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漫畫家,吉野千秋此時正無意中在煩惱著什麼。
為什麼說是無意中呢,那是因為連自己煩惱的是什麼也不清楚。
“嗯~~~~唔。”
對於這種無法說明的心情,吉野也只能呻吟著。
新連載的第二話也已經在雜誌上刊載,在七月裡拿到休假的事早已經成為了過去時。
就從羽鳥那兒聽到的,大家對於新連載的評價雖然不壞,但也許是自己對於新的人設還沒熟悉,多少顯得有些生硬。雖然比起前作在風格上面稍加了改變,自己也擔心過這樣做到底是好是壞。
如果繼續發展的話,世界觀也變漸漸明朗起來吧,但目前自己還處於摸索階段。
(應該還能再畫得更有趣一點的……)
雖說是這麼想,但內心卻迷茫著。一直抓不準要怎麼畫才能變得有趣而不禁心煩意亂,儘管有想要嘗試的新發展,又會感覺實驗性內容太多了不好。
“慘了,不快點振作起來的話”
——其實,像這樣煩惱也不是第一次了。吉野自己也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碰到問題,意志消沉。
只是,自己平時一般不會情緒低迷,可一旦消沉起來就很難恢復過來了,而且原本就已經一團亂的生活會被變更加慘不忍睹,就連自己都覺得很麻煩而厭惡。
(明明就快要三十歲了,居然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被責任編輯兼戀人的羽鳥照顧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但是現在屋子裡的慘狀連自己都覺得太離譜了。
吉野看了看堆著沒洗的衣服和還沒收拾的碗盆不禁厭煩地嘆了口氣。
“應該還沒有必要買洗碗機吧——”
明明知道自己得著手做些什麼了,可就是躺在地板上起不來。就在吉野看著天花板發呆時,從門口傳來了聲響。
腳步聲加夾著開鎖的聲音,吉野知道是有人來了。除了家人,還有這個屋子備用鑰匙的就只有一個人了。吉野就這樣躺在地板上臉朝向門那邊看過去。
“小鳥,好久不見了——”
雖然這麼說,也就是三天沒見而已,但是總感覺沒有好好打過照面。
羽鳥芳雪,二十九歲。他從生下來就和吉野是青梅竹馬,也是工作上的責任編輯,現在的話還多了戀人這一頭銜。
“什麼好久不見啊”
一聽吉野這麼一說,羽鳥立馬不快地嘀咕道。
“不是嗎——?”
事隔三天見到羽鳥,剛工作回來的關係吧,看上去很累的樣子。明明長相不錯,可總是板著臉,雖然大半原因是來自自己。
羽鳥所就職的丸川書店,基本上編輯都可以中午再去上班的,但是一本正經的羽鳥的出行時間就和普通社員一樣。副編輯長的工作雖然多,即使經常半夜回去,那也不至於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吧。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躺在地板上……”
“…自然而然…”
“椅子沙發不都有嗎,想要睡的話至少給我到床上去睡。這樣是會感冒的,你已經不再是那個睡一覺就能治好感冒的年紀了。”
就算被這樣訓斥了,吉野還是沒有力氣自己起來。
“那麼,拉我。”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羽鳥還是抓住吉野的手想拉他起來。吉野把重心完全交給了羽鳥,可不知為什麼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
正當吉野想著羽鳥是不是嫌自己太重時,耳邊傳來了很討厭的聲音。
“你好臭。”
“啊。這麼說來我還沒洗澡。”
每天都想著明天再洗,就這樣過了好多天。雖然自己也明白這樣拖著不行,可是隨著天數的增加就越感覺麻煩。
“到底是多久沒洗了?”
“嗯~大概三天?”
就在吉野無所謂的回答時,就感覺聽到羽鳥直冒青筋的聲音。接著就聽到羽鳥冰冷的命令聲。
“快點去給我洗。”
“太麻煩了,晚點再去~”
“晚點是什麼時候。”
“誒~明天……”
吉野一邊歪著頭一邊敷衍著時,羽鳥就那樣抓住吉野的手硬把他拖向了浴室。
“等等,要去哪裡啊!”
“現在就給我去洗。”
“誒~~不用了,待會兒洗就好了。”
“一點也不好,我看著不爽。”
乘著吉野沒反駁之時,羽鳥把他強硬地拉進了浴室裡。
“誒,為什麼連小鳥也跟著進來?”
羽鳥自己也脫了外套和襪子,並一起進了浴室。就在吉野因為羽鳥不單是隻把自己帶進來而感到吃驚時,淋浴就從腦袋上衝了下來。
“唔哇,你在做什麼啊!”
“一起把衣服也給洗了,反正你也是穿了很多天沒換吧。”
“不是吧,你為什麼會知道。”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啊!”
到處飛濺的水珠也同時打在了羽鳥身上,兩個人全身都溼透了。轉眼間吉野的衣服就被扒光,被迫坐在了矮凳上。
“…………”
羽鳥在浴缸邊彎下腰,往已經變安靜的吉野頭上倒洗髮水,一邊一個勁兒地搓著一邊在抱怨著沒起泡沫。
(還是安份一點吧……)
這樣的話對自己比較好。吉野也知道不能對心情不好的羽鳥說多餘的話。這麼想著,吉野就在心裡下了決定,乖乖地停止了反抗。
話說回來,吉野萬萬沒想到除了在美容院居然還要讓別人幫自己洗頭。
“把眼睛閉起來,泡沫要進去的。”
“哦……”
總感覺讓羽鳥來照顧自己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就會感覺自己變成了五歲小孩一樣。
(……這傢伙,是喜歡我的吧?)
姑且,自己也是全裸著的,卻一點都沒有曖昧的氣氛。如果是一般的戀人的話,這也是不失為一個另雙方稍稍慌神的場景,但這裡卻一點也沒有。就連自己畫的少女漫畫裡也沒這樣的。
(也不是有什麼不滿啦…)
吉野會這樣為自己無意識的想法找藉口,不過是為只有自己在意著現狀而感到難為情罷了。
“先衝一次。”
一邊說著,一邊又給吉野沖水。
衝好後,羽鳥又在吉野的頭上倒上洗髮水洗了起來。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只聽到洗頭髮的聲音,羽鳥卻不經意地打破了平靜。
“你在擔心什麼嗎?”
“也沒什麼啦…話說,你怎麼又知道?”
吉野就這樣閉著眼睛一問,就聽到羽鳥嘆了口氣。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也不想想我們認識了多久了,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
“……就算你這麼問我也……”
吉野因為沒有自信能很好的解釋清楚,就打算唬弄過去。
“如果放著現在的你不管的話,到時要把擅自掉進底谷的你拉上來很辛苦的,所以趁現在把話說清楚。”
羽鳥嘴上說得這麼不和氣,但吉野非常清楚他是在擔心自己。
雖然自己也想說給他聽,但由於煩惱的事過於模糊,連自己都無法很好地說出來。而且,到最後自己心中的不安也只能由自己來解開。
“不是……要怎麼說呢……”
猶豫了半天,吉野還是決定把說到嘴邊的話再嚥下去,提起別的事情。
“我在想羽鳥媽媽還真是溫柔啊之類的…”
就在那瞬間,羽鳥的手停住了。
(慘,慘了,踩到地雷了……)
就在說出口之後吉野才想起這種話肯定會引起羽鳥不爽的。
“開,開玩笑的啦。”
吉野一邊故作微笑一邊有些恐慌地向羽鳥看去,果然,羽鳥直直地盯著自己。
“要,要怎麼說呢,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啦——唔哇。”
後悔也來不及了。本想想繼續說下去的,但是滿身泡沫的身體被水衝著也沒法好好說話。
“所以說了,不要突然就這樣衝下來啦!”
怨言一出口,這次又被抓住下巴接吻了。
“嗯嗯,唔—,唔—…”
想要反抗的吉野不知道該不該用溼透了的手去抓羽鳥的襯衫,就在猶猶豫豫之間,人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好痛,都是你害我摔下來了啦——”
雖然逃離了那個吻,但也不是能隨便抱怨的氣氛,吉野欲言又止了。
“你媽也會做這種事情嗎?”
“怎,怎麼可能。”
“那麼就收回剛剛說的話。”
“所以說,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就算是玩笑也讓我不爽。”
說著羽鳥推倒了吉野,並解開了自己的領帶。
“你把我想成你的什麼了?”
“誒……負責人……?”
過於害羞無法說出戀人兩字,所以吉野遊離視線逃避地回答道。
“重說。”
羽鳥一臉認真的說著,又一次吻住了吉野。
“嗯,唔唔唔…”
嘴被這麼堵著,別說是重說了,根本什麼都說不了。
一開始還不停敲著羽鳥的背在反抗,可不知什麼時候,手臂彎了起來將羽鳥緊緊抱住。
口腔被舌頭搜尋的感覺使自己的背躁動起來。剛才洗頭時明明沒怎麼在意的,可現在僅僅是被他這麼吻著,觸碰著脖子周圍而已,身體就被抽光了力氣。等自己反應過來已經是一副要被羽鳥壓倒的狀態了。
“背痛不痛?”
“唉…?啊,嗯,沒關係。”
對於不經意的問題,吉野很自然地回答了。因為吻的關係人一直在發呆,連覺得臉紅都還來不及。
(錯…錯過逃跑的機會了……)
如果是平時的話一定會大吵著“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呀”之類的,但現在卻錯過時機了。
想要遊離視線的吉野,卻看到羽鳥不耐煩地拉下了領帶。大概是因為處境的關係,溼透了的襯衫緊貼在面板上,不知怎麼看上去總感覺有點下流。
明明兩個人差不多時候出生的,卻因為遺傳因子的不同使兩人在體格上差別這麼大,讓吉野感到很不公平。如果可以的話,吉野也很像有一副像羽鳥一樣充滿男人味的身體。
雖然被柳瀨說過喜歡自己這樣的體格,但在自己看來卻憧憬著羽鳥的體格,不論是肩胛骨的線條也好,還是伸出的手臂也好,都是自己理想中的型別。
羽鳥解開釦子想要脫下襯衫時,卻又是一副想要放棄的樣子。
“今天怎麼感覺特別安靜。”
“你,你很煩吶。反正不管說什麼最後還不是一樣的。”
吉野知道如果承認自己錯失了拒絕的時機會很傻,於是裝出一副強勢的樣子。看著這樣的吉野,羽鳥不禁輕輕上揚嘴角露出了微笑。
“你總算明白了嗎,也罷,雖然哄騙你時也很開心。”
“什麼……別,啊……”
本想問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但在那之前自己卻先被壓住,想要跟上羽鳥的動作也已經很吃力了。感受著羽鳥的雙脣和指尖隨心所欲地在自己身上游走,吉野不由地咬緊了脣。
“嗯,唔。”
被吮吸著的肌膚,被挑弄著的胸前突起,讓吉野微微顫動著。一旦被點燃了慾火,就連和溼衣服的磨擦都會產生感覺。
“啊,唔,唔唔……”
“又瘦下了嗎?”
羽鳥一邊撫摸著吉野的側腹一邊不滿地嘀咕著。
“不知道……啊,啊……嗯……”
“即使我不來你也要好好吃飯。要是倒下了怎麼辦。”
“現在,就……算你不說教也……啊”
對於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都沒能說上些甜言蜜語,吉野不禁有些惱火。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沉浸在所謂甜蜜的氣氛裡呢。
“那麼,你想讓我說些什麼?”
“什麼都別說就好!”
吉野急忙堵住了羽鳥的嘴,雖然感覺有點缺少氣氛,但是如果讓羽鳥認真起來在自己耳邊呢喃的話,光是這樣就足以讓自己渾身無力了。
“你也給我快點習慣起來。”
“羅嗦……唔,不要……”
羽鳥輕輕笑著,舔起了堵住自己嘴的掌心。那溫潤的觸感,不禁讓吉野擅抖得有了感覺。就在鬆懈的瞬間,雙手被羽鳥抓住,壓在了腦袋的上方。
“果然,你這麼乖的話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呢。”
“你說——什……”
鎖骨被咬住,吉野不禁皺起了眉。羽鳥一遍用力地吮吸著剛剛咬過的地方,一邊將手撫上了平坦的胸部,準確無誤地找到了胸前的突起。
“啊,唔,啊……”
羽鳥輕輕掐著那突起,還不是用指縫劑弄著。同時給吉野帶來的是一陣陣酥酥麻麻的感覺,使其腰部深處聚積了許多的熱量。
雖然也有擔心過在這種地方自己居然會起感覺是不是有些奇怪,但還是決定把原因推到一直不停地玩弄著自己的羽鳥身上。
“夠了,真是……煩……”
“但是也不討厭對吧?”
“……唔。”
被笑眯眯的反駁回來的吉野,漲紅了臉說不出半句話。
說實話自己並不討厭這種行為。雖然嘴上不會說,但是感覺真的很舒服。但是開始交往都已經過了一年了,吉野始終只能做到被動地接受。自己主動去些什麼,或是引誘什麼的,吉野感覺自己就算是死也做不出來吧。
對於這件事羽鳥會不會心存不滿呢。就在由生出不安的瞬間,吉野感覺到羽鳥的手纏上了自己已經變硬的分身。
“啊…啊”
一直等待著外部刺激的那裡,在輕微的觸碰下一下子就有了感覺。但是僅僅是這樣的話還不夠。
羽鳥像是看穿了自己還想要更多,於是緊緊地握住摩擦了起來。
“啊,嗯,啊——”
因為在浴室的關係,迴音很厲害。自己那讓人害臊的嬌喘,壓根無法憑自己的意志控制住。
隨著羽鳥手指的律動,吉野只有一個勁地喘息著。時不時襲來的輕啄般的吻也讓人舒服得快要融化了。
“小鳥……已經……不……不行了……”
吉野一下子就到達了頂點。微微抽搐著,不由地洩出了炙熱的液體。雖然都到這個時候了,但是想想把羽鳥的手弄髒了還是會覺得難為情。
“你自己都沒有做嗎?”
羽鳥一臉鎮靜地對著剛剛射了的吉野問道,如此直接的問題讓吉野滿臉通紅,立馬背過臉去。
“……沒有那個心情而已啦。”
因為失落,吉野的身體也沒了精神。可即便如此,僅僅是被羽鳥碰了一下,居然馬上又硬起來了,連自己都覺得真是老實的身體啊。
“那就是說現在有這個心情了咯?”
“~~~!所以說,那還總是……”
話說到一半打住是因為羽鳥開始在自己的雙腿間摸索起來。一口氣將手指強行塞入了被擴張著的吉野體內。
“等,等……”
羽鳥全然不顧吉野的阻止,繼續伸著手指。吉野也只能猛地抓住羽鳥的手臂,指甲也跟著摳了起來。當手指慢慢地被抽離自己的身體時,背脊上一陣酥麻湧了上來。
“不……啊,啊……”
因感受到內壁的擠壓和摩擦,吉野不由自主地將體內的手指夾緊了。前端又被歪心眼地撥弄著,雖然想轉移注意力,卻總是會在意體內蠢動著的手指。
手指在體內不停地翻弄,導致聲音從喉嚨深處被擠出。每次所有的敏感帶被同時刺激時,吉野的背就會不由自主地彎起來。
在不斷的適應下,終於手指進出體內的時候不用屏住呼吸了。
“快……快點……”
“彆著急呀。”
“……啊……”
羽鳥雖然表現得比自己冷靜,但是頂在自己身後的硬物已然到了前所未有的警戒狀態。就在喉嚨發出聲響的同時,羽鳥一口氣進入了吉野體內。
“唔,啊……”
就是在充分習慣了之後,痛苦的事還是痛苦的。吉野咬著牙,忍耐著侵襲而來的壓迫感。羽鳥則慢慢地,往更深處挺進著。
好不容易終於全部進入了以後,羽鳥深深地呼了口氣。
“沒事吧?”
會這樣問,羽鳥肯定也不好受吧。雖然有感到內臟被壓迫的不適,勉強算忍了下來。
“當然沒事啦!”
好象是在說快點一樣,吉野緊緊地勾住了羽鳥的脖子。如果現在臉被看到的話,正在逞強的事會被拆穿的。
“如果難受的話要說哦!”
說著,結合著的身體晃動了起來。內壁被羽鳥滾燙地膨脹著的那裡摩擦著,吉野的腰立馬感到舒服得發麻,隨後酥麻趕順著背脊直起而上。
“嗯,啊,啊……”
震動幅度從最初的緩和漸漸激烈起來。已經習慣了壓迫感的吉野的那裡不久便配合地和緩起來。
像是一至在斟酌吉野的狀況似的,羽鳥抱著吉野的雙腿調整著姿勢,然後將身體的重心負在了吉野的身上,兩人也因此結合得更深了。
“啊,嗯——”
腰部為尋找內壁舒服的部位而扭動著的,沒過多久扭動變成了羽鳥不斷向前的挺進。伴隨著強烈的震動,吉野的聲音難以抑制地被頂了出來。
“……啊,啊,呵……”
為了不因激烈的動作而被甩下來,吉野緊緊地抓住了羽鳥。無論是被羽鳥的呼吸觸及的頸脖,還是重疊在一起的身體,吉野的全身都倍感炙熱,彷彿身體就要從觸碰的地方開始整個融化了似的。
“啊……啊,啊……!”
被羽鳥胡亂地索求著,吉野的眼前開始發白。而伴隨著吉野全身的震顫,羽鳥也跟著硬了起來。
感受著體內溫熱的液體,吉野終於筋疲力盡地四肢癱軟下來。
在浴室待了那麼長時間,會犯暈也不奇怪。可是與在客廳癱成爛泥的吉野形成對比,羽鳥則在廚房裡忙碌著弄吃的。
漸漸濃郁的香味讓吉野倍感飢餓。
“喂,你不要一直在那裡發呆,快把盤子擺到桌子上去。”
“啊,抱歉抱歉。”
雖然嘴上說只會弄些簡單的吃的,但已經擺上了好幾個菜。完全是一副家庭主夫的手藝。
“我喜歡這個翅尖的甜辣煮。”
“喝啤酒的話是不能少了它的吧。”
“不愧是小鳥!真瞭解我。”
突然心情大好,從冰箱中取出冰好的啤酒。對於眼前這好久沒有看到的一桌像樣的飯菜,吉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先吃了。
“吶吶,我能不能先吃啊?”
如果不先說一下就動手吃的話感覺不太好,總之先問一下,羽鳥則輕輕地笑出了聲。
“你不是已經忍不住了嗎,那就快點吃吧。”
“哇!那我開動了!”
吉野瞄了一眼還在做什麼的羽鳥,接著就伸手夾起了熱氣騰騰的菜。
“吃小鳥做的料理的時候大概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吉野一邊說著一邊把嘴塞得滿滿的,羽鳥看了笑得一臉複雜。
“你是就這樣的人啊。”
但是,卻沒有像剛才那樣心情不爽了。羽鳥把最後一道菜端上了桌後,一邊喝著啤酒一邊開起了話匣。
“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說完。”
“噗哈……”
吉野大概是沒料到羽鳥還會再來追問,稍微被噎到了。
(我還以前他早忘了的說……)
吉野一面咳嗽一面把嘴裡的東西硬吞了下去。
“這次的時間表應該還好,沒有像打仗一樣吧。你怎麼看上去那麼累?”
“那個……”
吉野因為不耐煩而沉默起來,但是羽鳥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等待著解釋,完全沒有打算要放棄這個話題的樣子。於是吉野認輸了,把想到的單詞一個個原封不動地蹦了出來。
“總之並不是說有什麼,而是總感覺有些不安……怎麼說……”
“不安?”
“這次的漫畫和上回內容的發展方向有些不同,在想這樣真的好嗎……不過,想要畫的內容雖然都有畫,只是,應該說是總有些害怕……”
說著說著,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了,吉野不由地對認真傾聽著的羽鳥抱歉起來。
“高野先生也說過這期的很有趣了,讀者們的反應也很不錯。所以,你要對自己多一點信心啦。接下來我去公司的時候會給你影印讀者們的調查問卷回來的。”
“嗯…”
讀者們反應良好固然是件值得開心的事,而且還得到了高野主編的認同,更應該沒問題了吧。即使如此,吉野還是無法驅散心中那疙疙瘩瘩的感覺。
(是在害怕什麼吧……)
對,是在害怕。無論如何都無法完全消除心中不著地的不安感。但是,自己就連那個不安的原因都不清楚。
對著垂頭不語的吉野,羽鳥嘟囔了一聲。
“總之,我個人是比較喜歡這回的內容的呢。”
“!”
“沒關係的啦。畫風也沒有變,你就想怎麼畫就去畫好了!”
“是,是嗎……”
僅僅只是羽鳥的一句話,吉野就覺得壓在自己胸口的那塊像是重石一樣的東西一下子變輕了。
(我說不定還挺單純的……)
吉野察覺到自己比起別人更想聽到羽鳥說的那句有趣而感覺到無比害羞。
作家是一個孤獨的行當。舉個例子的話,就如同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摸索著前進一般。羽鳥對於自己就像是那一絲的光亮也說不定。
只是說了一句沒關係而已就讓人很安心。開始覺得自己曾煩惱得那麼辛苦的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小鳥是我的責任編輯真是太好了!”
吉野話音一落,就被撣了下腦門。雖然羽鳥皺著眉,但那多半是在掩飾害羞。
“幹什麼呀?”
“不要再說些廢話了,快點吃飯。”
“吃,我當然會吃。”
吉野瞄了眼臉朝一邊慢慢地喝著啤酒的羽鳥,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橫掃餐桌了。
大概是因為肚子也餵飽了,吉野覺得心裡如同縫隙一樣的東西也跟著被填補了。
俗語說健全的精神是附在健康的身體裡的,吉野非常認同。疲勞的時候很容易消沉,而健康時就會比較積極。雖然和自己單純也有關係,但是作為一個人來說健康規律的生活是必不可缺的吧。
像是就等著吉野吃完好似的,羽鳥又談論起了工作的事。
“對了,關於那個遊戲的事還沒說吧。”
“嗯?從那之後怎麼樣了?”
“果然還是決定用能看得見對話的形式比較好,硬體採取的是行動式遊戲機,遊戲整體決定是做成音訊小說。”
“誒,是這樣啊。”
雖說有玩過格鬥類遊戲,但對遊戲本身並不是很瞭解。即使對電視廣告裡的某些遊戲軟體感興趣,但由於抽不出時間玩,大多也不會去買。
“遊戲將由開發那款《最後的狂歡節》的創作者為首參與制作。”
“唉?真的假的?”
“你知道?”
“那款遊戲的話我這裡的助手很喜歡,稍微讓她給我玩了一下的。雖然自己也有想過要買那款軟體的,但是因為太花時間也就算了。”
《最後的狂歡》是根據推理故事製作的音訊小說,是連吉野這樣不熟悉遊戲的人也知道的作品。內容帶有中世紀歐洲的空想世界觀,講述了主人公被捲入各種事件中所發生的故事。
明明是像畫冊一般的畫風,卻讓人感覺哪裡透著些恐怖,而這卻又和故事情節十分吻合。
自己助手中的一個女孩就是這部作品的超級粉絲,吉野曾經有借過一次她帶來的行動式遊戲機玩過。
若是平常,自己一般不太會去玩那類遊戲,但由於它的人設和音樂都很不錯,吉野感覺自己很能理解那些玩上癮的人。
雖然是從助手那裡道聽途說來的,製作人好像是從大公司中獨立出來,而且從劇本,人設到系統幾乎都是由自己一人完成。
剛開始好像毫無名氣,漸漸地一傳十十傳百,然後就成了熱賣作品。在同樣也是這部作品粉絲的電影導演的熱情促成下,作品似乎在國外被電影化了,現在市場上也有海外版出售。
由於製作人數有限,該遊戲並稱不上什麼大作,但是卻被評具有充滿魅力的角色和感動人心的情節。還有一條從助手那兒聽來的與作品本身毫無關聯的追加情報,那就是製作人貌似是一個非常好的男人。
(總感覺這次非常幫忙……)
雖然能在別的領域裡開闢一條道路吉野自己也很欣慰,但由於自己總是忙於漫畫的事,而且作為一個門外漢自己還是少插嘴會比較好,所以這次的遊戲化就完全交給別人負責了。
但知道這次居然有人下這麼大的功夫來幫忙,吉野不禁有些感動。
“誒,那個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與其說是忘了,不如說是自己因為沒什麼興趣所以也沒認真聽。對於吉野的提問,羽鳥有些惱火地叉起了手臂。
“知道得這麼清楚,居然都不記得名字?高屋敷玲二啦。”
“嗯?感覺在哪聽過……”
並不是作為製作方,而是覺得在自己身邊聽到過的名字。
“已經忘了嗎?前段時間不是在旅遊的地方見過嗎?”
“前段時間……”
這段時間自己差不多都是在家裡關著,都沒怎麼見過工作關係以外的人。記憶在腦海裡翻滾著,吉野終於想了起來。是那個和羽鳥一起去旅行時碰巧遇到的羽鳥的朋友。同時就連令人討厭的感覺也一起回想了起來,高漲的情緒一下子降到了最低點。
(那個人,感覺有些不好應付啊……)
雖然對於羽鳥的朋友自己不想說什麼難聽的話,但也不是能合得來的型別。
但是,吉野又馬上意識到在工作上不應該夾雜私情。公事和私事要好好分清楚才行。
就算對於吉野來說第一印象不怎麼好,但是他做的作品確實是廣受好評,所以把自己的作品交給他來做也並沒有什麼異議。
只是,吉野總感覺不是很舒服。
包括漫畫家在內,凡是做創作工作的人多數都有自己的怪癖。那他也只是這樣的人吧。
“你有什麼在意的事嗎?”
“嗯,唔唔,沒什麼。啊,別把我就是‘吉川千春’的事說出去哦。”
“我知道的啦。和對方也說過了原作者不露面的,所以用不著擔心。”
知道羽鳥早已打點好了一切,吉野稍稍鬆了口氣。
(我只要做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吧,嗯)
雖然吉野仍心存芥蒂,卻又勉強自己轉換心情,一口氣把早已沒了泡沫的啤酒給喝完了。
◆
“老師,我這邊的已經好了。”
“等,等一下。馬上就給你。”
“老師,你腦子裡那完美的大綱跑到哪兒去了?”
看著焦急的吉野,作為首席助手的柳瀨冷冷地吐槽道。柳瀨會叫自己“老師”時,一般都是來找碴的。
(可惡,這種時候的優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啊…)
雖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但現在也沒這份閒工夫。趁著助手們還在的時候,不快點把工作做好的話,會趕不上截稿日期的。
前段時間自己明明對柳瀨誇口說自己的大綱已經在腦子裡完成了,但結果不僅大綱遲了,而且在助手來時自己都還沒畫完。
“……好想暫時先消失幾天啊……”
無法反駁的自己,唯有給自己找尋藉口。就在那時,其他的助手們也參與了進來。
“老師所謂的完美根本就沒有一次先例過呢!”
“實話不要說這麼直白啦,人家好歹也是個名作家呀。”
“唔唔……”
對於柳瀨的找碴,吉野無法反擊。
心情不爽著,吉野遊離的視線落在時鐘上,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那麼晚了。
“大家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吧?抱歉了,讓你們工作到這麼晚。”
“真的可以回去了嗎?我就算在這裡住上一晚也沒什麼關係的。”
雖然其他的助手也都這麼說,但畢竟自己是男的,而助手差不多都是女孩子,怎麼都不太方便。
說實話,現在讓她們回去自己接下來會很辛苦,但是這條底線還是想要堅持的。
“沒事,沒事,明天還要麻煩大家呢。”
“明白了,那麼,我們就先走了。”
大家一臉擔心地離開了。最後就剩下柳瀨一人。
“優你也趁現在快回去吧。”
“笨蛋,我不在的話你會困擾的吧。”
“但是,你昨天也住在這裡了,今天還是回去比較好……”
雖然很感激柳瀨的心意,卻也不能天天這麼勉強他。吉野不停地好言相勸,卻把柳瀨給惹惱了。
“啊啊真是的,羅羅嗦嗦的煩死了。”
“……優?”
“我說,是你自己說在雜誌連載的時候想要發揮出100%的實力,我才像現在這樣來幫你的。都是些理所當然的事,你就不要一一在意了。”
突然被人用手指著大聲說了一通,吉野頓時就語塞了。停頓了幾秒,吉野開始在腦海裡回味柳瀨說的話。
“話說回來,我有說過這種話嗎?”
記得好像是自己接受一個類似書面形式採訪時的事了,要是不提的話自己都忘記了,但是當時的想法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改變。
柳瀨到現在仍然能夠記得自己的理想,真的覺得很高興。
“……那就拜託了”
“哦,趕快給我安排工作”
“唔,嗯。那,那麼,這個麻煩啦。這邊大樓周圍弄得朦朧點,這裡要有沙沙的感覺。”
從何某種程度上來講,雖然一邊畫著原稿一邊做著指示,但是因為腦子不轉了,具體的內容表達不出來。
儘管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說什麼,柳瀨卻笑著把活接了過去。
“沒問題。不過,能不能稍微說點正常的日本話呢。”
雖然斷然地拒絕了柳瀨的告白,但他仍然一如既往地瞭解自己。雖說現在還懷著抱歉的心情,現在這樣對於吉野來說真的很高興。
即便做戀人不行,但柳瀨還是重要的朋友。
前些日子的旅行也是,結果變成了三人一起觀光。那時候雖然難免拘謹,但也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如果以後也能像以前那樣和睦相處就好了呢)
吉野也明白自己的願望通常想來很不現實,但是不管怎麼樣,羽鳥和柳瀨都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就在吉野一邊不停地畫著漫畫,一邊走神想著那些有的沒的時,柳瀨把弄好的原稿遞了過來。
“這種感覺對嗎?”
僅僅只作了那種抽象的指示,但是畫卻完全符合自己的設想。
“哦哦哦,好厲害!跟我想的一模一樣!!你這傢伙絕對是天才!!”
吉野激動地稱讚著,柳瀨呵呵地笑了一下。
“那是當然了”
“真的,沒有優的話,我的原稿就交不了了。真的哦——”
好想娶過來當老婆這句話到了嗓子眼,又立刻嚥了下去。
(好險……現在這種時候,對優說這樣的話就是在踩地雷吧……)
吉野心臟狂跳著望向優那邊,卻看見優眯著眼睛死盯著自己手中的原稿。
“怎,怎麼了?”
“你快去休息。看你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啊?”
仔細地看了一下,線條歪歪扭扭的,簡直就像是用左手畫的一樣。連自己都覺得太誇張了。
“啊啊……”
“等下會叫你的,乖乖地先去睡一會兒。”
“但是,優也一直沒睡。”
“等你起來了跟你換”
“知道了,那我去睡了。過一小時叫我。……”
已經是深夜,為了不打擾到周圍的鄰居,就沒有設定鬧鐘。因為吉野專用的鬧鐘,會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如同爆炸般的轟隆聲。
“知道了”
得到了柳瀨的回答之後,吉野搖搖晃晃地走進臥室,一頭撲倒在了床上。
約定的一小時過去了,悠瀨搖著吉野的身體。但是,意識逐漸清晰起來的吉野,身體卻像灌了鉛,眼皮怎麼樣也打不開。
“千秋,一小時到了”
“嗯——……”
只要身體能起來就什麼都行了這樣給自己打氣,但就是無法按意識動起來。手腳簡直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樣。
“怎麼辦?再睡一小會兒可以嗎?”
“起床啦……不起來的話……”
雖然想睡覺的慾望排山倒海般襲來,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吉野終於使勁睜開了眼,卻猛得看見柳瀨的臉就貼在自己面前。
吉野被嚇得心臟差點漏跳一拍,反射性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別迴避得那麼明顯啊,笨蛋。”
“只,只是嚇到了而已啦。”
想到如果道歉的話也很奇怪,咕噥著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時候,敲門聲響起。尋聲望去,只見羽鳥站在那裡。
“做什麼呢?”
羽鳥的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愉快。漠視內心驚慌失措的吉野,柳瀨的面不改色地說道說到。
“只是叫他起床而已。有什麼不滿嗎?”
“……”
雖然聽了柳瀨的話之後皺起了眉頭,羽鳥並沒有回嘴。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吉野完全清醒了過來。
“那個,小鳥下班了?”
吉野試著緩和氣氛,羽鳥馬上回話道。
“不然呢?”
“也,也是啊”
“已經起來了吧?給你,便當。差不多餓了吧”
“啊!謝謝。”
一說有便當,肚子馬上咕咕叫了起來。
“可能不怎麼合你的口味,不過總比沒有好。”
“那真是謝謝了。”
柳瀨少有的坦率地回了禮。羽鳥大概猜到柳瀨也會在,所以買來了兩份便當。
“這樣說來,小鳥的那份呢?”
“因為一會要和別人見面,在外面吃就行了”
“是要商量什麼嗎?”
“……嗯,差不多吧”
“哼~”
雖然多少覺得羽鳥的話很不乾脆,但是並沒有追問下去,對於現在的吉野來說,吃便當是最重要的。
“對了,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嗯?”
“問你能不能趕上截止日期呢。”
“唔……”
被問到答不上來的問題,吉野不禁沉默了。
“……雖然,我是希望能趕上啦……”
即使打算努力地做,但是現在卻沒辦法自信滿滿地說什麼“不要擔心!”。想著到底該怎麼回答才好的吉野不知不覺中放下了筷子,反覆思考之間,柳瀨對羽鳥抱怨道。
“不要在別人疲勞困倦的時候追問這種事情啦!”
但是,羽鳥可不會這麼簡單就被說服。
“如果不確認好的話,之後很可能會發生悲劇的事情吧。”
一邊因為柳瀨對自己的袒護心裡很高興,一邊又覺得羽鳥說的話很有道理,吉野的處境左右為難。
“雖然這樣說,就不能稍微換種說話方式嗎?”
“那麼,你說要怎麼說?”
“我怎麼知道這種事。你自己考慮吧。”
羽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再沒反駁什麼。
“……不管怎麼樣,有事的話一定要聯絡我。”
羽鳥留下那句話,就從吉野家離開了。
“真像個大嬸呢。”
柳瀨在玄關一邊鎖門,一邊長嘆著吐槽道。
“但,但是,如果我真的能夠按照日程表進行的話,小鳥就不會說那種話了。”
“我可沒說你沒有錯啊。”
對於像是終於等到討厭鬼走掉了的柳瀨,吉野努力接的這句話簡直就像是自討沒趣。
“是……是……”
被柳瀨狠狠地回了話,吉野的聲音變小了。
“我想說的是,讓作家好好地在截止日前畫出原稿不應該是編輯的工作嘛。一味嚴厲的話,作家的情緒會低落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
自己一旦被嬌縱的話,很容易就會懶散起來的。至今連一個菜都做不來就是最好的例子。羽鳥會說得那麼嚴厲,也是因為完全知道這些吧。
(不更加,好好做的話……)
雖然經常那麼反省,但是現在的狀況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但是,想要畫的東西不斷的從腦海冒出來。因此工作量總是比原先計劃的多得多,無論畫得多麼辛苦,卻抑制不住想要畫更多的慾望。
期望明明很大,也知道要改改自己盲目樂觀的性格,但是與生俱來的東西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改掉的。
(糟了,又消沉起來了。)
意識到現在不是思考多餘的事情的時候,吉野扒著飯狼吞虎嚥起來。
“唔!”
“千秋?”
“喉……喉嚨卡住了……”
“你是笨蛋啊,吃得太急了啦!快,喝水,水!”
接過柳瀨遞過來的杯子,吉野一口氣就把水喝光了。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馬上鬆了口氣。
“啊——,嚇死我了……”
“被嚇到的人是我吧。又不是小鬼,慢點吃啦。”
“對不起對不起,不知怎麼有點急了。我去拿點喝的東西過來。”
一邊苦笑著道歉一邊站起來去拿喝的東西。但是,冰箱裡不論是喝的還是吃的都沒有了。連羽鳥之前做好的飯菜也已經全部吃完了。
“明天吃的東西也沒有的話就不好辦了。我出去買點東西。”
想著還要閉關好幾天,等到截稿日迫在眉睫的時候,估計連去便利商店的工夫都要沒有了。
“我去吧?”
雖然柳瀨這麼說,想著可以順便做飯後散步吉野還是想自己去。一下下就好,吉野想轉換一下心情。
“沒事,剛好散個步,讓腦子清醒一下。就二十分鐘左右總可以吧……?”
“嗯,在容許範圍之內。不要超過三十分鐘哦。”
“知,知道了。有什麼想要的嗎?”
“那,就要冰激凌。”
“好——”
吉野拿著錢包、手機和外套,朝著車站前的二十四小時商店走去。
“就這個吧。”
如果看到購物筐裡堆積如山的即食便當,羽鳥和柳瀨肯定都會皺眉頭吧,但是現在也沒有關心健康狀態的閒工夫。總之,有了這些東西暫時就不用捱餓了。
在購物筐裡隨手放了幾個冰激凌之後,吉野走向軟飲料區買茶。
想順便買好慶祝“打仗”結束用的啤酒,人往旁邊的區域一挪,看到那邊站著一個年齡相仿的男人,正在認真地挑選著啤酒。
(在煩惱什麼嗎……)
覺得奇怪的同時吉野急急忙忙地拿了六罐裝啤酒放入筐子裡,只聽在旁邊挑選啤酒的人低聲說了一句“誒~?”還以為是那人自言自語吉野沒有往心裡去,正要走的時候卻又聽到那人搭訕道。
“果然,是那個時候見過的呀。吉野先生,對吧”
“誒?”
這附近除了羽鳥之外應該沒有人認識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朝旁邊看去的時候吉野嚇了一跳,說話的人是高屋敷。
“晚上好。上次幸會了。”
“嗯,幸會……”
看起來格外爽朗的高屋敷,不免讓人覺得行跡有些可疑。頭髮的顏色是跟上次不一樣了,但是表情過於獻媚的關係吧,粗俗的印象一點沒有。
只是,在超市這種地方,總有點不和諧。
“吉野先生,住在這附近嗎?啊,對了,你是羽鳥的青梅竹馬哦。”
“嗯啊……”
雖然是在別的地方出生長大的,但是,不清楚這個的高屋敷卻擅自自圓其說起來。
相當怕生的吉野不知道該怎麼說場面話把現在的狀況矇混過去。遇到麻煩的人了……正覺得為難的時候,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響起。
“高屋敷,你還要挑到什麼時候?”
“誒,小鳥?”
“吉野……為什麼你會在這個地方。”
看見對方,互相都嚇了一跳。羽鳥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不安的神色。本來因為會被罵反射性地擺出防備架勢的吉野,看到羽鳥的那種反應放慢了動作。
“還是,一種買一瓶吧。下酒菜你會做的吧。”
“啊,嗯。”
高屋敷完全不看氣氛,將啤酒一種一罐地放進筐子裡。看起來,兩個人是要去羽鳥家喝酒呢。
“一邊喝酒一邊商量事情嗎?”
吉野走到羽鳥身邊,小聲地說道。本想讓自己儘量冷靜一點,但是責問的語氣還是參雜了進去。
“我沒說要商量事情啊。只不過是說和人約了碰頭而已。”
“雖然是那樣……”
雖然吉野覺得自己貿然斷定和人會面就是要商量什麼事情的確有些武斷,但是羽鳥隱瞞和高屋敷見面的這件事卻沒有變。
(我還在奮戰中的說)
吉野無意識地生起氣來。但因為羽鳥一早就去公司上班才回來,吉野也知道沒有理由好抱怨。雖然腦子裡很清楚這是自己隨意發洩的不滿,只是急躁的心情愈發猛烈了。
就在吉野像小學生遭受冷漠般地沉默起來時,高屋敷向他投出了橄欖枝。
“一會兒要去羽鳥家喝一杯,敘敘舊。如果不介意的話一起來吧?”
一方面因為不是羽鳥,而是高屋敷向他發出邀請吉野感到怒火中燒,另一方面僵硬著臉對高屋敷回以微笑。在這種時候不自覺地就孩子氣起來。
“不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那樣說來,你說過是設計師呢。到這個時候還有工作一定是自由職業吧。自由設計師還真是夠嗆呢。工作時間不但不能確定,還會遇到愛刁難的客戶,真是麻煩呢。”
“就,就是啊。”
高屋敷真的很能說。就在吉野被他喋喋不休唸叨得不知如何作答時,羽鳥插話了。
“吉野,你快回去。現在應該連要完工的跡象也還沒有吧。”
“知道啦!我只是來買明天的飯而已啦。”
本來是想快點從這裡離開的,可被羽鳥這麼一說不免光火。
“什麼?是羽鳥那裡的工作嗎?”
“……嗯,算是吧。”
就在羽鳥含糊其辭的時候,手機響了。三人突然間沉默下來。
“誰的手機?”
“不好意思,是我的。”
羽鳥說著這是工作的電話,丟下吉野他們,跑到外面去接了。
(好……好彆扭……)
完全不知道要和高屋敷說點什麼好。如果可能的話,真想馬上離開,可現在這種氣氛下又不方便中途退場。
“羽鳥那裡的工作的話是製作雜誌之類的嗎?”
“不是……”
“那麼,是設計漫畫封面嗎?”
“呃,那個……”
吉野支支吾吾地煩惱著該怎麼回答才好。而對於如此含糊其辭的吉野,高屋敷壓根沒有在意,開始自說自話起來。
“少女漫畫的封面那可是相當閃亮很厲害啊。對於我這種沒有那方面審美感的人來說,只是看看就已經很長見識了。”
“是,是那樣啊?”
從高屋敷的口氣中吉野知道他絕對沒有諷刺的意思,而是真心地在讚歎著。可越是這樣,吉野的臉才陰沉了下來。
“那個,只要一直盯著自己喜歡的風格看的話就會越來越有感覺的,你說是不是?所以,想向羽鳥請教很多事情。”
吉野猜想高屋敷一定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才對少女漫畫有興趣的吧。這人看上去說話很輕佻,但對於創作卻非常熱心。
吉野開始對自己覺得高屋敷難對付而感到稍微有點不好意思。
“我沒怎麼看過少女漫畫,所以看了之後發現和印象中完全不同,很驚訝呢。啊,對了,今天去書店,看到羽鳥擔當的那畫家的漫畫好厲害,堆得跟山一樣,嚇了我一跳呢。名字叫什麼來著?吉……吉野,不對,啊,想起來了,叫吉川千春!”
吉野聽到自己的筆名被叫了出來,心跳突然加速。焦躁不安得連冷汗也滲了出來。
“和吉野先生的名字有點像呢”
“誒,是,是嗎?”
吉野雖然裝作很冷靜的樣子,但是漸漸語無倫次起來。儘管知道高屋敷說那麼多話無非是想炒熱氣氛,可吉野從心裡覺得不舒服。
(他的話都沒有什麼深層的意思吧,應該)
已經和羽鳥說好不告訴別人的,而且羽鳥也不可能隨便就把自己的身份洩漏出去,應該只是偶然吧。
“抱歉,久等了。……還沒結帳嗎?”
談話因羽鳥回來而終止了,吉野鬆了口氣。
“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話就說長了。”
“啊,那麼,我先走一步!”
在兩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吉野趕緊先走到收銀臺結賬。
(啊——嚇死我了……)
再和高屋敷兩人獨處下去的話,自己可能就要露出馬腳了。如果是羽鳥那張撲克臉還好說,吉野的話只要是想到的東西馬上就會在臉上表現出來。可以說非常不擅長隱瞞。
(早知道取一個不那麼相近的筆名就好了)
那是最初投稿的時候隨便想的名字,完全沒想到居然現在會讓自己處在如此忐忑不安的窘境。
原本在當時沒打算隱瞞性別什麼的,現在也沒辦法了。
“吉野!”
“……”
在往購物袋中裝買的東西時,雖然聽到了羽鳥在叫自己,吉野還是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匆匆離開了。
◆
(果然,我還是不行啊……)
這次也是,從某種意義上又趕不上的截稿日期了。
雖然已經讓助手們都回家休息了,可連日的加班加點使得僅次於柳瀨的那個助手累倒了。
老實說想要改變正在這種狀態非常困難,其他老師那邊也是在緊要關頭的多少,幾乎找不到幫手。
還有,除了當初約定好的時間,柳瀨現在應該也在別的老師那裡了。
雖然柳瀨說會調整時間繼續留在自己這邊幫忙,不過考慮到那樣就會給另一位老師添麻煩,吉野還是拒絕了。
“老師,這邊弄好了。”
“謝謝。那麼,這個背景拜託了”
“老師,制服用的網點用完了,怎麼辦?”
“真的嗎?唔嗯,用相近的顏色代替行嗎?”
“明白了。”
在給助手下指示的時候,對講機響了起來。一定是託人找來的幫手吧。
兩三天前聽助手說朋友的朋友的認識的人最近有空,於是試著拜託了不止一次兩次。因為沒有直接見過面,多少有些不安,不過單看樣本的話技術還蠻不錯的。
雖然被柳瀨叮囑過“不要隨便讓不熟悉的的人進來哦”,但是現在已經不是計較那些的時候了。只是一天的話,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抱歉,久等了。”
“啊,那個,初次見面……我是小林。”
新來的幫手看到吉野的瞬間,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眼睛盯著吉野的臉,不知所措地陷入沉默中。
“真的很抱歉,這次那麼勉強你。”
“不,沒有……。那個……”
“啊,桌子用那張就可以了。如果有不明白的事情問一下旁邊的人就好。”
吉野帶著新來的在工作室中轉了一圈,指示他用空著的桌子。
“……知道了”
似乎有什麼想說的樣子,但可能是被現場的氣氛壓倒了,什麼都沒說就開始了工作。
◆
原稿終於完成了。將它交給到家裡來的羽鳥,並送走助手之後,吉野什麼都不記得了。
雖然還穿著當時的衣服,睡在床上的話就說明吉野多少是靠自己的力量到達臥室的。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
(這個說,他來了啊……)
肚子咕咕叫的同時,吉野知道是羽鳥來了。於是掙扎著起了床,走向廚房。
“時間趕上了嗎?”
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吉野直接詢問起了自己關心的事情。
“硬是趕上了。這次讓印刷廠等了相當長的時間,記得在年末贈送些賀歲禮物哦。我現在正在準備燒飯,你先去洗澡吧。”
“啊——嗯,但是,想喝點什麼?啊,對了,有啤酒吧。”
“剛起床別喝酒。喝茶吧。”
“是是,知道了啦。”
穿過羽鳥的身邊,朝冰箱方向走過去的吉野,被腳下的購物袋絆了一下。
“啊哇”
“!”
差點跌倒的吉野瞬間被羽鳥支撐住。面對著突發的狀況,吉野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啊——對不起”
“很危險啊。我這就去衝杯能讓你清醒的咖啡,先去那邊坐下。”
被羽鳥扶穩站直,本以為他會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可吉野擡頭看到的卻是一張異常溫和的臉。不經意間羽鳥的手撫上了自己的頭。
“辛苦了。”
“小鳥?”
“過程雖然很糟糕,不過原稿本身質量很高。”
突然間被誇獎了,不知為何吉野覺得很不好意思。
“幹,幹嘛突然說這樣的話啊?”
吉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著,內心其實很高興。
“在你焦頭爛額的時候說了嚴厲的話真對不起。如果讓你有壓力的話,請原諒。”
“啊……”
看來是在在意前些天柳瀨說的話吧。
“沒有啊。而且,不對的是我吧,如果不對我嚴厲的話,很容易就會好逸惡勞的。”
眼看氣氛漸佳,卻被響起的手機鈴聲破壞了。回過神來吉野才意識到剛才那甜蜜的氣氛太讓人難為情了,於是立馬向放手機的工作間逃去。
(啊,是優啊。)
簡訊是優發過來的。
柳瀨現在人應該是在青年漫畫的老師那裡當助手。心裡想著“怎麼了”打開了資訊,一看差點栽了個跟頭。
“我現在在別的老師這裡幫忙中,被其他的助手問道‘吉川千春真的是男的嗎?’。這個暴露了你沒關係嗎?]
看著那行字,吉野不禁叫了出來。
“怎麼可能沒關係啊——!”
聽見吉野的叫聲,羽鳥走了過來一探究竟。
“怎麼了?”
“我是男的這件事可能暴露了……”
“是指‘吉川千春’嗎?”
“優說他在工作的地方被別的助手問到我是不是男的。”
雖然也不是說有什麼理由要故意隱瞞,卻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弄亂了陣腳。
從出道以來,一直都沒有公開性別也不是因為有什麼特別的信念。
但是,一想到自己是男的這件事暴露了,讓吉野最感到害怕的就是會不會因此破壞了作品的形象。
(這到底是從哪裡洩露出去的呢?)
知道少女漫畫家‘吉川千春’是男性的人,在丸川書店裡也只有綠寶石編輯部的人,再來就是幫忙完成原稿的助手們而已。
其他能想到的,就是出道時的那家出版社裡,最初負責他的編輯。但是那個人聽說已經退職不做了,而且他也不像是會故意說人是非的人。
另外,助手當中也沒有看上去會在外面亂說話的人……想到這裡吉野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人。
(難道是……)
高屋敷的臉在腦海中浮現。他既有份參與遊戲化的策劃,而且之前見面的時候也話裡有話的樣子。
“小鳥,你沒有跟別人說過我的事吧?”
“不可能會說吧,而且我能跟誰說呢?”
“前陣子,你不是跟那個人一起喝酒嗎?會不會是那時候喝醉了而說溜了嘴?”
因為心裡感到很不安,吉野不禁怪罪起羽鳥來了。聽了這話,羽鳥皺起的眉頭鎖得更深了。
“你是想說是我告訴了高屋敷嗎?”
羽鳥冷淡的語氣終於讓吉野回過神來,但是說出口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吉野吞吞吐吐地找藉口狡辯。
“只,只是提出這個可能性而已……”
“也就是說,你不相信我是吧?如果,就算是我和高屋敷說了,他也不是那種會把它當成有趣的笑話到處亂說的人。”
雖然被反駁後而有所反省,但是吉野對於羽鳥袒護著高屋敷這事心生妒忌,也就沒能坦白地道歉。
即使不是羽鳥洩露出去的,也有可能是高屋敷自己有所察覺而向別人去求證啊。
(我,是不是有點偏執了呢……)
因為心情被攪亂了,腦袋裡一片混亂。會對他那麼敵視,大概是因為妒忌心在作祟吧。
他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羽鳥。這個事實讓吉野的心無法平靜下來。
“今天做完飯我就回去。剛截稿你還在混亂中吧。先讓腦袋冷靜一下吧。”
羽鳥對沉默中的吉野說完後就回到廚房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洩露了訊息,不明不白的感覺在吉野的心中消散不去。
◆
那之後,吉野再次向柳瀨進一步瞭解了情況。看來,似乎是有位在別的少女漫畫家工作中的助手從那裡聽來的。
雖然柳瀨以“該不會是在臨近截稿的恐怖狀態下把人看成男的了吧?”將問題矇混了過去,但是這理由是否能讓人接受卻是個未知數。
這件事若能在不久之後變得不了了之的話固然是好,但是心卻還是沒辦法完全鎮靜下來。讓人無法釋懷的,不單單是傳言那件事。
令吉野擔心的,是他與羽鳥自從那之後幾乎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了。
“小鳥,是不是在生氣呢……”
突然沒來由地被懷疑論誰都會生氣吧。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即使羽鳥真的喝醉了,也應該不會做那種隨意洩露別人祕密的事情。
話雖這麼說,若要自己提起這話題再道歉的話總覺得很尷尬。但是,如果不好好談一次,這尷尬氣氛說不定會一直持續下去。
“啊——真是,該怎麼辦呢?”
正在煩惱中,羽鳥打電話過來了。吉野戰戰兢兢地接起了電話。
“喂,喂?”
“是我,現在方便說話嗎?”
剛才一直都在發呆,所以也說不上不方便。
“沒,沒問題……”
“今天,等雜誌的樣本出來了會帶過去給你。還有就是遊戲化的策劃書已經通過電子郵件傳給你了記得去看。”
自己提心吊膽地聽著電話,羽鳥的態度卻還是跟平時一樣。
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大人的處事方式”呢,不知為何,這反而讓吉野感到非常不爽。
於是鬧起了彆扭,生硬地回答道。
“之前不是說了遊戲的事全權交給你負責了嗎?”
“這不行。即使讓我全權負責,讓原作者知道並瞭解狀況是非常重要的。”
羽鳥通過電話反駁道。因為非常理所當然的事而被說教,吉野自己也感到無地自容,陷入沉默後對方開始發話了。
“電話上說不清楚。現在就去你那裡,等我。”
“現在!?”
對方顧自掛了電話,吉野則驚慌失措了起來。自己還沒有做好跟他見面的心理準備。可是,羽鳥持有備用鑰匙,想假裝不在家是行不通的。
這樣的話就只有一逃了之了。
這麼想著,吉野慌忙地拿起錢包和鑰匙就往門口衝,不料開門的瞬間,就和羽鳥撞了個正著。
“呀!”
“一見面就這樣叫真是沒禮貌呢。”
看著驚叫的吉野,羽鳥皺起了眉頭。
看來,他是一面講電話一面就往這邊來了。
“抱,抱歉。”
“怎麼?你這是打算要去哪裡?”
“呃,我肚子餓了所以想到便利店去買個肉包什麼的…還有…”
“吃的東西的話我帶來了。”
“啊,這…這樣啊…那,看來不用去了呢。”
已經沒有逃出去的藉口了。對著傻笑著掩飾的吉野,羽鳥的態度還是跟平時一模一樣。
“吶……你沒在生氣嗎?”
無法忍受陷入沉默的氣氛,吉野只好先開口說話了。
“為什麼要生氣?”
“那個…”
“如果你是指之前的事,那個已經沒關係了。你並不是真心說那些話這點我還是知道的。當初是因為剛趕完稿情緒才有點激動吧。”
“真的很抱歉……”
對於羽鳥僅僅以“應該是累得抓狂了吧”這樣的理由就原諒了自己,吉野不禁低下了頭。若是自己站在羽鳥的立場上,一定會更加生氣地鬧彆扭的。
“對了,我已經知道是誰將你的事傳出去的了。”
“咦,真的嗎!?”
“之前截稿日的最後一天,你不是說有個孩子過來當幫手了嗎?聽說就是那孩子在其他的老師那裡說出去的。”
“咦,可是,她看不出來像是會這麼做的人啊…”
“聽人說這個助手是出了名的長舌。明明水平那麼高,但是看了那麼緊迫的時間計劃表都肯來的話,想必就是那麼回事吧。”
“……”
那女孩挺清秀的,完全看不出來是這樣的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吧。頓時想起了柳瀨之前忠告過自己“不要隨便讓不熟悉的人過來哦”。
他是想說找來的人如果不知根知底的話,說不定會發生這種事吧。
(…那就是說,這事跟那個人沒關係咯……)
吉野對因為死心眼而懷疑了高屋敷和羽鳥的自己感到羞愧,自我厭惡得想死。就算當時是被衝昏了頭,現在還是想挖個洞鑽進去。
“由於這個行業很小,傳言或許會傳開來,但也不至於到該讓你擔心的地步。”
“是這樣的話就好…”
“毫無根據的傳言沒人會相信的,而且大家聽說人氣少女漫畫家其實是個男後說不定會產生興趣,從而增加了新的讀者群也說不定。”
能向好的方向發展的話的確是好,但對於吉野來說卻無法一下子想得那麼樂觀。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為自己的膚淺和武斷進行反省而已。
“總而言之,雖然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有用,已經警告過她不要再到處亂說了。”
“怎麼做到啊!?”
“聽說那女孩經常在一之瀨老師那裡幫忙。一聽說我們正因此事而困擾著,一之瀨老師說願意幫忙找她談談。下次記得要好好帶上謝禮去拜訪老師哦。”
“給老師添麻煩了…”
看來,在吉野還在頹廢的當兒,羽鳥似乎已經在到處尋找對應的方法了。
(只要沒被捲入麻煩的事就好……)
一之瀨異常地喜歡羽鳥,而且外邊似乎也有她在追求羽鳥的傳言。
只要她不是在藉機接近羽鳥就好,但想到這是在幫自己善後,吉野也就不方便和羽鳥多說什麼了。
“還有,你好像很在意高屋敷的事,我跟那傢伙可是什麼都沒有哦。”
“也,也沒有什麼在意的……”
“那就好。為了避免誤會,我還是要在此宣告一下,我對他不曾有過超出友情的感覺。”
“所以,我就說我知道的啦!”
“高屋敷那邊也是一樣,對我也沒有任何的戀愛感情。再說,那傢伙好像有在交往的人。”
“啊…是這樣啊…”
想到自己吃醋的事被看穿了而感到羞愧。與此同時,能這樣從羽鳥的口中澄清這件事也讓自己安心地鬆了口氣。
“會妒忌的話,平時就多做一些戀人該做的事吧。”
“這種事不要說出來啦!”
“那麼,你是想說即使不說出來你也知道我想要你怎麼做嗎?”
“你在想些什麼我多少還是知道的!”
其實這麼說也只是逞一時之快。確切地說,有更多的時候自己並不知道羽鳥在想什麼。
不過,現在的話多少明白一些。但這或許並不是羽鳥的期望,而是自己的也說不定。
“……”
雖然刻意轉移了不知不覺停留在嘴脣上的視線,卻有點後悔是否做得太刻意了。變得甜蜜的氣氛讓吉野感到很不自在。
被這種氣氛包圍的經驗還不夠。或許,即使次數不斷增加,自己也不會有習慣的一天。
“不說話的話表示不知道了吧。”
“反,反正,你就是儘想著那些色色的事情咯!”
雖然對話內容變得有點混亂了,羽鳥不但沒有加以否定,還一步步逼近了。
“或許是這樣吧。”
“你,你否定一下也是可以的啦…”
“你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
對著向後退的吉野,羽鳥一臉認真地說道。
“重要的事?”
“就是我喜歡你這件事。”
“!”
在吉野因羞得說不出話來的間隙被羽鳥深深吻住。因為嘴被堵住而連半句怨言也說不出來。吉野只好放棄,順勢閉上了眼睛。
“已經……差不多,了吧……”
面對這羽鳥的不依不饒,吉野拉高了嗓門,含著淚開口抱怨道。
雖然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說“該適可而止了”,但羽鳥愛撫著自己的手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最敏感的器官被舌頭一再纏繞舔舐著,後庭也被手指不停攪弄著。
每當感覺到要去的時候,慾望就會被緊緊握住,被強行抑制住的衝動無法釋放,讓吉野難受得不得了。伴隨著這個狀態所帶來的快感,簡直就像是在拷問。
“啊,不…啊……”
“這就是懷疑我的懲罰。不好好教你的話你似乎就不會明白呢。”
“才…沒……,啊啊!”
手指在身體裡一圈一圈地攪動著。因為使用了大量的潤滑劑的關係,能清晰地聽見液體濡溼的聲音。那在粘膜中下流地蠕動著的手指似乎被一股渴望的引力緊緊吸住。
“小鳥,已經,要…去了……”
“再忍耐一下吧。”
“為什…麼…啊!嗯,嗯…”
內壁的敏感部位被用力按了一下,腰就顫了起來。被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焦躁感折磨著,吉野用腳趾頭把被單踢開了。好想快點迎接最後一刻的到來。好想被更具實體的東西貫穿。腦海中縈繞著的,盡是這類的想法。
“不,啊,已經,不要……”
正要哭出來的那一刻,手指從不停被攪弄的地方抽了出來。
“……啊!”
因突然被抽空而抽動著的地方,取而代之地被一個硬物頂住。在感受著那熱度而顫抖的瞬間,硬物的前端挺了進來。
“————!!”
這壓倒性的衝擊使吉野發出了不成聲的慘叫。羽鳥壓住了吉野弓起的身體,往更深處挺進。
“啊啊……”
一瞬間,吉野的眼前一片空白,前端則不斷有東西洩出。即使如此卻仍然離高峰還遠,就連腰被擺正時所帶來的振動都讓他反應異常敏感。應該是習慣了一連串攻勢的關係,被插入時身體沒有任何抵抗。吉野的身體理所當然地接受著羽鳥的慾望。
“不會痛吧?”
“不痛…但是……”
雖然一點都不痛,取而代之,身體的各個部位都變得敏感了。從碰觸的肌膚所傳來的脈動和身體裡屹立的熱體使得他腦袋一片沸騰。
“那麼,就是沒問題吧。”
“咦…?啊,啊…!”
以為會像平時一樣慢慢地移動讓身體適應,今天卻從一開始就猛地衝擊起來。每一次挺進,前端都會洩出一些來。
“啊…啊,啊……!”
激烈的抽插磨擦著內壁的感覺很舒服。那在房間裡迴響著的無法抑制的呻吟聲,一點也不像是自己發出來的。因為貪睡而買下的大號雙人床,即使兩個男人在上面相結合也不用擔心會嘎吱嘎吱作響。
“不,那裡,啊,啊,啊……”
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吉野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上來。
“要我說幾次才明白呢。不是‘不要’,而是要說‘好’吧?”
“呀啊…啊啊,啊!”
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搞得有點焦躁,雖然不管怎麼刺激都會有反應,但始終到達不了高潮。吉野為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卻無法憑自己的意志自由控制而感到痛苦。
(這已經不是我的身體了……)
或許全部都早已經被羽鳥奪去了,只是到了現在吉野才明白過來。
對過剩的快感感到害怕。頂著感受著過多快感的身體,明明很想哭訴說“已經夠了”,卻因被野獸般的視線貫穿而吞了回去。
“……”
無法從容這一點,羽鳥和自己是一樣如此。吉野瞭解到並不是只有自己被要求催促著,人稍稍放鬆了下來。
就這樣保持著相交的視線,嘴也被糾纏在一起了。
被衝動驅使著的吉野將羽鳥的頭摟向自己,主動伸出舌頭交纏。
“嗯嗯,嗯……”
身體離得越近,吉野的雙腳就跟著彎得更厲害了。雖然不自然的姿勢而讓關節感到痛苦,吉野的嘴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嘴貪婪地交纏著,腰也跟著扭動起來,不知不覺中,吉野把指甲陷進了緊緊抓著的頸項。身體被近乎拆散架般地激烈地搖擺著。
“嗯…,呼,啊……!”
感受著體內狂烈的律動,接吻一結束,呻吟聲就從嘴裡溢了出來。被快感填滿的身體,根本一點理性都沒有剩下。
“小鳥…,已經,要去,啊啊,啊……”
“我,也是”
羽鳥那變得嘶啞的聲音在耳邊低吟,使得吉野腦袋都一陣酥麻。被更深地貫穿的瞬間,感覺像是被擠進到最頂端,吉野釋放出了那頻臨極限的熱體。
◆
“是不是買得有點太多了……”
幾天後,吉野以補充畫材為由出門買東西。
最初只是要買之前在趕稿時用完了的網點,但左看看右看看之後,最終變成了兩手都提著袋子了。
想著順便也是時候去大量掃一下漫畫而往書店的方向走去了。在網上書店的話是沒辦法淘到什麼好書。
只是,若在外遊逛得太久,根據以往的經驗,羽鳥大概會說“快點開始下面的工作!”之類的話。
(但是,果然還是要在書店才能對季節性的東西一目瞭然,而且也可以當作一種學習。)
若去書店的事被知道了,就用“是為了尋找資料”來矇混過去吧。心裡這樣下定決心而要往書店走去時,吉野察覺到外套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熒幕畫面上顯示著‘羽鳥’這個名字。
(這傢伙是不是在我身上裝了偷聽器還是GPS什麼的呀!?)
被這準得嚇人的時機嚇了一跳,吉野慌忙走向人行道一旁將東西放下接起了電話。
“吉野。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
從那帶著責備的聲音來推斷,羽鳥大概是打了很多次電話來了吧。沉浸於挑選畫材的關係,吉野絲毫沒有留意到有來電。
“咦?啊,抱歉,完全沒察覺到。”
“你現在在哪裡?”
“畫材店與書店之間?”
“也就是說,在外面了吧……。這裡有件急事需要你馬上確認,要等你先回家就來不及了,你現在就到出版社來。”
“咦,我才不要去編輯部呢!”
在編輯部只有少數的幾個人認得吉野。但是,對上次的事件有所聞的社員或許會對他投來好奇的目光,一想到這個,他就不知為何比平時更加退縮了。
“既然這樣,就在公司的大廳裡也行。總而言之,這是工作。不準抱怨。”
“我知道了啦!但是,我是絕對不會踏進編輯部的哦!”
再次堅持後吉野就掛了電話。再看看手機的訊息記錄,裡面羽鳥的來電和簡訊多不勝數。這樣的話,也怪不得羽鳥會責備他了。
“……沒辦法了呢。”
獨自一人的吉野於是放棄了去書店而改往電車站走去。
到了丸川書店的門前,給羽鳥打了通電話後,羽鳥就從樓上下來了。
“我預定了會議室。這樣總可以了吧。”
“唔,差不多…”
經過入口處時,不知是有意無意,總覺得櫃檯的小姐比平時更加留意他。他只能自我安慰著這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實話說,實際上吉川千春是男的被揭穿了得來的也是‘咦,是這樣啊’這樣的反應而已,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而且或許就如羽鳥說的,這說不定會變成一個增加新讀者的好機會。
雖說如此,自己還是“不知為何”內心無法安定下來。
就跟在工作上偶爾會湧出來的不安感一樣,這次的“不知為何”或許也會有消失的一天,邊這樣想著的同時電梯的門開了,迎頭碰上了來洽談事情的高屋敷。
“啊。”
“高屋敷,你已經要回去了嗎?”
“嗯,與高野先生的討論已經結束了。誒,吉野先生?最近經常遇到呢。”
“啊,是吧…”
因為之前毫無根據地懷疑他,吉野至今都還覺得內疚。即使如此,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感覺依然存在,這大概是因為妒忌心還沒有完全消失的關係吧。
先把戀愛這事撇開不說,自己一定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羽鳥”而莫名不爽罷了。
吉野一個人站在邊上不自在起來,不由地對自己吐槽道。
(怎麼像小學生的獨佔欲一樣!)
察覺到自己正耍著意外令人羞愧的性子,而強忍著不要爆發出來的時候,高屋敷說著“那我先走了”就離開了。
“喂,吉野。你不上來?”
“啊,上去上去。”
聽到有人叫自己,吉野回過神來。羽鳥早已經進去電梯裡了。
(話說回來,我幹嗎要因為小鳥而有這麼羞人的回憶啊!)
站在羽鳥的斜後方,他抱著不講理的不滿偷偷瞪著羽鳥的側臉。
就在那時,他注意到了羽鳥頸上的傷痕。想著這到底是怎麼弄的,吉野的臉倏地熱了起來。他想起來那是不久前被自己的指甲刮傷所留下的傷痕。
“吉野?你不出來嗎?”
在他還一個人不知所措地想著時,電梯轉眼間已經到了目的樓層。被羽鳥的呼喚聲召回神,總覺得很尷尬。
“來,來了!”
在這種時候,居然想起了那種事,時機不對也該有個限度。明明是為了工作才來的,卻現在無法好好正眼看羽鳥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