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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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盂蘭盆節過後,社團練習再次開始。
……三枝同學這兩天都沒來練習。
“可能是風熱感冒了吧,佳奈同學。”
“真是讓人擔心啊,今年的風熱感冒像是持久力很長啊。”
“是啊。我母親也是,這期間————”
小未亞和小真彩還沒有找我一同商談的意思。三枝身體不適,休息的這事是隻聯絡了小未亞呢,還是其他人也都通知了呢。
“蘭大人也請注意身體啊。”
“誒…………”
換上緊身服在練習場一角舒緩身體的我,突然被小真彩喊到,不由得愣了一下。
“注意不要感冒了。不然好不容易才有的暑假就要浪費了。”
“啊,嗯,是啊。”
就在我調整心態,回答出這話時,小真彩對面的小未亞則是像平日一樣,很有活力的舉起了手。
“如果蘭姐姐大人身患感冒,未亞要到家裡去探望!”
“嗚——可不能偷跑喲,未亞同學。如果要去的話,我也一同——”
“啊……哈哈。”
聽到兩人和往日一樣的談話,我笑了起來。——笑聲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做作。
“不過,我從小就沒有得過感冒啊。”
“誒,是這樣嗎。嗚,明明是件好事,但卻覺得一點也不好啊。”
“如果是熬粥,味道還要不輸給蘭大人……果然是不可能的啊。”
突然間兩人喪失了鬥志。
我再度有意識地擡了擡嘴角,不過就在這時,感受到了其他方向投來的目光。
是涼子前輩。
和我們一樣也換上了緊身服的她,正站在儲物間門前凝視著我和小未亞她們的對話。還是跟往日一樣,那略帶青色的眼瞳,彷彿蘊含著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秀麗的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表情。
喀拉一聲,房門開啟,美琴前輩和喵子前輩從裡面走了出來。
“那麼,今天也要腳踏實地的練習喲~!”
“佳奈今天也休息啊。沒什麼大礙就好了。”
無言望向我的涼子前輩,依舊什麼話都沒說,刷地移開了視線。啪啪地拍了下手。
“那麼,就從基礎練習開始吧。”
“好!”
小未亞和小真彩異口同聲做出迴應後,便離開了我的面前。
“………………”
過了一會兒,我才跟了上去。
*
打那天以來——
我和葵曾嘗試了許多方法聯絡三枝。
不光是電話,而且還直接去了她家。
但我們都沒見到對方。
“真是對不起。”
剛結束旅行回到家的三枝同學的母親,在看到葵後襬出了一副很抱歉的神情。
“那孩子像是有些不高興似的。說不想見葵。”
“這樣啊…………”
“還說社團練習也不想去了。是和社團裡的人吵架了嗎?”
“啊~……這個啊。”
“這個小葵應該是不清楚的啊,畢竟你在其他社團。真的是很抱歉,她根本不聽我的話——”
“那就請告訴她我來過了”,葵對著三枝的母親留下了這樣一個請求。
離開三枝家,踏上回家的路途——
葵很是消沉。
“連跪下求情都不給啊。”
“……抱歉,葵。都是因為我……”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這都是沒辦法的,你無須道歉。——而且我也疏忽了。我才要向你道歉呢。”
你才是不需要感到自責的人吧。
原本這就是我不對。
葵明明就料到了這一切,還吩咐我要尤其注意。
在首次去三枝家做客的那天,葵所說的話,我要是更加認真考慮一下就好了……
“嘛啊,總之啊……”
即便如此,葵還是浮現出了微笑。
“蘭也沒必要那麼消沉了。佳奈不是沒有對社團裡的其他人提及麼?”
“啊,嗯……像是這樣。”
“總感覺佳奈在這方面也很注意啊——說不定,她很快就會承認蘭了喲?”
“我想這都只是樂觀的推測罷了……”
“也不是不難理解喲。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堅持下去,只要能讓她好好聽我們解釋就行了。直到那天為止,我們都不能放棄希望。”
恢復往日朝氣的葵如此勉勵起我來,這讓我真覺得有些對不起她,根本不敢看著她的臉。
到頭來,連葵都被牽扯了進來……
三枝同學的心情暫且不說,葵是和她從初中那時開始關係就十分融洽,待在她們身邊的我是最清楚不過了。當然,至今為止也有過吵架之類的事發生。不過,那些都和這一次有所不同吧。三枝一定認為葵背叛了她吧。明明是朋友,卻隱瞞了我的這件事。所以不光是我,她連葵都不想見了吧。
我明明知道會有暴露的一天……
但還是猶豫不決,結果不僅是三枝,就連葵也傷害了。
不僅如此,繼續下去的話,不光是是兩個人——
*
在那之後又過了兩天。
三枝同學依舊沒來練習。
也沒有與我還有葵見面。
“沒事吧,小佳奈。”
這一天的練習開始前。
從房間內的衣櫃裡取出替換衣物的美琴前輩很擔心地說道。
“不管怎麼說,時間也太長了啊~。”
“是啊。”
同樣開啟衣櫃,取出練習用緊身服,道出這話的是喵子前輩。
“夏熱感冒可是很棘手的喲,說不定是扁桃腺都感染了啊?”
大概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吧,從房間內部換衣間正準備更換衣服的小未亞撥開簾布,把那梳有雙馬尾辮的頭探了出來。
“今天練習結束後,大家去探望下如何啊?”
“嗯~不過,這個啊~。”
“如果身體不適的話,探望反倒會讓她很困擾啊。”
“誒,如果換做是未亞的話,可是會覺得很開心的喲。”
“不過,未亞同學——”
——到極限了。
不遠處,沒有加入她們的對話,只是一個勁兒傾聽的我這麼想到。
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沒有繼續聽喵子前輩和小未亞她們的對話,我走出了房間。
涼子前輩正站在練習場內。
比其他人率先換好緊身服,站在練習場牆壁前的她正眺望著上面貼著的一張海報。那是Meister杯的宣傳海報,街道各處都能見到。也就在盂蘭盆休日前,學校也收到了這個的宣傳海報,而練習場牆上貼的這張好像是經理人三枝貼上去的。同樣是一年生的小未亞與小真彩還圍繞這個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離開房間的我來到涼子前輩身旁。
“涼子。”
“什麼?”
視線依舊鎖定在海報上的前輩這麼回答道。
“今天在練習結束後,能和你說些事麼?”
沉默了一會兒。
隨後,
“是關於佳奈的事吧?”
……果然是覺察到了啊,涼子前輩。
說不定前輩一直在等著我跟她說這事。
我輕輕點了下頭。
“是的。”
“這樣啊。”
涼子前輩依舊凝視著海報。
“那就練習後吧。”
“嗯…………”
“說實話,我真不想聽啊……”
不過,前輩也就這麼一說……
“練習過後,叫上貓和美琴——”
“我知道了。我會去通知她們的。”
換完衣服的小未亞她們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
*
窗外依舊明亮。
與上課那時不同,現在是暑假期間,練習結束時間要早一些。因為從早上開始就開始了練習,所以練習的量已經足夠了。倒不如說是過量的練習有害身體。
大概是下午四點過後。
“——原來如此。”
在小未亞、小真彩換好衣服回家之後。
於房間內而不是練習場上,我向前輩陳述了這件事,聽完這些,坐在桌旁鋼架椅上的喵子前輩輕輕地嘆了口氣。
“佳奈不來練習的理由原來不是感冒,而是這個啊……”
“暴露了啊~。”
在喵子前輩對面,就坐於視窗旁的美琴前輩很困擾似的,用手撓了撓留有糰子髮型的頭。
“……對不起,在休假中因為我的一些擅自舉動,結果落到這個田地。”
“那不是你的責任。”
“不過啊。”
“此隱患時刻都伴在我們身旁。不如說,應該責備的是——”
“是我。”
涼子前輩在不經意間說出這話。
與喵子、美琴前輩不同沒有坐在椅子上的涼子前輩正抄著手站在衣櫃前。
喵子前輩瞥了眼涼子前輩。
“不對。四個月前,不由分說讓蘭以這個樣子加入社團的,是在場的我們三人。”
“不過創立‘須賀蘭’這個架空人物的可是我。”
“我不是說了是我們三人麼。”
“不管怎麼說,小蘭一開始完全就不想扮演‘新體操部女生’的這個角色。”
美琴前輩插話道。
“而弄出各種各樣理由逼他這麼做的,都是我們~。”
“到頭來,事情走到了這一步。事到如今也談不上什麼誠意了,不過我們還是得這麼做啊——”
說完,喵子前輩不知為何站了起來。
不,不光是喵子前輩。
美琴前輩也站了起來。而且表情也變得極其嚴肅。緊接著,兩人來到我面前。
隨後,涼子前輩也站到她們身旁——誒?
“對不起,蘭。”
“抱歉。”
“真的是,抱歉,小蘭。”
三人深深地低下了頭。
“應該更早些想出應對這種情況的方法啊。”
“都是我的責任。我會向你的青梅竹馬賠禮道歉的。”
“你打我也可以喲。”
“不,不是的!”
我有些驚慌了。
“這個……我才是一直在給前輩們添麻煩——”
和起初便反對這麼做的葵不同,從一開始我就不想讓三枝知道這一切,拼命地進行隱瞞。
在那之後也一直這麼做。這些都不是強制的。而是我自己選擇的結果。
前輩們無須謝罪。
“請把頭擡起來……我很困擾。”
我斷斷續續地說出這話,前輩們總算是擡起了臉。
但還沒等我舒一口氣,
“嘛啊,正如蘭所言,做這種口頭上的道歉毫無意義。”
喵子前輩突然說出了這話。
“我,我可沒有這麼說。”
“無須在意,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輕鬆化解了我的抗議,喵子前輩朝涼子前輩看去。
“關於這件事,不管怎麼想我們三人都是元凶。既然如此,就必須要做些什麼。你怎麼看,涼子?”
“是啊,至少向小佳奈解釋這一切應由我們來完成才對。”
涼子前輩點了點頭,也說出了同樣的話來。
“只是在這之前——蘭。”
“嗯,什麼?”
“我並不是想責備你,但你為什麼不更早一些把這些事跟我們說呢?”
嗚……
這是——
“可以的話,我想靠自己解決……”
“想自己一個人做些什麼?”
“是,是這樣,不過……”
“不過?”
“三枝只知道這件事和我以及葵有關。還不知道涼子前輩你們也從中協助了我——”
涼子前輩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那個,你想表述的是這個意思吧——不想讓小佳奈把我們也當成是蘭、你的‘幫凶’?”
“嗯,是的…………”
在那個情形下暴露,葵無論如何也無法脫開干係了。
而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尋找到與三枝同學說話的機會,跟她解釋清楚。
葵只是聽取了我那任性的請求,沒辦法只得把這事在三枝面前隱瞞下去而已。
所以,葵沒理由被三枝責備。
這些是否能讓三枝同學理解、並讓她和葵重歸於好,都還不得而知。說出這些,可能會讓葵很生氣吧,但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而涼子前輩她們則又是一碼事。
三枝同學並不知道前輩們也參與其中。……還是讓她不知道比較好。不然,三枝的憤怒還有疑慮就不光會落在葵身上,說不定還會擴充套件到前輩那裡。如此一來,三枝就不會想繼續留在新體操部,並離開社團。不,就僅僅是我的這件事,說不準都會讓她產生這樣的念頭啊。
總之,不能讓前輩們捲進來。因為我已經讓讓葵和這事脫不開干係了。
如果這麼說,前輩們肯定不會就這麼撒手吧,更何況涼子前輩不久前才說出“這是我們的責任”的這番話,所以——
三位前輩在聽到我這番斷斷續續的話後,先是相互對視了一下,
“小蘭啊~。”
“剛剛才道歉完,你就説出這話,我真想打你一下啊……”
“我說啊,蘭。你應該知道我們不會認同那些吧。”
那,那個,只不過——
“如果按你說的那麼做,起初強行把你拉進社團,又在狀況惡化時撇清關係裝作陌生人,那跟壞人有什麼區別!”
“小蘭為何要這麼想啊~”
“前言撤回。我有必要說說你了,蘭。這件事錯的是的確是我,但你的這種做法,我無論如何都覺得很失望啊。”
嗚嗚。
我就知道會被前輩們這麼說的……
此時,涼子前輩“嗯?”地偏了下頭。
“等等,蘭,既然你想到這些,難不成——”
“……是的。”
我點了點頭,來到放置書包的桌子前,從裡面取出一樣東西。
是隻信筒。
表面寫有這樣的文字。
——退部書。
“我已經準備好這個了……”
三位前輩再次嘆了口氣。
“我可以打他嗎?”
“可以喲~真是的。”
“蘭,難道說你是在向我們挑釁麼?”
“才,才不是呢……只是。”
說實話,我也不想交出這樣東西。
因為我已經有了目標。
在新體操的世界朝涼子前輩不斷靠近的目標。
雖然不能再在學校的社團活動中繼續新體操了,不過應該還會有其他能練習的地方吧,更重要的是——
“這樣一來三枝同學就能………………”
“一直以來欺騙了小佳奈的只有蘭一個人,我和貓、美琴都毫無干系——在這個基礎上,只要蘭離開社團的話,小佳奈就會來社團練習了,你是這個意思吧?”
涼子前輩再一次嘆了口氣。
“你怎麼看,貓?”
“不要叫我貓。不行啊,恐怕。美琴呢?”
“當然不行啦~。”
喵子前輩用關切地語氣說出這話,美琴前輩則是輕輕鬆了聳肩。
“而且啊,你還在人為小佳奈沒把我們當成是蘭你的‘夥伴’,這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合宿那時,我們與蘭可是住同一間房內好幾天了啊。”
“大概小佳奈也已經覺察到了。所以才沒有來練習吧。她不光是不想和你見面,也不想與我們全員相見。”
聽到前輩這番說辭,我不知怎麼迴應,只得低下頭。
“總之你還是先把退部書收回去吧,蘭。”
“不過……”
“我不會認同的喲,蘭。”
“首先必須得跟小佳奈好好談一次對吧,小蘭~。”
我勉勉強強把信封又收回了書包內。
在這之後,房間再度被靜寂籠罩。
前輩們都陷入了沉思。
日光透過那並不算是很大的毛玻璃射入練習場。
終於,打破沉寂這番沉寂的是涼子前輩。
“不論如何——正如美琴所言,我們必須和小佳奈談談。”
“她又不接電話啊~,我們現在一起去看看吧,到小佳奈家?”
“那個,不過……”
我站站兢兢開口說道,“我們懂的”喵子前輩點了點頭。
“她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啊。就算我們去她家,也不見得對方會見我們。”
涼子前輩搖了搖頭。
“即便這樣,也只得這麼做了。”
“很少見的正面突破法啊,涼子。”
“這種時候,使出些小花招反倒會起到不好的效果。因為我們的謊言已經被戳穿過一次了。”
“搞不好還會讓佳奈發更大的火啊,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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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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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學校,四人坐上了通往御影站的電車。
乘上電車後,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美琴前輩這麼說道。
“話說我很在意一件事啊~。小佳奈啊,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小未亞和小真彩她們呢~?”
站在車廂內,抓著附近扶手的喵子前輩答道。
“說不定她也把那兩人當成和我們一樣,隱瞞蘭的身份的共犯了吧。”
“大概不是的。”
涼子前輩進行了否定。
“那兩人是在新生歡迎會上因憧憬‘蘭姐姐大人’才加入社團的。”
……那個說法只是小未亞這麼叫的吧?
“這點小佳奈應該很明白。”
“可能是說了對方也不會相信吧?”
“誰知道呢?”
“因隱瞞自己而憤怒的話,應該會把這些說出去吧~。因為前輩們對自己做了很過分的事!,大概是這樣吧。”
就在談著這些時,電車抵達了御影站。
通過檢票口,來到大樓外。
此時我口袋內響起了噗嚕嚕的聲音。
手機,而且是諏訪蘭丸的。
“抱歉”朝前輩們說出這話,我拿出了手機。
是葵打來的。
“是我?”
‘啊,蘭?’
把電話貼在耳旁,很快便聽到了葵的聲音。
“怎麼了,葵?”
‘這應該是我的話才是。佳奈,今天去社團活動了嗎?還是什麼,你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經談過了嗎?’
啊?
我愣住了。
“你在說什麼啊,葵?”
‘我說的是啊,佳奈去參加社團活動了,蘭你……’
“等,等等啊。”
我慌忙打斷了葵。
“三枝去社團了——你在說什麼啊?”
‘說什麼,剛才我去了佳奈家,她母親……’
此時,葵的話中斷了。
數秒後,
‘……等等。’
我在等啊。
‘難道說……沒有來嗎,佳奈她?’
“沒,沒來啊。”
葵又沉默了。
‘那她去了哪裡啊?’
這話就算你問我——
“三枝不在家裡嗎?難道說從早上就?”
‘像是這樣……這到底發生什麼了啊?’
所以啊,你問我我也不明白啊。
‘抱歉,我先掛了,蘭。’
“啊,等等,葵————”
‘我再聯絡佳奈一下。那麼,一會兒見。’
說完,葵結束通話了。
我就這樣望著手機,一段時間後方才回過神來,
朝站在廣場上,面露詫異神色的涼子前輩她們進行了說明。
喵子前輩皺起眉頭來。
“不在家嗎,佳奈她?”
“像是如此…………”
而且從佳奈母親那裡得知,她說了要去參加社團活動,一大早就出門了。
“怎麼回事啊~?”
美琴前輩看了看身邊的涼子前輩。
涼子前輩偏了偏頭,
“嘛啊,很有可能是——家裡人一直問她‘不去參加社團活動真的好麼?’,讓她有些煩躁了吧,於是假裝去社團了吧。”
“不過,小佳奈是這種型別的人嗎?”
“她在家的樣子,我們是看不出來的。”
的確如此…………
“不管怎麼說,佳奈現不在家了,我們必須靠慮一下下一步怎麼做?”
“是啊。”
此時,我的手機再度響起,是葵。
“嗯,是我?”
‘啊,蘭,我在確認一次,她沒來社團對吧?’
“是的……你聯絡上她了嗎,葵?”
‘沒有,還跟以前一樣,轉接到了留言大姐姐那裡。’
“這樣啊。”
就在我道出這話時,涼子前輩做出了“能讓我接下電話嗎?”的動作。
我點了點頭,
“那個,葵,我稍稍換涼子前輩接下。”
‘啊,白鳳院前輩,在那裡嗎?’
“嗯,那我換她了。”
我把手機遞給前輩。
“小葵?嗯,是我。剛才我從蘭那裡聽說了……嗯。關於這個啊……”
就想這樣,在涼子前輩與葵商談了一段時間後,
“嗯,那就這樣……那,我還給蘭了。”
我重新接過電話,
‘啊,蘭?’
“嗯,那個繼續剛才的話題,葵你還在三枝家門前嗎?”
‘嗯。那個,不愧是白鳳院前輩啊。’
啊?
‘那我在這裡等你,蘭。’
“等,等等啊。”
不過,葵在說完這些後,便結束通話了。
等我?
沒有理解葵這話的意思,看到我偏起頭,涼子前輩說出了這話。
“那麼,我們就去吧。”
“喂,涼子。”
“去哪裡啊~?小佳奈不在家不是麼?”
“正因如此,才要去她家啊。”
涼子前輩面露微笑,回答了喵子前輩和美琴前輩的話。
“好不容易才閉關出來了喲。只要待在她家附近的話,就能遇上回家的她喲。而且現在已經是社團活動結束的時間了喲。”
啊。
這樣啊。
“原來如此啊”喵子前輩有力的點了點頭。
“至少這樣我們可以和佳奈見面。她能否聽進我們的話是另外一件事,不過這總比她待在家裡不見任何人要好。”
“就是這樣。”
啊哈哈,美琴前輩笑了起來。
“明明說了不耍小花招。不過還是這樣了啊~,小涼。”
“這才不是小花招呢,而是陷阱喲。”
……話語本身就讓人感受到了些許惡趣味。
*
就是這樣,我領著涼子前輩一行朝三枝家走去。
和約定的一樣,身著制服的葵正在佳奈家附近等著我們。應該是社團活動結束後就等候在這裡了吧。
“啊。”
看到我們後,葵便走了過來。
“你好……那個,真是抱歉。事情你都從蘭那裡聽說了對吧?”
“在佳奈面前暴露的那件事?關於這個,我們才要像你致歉才對啊。”
“不是不是……”
在說完這些後——
“在佳奈家這裡等候,雖然我也考慮過這點……”
葵回頭望了望道路那一側的三枝家,說道。
“不過啊,還是——”
“還是不要這麼做為好。”
喵子前輩點了點頭。
“如此大的人數來到這裡,應該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吧。”
而且,三枝是對父母留下“要去社團”這話才離開家的。而來此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這些新體操部的部員,‘明明剛才就一直跟三枝在一起,為何還要特意來家一趟呢’大概會被這麼問到吧。
美琴前輩環視了下四周。
“不過啊,一直站在這裡的話,我們會引起懷疑的吧~?”
“啊,這樣的話——”
我指了指身旁。
附近有個便利店。……話說回來,就在不久前,我和三枝就在那裡談過一次心。
“在那裡的話,也能看到三枝家門前喲。”
這附近是筆直一條道。
不論三枝是從車站那裡,還是反方向回家,都不會看漏的。
*
*
在那之後,我們在便利店前等了有三十分鐘,但三枝依舊沒有出現。
“感覺像是蹲點的刑警啊~。”
“要買紅豆包與牛奶嗎。剛好這家便利店有賣。”
葵迴應了美琴前輩的話。
“我覺得還是‘爽口可可亞~’比較好啊。”
“哦,大胸……不是,北條寺前輩也是腦殘粉啊……”
“嗯,很好喝的喲,那個~。”
“……作為學生會長,我想在第二學期的學生總會上,提出撤去校內的自動販賣機的提案。”
““絕對反對!””
總,總覺得,毫無緊張感啊……
*
又過了三十分鐘。
“嘛啊,仔細想想,男生練習女子新體操這件事完全不值得批判啊。這都是制度的原因。”
“不過啊,那個,問題不在這裡啊。”
“是隱藏這點吧……大概我已經失去佳奈的信任了吧。”
“……抱歉,關於這點,我們也得謝罪才行。”
“真的是,抱歉~。”
聽著葵與喵子前輩們的對話,我來到了坐在便利店前長椅上的涼子前輩身旁。
用輕微的聲音,
“……不覺得有點太久了麼?”
“是啊。”
涼子前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小時。
“我說,這再怎麼也……”
說完,喵子前輩望著太陽早已落下,逐漸染成深藍色的天空。
已經七點了。
裝作是參加社團活動離家——如果三枝想這麼做的話,不管怎麼考慮,也應該回來了。
涼子前輩離開椅子站了起來。
左右看了看暗淡下來的道路。
“看來是我想錯了。”
“我再去一次佳奈家。”
葵把手中的體育飲料罐扔到垃圾箱,拿起放在腳旁的書包。
“說不定佳奈已經回家了。而我們看漏了而已。”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葵,我也——”
“我一個人就行了,蘭你就待在這裡。”
“不,不過。”
“沒關係的。”
說完,葵便朝三枝家的方向跑了過去。
消失在了三枝家家門前。
過了一段時間,葵又回到我們身邊。
“怎麼了?”
被美琴前輩一問,葵搖了搖頭。
“不在家,好像也沒聯絡過。”
三枝的母親像是有些擔心了。在上課期間社團活動進行到這麼晚倒還好說,現在可是在暑假啊,回家未免有些太晚了。
喵子前輩擡頭望向身旁的涼子前輩。
“繼續向佳奈母親隱瞞佳奈沒來社團可能會很糟糕啊。”
“不過,要是說了的話,小佳奈的母親大概會更加擔心的吧。”
美琴前輩插口說道。
涼子前輩在外頭沉思了一會兒後,
“留下一個人在這裡,餘下人去其他地方找尋——這樣比較好吧。考慮到萬一的情況。”
“萬一是……”
“萬一就是萬一。”
聽到我這番低語,涼子前輩輕輕搖了搖頭。
“難道說因為蘭的事,小佳奈離家出走了?類似這種事,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
離,離家出走!?
“所以啊,這個萬一不正是白鳳院前輩說的麼?”
葵從身後敲了敲皺起眉頭的我的頭。
“我說啊,為何蘭的事非得讓佳奈離家出走不可啊?”
“但,但是啊…………”
“嘛啊,的確現在有些晚了。”
喵子前輩也皺起眉頭。
“在那裡打發時間,不知不覺回家時間有些晚了,也有這種可能吧。”
“在漫畫咖啡廳看漫畫的話,可是會讓人不想在途中離開的喲~。”
“也有可能啊,總之————”
涼子前輩贊同了美琴前輩的話——就在這一刻,
“噗嚕嚕嚕嚕嚕(音樂符號)。”
嗚啊。
手機?而且從我的制服口袋中。
這種時候會是誰……阿勒?
來電指示燈沒有亮起啊。
啊,不對不對。這不是諏訪蘭丸的。而是須賀蘭的手機。
我從另一隻口袋內拿出從喵子前輩那裡借來的手機。
“誒!?”
我不禁叫出了聲。
白色螢幕上顯示出的名字。
那是————
“三枝同學!”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轉過頭來。
*
*
剎那間,我腦袋一片空白。
“那個,喂?”
按下通話鈕,把手機貼在耳邊。涼子前輩、葵,喵子前輩、美琴前輩都望向了我。
“真的是佳奈嗎?”葵嘴脣微動朝我詢問起來。我知道她的意思。因為剛才她打了不知多少次電話,對方都沒接。
我擡起另一隻手,對著葵擺出“稍等”的意思。還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
“三枝?”
我朝電話那邊的人呼喊。
隔了一會兒後,
‘……你果然還是用這樣的聲音叫我啊。’
啊——
這個和手機什麼的無關,而是我現在戴著須賀蘭的馬尾辮罷了,不知不覺就……
但用這個聲音與三枝說話已經毫無意義了……是的,毫無意義。
只是對面那人毫無疑問就是三枝。是這幾天我一直沒有聽到聲音的那個人。
“那個,三枝同學……”
我變回諏訪蘭丸的音調。
“你現在在哪裡?聽母親說,你今天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今天也來我家了嗎,諏訪君?’
反倒是三枝對我提出了問題。
‘葵也是嗎?’
“啊,嗯。啊,那個,直接去你家的是葵,不過……”
我回答道,聽筒那頭的三枝則是“嗯……”的低語了一聲。
又是一陣沉寂。
說實話我很煩惱。
終於聽到三枝的聲音了。得到了和她說話的機會。應該要和她說須賀蘭的事情吧。不過,就在電話裡,不和她面對面?
不,這樣果然還是不行。
那番話必須和三枝面對面解釋才行。要看著對方的臉,很嚴肅的——
既然這樣,
“那,那個,三枝同學。已經很晚了,你母親像是很擔心……”
我首先說出這話。
“還有就是,可以的話能改日……”
應該不可能面談吧——但就在我要說出接下來的話時。
‘諏訪同學。’
再次被三枝所打斷。
‘全部都是假的麼?’
“誒————”
‘至今為止諏訪君……是,是須賀前輩在這裡對我說的話,為我做的事,所有所有的一切——’
“!”
我愣住了。
三枝丟擲了這番話,
‘——都是假的嗎……’
——我無法回答。
望向我這邊的所有人的表情都有所轉變。大概是聽到電話裡這番話的我的神情改變了的緣故吧。“佳奈,說了什麼?”葵用眼神對我傳來這個意思。不過,我卻無法回答,是不能回答。身體只是僵硬在那裡。
假的……假的……
不對,不是這樣,想這麼辯解其實很簡單。的確我隱瞞了須賀蘭的身份,不過卻沒有玩弄、欺騙對方的意圖。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騙人的。
但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
因為我著實向她撒了謊。
向她隱瞞了須賀蘭的真實身份,這是毫無爭議的事實。
猛然間——
我的眼裡看到了葵和涼子前輩之外的景色。
暗色的天空下,便利店發出明亮的燈光。
……是啊。
也是在這裡啊。
腦中浮現出了那段記憶。
那是在四月、新生歡迎會前。
由於練習拖得很晚,所以決定送三枝回家,不過就在路上發生了一些事,讓她在家門前哭了。
隨後我們來到了這所便利店,說了許多事。那時的我還許下了一個約定——
要讓新生歡迎會圓滿成功。
那話並不是騙人的。而且約定也不僅僅停留在了嘴皮子上。
但,說出這番話的我、“須賀蘭”這個主題卻是騙人的,是虛假的。
到這個地步,還說什麼自己的話絕對不是謊言,這種說辭未免也太任性了——
‘無法……給出回答麼,諏訪君?’
三枝追問道。
在沉默了一陣後,
“……這些都取決於三枝同學你了。”
這樣的聲音傳至耳中。
緊接著又道出了這樣一句,
“之前的那些事,我得好好向三枝同學你解釋才行……並且還要向你道歉。不過,我……‘須賀蘭’做的事都是虛假的,這都要取決於三枝你……三枝同學是怎麼想,怎麼看的,都不是我能決定的……”
電話那頭的三枝同學一句話也沒說。
“所以,三枝同學,請告訴我你到底在哪裡?”
我想和你見面,並說明一切——
三枝依舊是一言不發。
我也只得等待。
葵輕輕叫出我的名字。
“三枝,求你了——”
‘……也想這樣啊。’
就在我要說出這些時,從手機那頭傳來了細微的聲音。不仔細聽就無法辨清的微弱聲音。
“誒?”
‘我在希望這一切都不是謊言的地方。’
也在這個瞬間,三枝毫無徵兆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啊…………”
我把手機拿了下來。
“蘭?”
葵朝我問道。緊接著,喵子前輩,
“結束通話了嗎?”
“小佳奈,在哪……”
涼子前輩擡手阻止了美琴前輩連珠炮般的發問,
“怎麼了,蘭?”
前輩的話語蘊含了許多層面的意思。
希望這一切都不是謊言的地方……
也就是說,三枝同學在不想把我,也就是須賀蘭所說的一切都當做是謊言的地方?
會是哪裡呢?
不,等等。
三枝剛才好像說過。
‘至今為止諏訪君……不,是須賀前輩在·這·裡·對我說的話,為我做的事,所有所有的一切——’
在這裡對我說的話,為我做的事。
大概那裡是對三枝同學來說很重要的地方吧。
一直都和須賀蘭在一起的,重要的……
那——
還會有其他地方嗎!
我把手機裝進口袋裡,隨後便跑了起來。
“蘭!”
“我回練習場一下!”
*
================
*
3
*
乘坐電車,返回到學校時已經是晚上了。
走在昏暗的雜木林小道上。
可能是光線很少的緣故吧,可以看到樹木漆黑的影子。……不禁有種既視感。話說回來,颱風那天也是如此吧。那時還未入夜,加上天氣十分的惡劣。不過,我還是要到練習場去確認一下三枝同學究竟在不在那裡。
我還有跟過來的涼子前輩,葵,喵子前輩,美琴前輩一路小跑,穿過了林間道。
此時,前方依稀見到了些許燈光。
練習場開著燈。
“猜中了啊。”
“小佳奈是算到我們離開後,才來到練習場的吧?為什麼要這麼做——”
傾聽著喵子、美琴前輩的話,我加快了速度。
超過四人來到最前排。
隨後,
“等等!請等一下!”
我轉過身,張開雙臂擋住了前輩們還有葵。
四人就這樣停了下來。
“很抱歉,接下來還是讓我一個人去吧。”
我氣喘吁吁地說道,四人在相互對視了一下後,
喵子前輩擺出一副有些不爽的神情。
“喂,蘭。”
“剛才不都說了麼~。”
美琴前輩很困惑似的說道。
在兩人面前,我搖了搖頭。
“前輩們的心意我很高興。也很感謝。不過這果然還是我個人的問題。”
是的。
雖然一開始是因為前輩們的話,我才扮作了“須賀蘭”。
但,最後選擇隱瞞三枝的卻是我。向三枝撒了彌天大謊,並且還一直瞞著她的果然還是我。
“我必須向她說清楚,把所有的事。”
不這樣的話,對三枝來說就是更加不誠實了。
就算到了這個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
喵子前輩與美琴前輩沉默了一會兒。
我則是望向葵。
“抱歉,葵。此時真想和你一同進去和三枝說話……不過,還是讓我一個人——”
在我說完這話後,葵撓了撓頭。
輕輕聳了聳肩,一副無何奈何的樣子。
“又是在這個時候,你才會擺出男生的樣子啊。”
“抱歉……………………”
“行了,我懂的。”
葵笑了。
“不過,既然你說到這份上了,如果還不能跟佳奈解釋清楚的話,對方是不會原諒你的喲。我也包括在內。”
“啊,嗯。”
“很好,那就去吧,蘭。”
最後我看了看涼子前輩。
而涼子前輩則是瞅了瞅身邊的葵。
“為什麼小葵的青梅竹馬都是這個樣子啊?”
“啊哈哈,這才是我值得驕傲的公主大人啊。”
聽到葵這話,沉默不語的喵子、美琴前輩同時嘆了口氣。
“這個總感覺不是值得驕傲的事啊。”
“嘛啊,這裡應該說很像蘭的風格是吧?”
涼子前輩笑了,再次面朝向我。
“特意選擇這種概率低的選項——真像你的風格啊,蘭。新生歡迎會那時也是如此啊。”
啊…………
“我的傷勢明明都好了,但你還是選擇上場表演。”
“……是的。”
“真的可以嗎?”
“是的。”
我重複道,“很好”依舊一副笑臉的涼子前輩點了點頭。
“那麼,你就放手去做吧,蘭。我們會在這裡等你的。”
“好的。”
*
*
來到玄關前,我停了下來,深呼吸一次。
這和颱風那天可謂是一模一樣。不,那時並沒有這麼從容。特別是最初來到這裡時。像這樣深呼吸已經是第二次了。而第一次則是在對三枝發了通火,從便利店買東西回來的那個時候。
當然,深呼吸的意義和那時完全不同————
把肺中的空氣猛地撥出,我打開了玄關的大門。
練習場中有一個人影。
此人正站在窗前,眺望著屋外暗淡下來的景色。這也和颱風那天很相似。
即便我走進練習場,那個人——身著制服的三枝也沒有轉過頭。可能她已經知道率先會趕到這裡的就是我。
脫下鞋子,從土間來到練習場上。
此時三枝率先張開了口。
但還是沒有面向我。
“今天你不發火嗎?”
比預想的還要平靜。
“說不要讓人擔心,這類的話。”
頓時,我停下了腳步。
但很快又重新走了起來,朝窗前的三枝步去。
在離三枝有些距離的地方一度停下腳步,把挎在肩上的書包放到地板上。
隨後,我做出了回答。
“今天又沒有颱風。”
“不過,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喲。”
“是啊,你母親像是很擔心似的……對此我會發火的。”
“這是——”
映照在玻璃窗上的三枝同學的眼睛稍微瞥了我一眼。
“是作為前輩,還是同級生呢?”
“如果是前輩,我應該會斥責你。”
我輕輕地回答道。
“作為同級生的話,我想會發怒的。”
“這樣啊。”
說完這些後,三枝同學的目光終於不再望向窗外。
緊接著,
“今天啊。”
“誒——”
“我一直在這裡喲。”
驚呆地我只得眨了眨眼。
“一直在這裡……?”
“在那邊的儲物間。”
三枝的眼睛朝反方向動了動。
“早上,在大家沒來之前我就躲到了那裡。”
“為什麼要這麼做————”
又是一陣沉默。
三枝用微弱的嗓音做出了回答。
“不知道為什麼。應該是不想聽到大家的聲音吧。”
“……完全沒有注意到。”
“當然。我從幼時開始,躲貓貓就是最在行的。”
三枝的語氣略帶些微笑的意思。
“而且我是對母親說了‘要去社團’才離開的家。”
“那麼你沒有向母親說謊了啊。”
配合著三枝溫柔的嗓音提出這番回問,反倒是讓對方的話語中的微笑消失了。
“是的喲,我不會撒謊的。不像諏訪君那樣。”
——這話猛然刺進我的胸口。
之後室內再度被寂靜所籠罩。
季節已經慢慢進入了秋日。
也正是因為這點,作為八月的夜晚來說,今天顯得有些涼爽。
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逝。
一直低頭不語的我,在掛鐘的秒針大概走了三週後,終於擡起頭來。
“那個,三枝同學。”
我面向依舊沒有轉過身的三枝,說道。
“至今為止做的這些——”
不過,就在我說到這裡時,三枝又打斷了我的話。
“都不需要道歉……是吧。”
誒——
“冷靜思考的話就知道的。”
她依舊望著戶外。
“四月在我提出加入這裡的時候,諏訪君——不,是‘須賀前輩’就已經在這裡了。是為了代替受傷的涼子前輩,出席新生歡迎會吧。那都是沒辦法的——是這樣沒錯吧?”
“………………”
被這麼一問,我無話可說。
沒辦法……那個,一開始的確是這樣。
三枝繼續向下說,
“諏訪君並不想欺騙我。嘛啊,只是那個時間點,你不能跟我說這些話而已。”
“………………”
“不過,我現在已經有些理解為何諏訪君想要隱瞞這些的原因。尤其是對我這個,曾經向你說出那些過分話語的人。”
——大概指的是初中畢業典禮的那天,我在向她告白時,卻被說了還沒葵有男子氣概的這件事吧。
“而且‘須賀前輩’也只是臨時入部而已,也只是會延續到新生歡迎會結束的那天。而不由分說把你留下的是我還有小未亞她們。你一定是無法拒絕吧。”
“………………”
“變成那樣之後,就更不好說出口了——嗯。我明白的。明白的喲,不過…………”
“………………”
“我還是很受打擊…………”
三枝的聲音微微顫抖了一下。
“話說回來,為什麼沒有發現呢,我……每天都和諏訪君在同一個班級裡……”
我低下頭。
時間就在沉默中流淌。
掛鐘的秒針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這次沉寂了大概不到五圈的時間,我慢慢跪了下去。
在地板上擺出正坐的姿勢,擡頭望向三枝。
透過窗戶所見的三枝,像是又朝我這裡瞥了一眼似地。
“三枝同學……”
我再度呼喊她。
“至今為止的這些……”
“……我都明白的。”
“嗯,不過,我還是想讓你聽我說。”
這次我打斷了三枝的話,並把事情原原本本述說了一次。
不僅是我。
還包括葵,涼子前輩。
為什麼自己會做這些事。以及前輩還有葵與這事有多少關聯——
三枝只是默默地傾聽著。
我繼續向下說。
中途,有一度,三枝插話了進來。
“以選手的身份把涼子前輩定為目標……?”
那是合宿當日我和前輩的約定。
如果我成為能夠和涼子前輩勢均力敵的對手,
“涼子前輩就會在大賽上與你一決高下……?”
“是的。”
我點點頭,三枝則是(自我進來後)第一次轉過身來。
“你說的都是認真的?”
“當然。”
聽到這番回答,三枝瞪大了雙眼。
其目光投向了貼在練習場牆壁上的一張海報。
那個Meister杯的海報。
三枝用自己那白皙的手指指向那裡。
“你明白嗎,諏訪君?”
“什麼。”
“那就是要達到與刊載在那張海報上的選手同等的水準喲。”
在三枝眼中,果然也認為涼子前輩擁有那樣的水準啊。
“自己並不會做這些無聊的約定的,我已經有所覺悟了。”
我看了下海報。
“因為——”
“因為?”
“我在合宿那時可是被DVD中前輩的演技所打動了。”
三枝稍微吸了口氣。
“那個,我果然還是想在大賽上再看一次。感覺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就是你和涼子前輩許下約定的理由?”
“怎麼說呢?最初是這個沒錯,但現在有所改變了。那個,除開這個,我還想像涼子前輩那樣表演出讓人感動的演技。”
“…………”
“這期間啊,我可是參加了第一次的比賽喲。嗯,說是比賽,也不過是個男生獲取參加大賽資格的爭奪賽——”
我講述了選拔賽的事。
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在自己的演出成功時,心情是格外的舒暢。
那是我首次覺察到喜歡新體操的時刻。
三枝再度面向窗戶。
終於,我的話結束了。
至今為止的事,我都傳達給對方了。
我望著背朝著我的三枝同學的側臉。
擡起頭,道出最後這句話。
“——原諒什麼的,我是不會說的。並不是主動坦白,而是在被發現後的謝罪是最低劣的,我很明白這些。”
“…………”
“不過……我也只能這樣。”
說完,我把手貼到地板上。
低下頭。
額頭抵著地面。作為須賀蘭附加的馬尾辮則是脫落了下來,掉在了地板上。——擺出葵之前所言的磕頭的姿勢。
“真的……真的很對不起,三枝同學。”
三枝沒有任何迴應。
*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三枝依舊不發一言。
我也維持著低下頭的姿勢。
靜寂充斥著整間練習場。
三枝同學與“須賀蘭”之前一直在這裡練習的場地——
隨後,我擡起頭來。
三枝凝視著我。
即便這樣,她也沒有說出任何話。臉上也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表情的東西。目光也很靜寂。
接受者她這般視線的我,把手伸進身旁的書包內。
從裡面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傍晚時分,涼子前輩她們吩咐我拿回去的信封——退部書。
我把這個放在地板上,並推倒三枝面前。
補充了這樣一句。
“該怎麼辦,我想交給三枝同學決定。”
三枝細細的眉毛首次微動了一下、
面朝這邊的身體再次轉了回去。
而後,輕輕地說:
“太狡猾了,諏訪君。”
我也以很低的聲音,
“剛才,我在電話裡問你到底那些是不是假的……你也是這樣,說都取決於我?這樣做,不覺得太狡猾了嗎?”
“是啊。”
我不做任何否定。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騙你的。”
“誒…………”
“抱歉,三枝同學,我不能放棄新體操。”
三枝望向我,眼睛眨了眨。
“不過,這個——”
“這只是放棄社團活動而已。”
我搖了搖頭。
“現在,雖然我說什麼都毫無說服力,但我像是喜歡上了這項運動。”
所以只有新體操我不能放棄。
不管發生什麼事。
“放棄社團活動,我也不會放棄這個。即便三枝無法原諒‘須賀蘭’的這件事。我還是要以涼子前輩為目標,不斷努力下去……”
“——如果你有如此強烈的決心的話……”
三枝首次提高了音量。
“那就不要管我,繼續社團活動不就行了。”
“這是不行的。”
“為什麼!?”
“無論如何都不行的。”
四月,新生歡迎會前——
我曾勉勵了對新體操經理人這一事務感到不安的三枝同學。
所以三枝不能因為我的緣故離開這裡。也不能因此退出新體操部,這些都是絕對不允許的。
那也是,我開始新體操的一個原因。也可以說是最初的契機。
那時的心情,我是無法捨棄的。
“我希望三枝能在新體操部繼續下去……”
其他都不想說,我能想的只有這樣一句。
“那個,如果因為我在這裡,而讓三枝你不想留在社團,並要離開這裡的話,那我還是退出這裡比較好。”
三枝凝視著我的目光,垂了下去。
“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
“因為……”
我首次現出了微笑。
“那些都是‘須賀蘭’的開始啊……”
“!”
“至今為止須賀蘭幫三枝做的事,跟三枝說的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須賀蘭的開始……”
“………………”
“當然,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所想。”
三枝再次凝望過來。
不過,眼神弱化了許多。
緊接著,輕輕的聲音傳了過來。
“果然……太狡猾了……諏訪君。”
“抱歉。”
“明明是諏訪君,卻知道我不能對你說出的所有言語……”
“……抱歉。”
三枝大概想起了新生歡迎會前,她在須賀蘭面前哭泣並道出的那些話吧。
那時三枝對我說了這些。初中那時,面對向她告白的我,三枝的想法是怎樣的。
而她就是因為不想輸給我,才下定決心加入了新體操部——
“明明知道這些,還說那時自己對我說的話……究竟是不是假的,都取決於我……”
“對不起……”
——我能做的只有道歉而已。
三枝緊咬嘴脣。
隨後她來到我面前坐了下來。和颱風那晚一樣,並不是正坐,而是女生的坐姿。
從正面凝望著我。
“聽我說,諏訪君。”
“什麼?”
“這期間,‘須賀前輩’對我說的那句,對於我給她添麻煩的那這件事她一點都不討厭。這是假話,還是真話呢?”
“這些都是三枝同學——”
“別說了,給我聽好。”
她加強語氣再度說道,這次我則是緊緊閉上了嘴。
在輕輕撥出一口氣後,
“那不是假話。”
“那麼,下一個。諏訪君以涼子前輩為目標。這個也是真的吧?”
“嗯。”
“就算途中受到挫折,也不會放棄吧?”
“是的。”
“總有一天會成為和涼子前輩勢均力敵的選手吧?”
“嗚……誒?”
“啊,剛才那個不算。這個就算是諏訪君也無法保證啊。”
“啊,嗯。”
“那麼,最後的問題。”
說完,三枝向前探出身子。
湊到我面前。
“諏訪君喜歡新體操嗎?”
我絲毫沒有猶豫,
“最喜歡了。”
毅然決然的做出了回答。
“這樣啊”三枝輕輕地道出了這樣一句。
“我明白了。”
點點頭,三枝拿起擺在地板上的退部書。
將其橫置並把雙手的拇指與食指擺在信封兩頭。
做出這像是要把信撕成兩半的動作的三枝瞥了我一眼。
“你認為我會撕破這封信嗎?”
“沒有。”
我搖了搖頭。
“我對三枝做的那些事,絕不會輕易被原諒的。”
“……真是無聊啊,諏訪君。”
“抱歉。”
三枝重新拿好信封。
緊接著,將其貼在制服前胸。
“這個我會一直儲存的。”
“誒?”
“剛才諏訪君所說的一切——在這之後,只要發現有一條是騙人的,我就會代替你把這個交給涼子前輩。”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偏了偏頭,
“……這樣就行了嗎,三枝同學?”
“行,或者不行……”
三枝作出一副有些生氣的樣子,
“要我說出這些,不覺得很狡猾麼?”
“很抱歉。”
“這句話我聽膩了,總之——”
此時三枝中斷了話語,如同我進練習場前作出的動作一樣,深深地吸了口氣。
閉上眼睛,並猛地睜開。
“以後不能再撒謊了喲,諏訪君,這是約定。”
我再次朝她低下了頭。
“嗯——真的很抱歉,三枝同學。”
“我不是說了這話我聽膩了麼!”
“抱歉,還有就是——”
“什麼?”
“謝謝你,三枝同學……”
“……笨蛋。”
自遇見那天開始,我第一次被三枝責備了。
*
*
我倆離開練習場,便看到了一直在外等候著的涼子前輩們。
大家都一副擔心,想要問些什麼的表情。
和我一同走出的三枝在瞥了我一眼後,還是像往日那樣拖著右腿,走到了涼子前輩面前。
深深低下了頭。
“給您添麻煩了。”
站在涼子前輩身旁的喵子前輩走了出來。
“那個,佳奈,這次的事我們……”
但涼子前輩卻阻止了喵子前輩的話。
隨後她稍微偏起頭,望向三枝的臉。
“因風熱感冒,請假休息——”
“誒?”
三枝眨了眨眼。
“而現在病好了……這樣可以嗎,小佳奈?”
這番問話蘊含了許多層面的意思。
彷彿理解了這些似地,三枝微笑著擡起頭望向對方。
“是的,還請多多關照。”
“真的可以了嗎?我們剛才還在說要跪在這裡等你出來呢。”
“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三枝有些疑惑地問道。
涼子前輩苦笑起來,
“之前就在想了,小佳奈有時候真的有些可怕啊。”
“還沒到涼子前輩的程度。”
“小~佳奈。”
像是無法繼續等下去了似地,美琴前輩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三枝。沒在大胸中的三枝,不斷被對方撫摸著頭。
另一方面,葵則是來到我面前,豎起了大拇指。
“OK,做的很好,蘭。”
在我還未做出迴應時,被美琴前輩不斷撫摸的三枝同學便“啊”地叫了起來,
“葵是另外一碼事。”
“誒?”
“我話說在前,對於葵我可是真的生氣了。諏訪君為何要隱瞞我已經明白了,不過葵緘口不言,卻讓我很受打擊。”
葵把對我筆出的拇指倒了下去。
“我說,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蘭。再一次給我回到練習場去,代替我跪下好好道歉。”
“葵~你~啊~~~”
“我明白,明白了。那個,佳奈喜歡的惡三月堂的咖哩燒,你吃多少個我都請。”
“一定要喲。”
“……付款由蘭來。”
葵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補充了一句。
喵子前輩嘆了口氣。
“佳奈,很感謝你。”
“所以說啊,到底什麼事啊?”
“嘛啊,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樣吧。——不過,對於生下來的第一次跪坐,我多少還是有些興趣啊。”
“那就在我面前做一下吧,貓?”
“你是在向我提出決鬥嗎,涼子?”
“那個,小佳奈的頭髮好軟好舒服啊~。”
“美琴前輩,差不多……”
說出這話的三枝看了下所有人,涼子前輩再次笑了。
“那麼,就回去把,小佳奈的母親應該很擔心了。”
“照這麼一說,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啊。那麼我們就一同前輩,向她母親解釋吧。”
“就說社團有什麼活動吧~。”
“不,不用,即便不這樣也——”
鎖上練習場玄關大門後,涼子前輩、喵子前輩、美琴前輩,還有葵和三枝便踏上雜木林間小道。
只不過————
“嗯,怎麼了嗎,蘭?”
注意到我的涼子前輩停了腳步,轉過身來。
聽到涼子前輩的聲音,其他人也停了下來。
而我只是站在那裡,
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我走到大夥身邊,
“那個,能稍微聽我說一下嗎?”
“有想說的事嗎?”
涼子前輩很詫異地望向我。
“嗯。”
我面帶嚴肅地說道:
“我一直都在想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