始被人們罵做怪物,讓她掉進了和過去完全不同的世界。

  令優芙露吉奴感到吃驚的,是那個傷口和入睡前比起來,樣子好了很多。

  平時總是好好綁起來的金髮,也都毫無修飾地披散在肩上,首飾和髮飾也全都不見了。

  這身最中意的洋裝,也全都變得破破爛爛的。半透明絲綢質地的面料上,也看起來像用了劣質染料一樣褪色了。高價的愛爾蘭蕾絲也被蟲子蛀的就像蜘蛛網。腳上既沒穿襪子,也沒有鞋子。

  「就像是從火災現場慌慌張張跑出來的一樣呢。」

  「破破爛爛的呢。」

  阿露瑪絲毫沒有安慰我的意思。真是個想到什麼就說的孩子呢。

  「肚子情況怎麼樣?」

  「縫合線似乎被剪短了。是誰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情……」

  父親——當然,是指溫柔的第六個——好不容易才把我縫好的。

  「裡面呢?」

  「裡面?……什麼都沒有……」

  「失禮了。」

  壓制住正在衣服裡面摸索,把手插在胸口的傷口裡面的優芙露吉奴,阿露瑪把自己的手伸了進去。

  她用力地掰開了傷口,仔細的窺視著胸腔內部。優芙露吉奴的肋骨發出了陣陣悲鳴。

  「呀!不,不行啦!會壞掉的啦!」

  「弄疼您了嗎?」

  「這……這倒沒有,但是很羞人啊。」

  「實在抱歉,馬上就好,所以請稍微忍耐一下。」

  就像說的一樣,女僕很快就鬆開了手,退開了身子。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

  「確實是沒有呢。」

  「沒有就是沒有嘛,真是粗暴。」

  「實在是對不起。」

  好好地道了歉以後,又接上了話。

  「……但是大小姐的內部,居然是那個樣子,真是讓我大飽了眼福啊。」

  「笨,笨蛋!」

  嘭的一下優芙露吉奴的臉就像火燒一樣,羞澀的低下了頭。

  這種表情,以前只有父親才看到過的說……

  但是,阿露瑪卻很沒有那麼激動。

  一根手指支著下巴,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真是令人困擾呢,要是沒有那個東西的話,就無法維持大小姐的身體了。」

  「會死嗎?」

  「不會死吧,而是遠遠超過死亡。」

  「那個……你還能再說的曖昧一點麼?」

  「這不就是事實麼。」

  「話雖這麼說……我還是想活著的啊……」

  雖然早已習慣被稱為怪物和惡魔,但是被喊做屍體,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幼小的女僕輕輕嘆了一口氣。

  「那麼,總之與其說活著,還是先像人類一樣活動吧。」

  優芙露吉奴很滿意的樣子,呼呼的點著頭

  「如果失去那個的話,根據推測,會對你像人類一樣活動產生障礙。」

  「會變成什麼樣?」

  「誰知道呢,是碎成沙子呢還是爛成泥土呢,還是野貓野狗過來把不能動的大小姐給吃的乾乾淨淨呢。

  「不要!才不要那樣!」

  「成為其他動物維繫生命的糧食,不是很棒的迴圈嗎?」

  「但是……不要那樣……」

  「也是呢。」

  阿露瑪-V也不安慰一下泫然欲泣的主人,只是冷淡地贊同了觀點。

  「總之,把那個拿回來才是當前第一要務。」

  「是,是呢。雖然不知道是誰偷走了,把他找出來……」

  「不需要那種事情。」

  「為什麼?」

  「我看見了。竊賊的樣子。」

  「……哈?」

  阿露瑪毫不猶豫的說出了衝擊性的資訊,邁著如同瑞士鐘錶一樣精確的步伐,從發呆的優芙露吉奴身邊走過,穿過狹窄的房間,站到了木質的臺座上。

  似乎是用來承載什麼美術品或者標本的臺座。金色的漆大部分已經剝落了,雖然不復完整時的威風,但是葉形的雕刻依然美麗。

  「這是我原來呆的地方。」

  那是在優芙露吉奴的棺材的對面,但是中間放著不少東西,不是很容易被發現。

  「如您所知,我和大小姐一樣,自那時起,自律行動就停止了,一直保持著靜止狀態直到不久前。作為報警器的功能,我只有在大小姐的身體出狀況的時候才會醒來。」

  這就是為什麼阿露瑪醒得比我早的原因。

  「你當時就把竊賊給抓住不久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因為我太弱小了。我沒有能力制服竊賊。」

  「……」

  阿露瑪說的理直氣壯,反而讓優芙露吉奴覺得錯的是自己。

  「歸根到底,我也只是一個報警器,擊退盜賊這種事情是別人來辦的。」

  「話說回來,孔拉德和卓凡尼哪去了?還有馬可、斐迪南、梅爾賽蒂絲呢?」

  我環視著四周,叫出了一堆和阿露瑪一樣,由第四代的父親創造的僕人們的名字,希望能發現他們的身影。

  如鋼鐵般堅強,同暴風雪般銳利,像老貓般沉默的護衛們。他們一直保護著為世人所畏懼的優芙露吉奴。

  但是周圍一個都沒有。

  「這裡只有我和大小姐兩個人。似乎是在睡著的時候分開了呢。或者說不是被賣到別的地方了呢。」

  「啊,別再說了,那種話……」

  優芙露吉奴感到一陣無力,雙手撐在一邊的箱子上,低下了頭。

  說實話,那段記憶並不想想起來。

  「確實,像丟包袱一樣,被父親用做抵債賣掉的過去,很沉重呢。」

  「所以,那種話題就不要……」

  「即便不是因為如此,被人指指點點說怪物、背教者、噁心、渾身縫合疤像塊抹布、總被欺負性格黑暗、有一股燻肉的氣味不也很沉重嗎?」

  「沒有被說到那種程度吧……」

  「最沉重的是被唯一的監護人賣掉,而感到消沉吧?」

  「……」

  優芙露吉奴含著淚,看著一手撫著臉一邊搖頭,一幅心疼的樣子的女僕,心中想到。想讓我消沉的,不就是這個傢伙嗎……

  但是,另一方面,事實不得不接受。

  生性放縱的休特迪恩男爵七世,為了投機一本萬利的新大陸產業,把200年中「男爵家的小姐」優芙露吉奴和阿露瑪那些「被創造出來的僕人」賣給了金融商人。就像賣寶石、繪畫和雕刻品那樣。

  在那之前,六位父親全都十分溫柔,又是十分優秀的學者或者醫生,可是最後一代卻是那樣的人。

  他很有才能,因為他是第六位父親看中的弟子,並收他做了養子。

  只有一點,如果他沒有沉迷賭博這個缺點的話,也就不會放浪成性,把土地和家產都敗光,也就不會想出要投機奇怪的產業,移居美洲了。

  在那以後,到底經過些什麼,轉了多少次手,也只能靠自己想象來補全了。而現在,事實就是在這個封閉的小房間裡,也只有主僕兩人了。

  「說起來,這裡究竟是哪兒呢?」

  「就如我剛才說的那樣,這房間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建築物的哪個位置,我也不清楚。只有一點,這裡肯定不在英國、普魯士、法國的國土境內。」

  「既不是英國又不是德國,那到底是在哪裡?」

  「日本。」

  「日本?那是哪裡的國家啊?」

  「從歐洲那邊看的話,是在俄羅斯的另一側,遠東的島國。」

  阿露瑪伸出右手,撥動牆邊架子上一個碩大的地球儀說道。

  紙質的球體咕嚕咕嚕的開始轉動,捲起一片灰塵。

  纖細的手指再次按住了直徑30英寸的星球,停止了它高速的自轉。

  「就是這裡。」

  她的食指指著一條細長的列島。

  從未見過的文字邊上,注著JAPAN。

  「哇,居然這麼遠……但是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呢?」

  「因為我稍微學習了一下」

  阿露瑪從地上拿起了一本書,交給了她的主人。

  書很薄,但是紙質很好。就像樂蓬馬歇(巴黎著名百貨商店)哈羅茲(倫敦著名百貨商店)的商品目錄,或者是那種印著大幅照片的時尚雜誌。封面十分光滑,還很有光澤。令人吃驚的是,封面上印著大幅的女性照片。而且,是彩照的。和那種人工在黑白照片上重新上色的比起來,顏色鮮豔的多。簡直就像把活人封印在平面中一樣。

  隨便翻看了幾頁,裡面有好多照片,還附著看起來像說明的各種彩色文字。還能看到不少英語、法語、德語混雜其中。

  照片中的人物大部分都是東洋人,但是白人和黑人也不少。還看到了不少建築物、風景,更有洋裝還有食物。

  「那本書,似乎是面向國內的旅遊小冊子。應該是定期刊行的,我發現了好幾十本和這本書名字一樣的。」

  「雖然不知道這個叫做日本的國家,但是似乎文明很發達的樣子啊。」

  天花板上的兩根棒狀的照明物把這個採光爛到不行的房間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明亮。室內用的油燈和倫敦街頭煤氣燈遠遠及不上這個水平。

  這個國家的科學水平一定很發達吧。

  「恩,但是我覺得應該不止這個國家,而是全世界文明都極度發達了的樣子。」

  「什麼意思?」

  「看這裡。」

  阿露瑪指著書的最後一頁。

  那應該是發行年月日的數字。

  2002、12、30——二零零二年十二月三十日?

  「……這是伊斯蘭教用的紀年還是別的什麼?」

  「我還找到了日曆。這和西歐用的公曆是一個東西。」

  「那就是說……已經過了100多年?」

  「應該沒錯。雖然不知道這本雜誌是不是今年的,但也不會差出5年以上吧。現在已經不是我們沉睡的19世紀了,而是21世紀。」

  「啊啦。」

  即便是身為「永遠年輕的土地的住民」(英國神話中的另一個世界,其他地方流傳的版本也有叫遠離塵世的理想鄉等)的優芙露吉奴也不得不感到驚異。本來以為自己只有200多歲的,不知不覺一覺醒來卻變成了300多歲。

  經過了百年,不僅流落遙遠的異國,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肚子也被切開,被偷走了重要的東西。

  「恩,真是沒辦法呢。」

  「請不要這麼說。那可是大小姐您不能缺少的東西啊!」

  「也,也是啊。不弄回來的話……」

  「請快一點,趁盜賊還沒跑遠。」

  「恩,但是……」

  「怎麼了?」

  「外面的人都好可怕……一直想抓住我。」

  「身為不死的怪物,您這麼膽小可該怎麼辦啊。」

  「……你是在鼓勵我……對吧?」

  「當然了。請相信自己!只要大小姐您出手,那些活人馬上就會變成可以做香腸肉醬的啦。」

  「我覺得你這個比喻不怎麼恰當啊。恩,不過,也對,確實得努力呢。」

  「就是這個氣勢!」

  嘴裡說著鼓勵的話,阿露瑪的口氣和表情卻完全沒有絲毫鼓舞的感情。她從肩上斜掛的大布包—上面印著向日葵,很可愛的樣子—中取出了裁縫工具。

  「在那之前,大小姐,請先坐在那裡。」

  「誒?」

  「先把肚子上的傷口修好吧。本來,這必須是由老爺或者女僕長康斯坦斯來做的,現在只有我可以了,請大小姐忍耐一下。」

  「恩」

  優芙露吉奴老實地坐到了寫字檯上,把修補工作交給了女僕。

  「馬上就好,在那之前您看看這本書學習一下吧。」

  女僕把剛才的雜誌和一本很厚的書丟了過來。

  日英字典……也就是說不明白就自己查字典的意思啊。

  「要說讀寫,我還是比較擅長德語和法語的說……」

  「也有日德字典和日法字典哦。想要的話,拉丁語、義大利語、西班牙語的也有。」

  「恩,這本就行了。」

  「那就再好不過了。」

  阿露瑪的小手已經拿著粗大的銀針,開始工作了。

  沒有絲毫的痛感。優芙露吉奴的肉體,早在300多年前就捨棄了這種感覺,就在威尼斯的研究室中冰冷地板上。

  在那個地板上,肯定還有更多,優芙露吉奴捨棄的東西。

  血液、體溫,對人類來說眾多不可缺少的臟器、和公爵宮(威尼斯總督執政廳)中的人們笑著打招呼、跨過里亞爾託橋(位於威尼斯市中心)參加早市、週日去參加信徒大會、坐著貢都拉(威尼斯小艇)吹著風唱著歌、和朋友一同在內陸的別墅度過夏天的權利……理所當然的生活。

  三百年……嗎?

  「好了,修好了。」

  「誒?」

  「已經縫好了,感覺怎麼樣?」

  「啊,謝謝。」

  優芙露吉奴道了謝之後,停住了打算繫好胸前繫帶的手。

  「……還真是粗糙呢。」

  「都怪我不中用。」

  從瘦弱的胸口一直到肚子,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肌膚被巨大的傷口一分為二。傷口用結實的風箏線粗魯地縫合得像一條蚯蚓。當然,對於親手完成這項工作的阿露瑪來說,絲毫不會感到發怵。

  「我們走吧。」

  「恩。」

  阿露瑪走在了前面,抓住了金屬門把手,一轉。

  但是,門沒有開。

  「似乎鎖上了呢。」

  優芙露吉奴把手從阿露瑪肩上伸了過去,轉動了一下門把上的小旋鈕。

  咔的一聲,門向外打開了,而趴在門上的阿露瑪向前倒去。

  優芙露吉奴用兩隻手從背後抓住了就快摔倒的女僕的腰,就像抱貓一樣,讓她站回了地面。

  「要小心點啊。」

  「……實在是對不起。」

  嘴裡道著歉,看起來卻很不服的樣子,這是天性如此呢,還是說她是害羞了。嬌小的她正了正掛在肩膀上顯得很大的包,邁開了步子。

  走廊很寬敞。

  地板看起來是石膏一樣的材質,但不知道用什麼石材打磨的十分光滑,有點黏腳底的面板。

  「真暗啊。」

  「是嗎?」

  「大小姐似乎不怎麼受影響的樣子,但是我的眼睛無法感受到紅外線。」

  說著,阿露瑪從包裡拿出了一個金屬筒,對著前面按下了上部的突起。燦爛的光芒將黑暗蒸發,將道路照的一片通明。

  「呀!」

  「大小姐!」

  吃驚的女僕一回頭,就看到優芙露吉奴就像一隻貓頭鷹一樣飛在天上,往後跳到了大概有5米那麼遠吧,然後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眼睛裡一片白茫茫的。

  「怎,怎麼了?阿露瑪你幹了什麼?」

  「請冷靜一下。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只是電燈而已,我從剛才的置物間拿的。是光線太強了嗎?實在是對不起。」

  「這樣啊……」

  像野獸一樣壓低身體的優芙露吉奴聽了阿露瑪的說明,知道這個電燈可以調節亮度,終於放心下來,站了起來。

  「視力沒問題嗎?」

  「恩,沒事。已經適應了。」

  如果說是迴廊,這條路也太短了。

  在筒狀的電燈照亮的圓形風景中,已經出現了似乎是出口的大門。

  雖然上了鎖,但是從內側開啟並不需要鑰匙。優芙露吉奴推開了刷著油漆的鐵門。

  「樓梯?」

  「是樓梯呢。」

  向上延伸的樓梯,喻示這這裡是在地面之下。

  向上面走了沒多久,優芙露吉奴就聞到了那久違而又熟悉的味道。

  那是泥土、植物、夜風、被雨打溼的樹木的氣味。

  是時隔百年的大地。

  爬上了樓梯,當然也就到了房子的一樓。

  從牆壁塗料的老化和地板的磨損來看,並不是很新的房子。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看起來位於建築的角落裡,連著能上二樓的樓梯。

  一樓的迴廊呈コ形的,迴廊的左邊牆壁是哥特風格的門,右邊是窗戶。

  皎潔的月光穿過窗戶,令阿露瑪手中的人工照明工具都難與之爭輝。

  「看起來不像是誰家的房子呢。」

  是市政廳嗎?又令人想起牛津的寄宿制宿舍。當然,那種地方也只有在照片裡看到過。但是這裡沒有絲毫裝飾物,十分煞風景的裝潢就給人那種感覺。

  「我覺得這裡是學校。」

  「是嗎?」

  「根據這份資料,juhua……菊花大學(注:這叫我如何吐槽……),應該是叫這個名字。根據校園裡有禮拜堂來看,應該是所教會學校。從地圖上來看,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這裡。」

  嘩啦嘩啦地翻開入學指導—應該是面向新生和訪客的吧—主僕兩人把頭湊在一起看著書裡的內容。

  「嗯嗯嗯……不行,看不懂。」

  「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我把日英字典帶來了。這棟房子是舊館,也就是說現在不怎麼使用的舊校舍。」

  除此以外,還有一號到八號大大小小的校舍分佈在這個學園之中。還有體育館,圖書館之類的別館存在。

  其中,阿露瑪特別注意到了學生宿舍。

  「雖然這個學校不是全寄宿制的,宿舍裡還是有許多學生生活的。差不多可以認定盜賊就是住在那裡面的。」

  「也就是說,被偷走的東西也在那裡?」

  「恩,基本上。」

  「但是,那裡有人類啊。」

  「那是當然的。」

  「是嗎。那就拜託了,阿露瑪。」

  「啥?」

  女僕皺起了眉頭,優芙露吉奴趕緊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我,我會在這裡等著的啦,你趕緊過去把東西拿回來嘛。」

  「才不是什麼拿回來嘛!」

  把弄著黑髮,女僕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又要重複,但我還是要說。我很弱小,都不知道能不能對付空手的人類……在這一點上,大小姐可是身負怪力,有著獅子殺手這種響噹噹的稱號的人啊。」

  「我什麼時候有被稱……」

  「不管對手有幾個人,大小姐您都能只用一隻手捏扁。再有不死之身,不管是弓箭、火槍還是大炮您都無所畏懼。也就是說,大小姐您的力量是必須的。」

  「……」

  不論是從主從關係還是從道義上來看,這種說法都讓人無法接受,可是又沒有留下什麼選擇的餘地。

  看著幼小的阿露瑪,還有那無法否認的美貌,都讓人感到無法拒絕。

  「知道了。」

  閉上眼睛,深呼吸,優芙露吉奴咬了咬嘴脣。然後張開了眼睛,紅玉的雙眸中閃爍著決心。

  人類好可怕。

  至今被人類襲擊過無數次,從住所中被趕出來,被謾罵。

  但是,不斷逃竄的怪物,也有必須鼓起勇氣的時刻。

  「我們走吧,阿露瑪-V」

  「好的,大小姐。」

  優芙露吉奴邁著颯爽的步子向前走去,女僕也緊緊跟在身後。

  深夜,無人的館內。只有兩人的行軍。

  當走到走廊中間的玄關的時候,正大步走著的優芙露吉奴突然停止了動作。

  「……都那麼晚了,明天再開始吧?」

  「大小姐!」

  「你剛才也不是說,對方也應該睡了吧?」

  「你關心竊賊是要哪般啊?!而且,白天大小姐你不能出來活動吧?」

  「嗚嗚……知道了啦。」

  被阿露瑪就如冬天一般嚴厲的視線和語言打敗了,膽小的大小姐露出了一副撒嬌的表情,一手扶在玄關的玻璃門上。

  晚上的空氣很舒服。

  雖然比歐洲那邊溼度要高,悶熱起來會很難受,但是月光和蟲鳴都在歡迎著優芙露吉奴。

  「是夏季呢。」

  「恩,日本在北半球,8月自然是夏季。」

  「別那麼死板嘛。」

  「把物理現象當做神意或者靈感什麼的,除了詩人對誰都沒有價值。迷信只會遮住你的雙眼和心靈,讓你抗拒科學帶來的恩惠。」

  這真是不像身為魔法師創造出來的魔物所說的話啊,優芙露吉奴在心中默默嘆氣。

  「……怎麼了?」

  「不,沒什麼。」

  「大小姐,與其抒發對季節的感想,您還不如對現在是夏天這個事實多抱有一點危機感吧。」

  「為什麼?」

  「天那麼熱不是會爛掉嗎?」

  「什麼東西要爛?」

  「當然是你。」

  優芙露吉奴一下就停止了腳步。

  「……怎麼會,像生的東西一樣爛掉。」

  「就因為是生的東西啊。」

  裝作沒有注意到主人正在慌亂的樣子,女僕繼續在夜路前行。

  街燈下她的背影,斜挎在肩上的大包把她纖細的身子壓得微微傾斜,就像出門買東西回來的孩子一般。

  原地站了一會兒,優芙露吉奴也邁開步子重新趕上了女僕。

  「啊啦,方向好像不對啊。」

  「是的,稍微去一下別的地方。」

  走在公園裡的小路上,阿露瑪轉了個彎,朝著宿舍相反的方向走去。

  目的地是一棟有著巨大玻璃門的雙層建築。根據地圖,這裡應該是圖書館。

  「來圖書館要幹什麼啊?現在情況不是很緊急嗎?」

  「雖說兵貴神速,但是那也是得在知曉敵我實力的情況下才成立的。我們對現在的這個時代、國家完全不瞭解。雖然奪回那個已經刻不容緩,但是目前沒有比做準備還要重要的事了。」

  「也就是說?」

  「先學習一下吧。」

  「學習……」

  別看她那個樣子,優芙露吉奴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神聖羅馬帝國的貴族小姐。

  即使是在那個女性不受教育的時代,她也接受了了神學、歷史、修辭、音樂、語音等方面的教育。

  不光是母語德語,即使是基督教世界通用語—拉丁語,她也能毫無障礙的讀寫。又因為長久的壽命,在久居的勃艮第用的法語、威尼斯用的義大利語、英格蘭用的英語,都有相當的水平。

  不過,在那種白天蹲在家裡避人耳目的日子裡,優秀的語言能力也沒得發揮就是了……

  「大小姐,拜託了。」

  「拜託什麼?」

  「請打破這個地方。」

  阿露瑪指著一面玻璃牆上,門把手的附近說道。

  「誒?要是那樣做的話,玻璃會碎掉的啦。」

  「就是讓您打破這塊玻璃啊。」

  「弄壞別人的東西是不行的,而且我說不定會受傷。」

  「所以我在拜託大小姐您啊。因為我不想自己受傷。」

  「……」

  「請不要露出那樣怨念的表情。要讓大小姐深陷危機之中我也十分心疼。」

  騙人。最對是騙人。優芙露吉奴十分肯定。因為小女僕完全沒有一點點心疼的樣子嘛。

  「再說,大小姐的肉體也遠遠強過我,力氣也比我大,即使受傷也不會痛。」

  「說到底你不就是不想自己幹危險的事情嘛……」

  「嘛,如您所言。」

  即便說著那樣沒道理的話,可是那絲毫不感到愧疚的語氣,卻讓人感到一股微妙的氣勢。

  優芙露吉奴放棄和女僕繼續爭論了。

  優芙露吉奴一邊不爭氣的想著:不能被她如此擺弄啊,一邊把身子轉向玻璃門,揮動了右手。

  「請等一下。」

  「啊,好的。」

  阿露瑪把一塊毛巾似的布蓋在了玻璃上。又在玻璃門和地面的縫隙中墊了一張報紙,做好了消音的工作。

  優芙露吉奴根據打破木門的訣竅,稍微加大了一點力量,打在了玻璃門上。

  透明的玻璃上出現了細密的裂紋,然後碎裂。碎片都落在了地上的報紙上,可是即便如此,在寂靜的夜晚,這聲音也顯得無比刺耳。

  玻璃破裂的聲音馬上就結束了。

  但是建築物內部卻響起了巨大的聲響,雪崩一樣向兩人襲來。

  「怎怎怎怎……怎麼回事!?」

  「應該是防盜裝置呢。」

  即使是在如同上百頭獅子抓撓金屬一般的噪音中,阿露瑪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弄開門把,走進了玄關。

  「那個,我們還是跑吧?……等一下,別丟下我啊。」

  「請不要那麼慌張,大小姐。」

  黑暗的玄關大廳就像封鎖起來的舞臺一般令人不舒服。充斥著整個空間裡的鈴聲,也將一切沉寂的氣氛驅散的無影無蹤。

  本來還在環視大廳阿露瑪慢慢走向其中一面,站在牆下,踮著腳向上伸手。在她的頭上,牆壁上掛著一個紅色的像鍋一樣的鈴,那個應該就是這警報聲的源頭吧。

  「……大小姐。」

  不知阿露瑪是不是終於發現自己不可能夠到那個鈴,開始回頭向主任求助。

  「請把那個弄壞。」

  「這麼高,我也夠不到啊。」

  「用這個。」

  阿露瑪指著旁邊,用來限制訪客活動範圍的,繫著繩子的鐵棒。

  優芙露吉奴抓起鐵棒,「嘿」的一下,甩向空中。

  隨著「乒」的一聲巨響,原先不斷震動的空氣再度歸復平靜。

  從牆壁上被抽飛的警鈴飛落到了玄關門口附近接待處的桌子上。

  敬業地報警的下場就是被拍的扁扁的。

  「不愧是能孤身一人就殲滅上百個聖堂騎士,被當時的羅馬教皇本篤十一世(譯註:本篤十一世1303-1304)稱為惡魔的化身的大小姐。」

  「我可不記得有幹過那種事情……」

  「但是也殺了五、六十個人了呢。」

  「才沒有殺人!再說……那個時候我還沒生呢。」

  絲毫沒有搭理優芙露吉奴的反駁,阿露瑪啪嗒啪嗒地走向了大廳的深處。

  走廊的入口處,有著看起來像火車站檢票用的東西,大概是用來核對進入圖書館的人的吧。

  「安保設施還真多呢,和倫敦的租書店完全不一樣。」

  「從玻璃牆和視線很好的大廳來看,治安似乎很好的樣子呢。這些應該是在防範學生的惡作劇和保護貴重的書本吧。」

  阿露瑪絲毫不在意掀起的裙子下已經被人看光光了,擡腿翻過了路障。撲通一下落在了裡面的地毯上。

  比女僕高得多的優芙露吉奴也跟著毫無困難的翻了過去。

  昏暗之中飄來一陣書本的芬芳。

  乾淨整潔的書架一一排列,無言地歡迎著到訪的兩人。

  「好多書……真令人難以置信……」

  「當然。這裡是圖書館。」

  「但是……這麼多……這裡應該能有幾十萬本書吧……被稱為領內第一的第四個父親的書房都不及這裡的百分之一啊。」

  書架排列的整整齊齊,讓人產生彷彿向無限延伸一般的錯覺。就好像要被知識的海洋所淹沒一樣。

  「應該是製紙工業和印刷技術都進步了,書本也隨之貶值,結果就是普及到全社會的樣子。請看這些書架,幾乎沒有皮質封面的書。」

  「是啊。」

  「書本似乎已經不是借閱,而是買下來閱讀,甚至是看完就丟的東西了呢。租書店說不定都倒閉了呢。」

  「在我小時候,一本書可是比一匹馬都要貴的說。有些村子甚至只有聖經一本書呢!」

  「請不要像個老太婆一樣說那種話。」

  「老太婆?!」

  「請拿著這個。」

  優芙露吉奴大受打擊而呆立在原地。

  阿露瑪穿行在書架之間,取下來四、五本書塞進了她的懷裡。

  阿露瑪不停的從書架上拿書交到優芙露吉奴懷裡,而優芙露吉奴捧著的書也越堆越高。

  「大小姐,發什麼呆呢,我們的時間不多。」

  「誒?恩……」

  優芙露吉奴似乎發現了什麼,手一鬆,比腦袋還高的書山也嘩啦一下倒塌。

  「等!等一下!痛痛痛……」

  倒下的書本啪啦啪啦得砸在頭上,阿露瑪吃疼的蹲下了。

  剛被某個情況引走注意力的優芙露吉奴又被女僕的慘劇拉了回來。

  「啊,對,對不起。」

  「請不要突然鬆手。我和大小姐不一樣,身體很纖細的。」

  「怎麼說來著……痛痛,飛走啦~」

  「請不要把我當做小孩子。痛覺是不會飛走的。」

  撥開正在自己頭上畫圈圈的手,阿露瑪紅著臉擡起了頭。

  「有什麼事情嗎?」

  「對,對了!不得了了,有人!」

  「人?有人類過來了嗎?」

  「恩,我聽到了腳步聲。」

  主僕兩人鬼鬼祟祟的小聲交談被一道白光打斷。

  和之前阿露瑪從置物間拿的東西一樣,行動式的照明用具發出強烈的光芒。

  「你們在那裡幹什麼呀?」

  被發現了!

  被人發現了!

  顫慄的電流沿著脊柱流遍全身,金色的秀髮也因恐懼隨之豎起。

  「是兩個孩子啊。不要跑哦。我會叫警察的哦。」

  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從聲音來看是個上了年紀的男性。

  透過耀眼的光線,能看都後面的人影毫無防備地向這邊走來。

  大概看到這邊是兩個年輕的少女,覺得不可能是盜竊犯或者壞學生的惡作劇的緣故吧。

  優芙露吉奴本來還以為那會是個腰掛佩劍的治安官,當她看到那是一個衣著普通的老人的時候,緊張的心情才稍微有點放鬆。

  可是,不管怎麼說,也是時隔百年以後第一次遇到的陌生人。

  「你是想……偷那本書嗎?如果是想偷去賣掉的話,明明有那麼多電腦又不偷,到底是打算幹什麼?」

  「書?偷?賣?有那麼多電腦?」

  阿露瑪瞬間就做出了反應,重複著老人口中日語的片段。並不是她明白了老人在說什麼,而進行反問,而是希望從對方的反應中得到哪怕一點點的資訊。

  「電腦啊!你看。小學也有的吧。」

  老人皺起了眉頭,一臉懷疑的表情,推了推眼鏡,指著旁邊桌上的白色箱子說道。

  「電腦?」

  「電腦。」

  阿露瑪指著白色箱子問道,而老人也用點頭給予肯定。阿露瑪又把手指指向老人。

  「電腦?」

  「不對!我不是電腦!三宅,我叫三宅。是這所大學的職員。」

  「sanzhai?」

  「三宅。不把“叫”也加上嗎?你是在耍我嗎?還是說你腦袋……」

  老人扶著額頭露出了一幅很為難的樣子。

  「你們……不是日本人啊。那邊那個孩子還是金髮的……有受傷嗎?這不還是赤腳的嗎,究竟怎麼了?」

  優芙露吉奴敏銳的感到老人的表情和語氣中雖然還保持著不小的警戒心,但是已經完全沒有敵意了。甚至可以說是帶著關心在跟她們說話。

  「好像不是壞人呢。」

  「不,他是人類。他馬上就會叫來衛兵,然後說不定就是軍隊之類的衝進來,不經審判便把我們處決吧。」

  「只要我們好好跟他們溝通,應該能聽我們說的吧。」

  「就算要說,我們也是語言不通……算了,這是難得的資訊源,我也覺得就這麼殺了太可惜了。」

  「居然說要殺掉……」

  「要是讓他跑了就什麼都沒了,所以請先把他抓起來。如果遭到反抗的話,就不得不把手腳折斷了呢。只要嘴巴還能說話就沒有問題。」

  「那個……有在聽我說話嗎?」

  老人大概是覺得兩人並沒有在聽他說話,忍不住問到。

  優芙露吉奴那血色不足的粉色嘴脣「呼」的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中感嘆為什麼這個女僕的思維就這麼危險。

  一隻瘦骨嶙峋的手突然抓住了正在煩惱如何和平交涉的貴族小姐的纖手。

  「你們要是外國人,那更不是我能處理得了的了。我暫時還不會叫警察,你們就先到宿舍管理員的房間裡……」

  老人口中的異國語言,本來對優芙露吉奴來說就完全是毫無意義的音節,現在她已經根本聽不到那些聲音了。

  手臂上能感到五根手指的壓力,傳來了手掌中的體溫和汗液的觸感,令她感到非常不快。

  「放,放開我!」

  本能的甩動被抓住的左手,卻傳來了奇怪的感覺。

  「……啊啦」

  「誒?手?」

  歐洲的少女和東洋的老人的視線,集中到了同一個東西上。

  抓著優芙露吉奴手臂的前端,被撕扯下來的男子的右手。

  從肩膀開始連著骨頭一起撕扯開的巨大傷口中,噴出了大量的鮮血,將灰色的地毯染得猩紅。

  「哇……哇!」

  「呀!手,手還給你!」

  優芙露吉奴把手臂朝渾身是血的老人丟了過去。

  說起來,在十九世紀的倫敦動物園,有一隻很受歡迎的河馬。由於飼養員的失誤,它跑了出來,當時把那隻亂衝的河馬抓回籠子裡的,不是別人,正是和侍從的孔拉德一起出門的休特迪恩男爵家的小姐。

  而擁有那種超人的力量的她,正把那條手臂朝著物主扔了過去。

  清楚地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

  被自己的拳頭打爛了臉的老人,一直被打飛到閱覽室的入口附近,仰面躺在地上。

  頸骨被打斷,整個腦袋轉了一圈。

  殘餘的肌肉正在抽搐,兩條腿也像是在空中邁著奇怪的步子。

  「那……那個……您沒事嗎?」

  「怎麼可能沒事。被打成這樣必死了啦。」

  阿露瑪一臉厭倦的表情,撿起了從老人手中滑下的手電筒。

  「您太用力了,大小姐。」

  「不是我……不是我殺的……」

  「明明讓他再多活一會兒就能獲得更多資訊的。」

  一邊說著,阿露瑪就開始在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屍體的衣服裡摸索起來。

  「恩,帶著很多鑰匙呢。應該能派上用場。這個應該是錢包吧。」

  「阿露瑪-V,不許做褻瀆死者的事情!」

  「請不要擔心。拿走一般的死者是不會讓他發怒來抓我們的。再說,自古以來,從戰場的屍體上收集物品可是其實的習慣呢。」

  阿露瑪把鑰匙串和錢包收進了包裡,走到了剛才老人提到過的“電腦”的面前。

  「這個箱子應該是什麼裝置呢。」

  「這個按鈕上寫著羅馬文字哦。好像打字機一樣。」

  是和箱子獨立分開的板狀物。

  試著按了一下,但是沒有一點反應。

  「是壞掉了嗎?」

  「我覺得這個可能是動力源。」

  阿露瑪的食指按下了上面寫著POWER的按鈕。然後箱子裡發出了好像某種小蟲子一樣的聲音。

  和被嚇得縮了一下身子的優芙露吉奴不同,阿露瑪絲毫不為所動。

  「似乎啟動了呢。」

  「誒誒……發光了!」

  「發光了呢。」

  「音樂!啊,文字也出來!」

  「是英語呢。視窗(Windows)是指什麼東西?」

  「這個像鎮紙一樣的箱子是什麼?」

  「恩……大小姐,請把那個給我。」

  阿露瑪強行把優芙露吉奴在桌子把玩的上像個小老鼠那麼大的箱子給拿了過來。

  就像是迴應那個移動的動作一樣,螢幕上有個白點也隨之移動了。難道是某種特別先進的活動照片嗎?

  「我明白了。這個老鼠形狀的箱子是操作用的控制器。然後,這個大大的白箱子是用來顯示畫面和播放聲音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看來阿露瑪似乎被這個未知的機械勾起了興趣。她坐了下來,開始認真地操作起來。

  當然,優芙露吉奴對這個充滿魔法的箱子也是很感興趣的。

  比起放在埃及館(位於英國,19世紀建築物)用來娛樂大眾的全景畫,更加鮮明多變的畫面,牢牢的抓住了她的眼睛。

  「啊,這個是倫敦吧。我認識這個街道。議事堂對面已經有觀覽車了呀……這裡是巴黎的蒙馬特區?都是些不認識的房子呢。香榭麗舍的凱旋門對面造了好高的鐵塔啊!」

  就像這樣懷舊,三百年未曾看到的羅馬聖彼得大教堂,君士但丁堡的藍色清真寺,莫斯科的聖巴西爾教堂,埃及的獅身人面像,還有好多以前只見過黑白照片的城市、非洲大草原、南美雨林、亞洲的市場,優芙露吉奴第一次看到了彩色的這些風光。

  這個箱子還能像八音盒一樣演奏許多音樂。而且有著就好像有妖精的樂團在演奏一樣的優美音質。

  但是阿露瑪對這些娛樂資訊沒有太大的興趣,她頻繁的檢視各種,特別是日本的國情、社會、歷史、文化等方面的資料。因此,站在後面看的優芙露吉奴不一會兒就開始覺得無聊了。

  「別老是看文字啊,看點照片和畫吧!」

  「不行。光顧著追求好玩的東西時會變成傻子的。」

  「別說這種欺負人的話啊……怪不得你這麼快就學會日語了呢。」

  「是的,首先是語法和基礎的8000個單詞。」

  「騙子。」

  「沒有騙您,大小姐。」

  說著,阿露瑪的手指飛快的敲打,螢幕上的畫面也不停的變化,充滿求知慾的金色眼眸以難以想象的高速追跡著出現的文字。這幅樣子給人感覺真的不像是在騙人。

  就好像打字機把文字印入紙張,她也在把資訊通過眼睛映入腦海。

  雖然同為“被創造出來的東西”,但是和曾是人類的優芙露吉奴比起來,原本就像機器那樣被造出來的阿露瑪顯得更加擅長操作機器。

  「報道居然是按時間更新的,真是不可思議。剛才看到了一種叫做棒球的運動的戰報,現在又是犯罪事件的報道了呢。」

  「是這附近的事情呢。」

  「您很清楚呢。」

  「我又不是呆子。」

  對著停下了手,露出欣慰表情的阿露瑪,優芙露吉奴露出一副諷刺的表情。

  「這上面寫的文字和小冊子上的學校地址是一個地方吧。我當然知道。」

  「原來如此,是瞎貓撞死耗子啊。」

  「請把這個叫做推理。」

  「不瞭解內容的話就不能利用這個資訊。雖然和這個大學是在同一個縣,但是別的市的事情。是一種這個國家特有的犯罪形式,叫做暴力團伙的傢伙,把來例行詢問的巡警給打傷然後逃跑了。」

  「治安真是差呢。」

  「也不盡如此,從資料上來看,罪犯逮捕率是世界第一的。」

  「是嗎,太好了。」

  「這一點都不好吧。」

  「誒?」

  「請不要忘記,我們是和人類對立的存在。人類社會越安定,治安組織越優秀,對我們來說也就越不利啊。」

  很久以前,休特迪恩男爵用魔道的技藝將自己早逝的獨生女復活了,因此被教皇廳所責難。

  多虧了每一代男爵繼承匯聚下來的知識,還有那些珍視這些知識的庇護者,在天羅地網中不斷逃亡,總算是保留了家族的血脈。

  這些庇護者中,有威尼斯的商人,法國國王,神羅的選帝侯等等。他們的共同點,都是比起教皇的權威,更加重視世俗繁榮發展的現實主義者。

  在現在看來,標榜著現實主義者的統治者們,對鍊金術和長生不老有興趣是莫大的諷刺,可是在當時,這些恰恰代表了最先進的科學和醫療水平。

  雖然如此,但是歐洲文化的基礎是羅馬時代開始發跡的基督教。人們都相信教會是唯一能夠代替神判決一個人死刑的。當時的人們最害怕的,就是被教會所遺棄,死後落入地獄。

  在這一點上,享受著奢侈生活的王公貴族和富豪也都跟易子相食的窮苦農民一樣。

  在如此強大的宗教壓力背景下,中世紀以後,教會在整個歐洲建立了一個穩定的巨大組織。

  名為國家的組織會隨著歷史而變遷,但是教會卻不受影響。教會擁有跨越一切追擊反抗者的能力。

  區區一個男爵,本就沒有可能做了那種事情後能安安穩穩過上幾十年的可能。但幸運的是,男爵的領地在神聖羅馬帝國的版圖中。

  雖然叫這個名字,但是伏爾泰評價這個國家既不神聖,也沒有羅馬氣息,更不是一個帝國。

  以前的神聖羅馬帝國,是滅亡的西羅馬帝國的後裔,自稱帝國。雖然有著皇帝的位置,但是實際上是以七個選帝侯和大小數百個諸侯聯合而成的國家,並不被認為是個統一的國家。

  再者,由七個選帝侯推舉出皇帝的制度,使它不會像鄰國法國那樣產生絕對的王權。作為教會管理地方的第一把手的主教,在神聖羅馬帝國也只不過是世俗領主而已。

  七選帝侯之首的美因茨大主教可能就是最好的例子吧。

  再者,帝國本身在義大利(神羅的領地包括大半個當今的義大利)就有皇帝黨和教皇黨之間的爭鬥,神權與君權的鬥爭一直是帝國曆史的一部分。所以在德意志地區,教會的影響力一直不如其他國家,顯得十分薄弱。

  正是因為這片土地上有無數的諸侯群雄逐鹿,皇帝和構成帝國議會的貴族和城市代表之間相互制約,才有了這片教會難以掌控的空白地區,才讓休特迪恩男爵和他的女兒活了下來。

  在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日本,還有能讓怪物潛伏起來的黑暗嗎?

  「這是一個到處都很和平,管理系統、資訊化的社會。可能是因為島國的原因,這個國家對外十分封閉,根據統計,接受的外國移民和難民的數量是發達國家中最少的。」

  「我覺得這個國家很開放啊。比如這個大學就很有歐式風格嘛。」

  「雖然教會學校是一部分原因,但主要似乎是因為這個國家在戰爭中被美利堅合眾國打敗,在文化上變成了附屬國的樣子呢。雖然是個獨立國家,但是境內駐守著美國的軍隊,應該是類似保護國的存在吧。」

  「美國……」

  「您怎麼了?大小姐。」

  像幽靈一樣搖搖晃晃的優芙露吉奴把手撐在書架上才沒有跌倒,然後擡起了頭。

  「我沒事……」

  「是因為第七個老爺的事情嗎……差不多該放下那件事了吧。」

  一提到美國這個地方,就會想起不願意想起的回憶。既然是那個父親決心要定居的國家,那肯定是個沒有節操的國家。

  「因為美國人性格務實,在宗教和道德面前,更加重視自身利益,所以這個國家應該也是一樣的吧。這裡應該是個無宗教的國家,不會像以前一樣被冠上瀆神的罪名呢。但是從科學上來看,應該會對大小姐的身體產生濃厚的興趣呢。」

  「就像法國國王一樣?」

  「是的。拿破崙-波拿巴,他無視神權,在沒有受羅馬教皇授冠就登基稱帝了,是一個狂妄的英雄呢。他把老爺和大小姐抓起來,不是為了進行宗教審判,而是很實際的想要休特迪恩家的祕密。」

  如果能弄明白起死回生的少女肉體所蘊含的祕密,那麼醫學肯定能有革命性的發展吧。鍊金術大家帕拉塞爾蘇斯對近現代之前的醫術—驅逐死亡的藝術—做出了卓絕的貢獻,就算稱為德國先進醫學之父都不為過。

  「但是,父親也有不對的地方。擅自從法國拿了那種東西回來。」

  阿露瑪像貓一樣金色的眼睛看著優芙露吉奴的手指在胸口的傷痕上撫過。

  由希臘人創造,發現於埃及,搬運至法國,深埋在少女體內魔法的奧祕。可是現在,那已不再存在於少女之中。

  「不快點找回來的話……」

  「恩,要是沒有那個的話……」

  「沒有那個,身體有什麼不適嗎?」

  「恩恩……肩膀有點酸。」

  優芙露吉奴害羞地笑了笑,嘎吱嘎吱地活動了一下肩膀。阿露瑪緊繃的表情也稍稍鬆弛了下來。

  「那個不是治關節病的藥膏之類的東西啊……」

  「真的啦!只要那個還在我裡面,我就感覺身體好棒的。活動很輕巧,腰腿都很輕鬆哦。」

  優芙露吉奴豎著食指,認真的說著能帶來的好處。而阿露瑪卻絲毫不予理睬,眼睛一直盯著電腦的畫面。

  是一張彩色的地圖。

  灰色的是街區,藍色是河流,然後森林用綠色表示,現在畫面中大部分都是綠色的。從等高線來看,是低矮的山區的樣子。除了沿著起伏丘陵的蜿蜒小路和小河以外,灰色的只有兩個地方。

  一個在山頂,從比例尺來看,即使是作為一個村子也太小了。

  「這個地方,就是這所大學。」

  「是在山頂嗎?」

  「應該是這樣。雖然從小冊子上的地圖看不大出來,但是還真是在相當偏僻的地方呢。」

  「那這裡是哪裡?」

  優芙露吉奴指著另一個,離大學較遠的灰色地區問到。

  「那應該只是普通的城鎮。」

  看來剛好是在山腳的樣子呢。中間有著鐵路橫穿而過,上面寫著車站的名字。車站周圍似乎是商店街或是旅館之類的地方。大概離大學的直線距離有4~5公里左右,一點都不能說是很近。而且路只有一條曲曲折折的山路。

  「上山下山似乎很累人的樣子呢。」

  「為了不每天上上下下的,才會有學生宿舍吧。不過我覺得大部分的學生還是會選擇住家裡的。」

  「學校不造在山上不就好了嘛。」

  「關於這一點,學校的小冊子裡有過說明。」

  看著遞到手裡的小冊子,優芙露吉奴的眉毛和嘴巴都扭成了一團。

  「都說了……人家看不懂啦。」

  「啊,我一時大意,忘記了。」

  怎麼看這都是故意的啊。真是惡趣味。

  「這所大學因為是由教會方面的人在運作,而這個地方是教徒曾經殉難的地方,所以是有目的的選擇了裡。」

  「教徒?是什麼東西?」

  「是這個國家裡以前基督徒的叫法。過去在這個國家,基督徒曾受迫害,很多教徒和神職人員都被殺害了的樣子。而這裡也是其中的一個處刑的地方。」

  「怪不得校區裡面有教堂呢。」

  「這棟教堂是在七十年前建立的,就在大學成立後不久。那個時候,基督教應該已經被這個國家所認可了吧。」

  「真是皆大歡喜呢。」

  「可是,基督教在這裡也不是國教,學校的老師、學生也都各有各自的信仰,天主教,東正教,新教等等。」

  阿露瑪還是那個口氣,說完這些,她又開始看起地圖來。

  「先不管歷史背景,瞭解這個大學的地理環境對我們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考慮到大學和山腳小鎮的距離,差不多可以認為這所大學是陸地中的孤島了。路邊也沒有農家,大學完全與外界隔絕。

  就算弄出點響動,也不會馬上招來警察和看熱鬧的人。

  現在還不清楚這所大學中到底有多少人,但從時間上來看應該不多,因為現在正是大學時間表中的暑假。

  「效率高的話,說不定可以悄悄的抹殺掉竊賊呢。」

  「別說抹殺那麼可怕的事情啊。」

  「那麼……送下地獄。」

  「聽起來更像壞人了……」

  突然阿露瑪關掉了地圖,又快速地翻閱了兩三頁的頁面,看了看時間,把電源關掉了。

  隨著「Biu~」的一聲,螢幕中的畫面消失成一個點,變成了一塊黑色的玻璃。

  螢幕上最後顯示的,是學生宿舍中留校學生的名單。

  「雖然還不是特別充分,但是已經獲取了最低限度的資訊。多虧了這個機器,才能省下了翻書的時間啊。」

  「我只是覺得這是個魔法箱子而已……」

  「只要稍微明白一點操作方法,就是很有用的系統。我會教你的,尤其是搜尋功能,十分方便。大小姐要加油啊。」

  阿露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了一下挎包的揹帶,向著優芙露吉奴輕輕招了招手。

  「什麼?」

  「失禮了。」

  站起來的阿露瑪的嘴脣,迎上了剛剛彎下腰的優芙露吉奴的嘴脣,兩片嘴脣緊緊得貼在了一起。

  「…………!」

  優芙露吉奴呼吸一滯,四肢變的僵硬起來。她感到少女的舌尖侵入她的口腔,分開了她的牙齒,就像要向她的喉嚨滑去一樣。

  女僕的身體立刻就從優芙露吉奴身邊離開了。女僕退開半步,抱著腿坐了下來,突如其來的烈風吹著黑髮一陣亂飄。

  「不要……!」

  隨著害羞的悲鳴,兩隻手從少女的頭頂千鈞一髮的擦過,推在了後面桌上的電腦上。

  塑料外殼撞在牆壁上,碎成一片一片,隨著小小的爆炸,玻璃的碎片到處飛散。

  「……我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看了眼還在冒火花的機器殘骸,阿露瑪一臉認真地站了起來。優芙露吉奴則滿臉通紅的開始責問她。

  「你!你!你幹了什麼!」

  「接吻。」

  「我知道那是接吻!」

  「稍微有點粗暴,還請大小姐原諒。因為我和大小姐的規格不一樣,我認為我們之間的相容性並不高,但是足夠用來移植一些資訊了。」

  「你在說什麼?」

  「過一會兒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

  就好像在說跟你解釋你也不懂一樣,又被當做小孩子對待令優芙露吉奴感到十分不悅。

  「阿露瑪-V,從很久以前,你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呢。」

  「您在說什麼?大小姐?」

  「不告訴你。」

  優芙露吉奴「哼」的一下扭過了頭,這讓阿露瑪稍微皺了皺眉,露出了一點困惑的表情,但也僅此而已。從很久以前,她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優芙露吉奴輕輕地坐在了桌子上,盯著阿露瑪的動作。

  女僕嬌小的身姿與她那淡然的動作十分相稱。她走到了門口旁邊,用手電筒照亮了老人的屍體,原地站了好久似乎是在考慮什麼事情。最後又把肩上的包放了下來,開始解圍裙的腰帶。

  然後又在了包的上面把脫下來的純白色的圍裙小心翼翼地疊好,掛在了背後的扣子上。終於,優芙露吉奴忍不住了。

  「你要脫衣服嗎?」

  「是的。我只有這一套制服了,要是弄壞的話會很麻煩。」

  「嗯嗯嗯……是要洗澡嗎?」

  「不,是吃飯。」

  「飯?」

  優芙露吉奴把頭向右邊歪了十三度,長長的金色秀髮也隨著從肩膀一側滑落。

  飯?以這個動作,表達了她的疑惑。

  兩百多年前,第四個父親根據復活優芙露吉奴的技術,造出了類似生物的東西。身體羸弱不久就死去的最初的女僕朱迪絲,管家斐迪南,侍衛孔拉德和馬可,女騎士梅爾賽蒂絲,女僕長康斯坦斯……在他們之中,阿露瑪-V雖然是新人,可也一起生活了一百多年了。

  但是,因為是貴族間的主從關係,所以再怎麼親密也不會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第一,優芙露吉奴沒有生物意義上的食慾,也沒有必須攝取營養的肉體,所以對他人的飲食生活沒有絲毫興趣。

  正在少女糾結吃飯是不是必須脫掉衣服這個問題時,阿露瑪已經把衣服都脫光了。

  「內衣都脫了呀?」

  「是的。就算您那麼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也一點都不好玩。」

  「目……目……才沒有目不轉睛呢!」

  在優芙露吉奴反駁的時候,阿露瑪已經轉過了身子。顯露出從腰部到腿部的美麗曲線。雖然有點瘦,但是少女獨有的肌膚光滑顯得更加漂亮。少女就像祈禱一般,跪了下來。白瓷般的肌膚,蓋在了醜陋的老人的屍體上。

  優芙露吉奴的呼吸顫抖了……

  這是超出她想象的「吃飯」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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