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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龍妹與禿頭兄(第一卷)》第5章
  我好不容易逃離阿蘿瑪之後,用手機撥京的電話號碼。

  這時,我忽然很擔心她的手機會不會在變恐龍的時候掉在堤防上,不過似乎不必煩惱。

  因為那時涼子把京掉在地上的手機撿回來了,所以很簡單就能聯絡到她。

  真不愧是頭腦派的。

  她們兩個人都在我家。

  所以我也立刻趕回家裡,不過……

  「哥哥!」

  京一見到我,就猛然抱住我,健人也因為這股衝擊力量而掉下來。唉喲,不管他了。

  「京,我回來了。」

  「嗚嗚,笨蛋、笨蛋笨蛋,你好慢喔,我很擔心耶!」

  京在我懷裡哭泣。

  「我還沒有糟糕到會不遵守與你之間的約定啊……不過,很抱歉讓你擔心了,對不起,京。」

  「笨蛋、笨蛋……」

  我輕輕摸著京的頭,連她變成恐龍時沒能安慰她的份也包含在內,一次又一次摸著她,希望能抹去她的不安。

  「柳才不會輸給那種有妄想症的傢伙,我很相信你。」

  涼子露出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覺得她的口氣中帶著一些喜悅。

  「涼子,謝啦。」

  「不過我這次真的對你改觀了,但是隻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喔。你還滿行的嘛,禿子。」

  「誰啊,你說誰是禿子。」

  平常我一定會生氣,不過現在我竟然不覺得煩躁。京總算停止哭泣,我放開她的身體,拍拍躺在地上的健人的臉。

  「這次健人也有幫忙。喂,健人,起來了,到家羅。」

  「……嗯、嗯嗯,如果男人婆不是蘿莉我可不會認同喔,對,不會認同。」

  「你在說什麼夢話啊,真是的,這傢伙究竟要窩囊到什麼時候……」

  「唔、啊!這、這裡是哪裡?本人是誰?」

  健人猛然坐起來,一開口就説出這種跟照抄沒兩樣的喪失記憶系臺詞。

  「這裡是異世界,『※納巴拿』,你是勇者健人。」

  喂,涼子,不要灌輸他奇怪的思想啦。

  「是、是嗎!本人是勇者啊!喝哈,※魔王香德拉在哪裡啊——!」(編注:納巴拿、魔王香德拉來自作者另一本作品《新感覺奇幻冒險傲蕉魔法使》。)

  「吵死了,森本健人你給我清醒一點。」

  說完之後,我就輕敲了他的頭。

  「呃!本、本人究竟……」

  他好像恢復正常了。我對健人大致說明一下之後,他就重重地喘了口氣、當場坐下,似乎安心了。因為他穿著丁字褲坐在地毯上讓我覺得很介意,所以我只好把隨便扔在一旁的衣服借給他穿。

  等到每個人都安頓好之後,我們圍在客廳的桌子旁邊,對於兒時玩伴們拯救京的計劃展開緊急會議。

  我毫無保留地將我從那傢伙身上聽來的訊息口頭轉述給大家。

  「沒、沒想到外星人真的存在……嗯……這下不就糟了,實在讓人不敢相信耶,這是與未知事物的接觸喔。」健人說道。

  「恐龍殺手……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職業。」

  涼子一口氣喝光京泡的咖啡。

  「京變成恐龍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這是個超乎現實的狀況,不過實際上與外星人接觸總讓我感覺很奇妙。」我說道。

  「什麼?可是、可是柳你聽我說,遊戲之類不是常常會出現恐龍嗎?波蘭或蒙古那裡應該有很多恐龍才對吧?」

  健人,你到底把波蘭跟蒙古當成什麼樣的國家了。

  「那種東西如果出現在現實生活裡,世界不就一團混亂了嗎?恐龍是一種流傳在神話裡的虛擬怪物啦。」

  我一說完就心想不妙,因為京的表情變得死氣沉沉。

  「……那……我到底是什麼?哈哈哈,我果然……是怪物嗎……」

  京自嘲似地發出尷尬的笑聲。

  沉重的靜默在桐生家客廳迴盪,不只涼子,就連健人都因為這句失言而半眯著眼睛瞪我。

  「呃,不是啦,京你不是怪物啦。雖然阿蘿瑪那傢伙說恐龍很凶惡,但是京你一點也不凶惡啊,反而是一隻熱心助人的善良恐龍。」

  「凶惡……」

  刺刺刺刺刺!健人與涼子的視線愈發嚴厲,針刺般的眼神彷佛說著:「禿子你在幹嘛啊,看看狀況好嗎!」之類的話。

  現在已經太遲了,京咬緊嘴脣,一臉陰暗地垂著頭。

  每個人都沉默不語,就算再多說些什麼,曾經往壞方向倒的氣氛也不會轉。現在的氣氛就是這種感覺。

  「嗯,我大概真的是外墾人吧。」

  「京?」

  京忽然唐突地發出開朗的聲音:

  「因為,這樣一來就全部可以理解啦。我是外星人,而且就如阿蘿瑪那個女孩說的一樣,是非常凶暴的龍人……所以……我、我……」

  淚珠從京的眼角流出,沿著臉頰滴落地面。

  「嗚、嗚……嗚哇。」

  「呃,京……」

  京最後哭出來了。

  糟糕,都是我沒經過大腦的發言害京哭了。

  怎麼辦?

  慘了。

  都是因為我。

  呃、唔,我得說些話才行。

  我心想必須安慰她,於是讓腦子全速運轉想找些話對她說,但偏偏這個時候想不出任何一句能派上用場的話。

  「對、對不起,京,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將手輕輕放到她肩上,但是……

  「不要碰我啦!」

  我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手也被撥開。

  「……!」

  我第一次被京這麼強烈地拒絕。

  京原本無論何時都跟我那麼要好……

  京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反抗期……

  但她……拒絕了我。

  我心靈深處感到一陣刺痛。

  由於太過震驚,我甚至覺得呼吸困難。

  「我到底是什麼人……?是凶惡的恐龍嗎?有誰可以告訴我?快說清楚我到底是什麼人啊!我討厭這樣……我好害怕,我害怕我自己,我……討厭……這樣……討厭死了!……嗚嗚!」

  只有京的啜泣聲在周圍迴響,我深切感受到京的痛苦,可是我沒辦法為她做任何事。我對於自己無法為她做任何事感到悔恨,於是緊緊握住放在膝上的手,指甲陷入肌肉裡傳來的疼痛沿著神經抵達了我的腦中。

  京現在感受到的並不是這一丁點的痛楚,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代替她承擔。若是能夠實現一個願望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許願要求讓自己挑起折磨著京的重擔。

  「京,你別哭,我們大家都知道你不是壞孩子。」

  「是啊,京,那種金髮外星人說的話不能認真相信啦。」

  健人與涼子幫忙打圓場,我不知所措地垂下頭。

  京用手搗著嘴,起身走向客廳出口。

  「各位,抱歉……我有點累了,請暫時讓我獨處。」

  「京!等、等等。」

  「抱歉,哥哥。」

  我還來不及留住京,她就走上二樓了。正當我想追過去的時候,涼子抓住我肩膀阻止我。

  「現在讓她靜一靜比較好,京的心情也很亂。」

  「……我知道了。」

  我坐回椅子上,雙手抱頭。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要是我沒有說出未經大腦的發言、要是我那時跳進河裡……負面思考不斷侵蝕著我的精神,自我厭惡的波浪將我慢慢吞沒。

  「柳、健人,今天還是先休息吧。」

  「可是……」

  我跳起來似地擡起頭,涼子用食指抵住我的嘴,阻止我說話。

  「只思索著不確定的資料也不會有任何進展,只會徒增不安,今天就先休息。健人,我們回去吧。」

  「……好。柳,你不要太自責了,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涼子與健人說完之後就離開客廳,最後傳來關門聲之後,客廳就再度被寂靜包圍。

  我單獨被留下來,儘管如此,我依舊思索著京的事情。

  我一直深信京是個堅強的女孩,堅強到即便她某天忽然變成恐龍也不會自暴自棄、不吵鬧,還能獨力試著解決問題。

  如果不向他人傾吐煩惱,那麼最痛苦的應該就是她自己了,但她卻依舊為我們著想並展露笑臉。我覺得很佩服,因為京真的是個堅強的女孩。

  我是笨蛋啊、我是傻子啊,自己的身體都變成恐龍了,根本不可能有辦法冷靜啊。

  京被逼到了極限。一直無法找到解決辦法,以及懷抱著核子彈等級的祕密,這些壓力都將她的精神削減到崩潰邊緣。

  而這些壓力就在今天衝破了界限.

  「都是我的錯……」

  儘管健人叫我不要自責,但是除了責怪自己之外我還能怪誰?我身為哥哥卻無法拯救妹妹,除了責怪我這個沒用的哥哥之外,我還能責怪誰?

  我壓低音量哭泣著。

  沒多久之前的人生還是一帆風順,是誰、又是在何處將步調打亂的呢?

  不管我再怎麼思考,也想不出清楚的答案。

  結果,京直到晚上都沒有走出房間,就算叫她出來吃晚餐,她也只說一句「不想吃」就止住了話題。

  我獨自吃著桌上的兩盤肉醬義大利麵。

  但是,單獨一人的晚餐比想像中更難以下嚥,最後我吃到一半就放下叉子,用保鮮膜將義大利麵包起來放進冰箱。稍微過了食用季節的西瓜,正難受地擠在寒冷冰箱的內側。

  我坐在沙發上閉起眼睛。

  (這種感覺,比想像中還要折磨人啊……)

  我不知道自己嘆了多少次氣。雖然我好幾次走到京的房間前面想敲門,但一聽見裡面傳來的嗚咽聲,我就膽怯地轉身往回走。這樣子已經重複第三次了。

  我開啟電視,打算轉移注意力。

  『本年度億萬富翁排行榜!今年的首富依舊是世界知名企業綠山集團榮譽會長——綠山治五郎嗎?』

  我隨便轉著頻道。

  『本週最受矚目的偶像是誰呢!噹噹噹!就是赤神恭子!她就是那間綠山國中的在校生,而且不管歌唱或舞蹈都嚇嚇叫,是現在最受歡迎的偶像!』

  什麼東西都無法進入我的腦中。

  『接下來,將殺人預告寫在BBS上的嫌犯,也就是縣立東野高中的三年級少年,因為喜歡的女孩有男朋友而心生不滿,目前正在反省……』

  我關掉電視嘆了口氣,愈看只會讓人愈消沉。

  我就這樣開始發呆,接著睡魔就將我包圍。

  大概因為與阿蘿瑪的戰鬥讓我很疲憊,所以我很快就睡著了。

  「……嗯?」

  ——糟糕,一不小心就打瞌睡了。我一看時鐘,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去洗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下吧。」

  找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發現和室那邊——京正坐在緣廊那裡。

  她穿著薄睡衣坐在那裡,大概剛洗完澡,而且這個時間還很稀奇地維持著人類的模樣。

  我靜靜走過去不驚動她,然後坐在她身邊。

  「風真是涼快。」

  突然被搭話,讓京嚇了一跳,不過她立刻將臉朝向前面回答:

  「嗯,不過接下來就是夏天了,或許會變得比較熱吧。」

  「是啊。」

  讓人心情舒適的蟲鳴聲從修剪整齊的庭院草叢裡傳來,這是大自然的背景音樂。本來藏在雲後的月亮露出臉,照耀著我們兩人。

  下午那股尷尬的氣氛幾乎已經消失無蹤。

  我默默地仰望夜空,星星如同反抗著黑暗般不停閃爍。

  「哥哥。」

  「嗯?」

  「我在客廳裡鬧脾氣了……很抱歉。」

  我搖搖頭。

  「我並沒有介意啊,我說了沒大腦的話才應該向你道歉。」

  「我不介意呀。」

  「不要學我。」

  「我又沒有學你。」

  噗。京小聲地笑了出來。

  夜風從我們中間掠過。

  我並沒有做什麼,只是坐在京的身邊。

  「哥哥,我跟你說喔,其實我……一直很害怕。」

  最後,京仰望著月亮開始訴說:

  「一開始我不知道自己變成恐龍的原因,所以覺得害怕,心想該不會就像哥哥說的,是不曉得什麼時候做了會被懲罰的事情、或者是吃了什麼怪東西才變成這樣。各種想法在我腦子裡浮出又消失,讓我覺得很不安。

  但不是這樣的,我真正害怕的事情,是我的身體成了會變成恐龍的體質,所以大家有可能對我有差別待遇。」

  京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記得那是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吧,當時我被排擠。理由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起因只是到了新的班級之後我拒絕了別人的邀約這種小事。我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覺得那一整年實在好難過,因為我好像不存在於班上。根本就是空氣,不管下課時間、營養午餐時間或打掃時間,我都跟透明人一樣。」

  我只是默默地聽著京說話。京六年級的時候遇過那種事啊,就算試著回憶當時,我也無法理解京為何會遇到那種事。況且她在家的時候,也是露出跟平常一樣的笑容啊。

  「所以,我當時才不想選公立國中,而是選擇私立綠山國中。我呀,在那裡以開朗、活潑、善解人意的桐生京身分過著新生活。正因為我知道有可能會因為微小的事情被排擠在班上的小圈圈之外,所以我一直都當個好孩子,努力讓任何人都不討厭我。」

  京望著我,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如果大家知道我擁有這種怪異的體質,一定會遠離我的,這麼一來我又會失去學校裡的安身之地,我不想要這樣。可是,那個叫阿蘿瑪的人說我是凶惡的恐龍,還說我是龍人,其實,我本來就隱約有感覺……現在那種感覺變得更確定了。這不是生病或詛咒,我天生就擁有跟別人不一樣的體質,不對,應該說是不同種族。後來我腦子裡就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覺得誰都無法體會我變成恐龍的那種心情……」

  京低下頭,臉上的表情似乎對自己說的話感到後悔。

  「是這樣啊。」

  我輕輕握住京的手。

  「你很難過吧,我想你一定一直都非常不安。」

  我直直望著京的雙眼。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可是,我明白你的心情喔……擁有與他人不一樣的事物,又因為那樣事物而被人討厭,這是很難受的。」

  沒錯,我以前,不對,應該說我以現在進行式的形式懷抱著這種煩惱。

  「我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因為禿頭而被欺負。」

  我決定首次對京說出封印在我內心深處的那份記憶。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別人都禿子、禿子地叫我、嘲笑我,而且還閃躲我、每天欺負我。在那之前,我一直過著充實的學校生活,某天卻突然被推進地獄。

  一開始我被位居領袖地位的男生欺負,後來狀況慢慢擴散到全班,以前與我正常說話的朋友都開始躲著我。

  一到下課時間,班上大多數人都熱衷玩一種被稱為「禿頭菌捉迷藏」的遊戲。雖然也有女生會阻止他們、叫他們別這樣,但只要一被我碰到就會尖叫著追趕別人。每次我在旁邊看到都會覺得呼吸困難,感覺就好像被敵軍抓到的俘虜。

  跟老爸商量?這怎麼可能,因為我禿頭的原因不管怎麼看都是老爸的遺傳,如果我對他說自己因為這樣被欺負,他一定會多少感到自責然後傷心。

  後來,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於是狠狠打了那個帶頭的男生。

  學年評議會立刻展開,老師對我說了一句衝擊的話:

  『柳同學,你這樣不行啊,山本同學只是在開玩笑,你卻真的打他。你這種態度啊,沒有辦法在社會生存喔。』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罵。他只是開玩笑?欺負人的那一方或許是這麼想,但我可是真的受到傷害而且很煩惱耶。負責管理全班的老師只用一句開玩笑就把事情解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感受到全班投射來的冷淡視線。

  然後,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沒有任何人會站在我這邊、站在禿子這邊。

  當時,就在我眼淚幾乎奪眶而出的時候——

  『混帳東西~~!開什麼玩笑~~!』

  『沒資格當人類!』

  健人與涼子發出抗議。

  後來體育老師趕過來阻止抓狂的健人與涼子,而當下狀況雖然得到控制,不過卻演變成將全校捲入的大問題。

  健人是美國人的混血兒,再加上他的個性,所以變成班上格格不入的存在。之前他沒有跟我講過話。

  涼子的雙親則因為父親外遇而離婚,班上同學因此對她敬而遠之。她總是獨自在教室角落讀著超自然現象書籍。

  這兩個跟我沒關係也不是我朋友的人,願意為了我而發怒,我們因為這件事情變得親近,後來就變成兒時玩伴的關係。

  「雖然他們總是耍笨,但我現在還是很感謝他們兩個。如果那時他們兩個沒有伸手拉我一把,現在我大概就不會在這裡。」

  京咬緊嘴脣。她知道了我一直埋在心底的黑暗過去,或許感到驚訝吧。

  「所以,京,我絕對不會讓你孤單一人,我會伸出手幫助你。你是我重要的妹妹,管你是恐龍或外星人都無所謂,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站在你這邊……就算要與全世界為敵,我也會保護你,我會用我的雙手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

  「哥哥……」

  「所以,你放心吧。」

  我輕輕摸著京的臉頰。她的肌膚宛如初雪般白皙,軟嫩的觸感也透過手掌傳了過來,也傳來了京的體溫。

  「沒有不會到來的黎明,也沒有不會結束的絕望;就算漆黑的黑暗朝你襲去,我也會用我的手將黑暗變成光明。所以,你只要笑著看待這一切就好,因為家和萬事行。」

  我輕輕敲了一下京的頭,露出笑臉。京僵硬的表情慢慢舒緩下來。

  「哥哥,那句話應該是家和萬事興。」

  「什麼?真的嗎?……嗚嗚,我居然在這麼重要的時刻講錯詞,真是一點都不帥氣啊。」

  「哥哥,你的國文能力好像還需要多加強喔。」

  看到京的笑臉,我胸中的芥蒂總算拿掉了。不過啊,京,家和萬事興這句話就連我都知道喔,因為上次上課才學過的。

  不過,現在把氣氛搞僵也不好,這件事我就當成祕密吧。

  「啊~~笑完之後肚子就有點餓了。」

  「那你要吃點什麼嗎?對了,之前一時衝動買下來的西瓜應該還在,我去拿來。」

  我走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切成了四等份的西瓜,順便還拿了兩罐果汁。

  接著我再度來到緣廊。

  「吃西瓜嗎?現在離夏天還早耶,哥哥。」

  「呃,其實……就在你把自己變成恐龍的事情說出來之前,你不是一直關在房間裡嗎?」

  「是啊,可是那跟西瓜有什麼關係?」

  「嗯……我想讓你打起精神,所以想了很多辦法……後來就想到用這個。」

  我一邊苦笑一邊說著,京則是歪頭看我。我決定直接揭開謎底。

  我大口吃著西瓜,然後將果汁罐放在緣廊邊邊,準備就大功告成了。我站起來,穿上室外拖鞋走到院子裡,在稍微離緣廊有點距離的地方停住轉身,瞄準目標。

  我將西瓜籽吐了出去。西瓜籽波波波地用力從我嘴裡射出去,漂亮地擊中果汁罐。

  「哇、哇!哥哥,你好厲害,從那麼遠的地方還能打中耶。」

  京拍起手來。不過,就算會有這種技能,在生活上也完全沒用啊。

  「從小我就很會吐西瓜籽啊,你還記得嗎?你這麼小的時候,老爸帶我們去海邊,你看到我吐西瓜籽就很高興喔。」

  「啊,那麼,哥哥你該不會是……」

  我突然不好意思地把視線別開,臉也一陣燥熱。

  「……我想,只要讓你看看這個,或許你就會打起精神,所以在超市買了西瓜。」

  那個時候我就是對京的事情感到很在意,所以腦子有點混亂,只想得出這種怪異的點子。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時刻表演,我真是搞不懂人生啊。

  「呵呵,哥哥。」

  「怎、怎樣啦,你可以笑我啊,無所謂的。」

  我怕被京發現我滿臉通紅,於是背對著她回答。

  這時,京忽然從後面輕輕抱住我。

  「京?」

  「果然,哥哥就是哥哥。」

  「你在說什麼啊,這不是當然的嗎?」

  京用雙手環住我的腹部,緊緊抱住我。柔軟的觸感從背上傳了過來。

  「哥哥,我最喜歡你了。」

  ——砰咚。我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月亮更加明亮地照耀著我們。京閃亮的秀髮與纖細肢體的觸感緊貼在我背上。

  真、真是混帳啊,這傢伙為什麼能在這種時候一點都不害羞地說這種話。

  實在太可愛了啦,可惡,我的恐龍妹妹究竟要讓我心神不寧到什麼程度才甘心啦。就算是那個威力超猛的噴射火焰、或是連大樹都能一下子就破壞的恐龍拳,破壞力都比不上剛剛她說的那句話………

  「哥哥,我跟你說,我有東西想讓哥哥看。」

  「想讓我看的東西?」

  京停頓一下之後清楚說道:

  「哥哥,來我的房間。」

  進入京的房間之後,我反手關上門。

  房間依舊整理得很乾淨。房裡放著小熊布偶,以及書架上排著少女漫畫這點,感覺就很像女孩子的房間。

  京在床鋪前面轉身面對我,順帶一提,這張大得誇張的床本來是我房裡的傢俱,也是目前我家唯一一件就算給恐龍睡也不會壞掉的堅固床鋪。

  「你說要給我看的東西是什麼?」

  「……嗯,等一下,我馬上給你看。」

  與口氣輕鬆的我相反,京果斷的語氣聽起來就好像即將上戰場的戰士。她閉上眼睛深呼吸,接著將手搭上睡衣的鈕釦,然後小心地一顆顆解開。

  「什麼?」

  啪沙。京的上衣有如小鳥羽毛般掉到地上,我完全目瞪口呆。就在我發愣的時候,京也脫下了褲子。正當她只穿了內衣,而且毫不猶豫地把手放到胸罩背扣的時候,我終於回過神來急忙阻止她。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呃,京,你幹嘛突然脫衣服!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啊。」

  相對於慌張的我,京卻紅著臉回答:

  「我、我想讓哥哥看清楚我的一切。」

  「不、不、不!你冷靜一點!不管怎樣這都太不妙了吧。」

  啪沙、啪沙。京將遮掩身體的上下兩件內衣全部脫去,最後終於變成出生時的模樣。她將雙手水平伸開,姿勢宛如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

  儘管我心想絕不能看,卻無法將視線從京的柔軟肌膚移開。雖然還沒發育成熟,但在月光照耀之下,京那具一覽無遺的身軀整體而言帶著圓潤感,確實是女性的身體。

  我出神地看著那甚至能以神祕來形容的美麗事物,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京到底為了什麼理由要對我展露一絲不掛的姿態呢?各種理由在我腦中來回賓士。

  難道……她希望與我共度一晚?呃,這……就只有這條線不管再怎樣都不可以跨越啊,我們是兄妹耶,是有血綠的家人喔,那種事情我根本辦不到。

  可是……如果這是京的願望、如果只有這個方法可以拯救京,那我是否應該拋棄倫理觀念、答應她的要求?

  「哥哥,不要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你要緊盯著我,看清楚我變成恐龍的那一瞬間。」

  「我、我……呃,什麼?」

  我一下子放鬆了肩膀的力氣。啊、啊啊,原來她要我看的是她變成恐龍的瞬間,我會錯意也錯得太離譜了。

  「——型態、轉變。」

  京喃喃唸完之後,身體就被一道刺眼的光芒包圍,緊接著,光粒子讓她的人類形體開始崩壞,轉變成巨大的恐龍身體。

  原本纖瘦嬌小的身體變得比我更高大,肌肉粗壯的手與腳也從光芒中伸出來,還出現了能撕裂一切的爪子、能咬斷鋼鐵的利齒,以及從頭上長出來的尖角。

  其實變化的過程只有一瞬間,但在我眼中看起來就像以慢動作放映。當光芒消失的時候,紅色恐龍就出現了。

  喔啊啊啊啊啊啊……

  京朝著天花板發出宣洩痛苦般的咆嘯。被哀傷的命運鎖鏈捆綁住的恐龍發出了哀痛叫聲,這道聲音刺進了我的胸膛。

  「哥哥。」

  「什麼事?」

  儘管如此,我依舊鎮定地以尋常的聲音回答。

  「就算我變成這副模樣,你依然願意用京這個名字叫我嗎?」

  「這是當然的啊,笨蛋。」

  京眯細眼睛,像貓一樣發出高興的咕嚕聲,還低下頭摩擦著我的臉頰。

  「哥哥,今天晚上……請你一直待在我身邊。」

  與外表的堅強不同,京以虛弱的聲音說道。可愛的妹妹說了這種話,世上任何一個哥哥都不可能會拒絕。

  「我知道了,不過,在那之前先讓我洗澡好嗎?」

  「嗯,我等你。」

  我走出京的房間,就這樣將背靠在門上。

  京依賴著我,這樣就好了。人是無法獨自活下去的,因為,痛苦的時候若不相互支撐的話,心靈就會被不安與寂寞擊潰。

  ——這天晚上,我難得地與京同床共眠。

  雖然我很擔心京翻身的時候會不會把我壓扁,或者她會不會睡昏了頭抱斷我的腰,但抹去京的不安依舊是最重要的事項。

  「哥哥,晚安。」

  「嗯,晚安,京。」

  京緩緩閉上眼睛,我在京熟睡之前都一直看著她的臉。

  就算變成恐龍,睡臉依然很可愛。

  「她是我可愛的、可愛的……恐龍妹妹啊。」

  我一邊感受著京近在眼前的吐息,也慢慢將身心交給睡魔處置。

  你可曾聽說人類的腦子能與十臺電腦加起來的效能匹敵?人類的頭腦真是厲害。

  話雖如此,偶爾還是會發生嚴重的失憶症喔。我之所以會先說這些前言,想必大家應該簡單就能猜出我一定把什麼重要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沒錯,我完全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京從恐龍變回人類的時候,會變成全裸。

  「唔……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先冷靜下來把狀況整理一下吧。

  今天是Sunday,星期天。時間是八點十分。

  全裸的京(人類模式)在床上抱著我。

  ……唉呀,一開始我搞不清楚狀況所以很著急,但仔細想想就能輕鬆推論出來。

  大概是京睡昏頭了,所以從恐龍模樣變回人類,接著繼續睡。

  然後啊,熟睡的京可能把我當成洋娃娃之類的東西,所以緊緊抱著我。

  而且是全裸。

  再來我就像這樣無法動彈。好了,說明結束,很簡單吧?

  「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可是呢,要從這裡脫身卻比想像中更困難。雖然只要把京叫醒就可以了,但因為上次那件事(第一天看到她的裸體結果被揍),所以我的真心話就是希望儘可能安靜地、輕輕地起床,不要吵醒她。

  話是這麼說,可是她的手緊緊環住我的背,所以我的如意算盤根本就打錯……我這句話用在這裡沒說錯吧?

  況且我們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所以不管是京的胸部或是這個那個的觸感都讓我喔喔喔喔喔……!抱歉,我敘述不出來。要是講出來的話我應該會噴鼻血吧,因為我是個純情男孩。

  「總、總而言之,要是不快點就糟了,就各方面而言都糟了。」

  我像毛毛蟲一樣扭動身體,試著離開床鋪。

  「嗯嗯……」

  糟糕,她醒了嗎?

  「不要走啦。」

  她更用力地抱緊我,現在除了胸部、肚臍緊貼在一起,連腳都勾過來了啦,光溜溜的腳啊啊啊啊啊!這樣不行唷!血壓上升、心跳數突破界限!我的身體就是紅色警戒區,地球糟糕了唷,超級豪華大祭典!

  「冷、冷靜下來,不要想歪了,這種情況就是那個啦,不能認為我是男人而京是女人,那隻要我變成女人就可以了。沒錯,我是姊姊,如果是姊妹的話,就算全裸在床上緊抱也就不奇怪了。」

  我念著「我是姊姊」這句話的同時,試著再次逃脫……!

  「嗯……唔,早安,哥哥。」

  「啊。」

  京在我面前打了一個大呵欠,接著忽然把之前緊抓住我的手鬆開,揉著惺忪睡眼。

  「咦?我覺得有點冷……」

  京猛然坐起來確認自己的身體,她用雙手遮住胸部,臉也慢慢染上紅色。

  「啊、啊、啊……」

  京顫抖著,嘴巴一點一點變成要發出尖叫的嘴形……我立刻答道:

  「我、我是姊姊喔~~」

  ……平安上壘了嗎?

  「呀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還是出局了。揮過來的巴掌與尖叫同時爆開,我被炸得飛了三圈,當我的頭撞上房間牆壁的時候,意識再度陷入黑暗。

  總覺得,之前好像也發生過一樣的事情對嗎?這就是傳說中的既視感吧。

  先將早晨這場騷動放在一邊。今天是星期天。

  車站前面開了一家超大購物中心『格藍恩』,規模大到裡面林立著各個型別的商店,而且一共七層樓的建築就算逛一整天也不會膩。我們幾個兒時玩伴就來到了這家格藍恩。

  「哇嗚!格藍恩果然厲害!有噴水池耶!人好多喔!店好多喔!我的心情已經興奮到最高點啦!」

  「健人,你太吵鬧了,跟三歲小孩一樣等級。」

  涼子眯眼瞪著心情很好的健人。

  「這麼說起來,涼子你的腳步好像也很輕快嘛。」我說道。

  「哼,這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我一點也不高興。」

  「呵呵,涼子還是一樣不擅長說謊喔。」

  京說完之後呵呵笑著。

  說到我們為什麼會來格藍恩,目的有兩個。一個是買傢俱,我們預定要買客廳的窗簾與桌子,還有床鋪。錢的方面,只要用老爸交給我的信用卡就沒問題了。

  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轉換心情。

  想消除壓力就是要買東西。雖然擔心會不會被恐龍殺手攻擊,但今天是星期天,對方大概也休假吧。

  況且,因為害怕敵人就躲在家裡的話,有種打了敗仗的感覺,我不喜歡。

  「喔~~!遊激王的新遊戲已經出了!嗚喔,動畫太棒了!怪獸超讚的!嗚喔,官方網站上面現在有限定傳送的祕密通關密碼!真的假的!」

  健人已經入神地看起了電視遊戲店的展示片。唉,這傢伙只要一開始看就暫時離不開了。

  嗯……?不過,等一下,還有上網這招啊。

  「真是不合群的傢伙。」

  涼子厭煩地嘆了口氣。

  「啊,那家店,我感覺那裡發出驚人的氣場。」

  她立刻就被擺著骷髏裝飾品與怪異用具的店家勾走了注意力。

  一來到玩樂的地方,兒時玩伴們就無法集體行動。

  「真是的,涼子你也沒資格說別人嘛。那就暫時自由行動吧,一個小時之後在一樓的噴水池集合喔。」

  「瞭解。」

  「OK、OK!喔喔、太棒了!新的怪獸實在太勇猛了!」

  與他們兩人分開之後,我與京前往傢俱賣場。

  進了電梯之後,我開始確認地點。

  「嗯,傢俱賣場在四樓啊。」

  「在四樓沒錯。」

  電梯門關上,開始啟動。

  ……這是個沉默的空間。平常的話,京總是會積極地找話題聊,但今天不知為何閉著嘴,所以非常尷尬。

  「欸,京。」

  「咦,什麼事,哥哥?」

  京的身體彈了一下之後轉向我。有這麼吃驚嗎?

  「我不懂什麼樣的窗簾比較好看,能由你來挑嗎?」

  「咦、呃、好、好啊,我知道了,交給我吧,哥哥。我來挑窗簾是吧,好。」

  我總覺得她的樣子有點奇怪,既不看著我的眼睛,態度也莫名地放不開,臉又很紅,剛剛手往我這邊伸過來卻又縮了回去。

  ……難道是那個嗎?

  「京,你該不會……」

  「什麼?啊,不……不是啦,我沒有想太多……」

  京一邊搖手一邊說話,我提出問題打斷了她:

  「你該不會……是那個來了吧?」

  嗡、嗡。叮~~

  到達四樓了,電梯門開啟。京的太陽穴周圍不斷抽搐著,一臉生氣地走出電梯。

  「喂,等等,怎麼了?你在氣什麼?」

  「我不知道啦!哥哥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

  為、為什麼?我說了什麼奇怪的事嗎?還是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反抗期?

  我急忙追上去。周圍的客人一邊竊笑,一邊說「是在打情罵俏嗎」。打情罵俏是什麼啊?

  儘管有一點小小的摩擦,不過我們依舊四處逛著傢俱區。京果然是個女孩子,一臉興奮地到處看著傢俱。見到精神奕奕地選購傢俱的京,我不禁慶幸有來這裡。

  我們買了超大尺寸的床與絲質窗簾,接著辦好宅配手續。

  因為剛好到了約定的時間,所以我們就到噴水池前面與健人&涼子會合,一起吃午餐。

  美食樓層的拉麵店正在舉辦大胃王比賽,於是健人前去挑戰,可是他輸得很慘,於是哭哭啼啼地付了五千圓。順帶一提,涼子全部吃完了,所以午餐免費。

  健人曰:

  「涼子的胃袋是黑洞啦,不管吃再多都不會胖。」

  嗯……大概是那樣吧,也就是說,營養全部集中在胸部上了。我邊思考邊盯著涼子的胸部,所以被打了。

  「變態。」

  「哥哥……(憐憫的眼神)」

  這是誤會,我只是在思考人體的奧妙。

  接下來就是去遊戲中心玩樂。健人如魚得水似地精神百倍,涼子反而暈眩到腳步蹣跚,她對機械似乎沒轍。

  「欸、欸!我們玩這個賽車遊戲啦!本人超愛這個啦!」

  健人在一臺四人玩的賽車遊戲機前面跳上跳下。因為太過丟臉,所以我們一邊假裝不認識他,一邊坐到位子上準備玩遊戲。

  比賽結果,第一名是涼子,第二名是京,第三名是我,吊車尾·健人(現居日本)。

  冠軍的評語:

  「機器發出的電波讓我好難過。」

  第二名的評語:

  「嗯,我大概只是運氣比較好,所以,呃,健人你別沮喪喔。」

  我的評語:

  「我被京撞到所以撞車了,她果然是反抗期嗎……」

  順帶一提,吊車尾·健人(十六歲、單身)沮喪得無法發表評語。

  「嗚嗚嗚,既然如此,第一名的涼子!下一場跟我用跳舞機決勝負!」

  「……那,輸的要請喝果汁。」

  我簡單轉速一下。涼子以完美的舞步,完全沒有跳錯就過了最高階的關卡,以壓倒性的差距大勝健人。

  「本人究竟……本人究竟……」

  「謝謝你的果汁啦,下一場我會放一點水啦,打起精神。」

  「可惡啊~~!」

  我扔下大叫的健人,對涼子說道:

  「欸,涼子。」

  「什麼事?」

  「這個嘛,或許這不是我該插嘴的……但我覺得穿黑色的內褲對你來說還太早……嗚喔!」

  眼睛!我的眼睛啊!

  「變態,大變態!不要偷看啦,禿子。」

  「哥哥……(放棄的眼神)」

  因為她穿裙子又跳得那麼激烈,從我的位置正好看到嘛。這是不可抗力耶。

  我壓著眼睛,忽然發現京正盯著我與涼子的互動。

  她的嘴擺出倒V形,覺得很無趣地看著我們。

  怎麼了?我跟涼子說話有哪裡不對嗎?唉,反正要是直接問的話,她也只會不高興,現在暫時先別提這件事吧。

  「……我下次也穿短裙好了。」

  「嗯?京,你有說話嗎?」

  「我、我什麼都沒說!」

  她將臉轉向一邊。果然心情不好。唉……跟正在反抗期的妹妹相處真的好難。

  對了對了,這只是題外話啦,不過格藍恩這裡也有假髮專賣店喔。

  「喔,聽說這裡有高階假髮耶!我們去看看好嗎?」

  「「「我絕對不要。」」」」除了我之外的三個人同時發出了合奏聲。

  ——我們就這樣度過了愉快的星期天。

  這天晚上,我照料京就寢之後,在房間裡盯著電腦。

  我點選我的最愛之後,用瀏覽器開啟SNS網站『激禿』

  這個SNS網站聚集了像我一樣為禿頭而煩惱的人們,使用者的年齡層很廣,是個各型別的人互相交換資訊的知名網站。

  不只如此,這個網站採取會員制,如果沒有朋友的介紹就無法加入,日記的公開範圍從我的禿頭好友到完全開放都能詳細設定。

  我跳到個人首頁,開始寫下文章。

  『大家晚安,在這個讓人感受到生命萌芽的夜晚,不曉得大家是怎麼度過的呢?我是擔心戴假髮的事情會穿幫,所以今天也膽顫心驚的胺基酸。那麼,今天我有事情想請教各位,所以來這裡寫下日記。』

  我有點遲疑,不過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繼續打著文章。

  『雖然事情與禿頭關係不大,不過我妹妹正受到某種疾病(體質?)的折磨,因為她的身體變成了恐龍。儘管這不是一件能讓人立刻相信的事,不過這是事實。順帶一提,一個莫名其妙的外星人、名叫阿蘿瑪的恐龍殺手還盯上了她。如果各位禿頭好友當中有人瞭解外星人、恐龍殺手、或其他與超自然現象有關的人,還請與我聯絡。胺基酸上。』

  我按下確定鍵,將這篇文章發表出去。

  我的禿頭好友都是從兩年前開始互相建議與安慰、能夠信賴的人。不必擔心會被鎖定目標或將訊息用在不好的用途上,我認為或許在這裡能獲得一些有力的訊息,所以把事情寫在日記裡看看,不曉得會如何。

  三十分鐘過後,我更新網頁。

  「喔,已經有討論串了,嗯……開串人是隊長。」

  隊長年紀三十多歲,在保全公司工作。

  他是個可以和我討論一整晚假髮話題的人。

  『胺基胺基胺基酸,晚安。胺基酸你上次建議的生髮劑非常好用,在我們這裡的禿頭夥伴裡也受到好評喔(笑)。接下來進入正題,我已經拜讀了你的日記,你妹妹的事情真是一件無法讓人立刻相信的事呢。不過,我與胺基酸有這麼久的交情,所以我相信你並寫下回應……抱歉,因為我在保全公司上班,所以我沒聽過恐龍殺手或名叫阿蘿瑪的外星人的事情。說到人類變成恐龍,這類醫療相關事情也不是我的專長……對不起,沒能幫上忙真的很抱歉。我想你妹妹應該很痛苦吧,胺基酸你身為她哥哥,應該也當成自己的事情一樣感到難過。不過,我相信世界上沒育治不好的病!禿頭是如此,你妹妹的病也是如此。假如有什麼我這個學識淺薄的人能幫上忙的地方,不管是什麼都請你告訴我,我願意幫忙喔~~-』

  看到隊長寫的內容,我雖然有點沮喪,卻也稍微感到安心。

  「就是說啊,沒有治不好的病,就算是體質,現代醫學一定也有辦法改變。」

  我讀著下一則留言。寫這則留言的人,是我唯一的女性禿頭好友——小可愛。

  『我也很怕自己的圓形脫毛症會曝光,所以每天都過得膽顫心驚。自己與他人有不同的地方,這實在讓人害怕。你妹妹一定也像我們一樣難過吧?不過!她絕對不是孤單一人,請你告訴她,她的身邊一定有著能幫助她的朋友們!加油啊,哥哥!』

  其他還有許多禿頭好友寫下了鼓勵的話語。

  「真是一群好人……好,我也要加油,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支撐著京。」

  我胸中懷抱著嶄新的決心,一則則寫下感謝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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