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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物語(第一卷)》第11章
  沒有回覆的方法。

  沒有復原的方法。

  不可思議的是,聽說斧乃木所說的這句殘酷宣言,這句充滿絕望而沒有任何救贖的回答,我卻以出乎意料的坦然心態接受了下來。

  並沒有產生任何驚訝和疑惑。

  極其坦然地接受了下來。

  那是一個深入骨髓的回答。

  是徹底滲透了我全身的回答。

  不,也許有點不對——其實並非完全沒有意外性。那的確是我沒有預料到的答案。但是這種意外性,卻好像是把拼圖中的一塊碎片放進適當位置時的感覺,或者說像是在查字典的時候一下子翻到了目標單詞的所在頁面那樣,就是那種對事物的“合理性”感到驚訝的心情。

  “是嗎……”

  我點了點頭。

  不知為什麼,對於這句聽起來好像很乾脆的臺詞,最想笑出來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我究竟在裝什麼酷啊——我真想這麼對自己吐槽。

  這難道就是在被車撞倒的時候說我沒事的那種情況嗎。

  “是那麼回事嗎,原來如此。”

  “……你不會驚慌失措嗎?”

  影縫小姐站在斧乃木的肩膀上,以訝異的眼神注視著我說道。

  “跟剛才一樣,這裡是結界的內部。就算你在這裡大聲哭喊、滿地打滾也沒有問題哦?也可以哭喊著向神發牢騷哦?如果只是一會的話,咱也可以當作沒有看到、沒有聽到的啊。”

  “不……這個。”

  仔細一想,這已經不是手指被折斷那麼簡單了——我被宣告了自己已經遠離人類的範疇,而且不可能重新恢復原狀。

  這並不是失去了某個部位,而是喪失了人類本身的特性,就算拼命哭喊到處翻滾,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但是……

  我卻完全沒有要那樣做的衝動。

  “怎麼說呢……我感覺那樣也很合情合理啦,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

  “因為我實在幹過太多亂來的事了,這半年來。在跟你戰鬥的時候也一樣……那時候我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就好像喝營養飲料似的三番四次變成吸血鬼,總是依賴不死身的力量跟怪異戰鬥。那個報應……”

  報應?

  在說出口之後,我才覺得這個詞似乎並不合適。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不妥……不,大概是因為知道另一個更合適的詞,我才會覺得這個不合適吧。

  我不應該說報應。

  單純來說,這應該稱之為代價。

  “代價是無論如何也必須支付的吧。”

  沒錯,是代價。

  只不過是之前勉強掩飾、隨便湊數的行為被曝光了而已——只是到了今早才出現,被曝光而已。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沒什麼好奇怪的。

  甚至可以說這一天來得太晚了。

  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類似支付欠帳——延長線上的事情。

  那就是對之前得過且過蒙混過關的連續清算。

  不。

  是最後的全盤清算。

  即使按照日曆來考慮,現在也已經過完年了——那麼阿良良木歷也差不多該到繳納年租的時候了。

  只是這樣而已。

  “代價麼。”

  影縫小姐彷彿覺得很沒趣似的說道。

  從她的表情看來,我不禁覺得這個人說不定有著相當強的虐待傾向,搞不好只是想看到我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樣子。

  “不過,既然你是自己主動要求使用那種力量,那就是沒有辦法的事吧——這一點確實是不得不接受的現實。不過看你這樣一副參透世間般的態度把事情想得太極端的話我也受不了。儘管是這樣的狀況,但是你還沒有喪失人類的一切。”

  “……這……是什麼意思呢?”

  “雖然沒有可以恢復或者復原的方法,但是不讓你的吸血鬼化程序繼續惡化的方法還是有的。”

  影縫小姐說完,就向斧乃木瞥了一眼,似乎是叫她代自己繼續說明下去。怎麼說呢,這種以心傳心的交流方式的確很有陰陽師和式神的風格。

  “嗯,當然,方法還是有的。是有的哦,鬼哥。”

  “……你所說的方法,斧乃木——也就是說,是可以防止我進一步喪失人性的方法嗎?”

  “嗯,這個……算是吧。關於鬼哥哥你現在吸血鬼化到了什麼程度,還維持著多少人類的特性等等,就要等之後依次按部就班地進行詳細檢驗才可以知道。不過總而言之,能夠讓你繼續維持現狀的方法還是有的。”

  “…………”

  那到底是什麼方法?——我之所以沒有馬上提出這個反問,難道是因為覺得那樣做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太迫不及待的緣故嗎?

  還是說認為這樣做有點死皮賴臉、企圖拖欠舊債不還的感覺呢?——剛才明明說得好像看開了一切似的,但是如果有那個方法的話,就我目前的現狀來說,也必須問個清楚吧。

  “你說的方法,是什麼呢?斧乃木。”

  “唔……不,方法這個稱呼在這裡也許有點不太恰當。因為那根本沒有什麼具體的執行手段。也就是說——”

  斧乃木說道:

  “從今以後,不再繼續依賴吸血鬼的力量。”

  “…………”

  “當然,給忍姐姐提供營養是可以繼續維持的——介由影子的能量補充也可以照常進行。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反而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在頻度和量的分配上就要好好考慮了,而明確的吸血鬼化行為當然是必須避免的,不管面對的是什麼狀況。”

  “……從今以後,不在依賴吸血鬼的力量。”

  這的確不能說是方法。

  因為根本就沒有必要做任何事。

  不過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總的來說,這就跟依存症的治療差不多——至今為止一直隨心所欲地利用著吸血鬼的不死身特性的我,究竟能不能輕易脫離那樣的慣性呢。

  而且令我慚愧的是,現在的我跟怪異已經結下了千絲萬縷的聯絡,以後我肯定還會跟怪異扯上關係——或者被牽連進去的。

  因為現在的我也同樣受著怪異的牽連。

  “如果——”

  雖然就算不問也能猜到,但我還是為了確認而向斧乃木問道:

  “如果從今以後——在每次對付怪異的時候都依賴不死身的力量,我會變成怎樣呢?”

  “那當然會變得更加不正常了嘛——別讓朋友說這樣的話好不好。(poke:承認是朋友了…)到時候你的存在會越來越向吸血鬼靠攏,也不知道還有幾次——總之,實際上已經絕對沒有鬼哥你所想象的餘地了。”

  “我其實也沒有那麼樂觀地去想有多少餘地、還剩下幾次之類的啦……”

  但是……

  比如說我——在我還保持著人類狀態的期間,還維持著人性的期間,有一些無論如何也必須先做好的事情,而且為此還必須利用吸血鬼力量的時候。

  我——真的能忍住不去依賴這種力量嗎?

  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想象這種情況。

  然而,彷彿要讓我徹底打消這種想象似的,影縫小姐——

  “更進一步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說,也不要去想了吧。”

  她這麼說道。

  “剛才我也發表了宣言……發表了宣戰佈告。如果你以後再做出主動變成不死身怪異的行為,咱作為專家就必須把你殺掉了。現在你還可以算是幾乎要成為吸血鬼的人——是可以被稱為‘擁有吸血鬼性的人類’的比例狀況,要是這個比例變得比現在更嚴重……咱不說你也明白吧?”

  “…………”

  多虧了臥煙小姐在第一時間把影縫小姐和斧乃木派遣過來,我才知道了自己現在所處的狀況——不過,雖然這意味著臥煙小姐的關懷心和友情,但我覺得這同時也是對我發出的警告。

  她就是那樣的人。

  影縫小姐不光精通不死身怪異的事情,同時也對不死身怪異懷抱著強烈的執著心——臥煙小姐是在明知道這一點的前提下把她派遣到這個小鎮來的。

  說得極端一點,如果我的吸血鬼化程度超出了影縫小姐能容許的範圍——那麼影縫小姐就會當場把我消滅掉……臥煙小姐是在預見到這種未來的基礎上把影縫小姐派遣過來的。當然,我也希望她是在推斷出這種可能性很低的前提下做出這個決定的……

  “先做個確認,咱當時之所以答應放過阿良良木君和前刃下心,是因為你們由於忍野君的申請而獲得了無害認定的緣故——但是,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面,你目前所處的位置就正好是在邊緣界線上。只要稍微踏出一步——或者咱哪天心情不好,阿良良木君,搞不好你就要被咱消滅掉了。”

  “…………”

  哪天心情不好我就要被殺,太有點……

  “什麼‘只用一次的話應該沒問題’、什麼‘這次是例外’之類的——要是你老是這樣子不斷找藉口反覆變成吸血鬼的話,你馬上就會變成我的目標。不,不對。不對不對。只要咱一判斷出你的精神已經變成那種無法自制的不良品,咱就會馬上採取行動。因為要是早晚都會變成不死身怪異,趁早把禍根除掉也是一種妥當的對應方式吧。”

  “到時候吾就會把汝殺掉的,專家。”

  這時候——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保持著沉默的忍野忍插嘴道——跟感情有些漠然的影縫小姐和無感情的斧乃木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的臉上充滿了明確的感情色彩。

  她繼續說出充滿惡意感情的話語:

  “如果吾的主人死了、被殺死了的話,吾就會從現在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反正吾一旦恢復了過去的力量,也會馬上成為汝等的目標吧。”

  “……的確沒錯,就是這麼回事。到那個時候,就會演變為你跟咱們之間的戰鬥了——況且你的無害認定也會同時被解除。”

  影縫小姐完全沒有被忍的殺氣所壓倒,反而面帶笑意地回望著她。雖然在暑假的時候曾跟她們對立過,但是這兩人並沒有直接進行過戰鬥——戰鬥起來到底是誰會取勝什麼的,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能力。

  面對互相對峙的影縫和忍,我一時間也無法插嘴,周圍瀰漫著一片緊張的氣氛。然而斧乃木——

  “那都是以後的事了吧,姐姐,忍姐姐。現在就搞得熱血沸騰有什麼意思嘛。”

  卻以極其合理的一句話打破了這樣的氣氛。

  在這種場面插進一句不合時宜卻很合理的話,這毫無疑問是來自貝木的影響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儘管不情願,仍然想向貝木說句謝謝。

  雖然只限於這一瞬間。

  要是這兩人就在這裡開戰,那可真的只有用吸血鬼的力量才有可能制止她們了。

  雖然就算用了也多半制止不了她們……

  “對不起啦,鬼哥哥。我家姐姐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是個特別沒耐性、急性子、只能制定短期計劃的人。所以別以為她是年長者就一定會溫柔地守望著你哦。或者說,她肯定不會溫柔地守望著你的。鬼哥哥,所以我想以朋友的身份拜託鬼哥哥……請你現在馬上在這裡發誓,從今以後絕不會、絕不會、絕不會再依賴吸血鬼的力量——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會在不依賴不死身力量的前提下采取行動,你就這樣發誓吧,以後的人生也要像人類一樣活下去。”

  希望你可以發誓——

  像人類一樣活下去。

  斧乃木以平淡的口吻這麼說道。

  “…………”

  “因為我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式神,只要姐姐命令我去做的話,就算對手是鬼哥哥我也不得不參加戰鬥——雖然我也有個人的感情,但那只是有而已。因為我就是那樣的構造。”

  “斧乃木……”

  “夠了吧,你已經體驗得非常充分了吧,不死身什麼的。連身為屍體的我都這麼說就絕對沒錯了,不死身什麼的根本就不是那麼好的東西耶……而且,就算先撇開我們的事情來考慮,也是一樣的吧。現在這種程度已經是限度了,是鬼哥哥你作為人類……能假裝成人類的樣子繼續生活下去的極限了吧?”

  假裝成人類。

  斧乃木挑選了這樣一個詞語。

  假裝人類的人偶挑選了這樣一個詞語。

  “鏡子照不到自己,傷口恢復得有點快——如果只是這點異常的話,我想應該還能勉強掩飾過去吧。比照一下曾經失去了體重的女朋友,還有現在還持有著猴子左手的後輩的話——總之你還是可以回到應考複習的生活中去吧。那個……如果鏡子照不到自己的話,我想應該也照不了相,鬼哥哥……准考證的照片,你已經照好了對嗎?”

  “……嗯。”

  雖然是長髮的照片。

  “那樣就沒問題了呀。”

  斧乃木這麼說道。

  我不知道她的沒問題究竟是指什麼,也不知道那是按照什麼基準說的……而且如果進入大學,那麼很可能還要去照學生證用的照片……總而言之,她是這麼跟我說了。

  雖說只是一句安慰之言——但她畢竟是向我保證了。

  “知道了,斧乃木……還有影縫小姐。我明白了,我可以發誓。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借助和使用吸血鬼的力量,也絕對不會再跟怪異戰鬥——就算將來跟怪異扯上關係,那時候我也會以人類的姿態,並不是憑吸血鬼的力量,而是憑人類的智慧來對抗。這樣就可以了吧?”

  “啊啊,沒錯,就是這樣。你能這麼做的話就皆大歡喜了。不管是咱們的工作,還是你的性命,或者是前刃下心的性命。”

  “……還真是個輕飄飄的誓言啊。”

  正當我和影縫小姐之間基本上達成協議的時候,斧乃木卻這麼小聲嘀咕道。

  說出這種討厭的話。

  就像討厭的傢伙那樣說話。

  當然,要說輕飄飄的話也許的確是這樣吧。即使是我,對於自己在關鍵時刻能不能好好遵守這個誓言,並沒有百分之百的自信。

  因為不管再怎麼發誓——假如我看到戰場原和羽川也許會死、或者正面臨著近似於那種情況的局面,並且只要我進行吸血鬼化就能防止那種情況,那麼我一定是不會猶豫的吧。

  我一定會不顧三七二十一,只考慮解決眼前的問題吧。

  阿良良木歷就是那樣的人。

  我的性格非常糟糕。雖然明知道就是這種性格至今為止給自己招惹了不止一次的危機,也吸取了教訓,也進行過反省,可我還是會那麼想——我這個人的輕薄之處,大概就是死了也不會改變。

  不,就算不死也還是不會改變的吧——太可悲了。

  雖說如此,我剛才跟影縫小姐立下的口頭誓約,也絕不是因為害怕遭到暴力對待而隨便信口開河的。

  就算在心底裡對自己懷有不信任的想法,我的神經也還沒有粗到敢在這樣凶暴的人面前信口開河的地步。

  在這一點上,我的神經恐怕比毛細血管還要細。

  是非常纖細的東西。

  也就是說,從今以後我應該考慮的事情,就是在不借助吸血鬼化的狀況下也能妥善應對怪異現象的方法——不,就算不是怪異現象也一樣吧。比如說按照先前那個假設,在戰場原和羽川陷入可能會死的狀況之前,我只要想辦法防止那種狀況的發生就可以了。

  沒錯,是預防。

  只要預防就行了——我必須思前想後,做好預防的措施。就是因為我以前沒能做到這一點,才會像現在這樣不得不過著無法被鏡子照出來的人生。所以我更應該把這些經歷當成是學習的材料和反省的材料。幸虧這些材料都是自己——這樣想的話心情就會變得輕鬆一點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的確正如斧乃木所說的那樣,跟過去戰場原所懷抱的苦惱、以及現在神原的猴子左手問題相比——我只不過是鏡子照不出來這點小事,那就跟懂得變一點小戲法沒什麼兩樣吧。

  就用這樣的想法來放鬆心情吧。

  對啊,我是吸血鬼就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如果是戈爾貢什麼的話可就麻煩了(注:戈爾貢是希臘神話中一種長有尖牙、頭生毒蛇的妖怪)。

  因為一看鏡子就會變成石頭嘛。

  “你幹嘛勉強讓自己朝那種樂觀的方向去想啊……這種積極的心態以後反而會變成重壓哦,到了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會變成地獄了哦。”

  “怎麼說得這麼難聽啊……你們兩個真是的,老在這裡說一些難聽的話。這算是誇張式的知情同意原則嗎?沒問題的。我每天早上都會被妹妹們用誇張的方法叫醒,根本就沒有沮喪的空閒……那麼,影縫小姐,斧乃木。這次真的謝謝你們了。”

  “嗯,歡迎惠顧——不,不對吧。”

  不管怎麼說,影縫小姐也不是會在這種場面自己對自己吐槽的幽默型角色,所以這應該只是她不小心說錯了吧。

  “接下來,咱還要對你的身體進行檢查呢——是詳細的檢查。”

  “是這樣的嗎?”

  “當然了。如果有一天你以為自己的人類特性比較強,結果不小心吃了大蒜死掉的話,你也不在乎嗎?因為晒日光浴而變成灰燼的情況,現在應該也不至於發生,但是盛夏季節很難說哦?又或者將來退休後為了享樂而跑去南方小島度假,也有可能弄得小麥色的面板燒起來哦?”

  “吸血鬼對陽光的抵抗力,難道是根據紫外線的多少而改變的嗎……?”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如果是那樣的話,說得極端一點,吸血鬼也很有可能因為地球溫暖化而趨於滅亡啊……

  “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哪個範圍是安全哪個範圍有危險,哪裡是邊線哪裡是界線——只要掌握各個方面的限度區分,今後的生活就會變得輕鬆很多吧。在這些方面給你提出適當的建議之後,這次咱作為專家的工作就算是結束了。”

  “是這樣的嗎……”

  沒想到還挺複雜的。

  話說回來,那樣的作業光是想一想也覺得很麻煩啊——我畢竟不是像戰場原那麼意志堅強的人,所以要過這種生活,搭檔……忍的協助恐怕是必不可少的。

  在我犯錯誤的時候就必須有人在身邊揍我一拳。

  不過戰場原的體驗也還是很有參考的價值——說起身為搭檔的忍,我向她瞥了一眼,只見她正抱著雙臂站在那裡,雖然算不上是不高興,但是從表情上看就像是有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那個……忍。”

  “怎麼了。”

  嗚噢噢。

  她完全不打算隱藏自己的心境。

  絲毫不加掩飾。

  但是要說她本來是什麼心境的話,那也很難看出來……總之可以確定的是她現在覺得很不爽。

  “我想在以後一段時間裡也會給你增添不少麻煩……那個,抱歉啦。”

  “那不是什麼值得道歉的事情。吾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吾和汝是一蓮託生的命運共同體——本來吾和汝這樣子在一起就已經是巧合的奇蹟了,就像汝說的那樣,光是這一點就應該付出那點程度的代價了吧。”

  況且吾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和不自由嘛——忍彷彿完全不放在心上似的說道——那也的確沒錯。

  那麼她不高興的原因是什麼呢?我仔細想了想,從原本身為怪異之王、不死身怪異的忍野忍看來,接受作為天敵的怪異終結者專家的建議這種狀況,或許就已經是讓她覺得很不愉快的事情了。即使撇開被踩到頭的事情不說——也是這樣。

  “那個如果說等到明天以後再做的話——當然是不行的對吧?”

  “嗯,那是當然了。在你的吸血鬼度提升到最高水準的這個月夜,正是精確測量出極限數值的最好時機。雖然不太可能,但是作為萬一的可能性,你也不希望自己等到明天早上一見到太陽就馬上消失吧。沒問題,只要花一個晚上就能知道大概的情況了。”

  “放心吧,鬼哥。做這個檢查基本上都是我的工作……我會親手親腳為你逐一檢查清楚的。類似姐姐剛才所做的那種像突然襲擊似的突然折斷骨頭的測試,我是不會做的啦……”

  “…………”

  雖然我沒有考慮過那個可能性,但是聽她這樣重新說出來,那所謂的細緻檢查還真的是有點恐怖啊……如果問由斧乃木來執行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下來,那她剛才的發言,就好像在宣告“如果不是突然襲擊的話就有可能折斷骨頭”一樣。

  不,等一下。

  搞不好就像剛才吮吸我的腳趾那樣,斧乃木她可能會向我提供舔遍全身的服務……不,是檢查。

  那樣想的話我就充滿期待了。

  “幹嘛露出這麼猥瑣的笑容呀,你這鬼哥哥……真噁心。”

  雖然不知道這是來自貝木影響的臺詞還是她自己的臺詞,但是被她這麼坦白地說出拒絕的話,我還真是有點受傷。

  我果然還是很討厭貝木。

  “好,那麼開始準備吧——不用給家裡打電話嗎?”

  “沒問題,我家裡對我是相當放任的。而且那兩個愛吵鬧的吵鬧型妹妹,今天也要開睡衣派對。”

  我本來是為了保護妹妹(特別是月火)才把她們派遣到神原家去的,但是仔細一想,這好像反而變成給我的後輩神原駿河提供了超級大贈送的服務。

  就算說什麼睡衣派對,神原那傢伙睡覺時都是裸睡的。但願她在妹妹們的面前不是以裸體示人吧……

  “嗯……那也很好嘛。總之咱就先給臥煙前輩發個聯絡,告訴她沒什麼大問題好了。”

  “…………”

  也對啦,的確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完全沒有。

  對一直都在跟不死身的怪異打交道的影縫小姐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即使對我來說——也同樣理所當然。

  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跟千石失去的這幾個月相比的話。

  這簡直就等於什麼都沒發生吧。

  “餘接,手機。”

  “是的,姐姐。”

  斧乃木不知從哪裡拿出了手機——而且是智慧手機,然後交給了影縫小姐。看到斧乃木竟然帶著智慧手機,我頓時大吃一驚。不,從剛才她們倆的對話來判斷,那應該只是影縫小姐讓她拿著的吧。

  因為考慮到必須在各種難以落腳的地方行走,影縫小姐肯定會很注重減少自己隨身攜帶的物品……錢包和手機什麼的,或許都是交給斧乃木來攜帶的吧。

  “嗯,雖然沒能殺死阿良良木君有點遺憾,不過至少是摘掉了不死身怪異的一棵芽苗,今天就先滿足於此吧——嚕嚕嚕~!”(poke:突然想起了嘟嘟嚕……)

  影縫小姐邊哼著小曲邊操作著智慧手機——大概是正在給臥煙小姐發報告郵件吧。可是影縫小姐和忍完全相反,看起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雖然她說的“因為沒能殺死我而感到遺憾”血腥味十足的發言讓我感到不寒而慄,但是從她的表情來看,卻好像沒什麼遺憾的跡象。

  摘掉了不死身怪異的一棵芽苗。

  摘掉芽苗這件事。

  對她來說真的是那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那個,影縫小姐。”

  “什麼事?”

  “那個……其實,在暑假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問你一個問題了……影縫小姐,你為什麼會那麼渴望殺死不死身的怪異呢?”

  “啊?”

  她連寫郵件的手也停住了。

  我還想這或許是干涉到對方禁忌領域的問題,可是她卻只是簡單地反問了一句。影縫小姐的這個反問,就好像因為正在專心寫郵件,雖然有聽到聲音但沒有專心去聽似的。

  “你說啥了?小哥。”

  “不,那個……我只是想問一下,影縫小姐你那麼渴望殺死不死身的怪異,究竟是為什麼呢……?作為怪異的專攻領域,這難道不是相當特殊的嗎?”

  “嗯~?是嗎。怎麼說呢,也不是太特殊吧?本來怪異這種東西,也就是妖怪,基本上都好像跟死了一樣嘛。對吧,餘接?”

  “的確……這方面的基準是很曖昧的哦,鬼哥。按照不死身的不同解釋,姐姐的專攻領域甚至可以說是全種類的怪異哦。”

  “…………”

  這個。

  說起來也好像的確是這樣。

  況且如果真的要歸根究底的話,斧乃木這個人作為受到影縫小姐操縱的式神,也是屍體的憑喪神,其本身就是她應該視為目標的不死身怪異。

  從這個角度看已經出現矛盾,或者說已經有了破綻,所以專攻是什麼之類的說法,也許都是一種相當模糊的概念吧。

  就像是憑感覺來判斷的東西。

  對了,而且用“狹窄”來形容影縫小姐的專攻的並非別人,正是貝木——我可能就是把那傢伙說的話全部當真,結果向影縫小姐提出了傻瓜一樣的問題。

  必須徹底反省。

  “實際上,像咱這樣的以不死身怪異為專攻的專家,也不是說沒有別的人哦——當然,像咱這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著去殺的人,也就只認識一個而已。”

  “……還有一個人嗎。”

  不知為什麼,我有一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作為一個差點被她殺死的——被她懷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熱情殺意差點終結掉性命的不死身怪異……

  “嘿嘿嘿,不過那傢伙是個類似隱居者一樣的人,你可以不用在意的,阿良良木君——畢竟那個人是連臥煙前輩的集團也沒有留住的、真正落伍者嘛。”

  影縫小姐說道。

  “也就是計算範圍外的存在啦。不過咱之所以專攻不死身的怪異,就是因為不管出手有多重都不會出現幹得太過火的情況——嗯?這個之前好像也說過吧?”

  “……那個,的確聽你說過。”

  但是,我還是產生了“真的就只是這樣的理由嗎?”的疑問。

  光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就把不死身的怪異視為敵人了嗎?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那是一種過於危險的生存方式……

  難道因為她是武鬥派,所以就無所謂嗎?

  故意挑選難度高的道路什麼的,也許就是那樣吧——那種像少年漫畫裡的角色,在現實中除了我家的大妹妹之外就找不到第二個了。

  “什麼嘛,阿良良木君。關於咱是怎樣踏入這條路的經過,難道你真的想聽那種番外篇一樣的故事嗎?”

  “不,我也不是那種興致勃勃地來看熱鬧的傢伙啦……不過坦白說的話,心裡還是有一點在意。因為我最初遇上的忍野的專攻好像跟沒有差不了多少……但是到頭來,無論是影縫小姐還是貝木還是臥煙小姐都是一樣的呢。”

  “就是這麼回事。不過與其想知道咱的理由,你倒不如關心一下餘接的理由吧。”

  “咦?”

  突然被轉移了話題的焦點,我馬上向斧乃木的方向看去——然而斧乃木只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我。

  就像在發呆似的,茫然的表情。

  難道她僅僅是在看著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脫離了人類的我嗎?

  “影縫小姐,那究竟是什麼——”

  “哦?”

  這時候——

  正當我想要向她追問的時候,影縫小姐正在操作著的智慧手機似乎突然震動了起來。那應該是在寫郵件給臥煙小姐的途中接到了來電吧。

  影縫小姐確認了一下從我所在的方位不可能看到的手機畫面,稍微皺了皺眉頭——接著就按下了接聽按鈕。

  “喂,你好,我是影縫——”

  開始接聽電話。

  不過現在我的問題並不是什麼分秒必爭的事情,就算被打斷一下也沒有必要那麼在意吧。

  但是我卻隱約感覺到剛才心情還很好的影縫小姐好像突然改變了表情。

  而且變得非常明顯。

  “啊……等一下嘛,等一下。咱現在正好跟阿良良木君說起那傢伙的事情……前輩,怎麼會這樣,不管怎麼說也太過分了吧——”

  前輩?

  前輩的話——被影縫小姐稱呼為前輩的人,那很自然就讓人聯想到臥煙小姐,臥煙伊豆湖小姐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影縫小姐的表情變化也可以理解了。因為影縫小姐大概也對臥煙小姐那種特有的“熟不拘禮”的態度不大適應吧。

  從我的角度來看,首先第一個想法就是“不愧是臥煙小姐”——現在正好是我和影縫小姐她們的對話告一段落的時候,而影縫小姐也正在給她寫報告郵件。她竟然選中這個時機打電話過來,所以我首先就冒出了“不愧是臥煙小姐”這個想法。但是——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啊啊……嗯。可是正弦那傢伙,現在……是嗎,知道了。我會轉告阿良良木君的——畢竟也只能先這麼做了。咱們就這樣也沒問題嗎?就這樣順水推舟麼。”

  嗯,嗯——在那之後點了兩三次頭,影縫小姐就以一句“再見”掛掉了電話。這個人果然是一個會好好跟別人說道別問候語的人呢——我心想。

  老實說,這時的我本來並不是悠哉遊哉地想著這種事的時候——但是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拿影縫小姐、貝木、臥煙小姐和忍野作比較,這是我的壞習慣。

  “阿良良木君,在最糟糕的時間,有一個最糟糕的訊息。”

  “咦……?但、但是剛才的電話,是臥煙小姐打來的吧?”

  不。

  雖然剛才那個的確是臥煙小姐打來的電話——等一下,可是剛才影縫小姐完全沒有向對方說明這邊的狀況,也就是沒有提到過關於我的症狀的事情。

  那就是說她剛才一直在準備、甚至還寫成了郵件的報告內容,她也完全沒有提到過——那樣的話,當然就是對方向她提出了新的話題。

  難道說那個話題,就是影縫小姐所說的最糟糕的訊息嗎?

  那麼最糟糕的時間,到底指的是哪一個時間呢——而且在接到最糟糕的訊息的那個瞬間,不管是什麼時候,那一瞬間都肯定是最糟糕的瞬間才對啊。

  “咱暫時把餘接借給你,所以你就儘快趕過去吧。”

  “儘快趕過去……到底要去哪裡呢?”

  “是神原駿河的家。就是臥煙前輩的姐姐·臥煙遠江的女兒所居住的神原家——你現在就儘快到那裡去見你的妹妹們吧。”

  影縫小姐以銳利的眼神和銳利的語調——向我嚴肅地說道。

  “不……嚴格來說,現在也許已經不在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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