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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開化安吾捕物帖下卷》第6章
  “我說可助朝臣,你是小野小町※的弟弟呀?你的光身子絕對不能讓別人看是吧?哈哈哈哈哈哈!”七寶寺住持三休的兒子五忘狂笑著對可助朝臣說道。(※小野小町是日本家喻戶曉的美女,平安時代初期女歌人,生歿年不詳。在日本,小野小町與楊貴妃和埃及豔后並稱世界三大美女。小町這個名字,已經成為美女的代名詞。)

  聽五忘這樣說,可助一臉苦相,他不喜歡聽人這樣說。可助被七寶寺住持三休僱來四年了,被五忘這小子這樣挖苦,是今年夏天才開始的事。

  “可助,出了那麼多汗,就不能把衣服脫了擦擦呀?真奇怪!”五忘說。

  “在寺廟裡幹活兒,不能有傷風化嘛。”可助搪塞道。

  五忘撇了撇嘴,“算了吧!你每天晚上站在大廟房檐底下撒屎,就不怕有傷風化啦?”

  可助不在人前脫光膀子擦汗是有原因的。可助想:難道自己身上的祕密被五忘知道了?不可能吧,我一直小心謹慎啊。

  儘管如此,仍不能放鬆警惕。這廟裡沒好人,不可掉以輕心。

  七寶寺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以前可是一個相當大的寺廟。明治維新廢佛毀釋,七寶寺也不能倖免。住持三休是個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傢伙,更使七寶寺成了民眾攻擊的目標。

  但是,三休一點兒都不害怕,他雖然是個和尚,卻精通生財之道,生活能力極強。他不會念經,做買賣賺錢卻有一套,而且很有遠見。在廢佛毀釋的狂潮中,佛像變得一文不值,這時候的三休呢,到處蒐集收購佛像,說什麼十年以後靠賣佛像就能發大財。

  不僅如此,三休還靠一雙天生的巧手自己雕刻佛像。兒子五忘從小接受父親三體的言傳身教。父子倆哼著歌雕佛像,一年要是能雕刻二十座佛像,那收入就很可觀了。他們把雕好的佛像塗上泥巴,弄得黑不溜秋的,然後謊稱是一千年前、六百年前某某寺廟的佛像,四處推銷,大賺特賺。

  四年前,三休出遠門時,在外地看上了編制簸箕的手巧的可助,就僱用了他。可助來了以後,生產力倍增。但是,五忘這小子跟他父親一樣,也是個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傢伙,賺多少錢也禁不住他們父子倆折騰。父子相攜,越玩兒越上癮,甚至在寺廟的大殿裡開賠場。雖然做買賣賣佛像賺了不少錢,到了年底還是有虧空。

  可助的工資不低,每月十日元。管吃管住還有十日元的工資,收入算是相當之高的。就連三休和五忘都時不時地跑到可助這裡來借錢。可助借給三休和五忘錢的時候,先扣兩成,月息兩成,還錢的日子到了,毫不客氣地催著還錢。可助有遠大理想,需要一大筆資金,正在拼命攢錢。

  可助說自己是編制簸箕的,那是謊話。

  可助原名新八,生於名古屋,在東京和橫濱長大,以前是個小有名氣的木匠。因殺人罪被打入死牢,處刑前夜成功越獄進入深山老林。在山上跟一頭黑熊遭遇,被黑熊一掌打在臉上,一隻眼睛被打瞎,一邊的頜骨被打碎。在這種情況下,可助跟黑熊展開生死搏鬥,將黑熊殺死,並且靠吞食熊肉活了下來。傷好下山的時候,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誰世認不出他是那個殺人越獄的新八了。

  下山以後,可助為了不暴露身份,以編制簸箕為生。可助的面相變了,可是身上的刺青還在,所以他從來不在人前脫衣服。

  只要身上的刺青不被人看見,他就永遠是可助。不在人前脫衣服也許多少讓人感剄有些奇怪,不過可助相信,這樣的話就能保住祕密。對五忘這小子雖然不能掉以輕心,但只要不讓他看到自己身上的刺青,他就不可能通過其他辦法瞭解到我可助的真實身份。

  “小野小町的弟弟可助朝臣!哈哈哈哈哈哈!”五忘再次尖刻地挖苦可助。

  可助很生氣,但他沒搭理五忘。

  五忘再次大笑起來:“喂!可助朝臣,把蟾蜍和自雷也※背在身上,夠沉重的吧?”(※自雷也是平安時代的豪族平將門的女兒瀧夜叉姬裝扮的義賊,傳說她經常騎在蟾蜍身上雲遊四方,殺富濟貧。)

  這句話好像一把利劍刺中了可助的心臟。先殺人後越獄的木匠新八,身上的皮是換不掉的。蟾蜍和自雷也,是天底下最酷的刺青。現在,這天底下最酷的刺青,只能讓可助覺得可恨。正是因為這身刺青,可助呢,成不了真正的可助,這身剌青太可恨了!

  大膽無畏的可助臉色變了,呆呆地站著愣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上那把雕刻佛像用的鑿子。

  五忘見狀哈哈一笑:“可助,砍掉一個小和尚的頭,你可就連本帶利都沒啦。你要是想當真正的可助朝臣哪,可以求人幫忙嘛……”五忘好像讀懂了可助的心思。

  可助心裡突然冒出來的一股殺氣,轉瞬間消失了。

  ※※※

  在離冰川的勝海舟宅邸不遠的田村町,住著一個叫島田幾之進的武林商手。

  五六年前,島田幾之進在田村町開了一家武館。據說島田以前在白頭山當過土匪,也在東海當過海盜。

  島田的武館和住所,是一個叫平戶久作的人給他蓋的。武館和住所蓋好以後,島田一家三口空著手就搬了進去,只帶了一個皮行囊。據說那個皮行囊裡有一百三十根金條。當時隨便抓了一把,連數都沒數就給了平戶久作。

  平戶久作是靠從中國進口棉花發了大財的實業家,但在金光燦燦的金條面前,也只有卑躬屈膝的分兒。人們胡亂猜測著,有人說島田幾之進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有人說他是殺人越貨發了橫財。

  島田幾之進五十來歲,身材魁梧。一家三口,除了他還有兩個孩子。兒子叫三次郎,年齡不詳。人們也看不出他有多大,因為他頭大身子小,是個侏儒,身高不到三尺,看上去既像二十五六的,又像三十四五的,誰也說不準。

  三次郎的妹妹叫佐智子,十八歲。那可是一個叫人瞠目結舌的美少女,氣質高雅,宛如一朵白百合,看上去令人神清氣爽。

  被島田收為弟子,進入島田的武館練武的人,五年來只有十五人。五年來,至少有數百人想成為島田的弟子,但是入門需要過佐智予這一關。贏不了佐智子手中那一條術棍,誰也別想進島田武館。第一年佐智子只有十三歲,聞訊趕來拜師學藝的壯小夥,幾乎統統敗在佐智子棍下,所以五年來島田只收了十五個弟子。

  十五個弟子在武館裡邊練什麼功夫,外人看不見。也許正如武館的招牌所寫,他們每天從早到晚練著十八般武藝,從不懈怠。

  至於練武的具體情況,他們從來不對外人講,我們不得而知,只有他們都非常尊敬師傅這一點我們是知道的。

  社會上因此議論紛紛,謠傳島田武館是由比正雪※的現代版。(※由比正雪(1605-1651),亦稱由井正雪,江戶時代的軍事學家。曾開設軍事學私塾,因崇拜中國名軍師張良和孔明,私塾取名“張孔堂”。弟子最多時達三千人。1651年,由比正雪參與了企圖推翻德川幕府的“慶安事變”,因受官軍的圍捕而自殺。)

  由比正雪是為了奪取天下,島田幾之進在策劃什麼,是什麼目的呢?培養土匪?培養海盜?愛說別人壞話的人甚至指著島田的弟子說:“拜土匪為師,相當土匪啊!”

  有機會接近島田的弟子的人說,弟子們從來沒有說過島田一句壞話。弟子們想做的,只是想成為島田那樣的具有俠骨忠心的豪傑之士。從豪傑多野蠻這個角度來看,這些弟子甚至可以說是文弱書生。他們有禮貌,守常規,平和敦厚,是一群好青年。外行人看上去,他們的體格都不是特別強壯,好像練多少年也練不出來,但是內行人都能看出,他們已經練得相當出色了。他們主要練棍術和空手道,除此以外還練騎馬、游泳、射擊、航海等等。島田的**用得特別熟練,是個百發百中的神槍手。

  空手道在實戰中有用的招數很少,因追求一拳或一腳就置對手於死地的話,就無法比賽了_空手道看上去是花拳繡腿,實際上不是的。要想把花拳繡腿練成可以抵禦對手襲擊,並且掌握一擊致命的絕招,需要長期練功,其訓練量之大,是其他武術不可比擬的,能夠堅持不懈地練下去,需要平和溫厚的性格和堅強的意志。

  空手道是赤手空拳,無法跟劍對抗,但是棍術可以跟劍對抗。靜岡縣的夢想權之助的神傳夢想流,一直流傳至今。前幾天我有幸觀看了警視廳的棍術教練鈴木先生的棍術表演,其精妙的招數看得我目瞪口呆。

  棍的兩端可以交替攻擊對手,防了這一端,防不了那一端,一根木棍耍將起來,看得人眼花繚亂。

  知道了棍術的存在,看了棍術表演,我終於明白:若非經過特別訓練,用劍的人是無法戰勝十三歲的佐智子手裡那根木棍的。

  空手道五段(除了名人以外,五段是空手道的最高段位)廣西先生,是日本空手道界最優秀的一位,他說,棍術是很難對付的。

  劍需要舉過頭頂再劈下來,狹窄的地方施展不開。可是四尺二寸的棍呢,狹窄的地方也可以縱橫自如。女人如果用棍作為防身的武器,恐怕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棍術沒有流行起來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這也許跟武道界越來越否定實用性、越來越悟道化有關吧。

  島田主要傳授的是棍術,他要選擇特殊人才。

  有一天,五忘對可助說:“島田的武館現在要請一個聾子木匠蓋房子,你假裝聾子去應聘吧!其實呢,我妹妹小紺就在島田武館當女傭人,她天生又聾又啞。還有一個又聾又啞的叫金三的男傭人。島田家有個規矩,不是聾啞人不用。還有一個叫小吉的按摩女,是個瞎子。這回島田武館需要一個聾子木匠,你呢,平時根本就不愛說話,鄰居們都認為你是個聾子。正合適,你去應聘吧!”

  可助在山裡被黑熊打碎了一邊的頜骨,舌頭也轉動不靈了,一說話就跟拉風箱似的,所以平時不愛說話。

  五忘又說:“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你在島田武館蓋房子的時候,在廊檐的地板下面留一條可以進入室內的暗道。我先預付給你三百兩銀子,事成之後再給你七百兩。”

  可助雖然不是故意躲藏,但平時確實跟鄰居沒有任何來往,此前他並不知道有一個叫人感到奇怪的島田武館。現在聽五忘這麼一說,也覺得島田武館有些奇怪。只有聾子和瞎子才能進出的地方,一定有不願意叫外人知道的祕密。

  可助不知道五忘的企圖是什麼,但是五忘讓自己偽裝成聾子進島田武館,說明五忘多少掌握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祕密。可助覺得這活兒值得一幹。

  ※※※

  島田武館裡的工程是為侏儒三次郎和平戶久作的女兒葉子結婚蓋新居。

  見了島田家的人,可助吃了三驚。島田魁梧的身材讓可助吃了一驚,佐智子的美麗讓他吃了一驚,侏儒三次郎也叫他吃了一驚。

  小身子大腦袋的畸形兒三次郎的目光特別銳利,簡直就是惡魔的目光,深沉得叫人膽寒。那雙眼睛提醒可助,萬不可掉以輕心。

  島田幾之進也是那樣的目光,不過還算有幾分溫和。但是,三次郎的目光裡連一絲溫和都沒有。可助跟三次郎一天頂多見上一次面,只這一次,那雙眼睛就足以使可助惡心半天。

  “這侏儒是個惡魔,妖怪!真他媽少見!”可助在心裡這樣說著,脊背一陣陣發冷。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那麼害怕那個侏儒。

  不管怎麼說,自己是個假聾子,得裝得像,不能暴露。對此可助還是有自信的。

  也許是因為隨時提醒自己是個假聾子的原因吧,有一天,可助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天的活兒可助安排得不太好,收拾工具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這時候那個瞎子按摩女小吉從可助的施工現場經過,可助發現她走路的樣子跟白天完全不一樣。小吉甩手摸索著,蹣跚前行不時碰到施工現場的材料什麼的。通過施工現場,比白天多花了好幾倍的時間。

  瞎子也分白天晚上嗎?這個瞎子肯定是個假瞎子。可助自己是個假聾子,所以立刻斷定小吉也是個假瞎子。

  小吉的一隻眼睛只能看到白眼球,另一隻眼睛只有很細的一條縫,而且總是紅腫著。看上去的確是個瞎子,當從她剛才的動作來看,她的眼睛肯定看得見東西。

  可助跟小吉回家走的是同一條路。可助想找機會追上小吉,跟她打個招呼,問問她為什麼假裝瞎子。不過,聾子跟瞎子說話太奇怪了,還是跟在她後面,看她到哪兒去吧。

  可助利用黑喑做掩護,跟在小吉身後。快走到芝山內的時候,小吉走進了一個大宅院。可助左右看了看,沒有過往行人,一縱身,翻牆進了院子。

  大宅院裡房子很多,可助悄悄地一個接一個地觀察點著燈的房間。在正房的客廳裡,可助聽見了小吉和這個大宅院的主人以及一個叫三太夫的三個人之間的對話。

  小吉說話的音訊比較高,聽得很清楚。

  “金三說,這次進島田武館蓋房子的木匠,是個假聾子。金三自己就是個假聾子,所以很快就把木匠給識破了。金三說:在某個方向發出聲音的時候,木匠總是不由自主地扭過臉去看,這說明他聽得見,木匠是個假聾子!”

  可助吃驚不小。原來男傭人金三也是個假聾子,而且把我可助識破了!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啊!

  男人說話的音訊比較低,可助沒聽清,好像是問怎麼僱來的那個木匠。

  小吉說:“是七寶寺的小和尚五忘推薦來的。他父親三休是七寶寺的住持,那個禿驢有一兒一女,兒子就是癩蛤蟆五忘,女兒小紺是個真正的聾子,在島田武館當女傭人,禿驢和癩蛤蟆都是有名的壞蛋。金三說,他們派那個木匠假裝成聾子進島田武館,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以下男人說的話好像是讓小吉轉告金三,讓金三好好監視新來的木匠。吩咐完畢,小吉就走了。

  小吉剛走,又來了兩個小夥子。可助一看吃了一驚,那兩個人他認識。

  兩個人都是島田的弟子。一個是平戶久作家的少爺,葉子的哥哥平戶一成;一個是島田的高徒,十五個弟子裡數一數二的俊傑,也是師傅最信任的,叫大坪鐵馬。

  兩個小夥子說話的聲音比較大,主人說話的聲音也大起來,可助聽得一清二楚。

  “平戶久作也被錢迷住啦?竟然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那個妖怪似的侏儒,真是個大傻瓜!是不是啊,鐵馬?你父親大坪彥次郎跟平戶久作是生死之交,鐵馬跟葉子結合,那是再合適不過的婚姻了。七年前訂婚的時候,我在場嘛!”

  主人的話裡明顯有煽動年輕人情緒的意思。

  但是,鐵馬的回答非常冷靜:“平戶一成和大坪鐵馬跟父輩一樣,也是生死之交。我沒有必要跟葉子結婚。”

  “是嗎?說得很輕鬆嘛。但是,大坪彥次郎死後,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葉子嫁給那個妖怪,我不明白平戶久作是怎麼想的。不,也不能說不明白。可恨的是那個島田幾之進,為了得到美麗的葉子,竟然把葉子當做那個妖怪的犧牲品。久作是無罪的。”

  “不,我師傅和我老師都不是想要得到葉子的人。”說話的是平戶一成。

  主人好像故意裝糊塗:“嗬,師傅?老師?什麼意思?你有一個師傅,還有一個老師嗎?”

  “對。師傅是島田幾之進,老師是師傅的兒子島田三次郎。”

  “那個妖怪,教會你什麼武藝了?”

  “教會了我很多絕技。搭弓射落飛來的箭;持棍護身水潑不進;舉起六輪**,六顆子彈穿一個洞。”

  這些絕技主人好像第一次聽到,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主人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你的意思是說,島田幾之進和那個妖怪並不想得到葉子?”

  “是的。嫁給三次郎老師,不是我父親的主張,而是葉子願意嫁。葉子嫁給我老師那樣一個侏儒,確實叫人覺得有些可憐,甚至是滑稽,但是,葉子主意己定,感情至純。”

  “好了,退下吧。那是他們的本意嗎?別被狐狸騙了就好,我在這裡冷眼觀瞧!”

  兩個年輕人不再說話,恭敬地向主人行了一個禮,悄悄退下。

  燭光裡,主人呆坐著,像一隻瘋狂的野貓,眼睛露出凶光,連可助都覺得脊背發涼。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呢?我可助還真鬧不明白。”可助在心裡嘀咕著。

  可助翻牆出來,走到大宅院的正門,看了一眼門口上釘者的標牌。標牌上寫前的名字是:山車定信。

  可助回到七寶寺,問五忘:“山本定信是於什麼的?”

  五忘服裡閃著疑問的光:“你今天看見什麼了嗎?”

  “什麼都沒看見,我只是聽見有人說這個名字來著。”

  “島田武館裡不可能有人說這個名字,我告訴你,島田武館裡不可能有人說這個名字!”

  “是嗎?”

  “是!但是,算了,這些事不用你管。還是告訴你吧,山本定信,是清朝皇帝的重臣!”

  “他不是日本人哪?”

  “我是釋迎牟尼的朋友,什麼是重臣,你小子心裡應該有數吧?天下大著哪!”

  “是嗎?”

  “傭人金三、按摩女小吉,一個聾子一個瞎子,你都看見了吧?有什麼感想?”

  畜生!我一定要弄清內幕,膩歪膩歪你!不過,對這個癩蛤蟆也不能掉以輕心。可助忍住心中的憤怒,站起來走了。

  看來禿驢和癩蛤蟆只知道一點兒島田武館的內幕,具體怎麼回事他們也不知道,所以才派我去島田旅館,讓我打探更多的情報。這可是一個煩人的差事。

  但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就索性來他個一不做二不休,徹底查清島田武館的內幕,叫禿驢和癩蛤蟆大吃一驚。

  不管怎麼說,先得把跟清朝的關係弄清楚,把這層關係弄清楚了才能有進展。

  可助這樣想著,制定了一個具體計劃。

  ※※※

  第二天,可助早早把給島田家蓋房子的活兒告一段落,擊了橫濱本牧的一個小灑館。酒館老闆是個清朝浪人,特別喜歡賭博,有時候也到七寶寺去賭博。非常熟悉橫濱的可助,想辦法買了一些鴉片作為見面禮。因為他知道,小酒館的老闆特別喜歡抽鴉片煙。

  這是比什麼都起作用的見面禮,老闆立刻把可助領進後進一個密室,一邊抽鴉片煙,一邊跟可助聊上了。

  “山本定信哪?知道。那小子、我知道。跟這個有關係,跟這個鴉片有關係。他在北京的宅邸裡,五十多間屋子,存放的都是鴉片。他通過給高官送鴉片,對日本的影響,比清朝的公使還要大。在清朝,如果不能買通高官,什麼事情都幹不成。”老闆說。

  “那麼,山本定信這個人,到底是對日本有用呢?還是對請朝有用呢?”可助問。

  “對誰都沒用,只對他自己有用!總之啊,是借清朝的威風,佔日本的便宜。”

  “這麼說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對了,我想冒昧地問一句,島田幾之進這個人,跟清朝有沒有什麼聯絡?”

  “這小子,成了名人啦。老子在清朝的時候,都沒聽說過島田幾之進這個名字。不過,在那邊當土匪頭目或當海盜頭目的日本人,都不用日本名字,都用中國名字。”

  “平戶久作呢?”

  “他呀,在那邊買了棉花運回日本賣,運氣好,賺了大錢,也就是個商人。大坪彥次郎幫著平戶久作幹,肯定也賺了點兒錢,不過不會賺太多。做這種買賣,得通過山本定信,得給他送禮,否則辦不成事。山本定信要是不管,他們賺不了錢。”

  “原來如此。”

  山本定信與平戶久作的關係大體上就是這樣了。問題是島田幾之進。平戶久作揹著山本定信,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島田幾之進的兒子三次郎,這說明島田幾之進是跟山本定信對立的一個很有實力的人。

  那麼,禿驢跟癩蛤蟆是怎麼回事呢?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可助不喜歡島田這一家人,覺得他們都是怪物。他想:到山本定信那裡報信的假瞎子小吉已經知道我是個假聾子了,說不定島田一家也看出我是個假聾子了。

  但是,可助也不是省油的燈。就算島田武館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假聾子了,他也不會就此罷休,也會像一條凶惡的毒蛇,揚起脖子衝上去。

  這倒不是因為答應過五忘,不是守約不守約的問題。而是因為對手是個大人物,而且自己已經被對手看穿。在這種情況下,可助下定決心:一定要留好那個暗道,讓島田一家栽個大跟頭,叫他們下不來臺。

  從此以後,可助專心專意地給島田家蓋新房,一個人又當木匠又當泥瓦匠。九月上旬動工,十二月中旬就把新房蓋好了。兩個房間,一個十二平方米,一個七平方米,還有一個五平方米的廚房。一個人只用三個月的時間就蓋好了這麼漂亮的新房,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掀開廚房的地板,下邊是一個地下儲藏室。地下儲藏室看上去四壁都用泥巴封好了,實際上在靠廊檐一側,有一塊寬三尺、高二尺的通向屋外的石板是可以移動的。幹這個活兒的時候,可助並不是偷偷地乾的,而是光明正大地乾的。

  島田幾之進對可助大加讚賞,除了工資,還賞了他很多錢。

  可助回到七寶寺,對五忘說:“按照跟你約定好的條件,我給你留了一條暗道。你可以過去確認一下,剩下的錢等你確認完了再給也不遲。”

  只是可助看來,像禿驢和癩蛤蟆這種小怪物,絕對是心胸狹窄,從不寬巨集大盤的。連島田幾之進那樣的大怪物都被哄騙了,五忘這種小怪物可助就更不放在眼裡了。

  沒想到五忘一點兒都沒懷疑可助,很痛快地就把剩下的七百兩銀子給了可助。五忘對可助說:“感謝你幫了我的大忙,蟾蜍和自雷也的事我已經忘記了,你離開這裡,隨便去什麼地方謀生吧,雕刻佛像這種不適合你的活兒,讓你幹了這麼多年,委屈你了。借今天這個機會,我向你賠禮道歉。”

  就這樣,五忘把可助給解僱了。

  可助把四年來攢的錢揣在懷裡,對五忘說:“感謝你們父子照顧了我這麼多年。從今天開始,我又是編制簸箕的可助了。”說完提起自己的工具和行李,離開了七寶寺。

  就這樣離開此地遠去,不是可助的性格。他要看看這裡到底要發生怎樣不可思議的事情。於是,他一邊以編制簸箕為名在周邊地區流浪,一邊觀察島田武館的動靜。

  可助認為,島田武館肯定會出事,而且不會是小事。到底會出什麼事,可助也說不清楚,他的直感告訴他,肯定會出事的。

  ※※※

  婚禮那天夜裡,終於出事了。

  三次郎和葉子的婚禮規模很小,參加者只有最親近的那些人。島田幾之進、平戶久作、佐智子,還有島田武館的弟子們。

  人們向新郎新娘說了一番祝福的話,就開始喝酒了。島田武館的人們聚在一起喝酒的盛況,除了過年是看不到的。

  這些平時練武的人們,酒量都沒有練出來,喝了不一會兒,除了佐智子和新娘葉子,全都醉了。幾之進和三次郎醉得也不輕。

  酒席散後,小紺和金三一真一假兩個聾子也是酩酊大醉,假瞎子按摩女小吉更是吐得一塌糊塗,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小紺早早就醒了。她來到新郎新娘的新居,見新婚夫婦還沒有起床,就去廚房準備燒水沏茶。小紺是第一次使用這個廚房,但是她知道,木柴就在地板下邊的地下儲藏室裡,於是掀開地板拿木柴。

  小紺掀開地板一看,嚇得靈魂出竅,癱坐在地哇哇大叫起來,就好像十幾只鴨子同時叫起來似的。

  人們聞聲跑進廚房以後,小紺還在癱坐在地上大叫。人們往已經掀開了一半的地下儲藏室一看,下邊有兩個渾身是血的死人。

  兩個人都被捅了三四刀,躺在血泊中。仔細一看,那不是小紺的父親三休和哥哥五忘嗎?完全是一起密室殺人事件。

  地下儲藏室裡到處是血,廚房裡卻一滴血都沒有,只能認為是那兩個人是在地下儲藏室裡被殺死的。

  面對跟前的情景,就連見過大世面的島田幾之進都愣了半天沒說話。他好不容易才鎮靜下來,轉向兒子三次郎,對他說:

  “這也太奇怪了。這兩個和尚,不知道為什麼在地下儲藏室裡被殺死了。你看他們那身打扮,好像是趁婚禮之夜忙亂,溜進來偷東西的。你看,他們的腰上都掛若非常結實的麻袋。看樣子,這兩個人不是你殺的,如果是你殺的,不會這麼拖拖拉拉的不利索。不過,人既然是死在咱們家裡,就可能是咱們家裡的人殺的。是誰殺的呢?真不敢叫人相信,在咱們家會發生這種事情。”

  三次郎點了點大腦袋,表示贊同父親的意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大家都喝醉了,一個個酵得不省人事。是不是誰夢遊把人給殺了?真是件麻煩事!”

  報警以後,怪人家裡發生了奇怪的殺人事件的訊息馬上就傳開了。一個小時以後,這個訊息傳到了住在附近的海舟的耳朵裡。

  海舟想了想,對侍女說:“快去通知新十郎,鄭重地跟他說,等警察調查完了,馬上到現場去。”

  接到通知,新十郎、花乃屋和虎之介飛身上馬,以最快速度趕到島田宅邸。

  一看現場,新十郎也吃了一驚。

  “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面對這個叫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現場,就連神探新十郎也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新十郎仔細檢奩過兩具屍體以後分析逆:“兩個人都帶了麻袋,可能是打算偷什麼東西吧。可是,房間裡沒有他們的腳印。不管怎麼說,他們被人殺了這一點是確切無疑的。”

  警察們把島田武館裡裡外外搜查了一遍,連只能藏個蝨子的地方都沒放過,結果什麼都沒找到。十五個弟子的家裡也都去了,讓他們把昨天晚上穿過的禮服拿出來仔細檢視,沒有發現一丁點兒血跡。

  再次搜查島田宅邸,還是沒有發現值得偷盜的貴重物品。

  新十郎說;“小紺一直住在島田家裡,可能跟她父親和哥哥拿著麻袋來有關吧。問問小紺,看她知道不知道。”

  新十郎手腳比畫著問了啞巴小紺半天,結果什麼都沒問出來。小紺說,她既沒有叫父親和哥哥來島田家偷東西,也沒見過島田家有什麼貴重東西。

  三休和五忘想用麻袋裝什麼貴重物品呢?

  新十郎親自搜查了島田宅邸,沒有發現任何貴重物品。這就是說,三休和五忘想用麻袋裝的東西是不存在的。

  搜查到天黑,沒有找到一點兒線索。新十郎一行三人離開島田宅邸,來到海舟宅邸,向海舟報告。

  新十郎苦笑道:“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呢?誰都不明白。”

  海舟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所說的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是什麼呀?”

  “蓋著地下儲藏室的木板反面濺上了很多血,正面卻乾乾淨淨的,一滴血都沒有。這隻能解釋為是把三休和五忘關在木板下面的儲藏室裡以後再把他們殺死,過怎麼可能呢?三休和五忘就那麼傻嗎?就那麼聽凶手的話,往儲藏室裡跳嗎?”新十郎說。

  “我聽新門的辰五郎說,做地下儲藏室的時候,如果在廊檐一側放一塊可以移動的石板,將來從屋外移開石板也可以進入地下儲藏室。另外,我從泥瓦匠那裡也所說過,蓋倉庫的時候,為了方便搬運貨物,有時候需要做一面可以移動的牆。”海舟提醒道。

  新十郎臉紅了,緊接著眼睛裡閃出一道亮光。他興奮地說:“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一定有特別的理由。我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呢?海舟先生說得很對,我看見那塊可以移動的石頭了,但是沒有引起我的注意。當時我只顧一個勁兒地想,為什麼會死在這種地方呢?其實我也注意到了,有兩塊牆沒有濺上血。現在分析起來,一塊應該是被凶手擋住了,凶手背後的牆上當然不會濺上血。兩個被害人,一個倒在地上,一個被割斷了頸動脈。頸動脈噴出的血應該噴得到處都是,可是被害人身後的牆上也沒有血跡,這說明被害人身後那面牆是一塊可以移動的石扳,當時,石板被移開了,所以也沒有濺上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發生的:凶手提前進入地下儲藏室,埋伏在裡邊,等被害人三休和五忘移開石板進去之後,立刻把他們殺死。”

  第二天早晨,新十郎請新門的辰五郎的兒子過來幫忙。一行人來到島田家,辰五郎的兒子從廊檐的地板下鑽進去,很容易地就把可助留的那塊可以移動的石板移開了。

  新十郎瞭解到,蓋這所新房的人,是七寶寺僱來雕刻佛像的匠人可助。可是,調查進行到這一步,就再也沒有進展了。

  參加婚禮的人都喝醉了,沒有一個人聽到過有什麼動靜。凶手不可能是平戶久作和島田的弟子們,因為他們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不可能把滿是血跡的衣服處理掉,而且他們都喝醉了,更主要的是他們根本沒有殺人動機。

  新十郎斷絕了跟所有人的來往,每天獨自一人悄悄外出。他什麼都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外出的目的,但是,誰都可以看出,他正在好像被鬼魂附體似的,熱衷於某件事情。

  “紳士偵探也犯糊塗啊?這不是明擺著嗎?凶手就是島田幾之進,還有他那個不到三尺的侏儒兒子,他們都是武藝高強的人嘛,除了他們,還能有誰?我出面把凶手抓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不過,那樣做的話,咱們那位好不容易才叫響的紳士偵探,多丟面子,多可憐啊,哈哈哈哈哈哈!”虎之介雙手叉腰,晃著肩膀哈哈大笑。

  花乃屋撲哧一聲笑了:“你呀,還是石頭腦袋。你也不想想,三次鼢什麼要殺那兩似暱?那是他的新婚之夜啊。石頭嘛,理解不了人心。你呀,好好看看我的小說吧!”

  “哈哈!那你說凶手是誰?”

  “我現在還說不清楚,不過,我認為是女人乾的。女人的心是捉摸不透的。要是能把女人的心捉摸透了,這個謎就能解開了。”

  虎之介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差點兒笑岔了氣。

  ※※※

  島田幾之進是幹什麼的,他跟平戶久作是什麼關係,新十郎都做了非常細緻的調查。結果還是沒查清楚島田幾之進是什麼人。

  根據街談巷議,島田幾之進當過土匪頭目,也當過海盜頭目來這個武館的時候,皮行囊裡裝著130根金條。搜查的結果,並沒有發現金條。這說明三休和五忘聽信了街談巷議,帶者麻袋偷金條來了。

  不過,三休和五忘既然派可助留了暗道,就應該有比較切實可靠的訊息。難道說島田家還有什麼地方沒有搜查到?

  新十郎把平戶久作和大坪彥次郎之間的關係,葉子和鐵馬最終沒能成婚的原因,以及葉子最終嫁給三次郎的過程,也都一一調查清楚了。

  新十郎最後找的人是小吉。

  新十郎對小吉說:“你在婚禮那天晚上都聽到了什麼,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聲音,你詳細講給我聽聽。”

  “我雖然參加了婚禮,但是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就乾坐著等待婚宴結束。婚宴結束以後,剩下的菜我吃了不少,酒也喝了不少,結果醉倒了,幾乎什麼都沒聽見。金三和小紺也喝醉了,好像嗚哩哇啦地瞎嚷嚷來著。”

  “婚宴是幾點結束的。”

  “大家說是八點左右。我喝醉以後迷迷糊糊地唾著了,起來以後要回家的時候大概是十二點左右。那時候我聽見金三和小紺都在打著呼嚕睡得正香。”

  “那天晚上你洗澡了嗎?”

  “參加婚禮嘛,當然應該洗澡了。不過,那天晚上我沒洗澡。”

  “婚宴過程中沒有聽見洗澡間有聲音嗎?”

  “洗澡間離廚房比較遠,沒聽見。”

  “那天晚上是小紺做菜嗎?”

  “不,那天晚上是讓餐館進的菜。需要在家裡做的東西,是佐智子小姐按照老爺的吩咐做的。”

  “你經常出入山本定信的宅邸,是吧?”

  “是,有時候去給他按摩。”

  “你知道在這裡蓋房子的那個木匠可助吧?”

  “知道。聽說可助又聾又啞。我的眼睛看不見,不過我聽金三說,他早就把可助識破了,可助不聾也不啞,是裝的。”

  “他確實不聾也不啞,是假裝聾啞人混入島田宅邸的。還有,你沒發現小紺有給她的父親和哥哥領路進島田宅邸的跡象嗎?,

  “我是個瞎子,就是有那種跡象我也發現不了。”

  新十郎不再提問,讓小吉回去了。

  新十郎繼續一個人展開調查,終於確定了凶手是誰。

  ※※※

  參加婚禮的所有的人都被集合在島田武館。除了新十郎、花乃屋和虎之介,到場的只有三個警察。

  新十郎請大家坐好,並示意大家安靜。這時,島田幾之進悄悄把**掏出來,在金三耳邊放了一槍。金三嚇得跳了起來。

  新十郎笑了笑,平靜地對警察說:“這個假裝聾啞人的金三就是凶手。你們看,他聽見了我說的話,開始逃跑了。”

  那麼多武藝高強的弟子在場,金三哪裡逃得了呢,還沒跑出去五步就被抓了起來。

  警察們把金三捆起來帶走了。

  新十郎非常親切地對大家說:這得歸功於小吉,小吉對我說,金三告訴她,識破了可助是個假聾啞人。一個聾啞人跟一個瞎子說話,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麼,識破了可助是假聾啞人的金三,到底是幹什麼的暱?如果各位知道他也跟小吉一樣,經常出入山本定信的宅邸,那麼各位就能很快得出結論,而且比我這個所謂的紳士偵探還要快得多。金三識破了可助在三休和五忘的命令之下留的那個暗道,而且斷定三休和五忘會趁婚宴忙亂的時候潛入島田宅邸,於是事前藏在了地下儲藏室裡。三體和五忘移開石板一進去,就成了金三的刀下之鬼。殺死三休和五忘,到底是不是金三個人的意志,請各位自己去推測。我在這裡只想把殺人的目的分析一下。島田宅邸發生了殺人事件,主人肯定被懷疑,宅邸肯定被搜查,如果發現了金條,肯定被沒收充公,島田一家也只能逃到清朝大陸的山裡去銷聲匿跡了。”

  新十郎微笑著環視了大家一眼,繼續說:我們現在不知道的,就是那些金條到底藏在什麼地方了。反正我是不知道,不過,三休和五忘好像知道那個地方,否則他們是不會下那麼大的功夫的。警察已經反反覆覆地搜查過了,他們也沒找到那個地方。三休和五忘每人只帶了一條麻袋,沒有帶任何挖掘工具。從這一點來分析,金條不應該是埋在地下的。”

  這時候,島田幾之進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看得出來,他是為了不笑出來才這樣做的,但最終還是笑了。他滿面笑容地叫道:

  “虛幻之塔!”

  “虛幻之塔?”

  “對!虛幻之塔!虛幻的東西,反而容易被人們看到。可是,每天都能看到的東西,人們卻視而不見。虛幻之塔,本來是不存在的,人們卻看得很清楚。然而,那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人們卻往往注意不到。請看武館裡練功的土地上鋪的這些石頭,這些都是金條。這個武館,就是我的虛幻之塔。我,島田幾之進,還有一個名字,叫白……”

  新十郎哈哈大笑,打斷了島田幾之進的話。

  “我耳朵聾,沒聽見你都說了些什麼。請你到大陸去吧。到了大陸,別忘了有兩個人在日本為你祝福。一個是微不足道的結城新十郎,還有一個是聞名天下的勝海舟先生。”

  “還有個神佛混合的百事通花乃屋先生!”花乃屋介面說道。

  “還有一個天下聞名的泉山虎之舟!”虎之介也接上去說。

  島田武館的人們用嘲笑代替了鼓掌。這對虎之介來說也許有幾分殘酷,不過也是應得的報應。花乃屋也好,虎之介也罷,都還沒弄清楚島田幾之進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久,島田一家和島田武館的弟子們就從東京消失了。

  聽到這個訊息,海舟自言自語地嘟囔著:“虛幻之塔?說這種自命不凡的話的土匪頭子,還是很有前途的。日本人也不都是等閒之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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