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理不容
陸六抬頭:「母蠱、子蠱?」
茅九說:「我也是猜測……木像出自藻婆婆之手, 恐怕跟鬼蠱脫不了干係。」
木像不會那麼輕易就衍生出靈, 除非被煉成鬼蠱, 然後操控。而黃品儀又是將木像投放出去, 讓別人供奉,這種方式很容易失去對木像的控制。
所以如果要控制木像, 蠱中最容易遠距離控制的就是母子蠱。一母一子, 誰都離不了誰,最易操控。
茅九心情沉重, 陸六亦是。
他們為自己的猜測而感到心驚,也感到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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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品儀從藻婆婆的別墅裡逃出來, 狼狽而心驚的開車離開。思索了片刻之後她還是回到自己的公寓,在那裡好歹還有木像可以保護她。
膽戰心驚的等待了一天一夜,發現根本沒人找上門來, 黃品儀也就放心了。
大概那兩個不知好歹的人都被藻婆婆解決了吧。
她就說藻婆婆那麼厲害,怎麼可能被兩個年輕人逼得逃跑!
黃品儀神經質的笑,抬頭看鏡子。鏡子裡一個披頭散髮神經質的笑的女人, 臉色陰鬱、蒼白, 猛然抓起放在一旁的沐浴乳砸向鏡子。
鏡子砸得辟里啪啦碎, 碎成了無數塊, 倒映出無數個神經質病態的女人。
黃品儀歇斯底里的怒罵:「你們怪我!都怪我!我有什麼錯?我只是要他們都不敢輕看我,要他們都為曾經看不起我而後悔而已!你們幹嘛怪我啊?現在不是很好?我有錢了,我買得起大房子, 我讓你們住進來, 你們不用再住在貧民窟一樣的鐵皮棚子。不用再被逼著拆遷搬走。我對你們多好啊……可是你們為什麼要嚇我!!!為什麼要怪我!!!恩將仇報的東西!!!!」
黃品儀發瘋般的躥上前光腳踩在玻璃碎片上, 雙腳都劃得鮮血淋漓還無知無覺。
直到鮮血都染紅了玻璃碎片,再也映不出人來才善罷甘休。
突然,空空如也的房子傳來聲聲呼喚:「囡囡,囡囡……」
黃品儀的身體瞬間僵硬住,臉也僵得不成樣子。她緩緩回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房子,笑得比哭還難看。
「小儀,我們好想你呀。」
「囡囡,我們好想你呀。」
「小儀……」
「囡囡……」
黃品儀猛然發出一長串尖叫,漂亮的臉此刻變得醜陋而扭曲。尖叫停下來之後,她喘著粗氣,眼睛睜得很大,瞪著眼前空蕩蕩的屋子。
屋子裡再也沒有聲音穿出來了,於是她開心的笑了。
「你們鬥不過我的。」說完之後又惡狠狠的說道:「鬼都是愛說謊的東西,都愛騙人。不能信,不能信。」
像在警告屋中什麼東西,又像在欺騙自己。
黃品儀此刻如同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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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九和陸六回到高級公寓,將車開進底下停車場,然後搭乘電梯上去一樓業務處詢問黃品儀的房間。業務處經理原先不肯,但陸六亮出身份後他就連忙畢恭畢敬的表示要帶著他們上去。
陸六拒絕了,接過備用鑰匙搭乘電梯去找黃品儀的房子。面對茅九疑惑的目光,他表示:「這處房產是陸氏企業旗下的,除非必要,否則經理不能把備用鑰匙給任何人。」
茅九:「你怎麼說?」
剛剛就見陸六在跟那個經理怯怯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陸六說:「我跟他說我來捉姦。」
茅九:「……捉誰的?」
陸六:「我爸。」
茅九:「你真孝順。」
陸六一把攬上茅九的肩,覺得一本正經的茅九特別可愛。越看越可愛就越想親親。
茅九推拒:「有些髒。」
陸六如遭晴天霹靂,平時只有他嫌髒的時候,糙漢子似的茅九怎麼可能會說這句話?嫌棄他呢吧。還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茅九又說:「別弄髒你了。」
陸六從嚴寒冬天裡走了一遭,瞬間春暖花開、鳥語花香。樂滋滋的緊抱著茅九,趕緊宣誓忠誠:「就算你掉進泥地裡滾一圈,我都親得下去。」
茅九斜著眼睛瞟他:「真?」
陸六點頭:「真。」
茅九淡漠的說:「我剛蹭了一牆的灰。」
陸六摟著茅九的手抖了一下,但沒松半點兒勁,還是摟得緊。很明顯,在他看來,比起潔癖男朋友更重要。
茅九淡笑,親了他一口以資獎勵。
陸六抿唇笑,微微把臉湊過去。期望茅九再親一口。
可惜門開了,有人進來,茅九手肘頂了頂陸六腹部。陸六隻能不甘不願的改摟抱為搭肩。
進來的是一男一女,一對情侶。
兩人望了一眼茅九和陸六,然後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女的跟男的撒嬌,讓男的不要碰她,男的就真的不碰了。
女的見狀,有些生氣的撇過頭。男的湊過去,出其不意的親一口。把女的逗笑了,嬌俏的拍打著男的胸膛,男的就把臉湊上去要女的親。
女的故作羞怯的親了一口,然後被男的逮住親在嘴上。不一會兒就從打鬧變成了熱吻,在電梯裡將茅九和陸六當成空氣,吻得熱火朝天。
而且這對情侶越吻越火熱,男的直接把手伸進女的的衣服裡摸。女的直接就呻吟了。
茅九看得不自在,陸六渾身散發著不悅的氣息。但他們的不滿都被無視掉了,曖昧的情色在電梯裡火熱的上演。
直到電梯開了,這對情侶還吻得難分難捨。
陸六拉著茅九離開電梯,一邊走一邊說:「麻煩讓讓,謝謝。讓讓,謝謝。」
彷彿電梯裡塞滿了人,他們不得不請其他人讓出一條道給他們通過。就在電梯門關上的時候,電梯裡的情侶還聽見陸六抱怨了一句:「電梯裡人也太多了吧。」
這對情侶頓時背上一陣寒冷,女的有些害怕的縮進男的懷裡,男的當即說道:「怕什麼?他們嚇我們的,不怕啊寶貝。」
話說著,電梯裡的燈閃爍了幾下,嚇得兩人同時尖叫。到上一層的時候匆匆離開電梯走樓梯,再沒什麼旖旎的情緒。
陸六愉悅的笑。
茅九翻個白眼,卻也跟著笑。
「他們沒那麼蠢會被嚇到。」
「不一定。我剛在下面問經理的時候剛好看到有裝修工人的電話記錄,是電梯燈泡修理。電梯裡的燈泡有些壞了,而且我剛才就注意到電梯裡的燈泡發生閃爍,不仔細看不會發覺。但要是心裡害怕了,燈泡再一次閃爍的時候就會在心裡被放大,因此恐懼。」
茅九搖搖頭,啼笑皆非。越想越覺得好笑,於是笑個不停。
陸六搖他:「喂喂喂,有那麼好笑嗎?」
茅九否認,勉強止住笑。聳聳肩,說道:「好吧。不理睬那些事,我們到了。嗯……敲門還是踹門?」
根據常理推斷,敲門絕對沒人來開門。
聽到敲門聲的黃品儀勢必會在門內看外面的是什麼人,一見他們,怎麼可能給他們開門。不跑才怪。
所以陸六直接說踹門。
話音剛落,茅九飛起一腳,把門踹開了。
陸六抿唇,他發誓下次不必回答直接把門踹開就好。每次獻慇勤表現男友力的時候都被搶,他覺得有點失敗。
茅九毫無所覺陸六內心的挫敗,拉著他一塊兒進去。房間的設計只有一層,不是跟陸六那間複式公寓一樣。
裡頭的設計有些陰暗、冰冷。燈是偏昏暗的顏色,開的兩三盞,因而房間挺暗的。而且一踏進去,一股極陰極寒的氣息撲面而來。
若是普通人進來恐怕都得大病一場。
茅九挑眉,有些驚訝的說道:「我記得黃品儀有幾任男朋友,聽這兒的住戶說她每次交男朋友都會帶著男朋友回家。而且好幾次都被捉姦在床……我是說,難道黃品儀真的這麼有恃無恐?很明顯她在屋子裡養了邪祟之物,還非常大膽的把外人帶進來。不怕洩露秘密?」
陸六說:「恐怕洩露不了。黃品儀藏得好,即使他們身體不舒服也絕不會想到是這房子的問題。你覺得這房子怎麼樣?」
茅九盯著房子看,整間房子的設計比較特別。從玄關進來正對著一條走廊,兩邊則是幾個房子。小房子打開則是客廳、起居室等。
跟一般設計開門就是屏風和客廳的設計不同,極為特別的設計。但茅九並沒有覺得這特別的設計好看,反而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陸六說:「房子的設計是大凶之像。你看門,設在正西處,如果是普通的鑲入門的設計款式並不會造成多差的風水格局。偏偏它這門是向內凹入的設計,成了大凶之勢。另外裡面的設計風格,走廊分開對穿兩邊房間,於風水上而言,走廊的設計只適合局部而不能是貫穿。否則就是凶像。凶上加凶的風水格局,黃品儀不僅沒事事業還能風生水起,說這裡面沒養著什麼東西還真不信。」
於風水學上而言,凶宅分兩種,一種是房子原身出過人命或是前身是火葬場醫院等污穢陰邪之地。另一種就是利用風水學,根據地理位置和人的生辰八字以及五行屬性設計出一個聚陰匯邪的大凶之地。
像眼前黃品儀居住的這間房子就是屬於第二種情況,利用風水學將之設計為一個聚陰匯邪的大凶之地。設計出這種房子的人有兩種目的,一是與屋主有仇,二是養鬼。
恐怕黃品儀是屬於第二種。
房子裡的設計雖然是大凶,但一眼望過去還是清晰明瞭。
兩人就著最近的房間一個個踢開找過去,一直踢到最後一間房。茅九和陸六對視一眼,右腳剛動了一下,門就被陸六飛快的踢開。
茅九抬頭對上陸六亮晶晶的目光,遲疑了好久,抬手拍拍陸六的肩膀鼓勵他。
後者突然就很振奮。
茅九:「……」算了,他開心就好。
房間被踢開,裡頭一片黑暗。而且鬼氣、陰氣以及血腥味極其濃。
茅九皺眉,正待踏進去。陸六抓住他的手,肅著表情先踏進去。半邊身子剛融進黑暗裡。茅九眼角餘光便瞧見一道黑影躥出來朝陸六襲擊過去,頓時憤怒襲上心臟和大腦,未來得及思考,腳便先踢了出去。
同時陸六也反應迅速的一腳踢出去。
兩人齊齊踢出去的一腳,力度十成十的,可想而知被踢中的人此時有多淒慘。
茅九扔過去一張火符,在空中點燃。找到燈光開關,打開。白亮的燈光一下子充斥著整間房子,同時照亮了裡頭的一些擺設。
屋裡頭擺設很簡單但又奇怪,四面八方擺滿了木櫃,緊貼著牆壁。沒有床也沒有桌椅沙發,就只是木櫃,而且這間房是密閉的,沒有陽台喝窗戶。
茅九看得疑惑,他又回頭看被踹開的門。他發現那門後面有好幾道鎖,尋常人沒有工具輔助絕對打不開,就算打開了看到滿屋子的木櫃也會覺得奇怪。
陸六越過茅九環視四周的木櫃,然後打開木櫃。
茅九聽到陸六發出的低咒,回頭看過去,正對著被陸六打開的木櫃。木櫃裡面掛著兩三件肉色的衣服,連體衣的形狀。
看陸六一臉不虞和厭惡,他心裡覺得不對,湊過去掃了一眼,噁心感便上來了。裡面掛的肉色連體衣不是衣服,是人皮。
茅九跟著低咒一聲,陸六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他想了想,走到另一個木櫃把門打開。茅九跟過去看,臉色很難看。
另一個木櫃也掛著人皮,大人小孩的人皮都有。想必這屋子裡的木櫃都掛滿了人皮,一想到整個房間四周都貼著人皮,老實說還真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茅九突然想起藻婆婆身邊的那只海鬼就喜歡穿著人皮,皺眉說道:「這些人皮該不會是海鬼的吧。」
陸六關上門:「大概是。不管怎麼說,黃品儀都脫不了干係。」
茅九皺眉:「我感覺到這裡面有很濃的鬼氣,但四周空空如也。其他房間也沒有黃品儀,難道她不在?」
陸六一邊走一邊說:「不是不在,只是躲起來了。」
摸著木櫃一直到藏在正西角落裡的一隻木櫃,猛然打開,裡面掛滿了人皮。茅九站在陸六身側,皺著眉看滿櫃子的人皮,覺得有些生理不適。
而且他發現這裡面的人皮比其他櫃子裡的人皮都要多。
茅九突然瞪大眼,盯著陸六居然伸手去碰人皮——雖然是戴上了手套。茅九抓住陸六的手:「要做什麼?」
陸六說:「看。」
茅九順著陸六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人皮被撩到一邊,中間露出一扇門。門嵌在木櫃上。
兩人對視一眼,茅九推門。
門後面是樓梯,樓梯之下是下一層樓的房間。看來黃品儀也是買了複式公寓,只是將兩層樓的通道打成一條小小的樓梯。而且將門設計在隱蔽的木櫃處,木櫃裡還掛滿了人皮做掩飾。
樓下很昏暗,只有兩三盞根本沒有用處的黃色小燈在亮著。
陸六突然牽著茅九的手說道:「跟我來。」
茅九一怔,隨即將火符放回兜裡,安心的被陸六牽著走。
也不知在黑暗中,陸六如何認路。估計是自有自己的方法,茅九也不好問。但是繞過了幾個彎他還是知道的,感覺這裡的設計比上一層樓的房間還要複雜。
不對。
即使是設計成迷宮的樣子,由於地方所限也不可能設計得如此複雜。他們已經走了十幾分鐘,兩個大男人步伐又大,可現在他們還在黑暗中穿行。
這兒被設了陣法?
茅九這般猜測,不過他都能猜測到,想必陸六一進來就發現了。否則不會沉默不語的牽著他的手一路走。
茅九食指動了動,撓著陸六的手掌心。
陸六緊握了一下,無奈的說:「別鬧。」
茅九笑瞇瞇的,不鬧了。
又過了兩三分鐘,拐了個彎,光亮便出現在前方。
茅九看過去,前方是個類似於靈堂的房間。裡面亮著紅色的燈,恐怖蒼白□人的紙人,許多大大小小的花圈,花圈中間一個碩大的『奠』字。
中間擺著一個像棺材的東西,說是像是因為它的周圍貼滿了紙花和花圈,看不出裡面是什麼形狀。前面是一個碩大的『奠』字,掛在牆上正中央。
『奠』字下面是神龕,有些遠,看不清神龕供奉的是什麼東西。
兩人走近了看,赫然發現神龕上面供奉著兩尊木像。木像長手長腿,臉上掛著僵硬詭異的慈祥的微笑,眼睛冰冷卻似活的一般緊盯著兩人。
茅九垂眸,看見在神龕的前面供奉著許多牌位,數了數,起碼有三十幾個。每個牌位上面都用白色顏料寫著個名字。
陸六拉了一下茅九的手,指給他看最邊邊的一個牌位。
茅九看過去,牌位上的名字……是黃忠?!
茅九目中略帶驚訝,又回頭去看了看神龕裡的兩尊木像。木像是活的,他知道。它們正盯著他們,冰冷不知善惡。
它們沒有行動,茅九也不想行動。
這些木像裡面都有靈,這些靈不是擅自闖入人們供奉神像的邪靈,他們也許是被強制性的封印在木像裡面,不得投胎,受盡折磨。
視線落在最上面一排的牌位上,總共有四個牌位。牌位上的名字很陌生,其中一個男性名字姓黃。
茅九說:「最上面四個牌位上的人……也許跟黃品儀關係很親近。」
豈止是親近啊。
當茅九說出這句話之後,陸六看過去,然後又定定的望著兩尊面帶慈祥微笑卻格外扭曲,莫名透出悲傷的木像。沉默了許久,他念出牌位上的名字。
每念出一個,那兩尊木像就震動一下。直到四個名字都念完,木像停止顫抖,卻從冰冷的雕刻而成的眼睛裡流出眼淚。
陸六瞬間覺得難受無比,良久歎息:「木像流淚……真正難過的是一心寵愛著的兒女卻虐待自己,即使日夜供奉存的也是利用的心思。」
茅九側頭,看陸六難過他也難過。反手握住陸六的手掌,微微用力,安慰他還在。
陸六心情沉重,勉強笑了一下。然後把額頭輕輕的點在茅九的肩膀上,磨蹭了一會兒。無聲的撒嬌求安慰。
茅九立刻就圈著陸六肩膀,把高他半個頭的大高個兒小公主圈起來輕輕拍著背好好哄著。
陸六被哄著,就有些肆無忌憚的撒嬌了。
他是真的心情壓抑沉重,從茅九對黃品儀以及木像的猜測到此處親眼看見,他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禽獸不如的東西,可以對自己的父母殘忍無情到這種地步。
父母於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長大了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體質有多麼特殊。極少數人會接受自己,除非幸運爆表才能遇到這極少數人。然後他真的就幸運爆表,遇到一群愛他不懼怕他特殊體質的親人。
他的父母在知道他的特殊體質之後沒有畏懼,繼續的愛他寵他,並費盡力氣護著他長大,延續他本該早夭的性命。
陸六看似驕傲任性,若是會傷害到家人他一定是最快妥協的。家人是他最寶貴最看重的財寶,無可取代。所以他不明白怎麼會有人不珍惜反而肆意踐踏愛自己的人。
陸六悶悶的說:「抓到黃品儀之後把她跟餓鬼一起送進餓鬼道吧。」
茅九立即說道:「好好,都聽你的。」
陸六心滿意足,親了親茅九的耳垂。
非常高興的在最寶貴最看重的財寶中添加了茅九這一非常可愛喜愛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