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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不算卦》第50章
第50章 鬼蠱

  張小道的安慰並沒能讓車主放下心來, 事關女兒性命,放心不下也是正常。故而張小道也不再說什麼了, 專心的看著茅九的動作。

  見碗裡面的紙人有一半浸透在水裡面,張小道不解,便問:「九哥, 為什麼把紙人放在水裡?」

  茅九:「因為人是水做的。」

  張小道:「??」

  茅九:「人體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水, 大部分人看不見鬼, 少部分人看得見鬼——當然這很少,忽略不提。但在某種情況下, 即是磁場相疊或是磁場強度變強,在某個時候產生了感應, 人就可以感覺到有鬼的存在。鬼也同樣如此,大部分鬼靠感覺找到人。我現在是偽裝出一個生物磁場, 假裝一個人出來。人體含有的水分最多, 而這些水分都分佈在人體細胞內外。細胞內外帶有很多電離子, 水分的流動,細胞內外水的交換會帶動電離子進行交換, 就會產生生物電, 變化的電流又會產生磁場——水裡有微礦物,也會產生磁場。」

  在場幾人除了小山之外都是一臉『我感覺自己聽得到你每一句話然而實際上並不懂』。

  茅九:一群學渣!

  「科學科學,從小書本上就教你要信科學,要懂科學, 遇到不理解的事兒要用科學的方法來解決。」

  張小道委屈:「我是道士……」

  「呵呵, 你當國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硬性要求是祖師爺吃飽了撐的故意刁難?」

  天師界以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若要當上國師,必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原因是怕丟臉,因為國師是山村來的,要是沒文化,會被群嘲的。

  「你不瞭解宇宙星象、天氣和環境變化,不知道地理形貌、自然規律。不通人情世故不知古今歷史不懂算數,還沒有縝密的邏輯思維,你怎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理解陰陽?奇門遁甲就是高等深奧的天文物理學,八卦是哲理與數理的結合。你要是不懂科學,還學什麼道術。」

  茅九語氣嚴厲,帶有責怪也有恨鐵不成鋼,儼然有嚴師風範。

  張小道微微張著嘴巴,聽得兩眼發暈。但茅九說得又句句在理,而且這些都是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似乎茅九這麼一說,以前那些無法理解的奇門遁甲、陰陽八卦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因而,張小道沒有懊惱和不滿,反倒是歡喜:「謝謝九哥指導。」

  至於在場的父女倆對茅九的話齊齊露出極其震驚的表情,似乎道士講科學動搖了他們的世界觀。

  小山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繼續看書。

  話說著,女孩覺得疼痛加劇,到了有些難以忍受的地步。

  茅九見狀,說:「先壓著她,別讓她動。小道,你過去幫忙。」

  張小道應下,然後跟著車主一起壓制著女孩的手腳。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別的緣故,女孩的力氣非常大,要不是兩個男人一起壓著,估計她就跑了。

  張小道在壓制的時候眼尖的看到女孩頭頂上有個膿瘡破了,從裡面伸出一小段觸角——是蟲子的頭部,食發蟲在試探著從裡面爬出來。

  似乎察覺到沒有危險,再加上紙人頭頂上的頭髮還有供香的誘惑,在試探了幾下之後,它就爬了出來。

  那玩意兒有小拇指長,牙籤狀細小,本身不可怕,最多細看的時候會恐懼。但一想到這蟲子是從人的頭皮裡爬出來的就格外膽寒恐懼。

  女孩是用自己的頭髮供養了食發蟲和食發鬼煉成的鬼蠱,後來鬼蠱貪婪成性就把女孩的頭髮都吃光了。吃光之後沒有頭髮它就開始吞吃皮囊裡的脂肪,致使女孩頭頂生瘡。

  若是沒有及時引出鬼蠱,恐怕女孩的整個頭部都會爛掉。

  而取用車主的頭髮引誘鬼蠱,也是因為他和女孩有血緣關係。

  被飼養長大的食發蟲鑽了出來朝著擺在桌上的紙人爬過去,一下子就把紙人的頭部鑽破然後開始吃頭髮。

  那個樣子讓在場的人看了都不寒而慄,食發蟲直接鑽破紙人頭部,而紙人又是仿照真人。也就是說,這玩意兒會鑽破人的頭部,寄生在頭皮裡。

  幸好不是寄生在頭腦裡,要不然就沒那麼容易取出來了。

  茅九手指一劃,擺了個姿勢。紙人便迅速席捲起來,將食發蟲包裹在裡面。因為茅九之前在紙人身上畫了符,因此鬼蠱無法掙脫紙人。紙人一捲起來就變成了黃符,黃符點燃,將裡面的鬼蠱焚燒殆盡。

  包間裡發出淒厲的慘叫,很快銷聲匿跡。外頭的服務員聽到聲音,敲門進來一看,桌上有個瓷碗,碗裡一團灰。

  這一看就感覺不是正經人。

  服務員眼裡存著警惕,詢問幾人是否點餐。言語裡有讓他們趕緊離開的意思。

  早在服務員敲門進來的那瞬間,茅九就迅速的把香爐和供香收了起來,而且事情也解決了,沒必要再留在這兒。因此他們倒是很爽快的離開。

  這兒有公交可以乘搭,所以茅九等人就和車主分別。

  臨走時,茅九對車主說道:「你帶你女兒去醫院看看,治療她頭頂上的膿瘡。過段治好了後就會長頭髮的。」

  轉而又對那女孩說道:「別隨便供奉什麼東西,也別隨便和人交換。通常來說這些跟別人交換的,都是搞傳銷的。認真你就輸了,而且代價不是你給得起的。」

  女孩既感激又臉色古怪,怎麼那麼恐怖陰暗的邪術行為在茅九眼裡就成了傳銷?但仔細一想,彷彿說得挺對。

  好像一開始她知道人魚屋和藻婆婆就是朋友那兒聽來的,朋友又是朋友那兒聽來的,以此類推,誰也不知道到底藻婆婆什麼時候出現的,怎麼就突然出現的。後來她去見了藻婆婆,對方也神神叨叨的,說話間什麼重點都沒有,但到了最後她腦海裡就只有一個念頭——信藻婆婆,她就能實現夢想。

  這跟傳銷洗腦的手段沒太大差別。

  女孩這麼想著就把這些告訴了茅九,還告訴他:「藻婆婆在人魚屋,但具體位置不知道是在哪兒。之前是在公園的遊樂屋裡,也有人在遊樂場見過她。只要看到人魚屋,就有藻婆婆。因為她說自己是占卜師,所以人魚屋會經常出現在一些占卜屋裡面。通常沒有熟人帶過去是找不到的。我也只知道這些了,都是聽來的。不過你可以去網絡上查一查,在某些論壇裡會有比較詳細的介紹。」

  「還有論壇介紹?」

  女孩擺手:「不,不是特別的論壇介紹。是ghost,鬼怪論壇。」

  張小道揚眉:「鬼怪論壇?」

  女孩:「你知道?這是個所有鬼怪愛好者的論壇,裡面有好幾個大師——」

  車主打斷她:「囡囡!」

  女孩訕訕的笑:「呃……我知道這不好,以後只看,不去摻和。」

  車主對女兒的保證雖不滿,但也知一時急不來。沒再說什麼,衝著茅九感激的道謝,然後帶著女兒去醫院了。

  茅九三人坐上公交,往法醫中心而去。

  張小道把剛才拍的視頻檢查了一遍,確認不會暴露茅九之後就把視頻傳到了圍脖,用新開的九師叔這個賬號。

  發完一時間當然不會有什麼回應,畢竟那幾萬的粉都只是殭屍粉。所以張小道把手機收起來,趴在椅背上回頭問茅九:「九哥,你不擔心那個藻婆婆再害人嗎?」

  茅九抬眸:「擔心有用?」

  「嗯……沒用。」女孩都說了,藻婆婆行蹤不定,除非熟人帶著過去。即使擔心,不知道人家在哪兒也是白擔心。

  「但,藻婆婆跟之前的草鬼婆有什麼聯繫嗎?」

  茅九向張小道投了一枚讚賞的眼神,因為他能把蟲蠱和鬼蠱聯繫在一起,沒有說直接忽略掉。

  「蟲蠱和鬼蠱都是蠱術,蠱術中有一支名為黑巫,專以邪術害人。鬼蠱極邪,與蟲蠱的危險程度不是一個級別。這麼說吧,天師界有個規定,凡見鬼蠱者,格殺勿論。」

  蠱大部分是蟲蠱,蟲蠱也是巫術的一種。蠱術落在正直之人手裡,就是祛病驅邪的用處。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裡才會被拿來害人。所以天師界並沒有對蠱術趕盡殺絕,反而是將之歸納為道術的一支。

  唯獨鬼蠱,直接被劃分為邪術。只因鬼蠱,必要見血。無論是煉成之時,煉成之後,必然要害人性命。因為鬼蠱本身就是靠著其他人的命來延續自己的存在。

  「同屬黑巫,又同在帝都,定有聯繫。」

  黑巫雖冷血無情,卻因數量少以及境遇相同所以聯繫較為緊密。

  「但接二連三的出現,且目的不尋常。還是需要再看看。」

  草鬼婆的目的是引起民眾恐慌,藻婆婆的目的卻不知道。茅九需要確定這兩人的目的是否一樣,倘若一樣,就說明黑巫真的在籌劃陰謀,到那時就需要定好應對之策。

  「不過現在擔憂這個也沒用,還是去法醫中心替錢隊看看那幾起兇殺案吧。」

  .

  三人到了法醫中心,老錢早在那兒等著他們了。茅九一到,老錢就把情況都跟他說清了。尤其強調了死者父親的詭異行徑。

  茅九若有所思:「不孝順……」

  老錢問:「茅小友,你想到什麼了?」

  茅九搖搖頭:「不太確定,帶我去看看死者。」

  老錢帶著三人一同去看死者黃忠,在帶上小山的時候有些猶豫。他是有私心的,他想把小山當接班人培養,但他現在還未滿十五歲,帶著去看那屍體有些血腥。他擔心會給小山造成心理陰影。

  茅九看出老錢的思慮,心裡挺滿意。這證明老錢是真心為小山考慮。所以開口道:「小山也進去吧。」

  小山點頭,一臉無所謂。

  小山村裡有時會發生一些意外,人命脆弱至極,而且安全隱患存在很多。曾經村裡有個人,騎著自行車從鄉道上摔了下去。下面是田地,高度只有半人高,土地也鬆軟,按理來說連擦傷都不會有。只好巧不巧下面放著個鋤頭,那人的頭直接磕上了,被削掉半邊兒,白花花的腦漿留了滿地,死不瞑目。

  類似這種慘烈死法的發生過好幾起,而村裡人都是好奇且並沒有說阻止小孩子去看的意思。最多是說說兩句,而村裡孩子又膽大,經常跑去看。

  所以小山對屍體並沒有什麼陰影。

  說來也怪,小山村裡的人對先人敬畏,對屍體反倒沒有敬畏之心。

  幾人進去,只見驗屍台上擺著一具屍體。走進了看發現屍體四肢和軀幹是分開的,而且沒有頭。

  茅九問:「沒有頭?」

  老錢說:「沒有。找不到。」

  張小道繞著屍體走了一圈,疑惑的說道:「九哥,沒有魂。」

  茅九挑了一下眉,問老錢:「死了幾天?」

  「不超過48個小時。」

  「也就說死了還不到兩天。」

  老錢見茅九和張小道臉色都有些怪,不明所以的問出心中疑惑。

  茅九讓張小道解釋,張小道開口:「人一死,七魄立刻離體消散,魂魄需二十四小時才會離體。枉死之人一般三魂要在身體裡徘徊比較長一段時間才會離開。」

  茅九突然說道:「還有例外。你說說。」

  張小道思索了會兒說道:「要麼枉死之人臨死之時受到驚嚇,把三魂嚇跑了。要麼三魂被邪術拘走。」

  茅九點頭,滿意。然後對老錢說道:「大約就是這些情況,按照你所說的,黃忠的死確實很詭異。而且我還能感覺到淡淡的鬼氣,不過另外兩宗兇殺案卻感覺不到鬼氣。我以為是人為,可屍檢報告又說明了其中還有許多詭異。不過我覺得是人為的可能性很大,也許是有什麼東西協助人殺了玉美蓉的兩個人。我想這些還是需要你們專業的破案高手去查。」

  老錢把茅九的話聽進去了,尤其是玉美蓉那兩樁命案。只要是人為,就在他們的專業領域內,他有信心查得到兇手。

  老錢把幾人送出驗屍房,東拉西扯的說了許多話之後終於拉回到正題:「小山也不是什麼道士,你們去查案,他也無聊。不如讓他過來,這兒有挺多人陪他玩。」

  茅九瞥著老錢,陪小山玩兒?

  他這是把手下刑警當成幼師還是把小山當成三歲小孩?

  老錢腆著臉先從茅九這兒下手,反正他是看明白了,小山不聽他的話可聽茅九的話。起先是心裡酸,後來想通了,不就是把需要討好說服的人換了一下嗎?

  沒差。只要徒弟還在,能拐到手就行。

  茅九眼裡帶笑,自然猜到老錢的心思。不過他不明說他自己也左右不了小山的決定,就默認了老錢的討好。

  畢竟直接從小山這條路過反而不容易,從他這邊來說,倒是能由他來推著小山往前走。對於老錢認下小山這個徒弟,他也是樂見其成。

  茅九問小山:「小山,要不你就留這兒?」

  小山握著書,抿著唇,不語。

  他是不想答應老錢,想要拒絕的。但話到了嗓子眼又吐不出來,就保持沉默了。

  見狀,老錢得意的笑。怕茅九反悔,急忙把人趕走,然後招呼自己手下警員趕緊把小山奉起來。

  茅九和張小道直接被趕出了法醫中心——當然是很客氣的請了出來,但本質沒變,他們就是被趕走了。

  張小道忍了又忍,沒忍住吐槽:「錢隊快把小山當眼珠子供起來了。」

  茅九聳肩:「沒辦法。求賢若渴。」

  張小道搓搓胳膊,轉念一想,問茅九:「九哥,你覺得黃忠的頭會在哪兒?」

  「大概在兇手那兒。」

  「他為什麼要拿頭?當成紀念品?還是戰利品?黃父那句話什麼意思?他為什麼對自己兒子那麼冷漠?難道是因為被家暴以至於對親生兒子的死亡都變得很淡漠了?可是不是說近兩年來,黃忠對他父親都百依百順的嗎?」

  「直說吧,你懷疑黃父。」

  張小道撓撓後腦勺,嘿嘿笑:「九哥聰明。那我們去找黃父?」

  「先不急。我問你,當你看到黃忠的死法,聽到黃父說的話以及他的冷漠,你聯想到什麼?」

  張小道愣了一下,面對茅九雖溫和還有莫名壓迫力的目光時不知不覺的就按照他提供的思路思考,試探性的假設:「難道是黃父覺得黃忠不孝順,殺了他?」

  茅九一個利眼掃過去,嚇得張小道縮了縮脖子。

  「那鬼氣怎麼說?」

  張小道語噎。

  茅九恨鐵不成鋼,特別想敲張小道腦袋。「你沒法兒學道術,好歹認真學習。不求你考哈佛劍橋,至少清華北大要考得上。」

  張小道:「……」這麼看得起我突然讓我有點受之有愧……還有點小興奮。

  茅九:「一般來說,遇到這種情況就要思考這些有什麼聯繫,更要回想以前有沒有相類似的案例發生。鬼神之事,其實很多都有跡可循。你遇見的並非首例,也許以前已經發生過了。如果你能想起類似的案例,那麼你就能知道殺人手法、殺人目的。既然知道了這些,找到真正兇手也就不難了。」

  「那、那九哥,你聯想到什麼了?」

  茅九瞥他一眼,往前走:「孝。」

  張小道沒能懂。

  「黃父嘴裡說的不孝順,黃忠以前對自己父親的家暴行為以及近兩年來突然對黃父百依百順,還給買保健品,所有聯繫起來就一個字,孝。你知道車裂……就是五馬分屍,在古代是什麼罪才要受這刑罰的嗎?」

  「叛國?」

  「不算錯。那你知道古代不孝是什麼罪?會受什麼刑罰?」

  「大罪。十惡不赦都沒這個罪行重。」

  這點張小道知道,古代對孝順的法律要求嚴苛到現代人完全無法理解甚至於覺得殘忍的地步。古代最重的罪行是謀反,其次為不孝。

  只是辱罵父母一句,都可以將其處死。而且很多律法都很莫名其妙,到了很不人道的地步。曾有一母,向鄰居借錢。兒子偷偷替她還債。母知,愧而死。官府便將兒子處死。

  聽來簡直不可理喻,但確實如此。而且古代法律對不孝的程度有非常明確的律法規定。

  「如果兒女私藏錢,被告發,要受車裂之刑。」

  張小道沒忍住,爆粗口:「我!太不人道了吧。」

  「黃忠以前愛喝酒,對黃父家暴。後來變得百依百順,而且給黃父買保健品。老年保健品不便宜,估計賺的錢都拿去買保健品。這樣一來,就沒錢買酒喝。如果他在這過程私藏錢,被發現,那麼處以車裂也就說得過去。」

  張小道陡然想起老錢說的話:「錢隊說過,發現屍體的時候黃忠錢包和證件都在,但是錢包裡只有一百塊。本來是覺得不可能,一個成年男人身上的錢就這麼點兒,不可能。但現在這麼看來黃忠就是私藏了一百塊就被處刑。但也太……太殘忍了。」

  最奇怪的就是黃父了,即使黃忠以前家暴,但一般來說父母對子女都不會產生太深的仇恨。黃忠死得那麼慘,黃父不見傷心反覺得活該,就很怪了。

  難道黃父真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憎恨到殺了還不足以洩恨的地步?

  「所以得過去看看。我想知道……誰執行的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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