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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暗鴉(東京烏鴉)短篇》第3章
  網譯版轉自輕之國度

  翻譯:渦巻く伽藍(悠)

  用肥皂水浸泡吸管前端,並噘嘴吹氣。

  旋即,閃耀虹色的泡泡就如蓮蓬頭噴射般飛過天邊。

  注意到少年微笑的少女,對他吹起虹色泡泡。少年慌忙逃跑,少女的笑聲追於其後。

  平凡無奇的光景。

  很久之後念起的,某個夏日的回憶。

  「…………」

  深夜。

  少女長時間一言不發地盯著置於桌上的盒子。

  四周已夜深人靜,宿舍亦被靜寂包圍。耳際聽聞到的僅為鐘錶的針音。

  少女的視線朝向鐘錶,瞄了眼時間後,延至檯曆。接著,再次回到面前的盒上。

  是小巧的盒子。

  雖被包裝成禮物模樣,但那包裝紙卻相當孩子氣,因為裡邊是玩具——且為面向幼小孩子的玩具。裝入盒裡的,是盛有肥皂水的塑料瓶與前端擴成喇叭狀的吸管的套組。

  是肥皂泡的成套用具。

  而且為常有的便宜成批生產品,並非為值得特意包裝之物,也不是與禮物相襯的物品。

  不過,對少女而言,「肥皂泡的成套用具」具有某特別的含義。對少女——與她的青梅竹馬少年來說。

  「…………」

  再度確認檯曆上的日期。在「那個日子」上劃圓圈,已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一年中最浪漫的一天。是將隱瞞的祕密與那份心意一同表白的理想之日吧。能自然開口的時機也一定會來臨。

  剩下的僅為做好覺悟。

  「…………」

  少女再次將視線落至面前的盒上。

  然後,「好」,點了點頭。

  一般認為陰陽道思想的影響到處可見於日本的習俗裡。

  譬如,元旦的屠蘇酒、人日的七草粥;二月節分的撒豆、桃花節的雛祭;端午節、夏越祓、七夕、八朔、重陽的菊節;以及,大晦日的大祓,等等。

  可以說這些習俗是陰陽道至今仍存於日常之中的證據。為了觸碰那氣息,並切身學習之,現代陰陽師培養機構的陰陽塾,有將這樣的習俗積極地引進課程裡。

  只不過……。

  在陰陽塾,每年最盛大舉辦的活動——是聖誕派對。

  「……為什麼?」

  對土御門春虎率直的詢問,倉橋京子一臉苦澀地聳了聳肩膀。

  「……類似於祖母大人的興趣唷。不知為何,從以前開始就非常喜歡聖誕節呢。」

  一天課程結束的放學後。塾舍樓中一如既往的教室,因與平常相異的氛圍而熱鬧著。

  若是平常,應該會蹦蹦跳跳回家的同班同學們,也大都留在教室裡。然後,成排貼於教室牆壁上的色彩鮮豔的海報。是告知舉辦聖誕派對的海報。怎麼也不覺得是學習陰陽術的教室。

  「陰陽塾活動相當多唷?像是九月九日的重陽節,也請老師們喝喝菊酒什麼的。」

  「不,但是,節日之類有日本味,不也大致有種陰陽道的感覺?」

  「嘛,雖說根源是中國呢。」

  「不過,那邊僅僅是老師喝酒,為什麼毫無關係的聖誕這邊會如此大費周章啊。」

  「所以說是祖母大人的興趣啦。」

  將秀髮上梳的華美少女,這麼回答後再次聳了聳肩。

  京子之所以熟知塾中內情,是因為她為陰陽塾塾長,倉橋美代的親孫女。「唔」,春虎一副似接受似非接受的表情,將視線遊離於設計華麗的海報上。

  被顯眼標記的舉辦日是十二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明天。

  「聖誕興趣雖不錯,但希望不要將塾生捲進去啊。」

  這麼說的是阿刀冬兒。前額卷有寬邊頭巾,具有相當精悍氛圍的少年。

  不過,看著海報的眼神則完完全全的不痛快。雖說似已放棄,但其表情極其厭煩。

  「難得的假日裡有學校活動之類,也就希望到中學為止。」

  因為派對於假日舉辦,塾生們被告知並非一定得參加。然而,不知為何住宿生被附上強制參加的義務。亦即,對在男生宿舍生活的春虎與冬兒來說,聖誕——正確來說為平安夜——的行程已是決定事項。

  「我說過吧?陰陽塾活動相當之多。」

  「所以竟是聖誕派對喔。」

  「嘛,那點確實不正常。」

  被掃興態度的冬兒連帶,京子也浮現苦笑。

  據說陰陽塾的聖誕派對每年都會舉辦。只不過,因為是今年新建成塾舍的首次舉辦,所以特別開放塾舍樓,採取外部之人也能參加的形式。面向塾生,則連小吃店與演出節目也有所募集。換句話說,雖稱為派對,實際卻為類似於大學文化祭的活動。

  是故總的來說,塾生們的「參加」比起出席派對,幫忙準備的含義更強。因此冬兒幾人格外感到厭煩。

  隨之,旁側的眼鏡少年「不是很好嘛」童顏綻笑。是同班的百枝天馬。

  「反正是難得的聖誕,大家聚起來幹些什麼很快樂哦。噯,春虎君?」

  「嗯?啊啊,唔,確實。說是聖誕,也沒特別的預定……」

  「那真寂寞呢。」

  「多管閒事。」

  「啊,對了。既然橫豎如此,要不禮物交換之類?大家各自帶來混合下?」

  「……天馬你在這種時候意外起勁啊……。不過,好喔。聖誕少禮物也沒趣。」

  「什麼?沒有的預定嗎?」

  「所以說多管閒事。」

  因揶揄口吻的京子的指摘,春虎不開心地撇嘴。雖然京子以她的方式找春虎的茬,但在禮物話題上,其視線一瞄一瞄地岔向旁邊。

  處在京子視線前方的,是用髮帶繫住長黑髮,身線纖細的同班同學。小個纖弱,若非身著男用鳥羽色制服,就像是會被錯認成女生的美型塾生。

  「噯、噯?夏目君也住宿,所以會來派對吧?剛才天馬所說的禮物交換之類,覺得怎樣?」

  面向未加入會話的夏目,京子不露痕跡地詢問。雖說口吻若無其事,但視線也好,表情也罷,都滿含期待。

  不過。

  「…………」

  夏目像是懷抱手臂般單手撐著下顎,以一副深刻的表情考慮事情。

  連京子的搭話也沒立馬作出反應。小聲嘟噥。

  「……沒想到關鍵之日會有這樣的活動……那麼難得的機會也……不,但機會仍一定……不如說能自然地待在一起……」

  即使在被搭話之後,夏目也持續埋頭于思考之中。會話中斷,全員的視線集中了六秒後,她總算回過神來。

  「——誒?啊,抱歉。說什麼了?」

  以極其認真的表情謝罪。春虎他們一齊皺臉。

  「怎麼了,夏目?沒事吧?」

  「什、什麼啊。只是稍微想下事情啊?」

  「……嘛,雖然可能並非『沒事』,但以這傢伙來看,常有的事。」

  「那、那說法夠失禮吧,冬兒。我為沒聽道歉,是什麼話題?」

  對尷尬反問的夏目,春虎傻眼地回至話題。

  「聖誕的禮物哦,你準備怎麼辦?」

  「禮、禮物!?為為、為什麼你會知道!?」

  「哈?說知道……啊啊,你也準備了?」

  「那、那、那是,那個……姑、姑且呢?該說是以防萬一,還是碰、碰巧……!」

  不知為何,夏目語無倫次地答道。

  京子與天馬愈發呆然,冬兒哎呀哎呀地眼神戲謔,關鍵的春虎則似懂非懂地皺起眉。

  「你真的沒事吧?」

  「不都說沒事了嗎!」

  「我說夏目,可能確實沒有聖誕老人,但重要的不是聖誕老人是否存在——」

  「在擔心什麼啊你!?」

  天馬從旁「好了好了」安慰赤面大喊的夏目。恐怕是覺得再這樣下去話題就進行不了了吧。

  「總之,可以認為夏目君也贊成禮物交換吧?」

  他重新確認後,夏目倏地回頭。

  「交換?」

  「哎呀?不是嗎?」

  「不……啊、啊啊,禮物的交換呢?是大家一起?嗯,不是很好嘛,那樣。」

  「是嗎?那就決定了呢。像是今天回家,我會去買點什麼哦。」

  天馬開心地說著,京子也「是呢」重振精神附和。「我有錢嗎……」在不安嘀咕的春虎身旁,冬兒像是覺得怎樣都好地搔著頭。

  然後夏目。

  「……唔……」

  再次開始一個人思考起事情。

  春虎與冬兒回到男生宿舍時,塾生的大部分已被聖誕籌備追得忙不過來。

  正式派對從明天傍晚開始,其準備工作也基本於明天在塾舍裡進行。

  但是,正因為住宿生全體強制參加,所以似乎承擔工作的人很多。尤其是高年級們,好像很忙。

  原本對於這種型別的活動,比起走讀的塾生,住宿生就更加起勁。積極參加的人看似不少,為了明天的演奏而組樂隊練習之人、準備來訪者能參加的遊戲之人、還有采購似是販賣用雞肉串的開店之人,正如學院祭前夜的情形。

  因「哦,土御門,你們也閒的話就來幫點忙。」這麼一句,且難以抗拒這樣的氣氛,結果春虎他們也被迫從前一天開始幫忙。

  「該不會明日一天也是這樣的感覺?」

  「大概喔。」

  「這真是聖誕的準備工作?」

  「鬼知道。」

  邊將雞肉切塊,與圓片洋蔥交叉穿於扦子上,冬兒邊厭煩地惡言。

  即便烤雞肉串的材料做了又做,卻仍被接連不斷地追加。只看那量,便能感到學長們的幹勁傳達過來。不如說快被壓倒了。

  忽然間。

  「……春春春、春虎大人。有所僭越,能容小人空效勞否?」

  「哦,可以嗎?」

  春虎迴應不知何處響起的提議後,身側立即現出嬌小的女孩子。

  身著水乾與指貫,尚且年幼的少女。不過,頭上伸出三角尖耳,甚至還長有木葉型的尾巴。

  是春虎的使役護法式,空。

  「幫大忙了,不好意思啊。」

  「您您您、您言重了!勞煩春虎大人為此雜活費心,本身就萬分抱歉內心沉痛……比起這,仔細想來,直截了當將雜活押給春虎的那男人無理之至。在雞肉前,先把那傢伙切成絲——」

  「不用那樣做。話說,你不要拿刃具。給我在別處幫忙。」

  「如、如此嗎?那那、那就讓小人空的狐火好好地烤至恰到好處……」

  「那也不成,因為這是販賣物——」

  「空。事不宜遲,兩、三串就拜託了。」

  「冬兒!」

  雖說是最初不情不願開始的工作,但春虎他們卻在不知不覺中融入周邊的氛圍,並吵吵鬧鬧地推進明天的籌備工作。這種繁忙的喧囂,也算活動前夜的醍醐味吧。

  然後,當春虎他們於食堂幹活時,夏目也回到了宿舍。

  因宿舍的樣子,她目瞪口呆地問:

  「幹什麼呢春虎?」

  「看了就明白吧。」

  「因為不明白才問啊。」

  「明天的準備喲。」

  「誒?但那是烤雞肉串吧?」

  「因為聖誕附帶雞肉啊。」

  對自暴自棄回答的春虎,夏目傻眼地嘆了口氣。

  「烤雞肉串嗎……。照這樣子,明天開的店比起派對更有車攤的感覺。」

  「誰知道?但是,不挺好嘛。能順利的話什麼都行。夏目你討厭烤雞肉串?」

  「雖然喜歡……但不怎麼浪漫……」

  頂著複雜的表情,夏目嘟噥出一句。「什麼?」對反問的春虎,「啊,沒。」略臉紅地左右搖頭。

  「話說回來,驚人的數量呢。」

  「對吧?夏目也來幫忙啦。……說來,明明你先獨自離校,到現在為止都幹什麼去了?」

  「買禮物啊,明天大家一起交換吧?」

  「咦?不過你不是已經準備好了?」

  「那、那是不一樣的!完全是其他……無、無所謂吧!」

  春虎越發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慌忙硬打岔的夏目。在他旁邊,空以一副認真的表情慎重穿扦子,冬兒則淡然地切著洋蔥。

  「總之,我換完衣服後就來幫忙。」

  「啊,拜託了。……話說回來,從今天就這樣的話,明天看來也夠嗆。」

  春虎哭喪著臉預測後,夏目也苦笑贊同。

  就像驗證那預測般,最終那天男生宿舍整晚都未消去燈火。

  翌日的平安夜是個晴朗的冬晴日。

  是與派對相襯的天氣。不過,通往塾舍的沿途上,仰望天空的夏目臉色並未放晴。

  「……White·Christmas……」

  小聲低語的側臉,在睡眠不足的疲勞之上,似萬念俱空又似懊惱。

  而旁邊的春虎仰望同片天空,卻一臉莫名滿足的表情「好好」點了點頭。

  「……果然,會下真物吧……」

  小聲地自言自語。旁側的空立即輕微搖晃耳朵,「是什麼呢」仰視主人。在其後方,冬兒則想睡似地嚥下哈欠。

  三人與式神雙臂都抱滿物品,從男生宿舍前往塾舍樓。

  結果連物品的搬運工作都被迫幫忙,不過中間貌似還有往復兩三次的人。如此大準備沒問題吧,相當讓人擔心。

  「雖然大家幹勁十足……不過真會從外邊來客人嗎?本來聖誕什麼的,大家的計劃就很緊了。」

  「唔……到底怎樣呢。原本陰陽塾就被普通人用奇異的視線看待。因稀奇而過來窺探,或相反感到可怕而難以接近……」

  夏目如此敘述想法,但對活動是否成功一事,則似與春虎一樣抱有懷疑。在塾生看來,成功與否沒多大關係,不過到已整晚盡過力的現在,還是想說期望順利。

  然而,邊走邊交談此的兩人,一看到陰陽塾便都目瞪口呆地張開嘴。

  塾舍樓整體已被紅綠的聖誕色彩改變了面貌。

  「……那是啥。」

  「……嗚、嗚哇。」

  兩人都睜圓雙目,不由呆立於原地。

  塾舍外壁是讓眼睛生疼程度的紅與綠。以及,顏色各異的連窗綢帶與絲緞。到處懸掛的聖誕花環。至於沒有空隙的燈飾,則給人彷彿建築物從一開始便為聖誕而設計的感覺。

  另外在塾舍樓的上空,乘坐於由馴鹿拉縴的雪橇上,似是聖誕老人的人影邊霍霍霍地粗聲笑著,邊滴溜溜地迴旋於空中。雪橇滑過的軌跡裡,閃閃發亮的繁星飛舞。

  最後一擊是於塾舍樓正面入口前的廣場裡,咚地聳立著的幾近五十米的巨大聖誕樹。

  在那存在感的階段已有十足迫力,其上彩色裝飾不必多言,懸掛著的玩具樂器們——小號與小提琴、園號和大提琴和長號,竟獨自轉動演奏著聖誕歌曲。曲子改變後,這次則由白鐵人偶們開始了合唱。

  冬兒以睡意完全被吹飛的表情說:

  「……喂喂,塾長你認真過頭了吧……」

  僅用一晚即改變面貌至此,絕對是經由咒術——而且相當大規模——得到的吧。說來有聽聞過陰陽塾深夜裡會有幾體式神進行清掃作業。這些裝飾也許是那些式神弄的。

  當然,飛空的馴鹿與聖誕老人乘坐的雪橇、樹上演奏的樂器們,全為式神——簡易式。不過再怎麼說是式神,也需花費大量工夫。恐怕所有的講師都盡力了……並非玩笑,定是竭盡陰陽塾全力的規模。

  「……大家其實很閒?」

  「……抑或塾長髮動強權……」

  當然,並非不來客人。活動從傍晚開始,但路過的行人無一例外停下腳步,或驚歎地睜目,或發出感嘆的聲音。其中大部分人更是興奮地用手機拍下塾舍的外觀與聖誕樹。恐怕訊息會以猛烈之勢得以擴散。

  啞然的春虎不禁打戰。

  「這下不得了了,我們也抓緊吧。」

  說完,一行人加快腳步,抱著物品前往塾舍。

  塾舍的正面入口處設有雙重自動門,其間兩側放置著狛犬。並非單純的狛犬,而是喚做阿爾法與歐米茄的塾長的式神。

  兩尊可以說是陰陽塾的門衛,但在這日子裡,果然他們也被弄了裝飾。裝在頭上的兩角是馴鹿之物,脖子處套著附帶鈴鐺的項圈,鼻頭上則粘有大紅球。

  「嗚哇,你們也夠嗆。」

  「無妨,很適合吧?」

  「今宵也會邀請外部客人之故。這也算招待的一環。」

  阿爾法與歐米茄以裝腔作勢的模樣挺起胸膛。看來,本人似乎未必不願意。

  盯著閃閃發光的圓鼻子,連空也嘸地皺起眉頭。

  「春春、春虎大人。小人空也如此裝扮為好嗎?」

  「不,這種對抗意識不需要。你不必操多餘的心。」

  「可、可是,如果接待者未端正儀表,作為主人的春虎大人的面子會……」

  「我的面子怎樣都好,而且兩者又沒關係,再說這本就不是正裝。」

  「……不如說一股學生一方成為飼餌的趨勢啊。」

  對冬兒的不詳預感,春虎「很有可能」擺出苦澀的表情。

  這時。

  「哎呀,春虎同學,你們辛苦了。」

  深處的自動門開啟,從一樓的樓層裡,一匹三色貓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事到如今已不會再吃驚,與預料的一樣,頭部戴有前端附著白色棉球的小巧紅色三角帽。

  這三色貓也為塾長的式神。與阿爾法和歐米茄相異平常不會說話,但看來現在由塾長直接操縱著。

  「……塾長?陰陽塾的聖誕一直都如這般華麗嗎?」

  春虎率直地詢問後,貓的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笑聲。

  「不管怎麼說塾舍也煥然一新了呢。今年有所發奮。」

  毫不害臊,堂堂地自傲道。

  「……我們這,是陰陽塾吧?」

  「哎呀?陰陽師慶祝聖誕很奇怪?」

  「啊,不是。個人慶祝的話……但是,塾全體這般誇張……」

  雖說抱怨的打算一絲都沒有,但在聽到春虎這話的瞬間,不知是否為錯覺,貓的鬍鬚噌地激烈搖動了。

  「……聽好了,春虎同學?」

  用始終平穩的口吻,塾長假式神之口開始發話。

  「之前有跟你說過『甲種咒術』與『乙種咒術』相關的話吧?我認為聖誕老人這一存在,是成功產生世界級別幸福結果的,最偉大的『乙種』中的一例。」

  「……哈。」

  「那現實性的經濟效果自不用說給予世人的形而下的影響作為咒術者也絕非可無視之物而且這事例以『乙種』來說很出色因為當事人把聖誕老人當成一種『乙種咒術』來認知且效果持續此為我們陰陽師運用咒術之際極其值得注意的好例子是故——」

  三色貓得意地伸展尾巴給予講解,「不愧為吾等的主人」「高深的見解」左右的狛犬們則加以盛讚。春虎他們只能臉上堆滿僵硬的諂笑。

  「那、那麼,塾長,我們還有準備工作……就此……」

  配合夏目委婉的開口,春虎他們慌慌張張地通過貓的旁邊。「大家請多努力呢。」後背邊接收塾長的熱烈激勵,邊如同逃跑般地離開了那地方。

  「……我們這的塾長,實為基督教徒?」

  「這種事情去問京子。」

  總而言之,首先去由住宿生們開店的三年級教室,把從宿舍帶出來的物品運了進去。

  隨後移動到了自己的教室,不過——

  「誒誒!?倉、倉橋同學?」

  「這又是……」

  「已經變成飼餌了嗎……」

  「誒,等等!不帶剛見面就那反應的吧!雖、雖然能理解啦。」

  面紅耳赤害羞的京子,頭戴紅色三角帽,一身紅底白鑲邊的上衣這如同畫中描繪的聖誕老人裝束。而且為近乎淫猥的超短裙樣式。

  「無、無可奈何啊!因為祖母大人說必須得穿。」

  「竟沒有拒絕喔。」

  「因、因為,祖母大人說要是穿了就給我買任何聖誕禮物……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超短裙。」

  對拉拽裙邊扭扭捏捏的京子,春虎回以乾笑。雖說姑且有穿長筒襪,但對羞恥度貌似沒多大改善。不管怎麼說是超短裙聖誕老人。對待可愛的孫女,塾長也毫不留情——比起這,實際上很可能是沒搞明白。

  而且似沒搞明白者,除去塾長之外還有一位。

  「不挺好嘛,倉橋同學。感覺很可愛,非常適合哦。」

  「夏、夏目君!?……這、這樣?但是……不、不怪嗎?」

  「是女性的聖誕老人吧?畢竟是聖誕,我覺得恰好。」

  儘管為無責任抑或無自覺之話,但京子仍以些許得救的模樣害羞地笑了。實際上,京子身材亦不錯,確實合適。

  話說至此,夏目像是醒悟了般背過臉去。

  「……對、對啊。只要不在塾裡,明明就能穿可愛的服裝……啊但是,我沒那樣的衣服……」

  口中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麼。

  這時,天馬露面了。

  「啊,春虎君你們也來了呢。早上好。」

  「哦……喂,天馬竟連你也。果然塾生強制cosplay?」

  「誒?只是這頂帽子多了出來,所以我戴著了?」

  與京子相對照,天馬開心地搖晃頭上的三角帽。看來喜歡細緻之物。

  不過,頭戴聖誕帽的其他同班同學也零星可見。可能是看到華麗的塾舍裝飾而心情高漲也說不定。試著思考下,反正都參加了,取悅享受才更有所得吧。

  「……帽子。這種程度的話……」

  夏目半睜眼默默地盯著天馬戴的聖誕帽。「夏目君?」天馬注意到後——稍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就在此時,教室門敞開,噠,拄著柺杖的一位講師走進教室。

  「喔,什麼嘛,大家基本都參加了嘛。幫了大忙。」

  戴眼鏡提柺杖,右腳為義足的男人。是春虎他們班級的擔當講師,大友陣。並非一身往常的破舊西裝,而是好好地穿著聖誕服,甚至還貼有白色的絡腮鬍。因為是細瘦,硬說起來為寒酸的體型,所以說實話並不怎麼合身。不過定是塾長的指示,因此責難本人會很可憐吧。雖為假日出勤,但是否會付相應的津貼也算可疑之處。

  「老師~我們具體該幹什麼?」

  「說來這沒詳細問過。」

  春虎詢問後,冬兒像是事到如今才想起這茬。

  對於塾生的疑問,大友唔地點了點頭。

  「本班是裝飾班。就如大家所見,周圍由塾長與我們完美地完成了,內側則決定交給塾生。還有,派對開始後,像是引導外部的客人,店內值班之類也分配給你們。如此的打算。」

  「……也就是說,我們完全不是『參加者』,而是『工作人員』呢……」

  「嘛,別這麼說。機會難得,若大家也能盡興就好。」

  誠如其風格,大友隨意地嘿嘿傻笑。塾生們雖嘆了口氣,但一半以上已然放棄,反而現出幹勁。

  「由大家負責的,是這裡與下層的走廊。希望與外側相同,使勁運用簡易式。記得集中精神~」

  結果,完成所有該事前結束的工作,是在派對開始前一小時、剛過傍晚四點的時候。

  「……這比平常的課程更加累人……」

  「……而且接下來才是動真格的。真希望饒了我啊……」

  累得癱坐於樓梯上,春虎與冬兒發著大大的牢騷。但是,無人反駁兩人。夏目與天馬邊散發疲勞感,邊靠在樓梯扶手上。一開始對聖誕裝感到羞恥的京子,現在也嫌熱地用手指撐開上衣的胸襟。

  只不過,讓春虎他們癱坐的相應成果似乎還是有的,如今塾舍內的走廊上,被施有能與外牆相媲美的精巧裝飾。

  包含海報,牆壁上還裝飾有聖誕老人與馴鹿的巨大活動浮雕。

  天花板等間距地垂吊著各式各樣的枝形吊燈。中間既有點著蠟燭的古風物,也有閃耀寶石光輝的奢侈物,甚至還有滴溜溜地起舞之物。

  是塾生作的簡易式。與外部的裝飾相比,很多都動作單調、形體歪曲。不過,唯獨外觀的華麗度倒是滿分。

  還有其他。夏目他們靠著的扶手處,纏繞著由將木行符編排過的式符作成的綠色蔓草。連不時苞綻花開的功能都有附加,要是不熟悉現代咒語的人看到,必定啞然。

  本來,塾生們——而且像春虎他們這樣不成熟的一年級所生成的簡易式,難以長時間地維持實體化。不過這回他們所使用的,是講師們事先編織好基礎部分的術式,封入十足咒力的式符。直到日期更改時段為止,應該能保持住實體化。

  當然,生成式神的塾生們並非因此就能夠輕鬆完成。反而是筋疲力盡。

  「……兩人獨處的時間,完全沒有……」

  像是不讓他人聽見,夏目在口中小聲呻吟。她頭戴與天馬相同的聖誕帽,但那尺寸過大,眼看即將滑落。

  「春春、春虎大人~。從那領來了飲料!」

  一起加入幫忙的空,在托盤上載放人數份的紙杯後飛奔而至。「哦哦,多謝,空。」春虎謝道,其他幾人也接過飲料。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枝形吊燈與聖誕沒關係吧?怎麼也弄不懂塾長的印象。」

  「嘛,該不會只要華麗怎麼都好吧。」

  「啊——,我想起來了。春虎,你作的枝形吊燈雖然非常亮,但也相當不穩定哦?總覺得很危險,不重作較好?」

  「饒了我吧,才沒留下那樣的餘力。」

  「但是……瞧,那個是你的吧?」

  京子說完指向樓下的枝形吊燈。春虎嫌麻煩地伸長脖子探看情況。

  緊跟著枝形吊燈的外姿就唧唧地搖晃了。

  是被稱為靈滯(Lag)的現象。通常在實體化的式神受到物理性衝擊之際發生,什麼事都沒有卻出現靈滯,這是式神靈體不安定的證據。春虎也「唔,確實……」一臉苦澀地承認了自己的不周全。

  夏目苦笑著說: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輸出過強啊。特別是這次,簡易式的術式也很特殊,稍作休息後,去調整下春虎的部分吧。」

  「也、也是。到開始為止,還有時間……」

  「啊,那麼要不趁現在交換禮物?」

  天馬提議後,「啊啊。」「不挺好?」夏目與京子想起這事說道。

  「啊。」

  不過,只有春虎漏出遺憾的聲音。

  「怎麼了,春虎?難不成忘了?」

  「沒、沒有。姑且有準備……」

  「那麼怎麼回事?」

  「……留在宿舍裡了。」

  「這不就是忘了嗎。」

  冬兒與京子的冰冷視線刺向春虎。春虎哈哈乾笑了幾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隨後空疑惑地扭頭晃尾。

  「春、春虎大人?今早不是有小心地拿出咒符嗎?不是那個嗎?」

  「咒符?」

  夏目向空反問。相對春虎則「不是不是」慌張地搖擺雙手。

  「那個不是交換用的……不過有好好地買禮物啦!等一會兒,我回去取。」

  「誒,等下,春虎君。到底沒那時間了哦?」

  「是呢,無可奈何,抽中春虎那份的人之後再給吧。」

  「是、是嗎?抱歉。」

  春虎低頭的期間,大家哎呀哎呀地搖頭,起身回至教室。

  春虎他們的教室不開店也不表演節目,相對則被當成庫房活用。多餘的飾品與販賣品存貨等被擺在桌子上。

  排除忘了的春虎,其他四人迅速開始取出禮物。

  「誒,等下冬兒!這不是裸酒瓶嗎,也至少包裝下啊。話說,這不完全就是酒嗎?」

  「雖然價格適中,卻是不壞的香檳喔。」

  「不是在說味道啦。」

  「……倉橋同學的似乎又相當貴……那袋子的標誌,是名牌的吧?該說太過高價的東西有些難以接受嗎……」

  「沒、沒事啦。我也這麼認為,所以說是名牌也不過為樹膠手環——誒,啊。」

  不由說漏嘴的京子慌忙掩口,冬兒與天馬則笑出聲來。

  另一方面。

  「咦?夏目,你準備了兩份禮物?」

  對於春虎的詢問,夏目吃了一驚,慌慌張張地遮住手邊。從包裡取出禮物的時候,除去粉色的袋子,還能看到孩子氣包裝的小巧盒子。

  夏目急忙關上包說:

  「不、不是!剛才的不是。」

  「誒?但是,完全的禮物——」

  「那個……自、自己用的!不可以!?」

  「沒、沒。雖說完全可以……」

  代替困惑的春虎,冬兒傻眼地投去憐憫的視線。

  「竟是自己用聖誕禮物?夏目你是個頗寂寞的人啊。」

  「吵死了!?與冬兒你沒關係吧!」

  「真見外啊,夏目君。要是你說下的話,與交換不同,個人也會給禮物——」

  「所、所以說不是那樣啦,噯?」

  「好了好了,大家。——來,現在作籤……」

  就在天馬調停相互取鬧的夏目他們之時。

  突然從走廊傳來“嘎嗆”這某樣東西毀壞的巨大聲響,以及緊接著的塾生的悲鳴聲。

  一行人不由停手,面面相覷。

  隨後,從走廊——

  「嗚啊。好危險!」

  「我說!這枝形吊燈是誰作的!」

  全員一副糟了的表情趕緊跑向走廊。

  回到方才樓梯的地方,與預料的一樣,產生靈滯的春虎的枝形吊燈消失了。然後,那正下方的地板開裂,落有簡易式的式符。根據正好路過的目擊者的說法,好像是突然爆炸掉了下來。

  「……爆炸……春虎你到底作了什麼樣的式神啊。」

  「普通地作了!……大、大概……」

  「總之不能放置不管。其他的也全部回收!春虎?你一共作了幾個簡易式?」

  「讓我想想,應該是四……不,五個。」

  邊向春虎確認場所,夏目邊把餘下的枝形吊燈與浮雕返至原來的式符,並盯著式符的其中之一說:

  「……我懂了。原本老師所準備的術式便是很緊急作出來的東西……然後春虎再覆蓋奇怪的術式……」

  本來春虎就不擅長細密的操作,但唯獨咒力非常強大。結果,生成的簡易式就似變得極易失控。

  「大概是受周圍咒術的影響,靈氣的平衡更加失諧。畢竟現在塾舍內滿是簡易式。」

  「即便如此,爆炸也太過驚駭了吧。」

  「不過,這是第四個。春虎君,還有一個在哪?」

  「哎呀?但春虎作的簡易式這不就是全部了?還有其他來著?」

  對納悶的京子,春虎「啊,對了」想起了什麼後出聲道。

  「說來第五枚式符還沒生成式神。是稍與其他相異術式的式符,雖說有封進咒力完成加工,但實際上並沒有使用。」

  「是嗎?那麼姑且能安下心。」

  「順便一問,現在你有拿著那式符嗎?」

  「沒,剛才放在教室裡——」

  緊接著,再次傳來某處的爆炸聲。

  而且,極其之大。

  春虎他們倒吸一口氣,全身僵硬。隨後,傳來爆炸後續的嘎吱嘎吱的摩擦聲,相互疊加的一群人的悲鳴與尖叫,最後,某樣東西倒塌的,巨大的破壞聲響。

  一行人面面相覷。春虎越看越褪去血色。誰都沒把共有的不祥預感說出口,但是,臉上卻明明白白地寫著。

  「……難不成。」

  「……難不成吧……」

  當然,就是那個難不成。

  「傷腦筋呢。」

  在華麗橫倒的聖誕樹前,倉橋塾長深深地嘆了口氣。

  是高雅的小個老媼。身穿平日的和服,頭上則果然戴著聖誕帽。

  於塾長的身後,不止犯人的春虎,夏目等四人也排成一排。就好像惡作劇敗露被罰站在走廊上的小學生一樣。冬兒一臉不關他事的表情,其餘人則都無精打采。

  「……沒想到那枚式符竟是作大樹星星的東西……」

  不知此的春虎把式符留於教室之後,來取的其他塾生使用已完成的式符,生成了簡易式。看來是用在了裝飾上。於是,春虎所作的星星飾品和枝形吊燈一樣失去控制,折斷了大樹。沒出現傷者是不幸中的萬幸。

  「想著頂上的星星就讓塾生的同學們去弄而留了下來……但看來產生了反效果呢。」

  「對對對、對不起!」

  春虎惶恐地深深垂頭。

  從橫倒的大樹上,裝飾的其餘簡易式都被返至式符取了下來。這樣放著會很危險,所以大樹本身也預定被撤走。

  問題是在之後。當然,並未準備替代的大樹。

  「……大樹主體也用簡易式形成……這不行嗎?」

  戰戰兢兢的夏目詢問後,塾長意外的爽快回復。

  「當然能夠做到。」

  「只不過這樣做的話,與其他裝飾的簡易式就得保持均衡呢。細微調整的時間又不怎麼夠……」

  塾長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可恨地瞪著倒了的大樹。春虎只是一個勁地惶恐不安。

  冬兒聳肩說:

  「乾脆從哪個公園裡悄悄拔一棵如何?」

  「我說,冬兒!」

  京子小聲地責備,但冬兒一臉清爽。

  「相對只要種植簡易式的樹木就行。事後還回去的話,就不會敗露。」

  「那樣做樹會枯萎的!」

  「靠咒術總能——」

  冬兒打趣地說著,不過似乎一半是在認真提議。天馬面露苦笑,夏目則焦躁地側眼盯看。

  不過。

  「……啊啊,原來如此。暫先拿別的樹過來的話,之後船到橋頭自然直呢。」

  關鍵的塾長砰地敲了下手。提議的冬兒不禁吹起口哨,春虎他們則瞪圓雙目。

  「等、等下祖母大人!?你此話當真?」

  「京子,在塾裡用敬語,我一直這麼說吧?」

  「不,可是!?」

  對驚慌的孫女,塾長嗤嗤一笑。

  然後。

  「用不著擔心,將從我們的宅邸裡取過來。你想,庭院中有一棵杉木吧?雖比這棵樹小型,但那也有十足的尺寸。」

  「也、也許是這麼回事,但怎麼把那帶過來?」

  「對,問題在運送方面……」

  說完,塾長將含有惡作劇之意的視線投向一直道歉的春虎,以及夏目。

  以自我認同的樣子點頭後,對困惑的兩人鄭重宣告:

  「是呢,陰陽廳那邊由我來聯絡取得許可,這裡就試著拜託給失敗的『式神』同學與其『主人』吧。」

  黃昏。受聖誕影響的街頭,開始逐漸擠滿行人。

  與前一天為止相比,人數也並非格外之多。只不過,好像看到笑臉的比例較高,這應該不是錯覺。歡快的聖誕歌曲加上華麗的燈綵,包裹街道的「祭典」氛圍即便不可視,好像也仍好好地傳達給在場的所有人。

  被母親牽著手,笑容滿面走在街上的年幼男孩子,突然間止步環視四周。

  不知從何處傳來噹噹噹的鈴鐺聲。母親也聽到同樣的聲音,不由停下腳步。不止那對母子,周圍的人們也都注意到那聲響,一副「是什麼呢」的表情。

  不久之後,男孩子瞪圓雙眼,興奮地手指頭頂。

  誒,母親仰望天空,驚得瞠目結舌。就像被連帶著,周圍的人們也看向上方——

  響起的喊聲不消一會兒即演變為歡呼聲,開始接連不斷地連鎖反應。

  「嗚啊……夏、夏目。我們超受注目的……」

  「那確實會受注目!因為這般顯眼!」

  「塾長也真會強人所難啊……」

  「事到如今說這也無濟於事。總之,快點回去吧。」

  夏目表情極端苦澀地回答窺視下方的春虎。兩人都面紅耳赤。

  現在春虎他們所在的地方,是高出地面三十米的空中。更正確來說,是處在飛於離地三十米空中的雪橇裡邊。是先前回旋於塾舍樓上空的那個雪橇式神。當然,兩人也被迫好好穿著聖誕老人的服裝。

  另外,牽拉雪橇的並非馴鹿——而是閃耀著黃金色的一匹龍。

  是夏目的使役式,北斗。

  北斗如今四肢負著一棵杉木暢遊於空中。是前往倉橋家的宅邸,靠塾長準備好的使用木、土行符的特殊咒術,從庭院裡拔出的栽種樹。因重量關係用簡易式運送困難,所以才使用北斗。夏目他們則從後方操縱。

  雖說如此,也並不認為別無他法。一半是對摺斷聖誕樹的春虎他們的懲罰,剩下的另一半絕對是塾長的興趣。特意強制身穿聖誕老人裝便是其證據吧。當然,兩人沒有一點否決權,但這完全成了耍活寶。

  「真是的,都因春虎君的錯才飛來橫禍!」

  「是我不好啦,我道歉。」

  「即高又可怕,風也寒冷,從剛才開始又一直被人指指點點、行注目禮。」

  「唔、唔。」

  「明明是……難得的聖誕。」

  「真、真的對不起。萬分抱歉。」

  對嘶嘶吸鼻子的夏目,春虎只是一個勁地道歉。

  因為再無他人,夏目的措辭也回到了「原本」。夏目因本家的『家規』,平常均身著男裝。另外,男裝時也就算了,像這樣被「女孩子」的夏目責備,春虎到底也變弱了。

  實際上,兩人臉紅並非全因羞恥,也有寒冷的緣故。而且如夏目所言,再怎麼說乘坐在雪橇上,也還有這高度。兩人雖不恐高,但往下看腳還是會打顫。難得的聖誕為何會遭受這樣的待遇,被這麼說的春虎無言以對。

  他坐在夏目的身旁,萬分抱歉地縮成一團。

  只不過,忽然間。

  「啊。」

  說了這麼一句,並躊躇了一瞬後,繃緊表情。

  「夏目。」

  「……什麼事?」

  「道歉——可能算不上,但有一份禮物我要給你。」

  因春虎認真的口吻,夏目轉向旁邊。

  「禮物……春虎君不是說忘在宿舍裡了?」

  「啊啊,與大家交換的是那樣。這是從一開始就決定給你的——該說是禮物還是驚喜呢,嘛,類似謝禮的東西。」

  「謝禮?」

  「啊啊。」

  說完春虎取出的,是一枚咒符。夏目直眨眼。

  「咒符?莫非是先前空所說的……?」

  點頭回應夏目,春虎有些難為情地笑了。

  「我雖說是名門分家,但與門外漢無異吧?進入陰陽塾以來,也一直給你添麻煩。今天也是如此。即便是我也覺得對不住。……只不過,儘管如此,簡易式還是設法能作成了。雖然只有一點點,但自認有在成長。因此,該說是希望你知道這點呢,還是想要傳達感謝的心情……」

  許是未能順利組織好語言,春虎笨拙地含糊話尾。但是,夏目一直注視這樣的春虎,並側耳傾聽。

  「總、總之,為此準備了這個,請看一下。」

  春虎說完盯著咒符集中精神,開始慎重地注入咒力。

  咒符為五行符之一的水行符。

  「……上、上了喔?急急如律令!」

  春虎吟唱咒文,目標頭頂放出咒符。夏目的眼眸追著咒符的去向。

  隨後。

  「……!」

  呪符綻開——

  虹色的泡泡始舞於天際。

  肥皂泡。

  夏目受到衝擊,大大地睜開雙眼。

  另一方面。

  「咦、誒!?」

  春虎啞然地張開嘴,接著臉頰變得通紅。

  「為、為什麼肥皂泡——不、不是這樣的,夏目!其實想把雪!想把具有聖誕感的雪降下來……好、好奇怪啊?要弄錯什麼,雪才會變成肥皂泡……!?」

  以之前的認真樣也付諸流水的模樣,春虎慌慌張張地喊叫,並拼命解釋。於此期間,大小各異的肥皂泡乘風輕揚,飄落至兩人的頭頂。

  沐浴地面街燈光彩的肥皂泡,如寶石般熠熠生輝。

  隨風起舞的肥皂泡之一,像是與夏目玩耍一樣漂浮在周圍——

  啪,宛若笑聲綻放。

  同時,噗,夏目也笑出聲來。接著,用生了翅膀似的輕快聲音,啊哈哈地盈盈而笑。

  春虎詫異地看著夏目,即便如此,夏目也持續笑著。眼角泛淚、一副好笑到不行的樣子,夏目快活地笑著。

  「……真是的。」

  徹底笑夠了後,她溫柔地凝視春虎。

  「笨蛋虎。這樣一來,『我的預定』也付諸流水了。你這個人真是……」

  如同生氣般笑說。

  接著,面向不知如何迴應是好,等著裁決的春虎,夏目開心地繼續說道。

  「春虎君。MerryChristmas。」

  根據之後重新抽籤的結果,夏目準備的手套送給天目,冬兒的香檳送給春虎,京子的手環送給冬兒,天馬的襪子送給夏目,然後,春虎的圍巾送給京子。

  夏目準備的另外一份禮物,則再稍微保持「自己用」的狀態,被收在桌子的抽屜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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