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銅紀》的兩款預告都在圈內引起了熱烈討論,第一款預告夠神秘,第二款夠震撼,參演影星逐一揭曉,編劇配樂,主題曲演唱人的名字也都出現在了預告片中,唯獨漏掉了導演大名,這一舉動更是引來更廣泛的猜測。影迷們也特別熱情,從預告片的片段就開始推測故事情節了,不少人都說喬之遠的出場最驚豔,讓人眼前一亮。
宣傳摘取了一些網上的評論和留言給陳青桐看,還告訴他給製作組約了電影雜誌的採訪。陳青桐和薛蠻都不是喜歡和記者聊天的人,就推給了曉紅和周舟。八卦雜誌也是與時俱進,不知道是從誰那裡聽到的消息,率先爆出薛蠻是《青銅紀》導演的料,多虧了這本雜誌從前散步謠言的習性,結果這消息沒人相信,還被人罵找個演三級片的三流演員說他導陳爾的遺作,簡直有辱死者,對陳爾大不敬。
陳青桐參加完蘇芊芊的婚禮後,和薛蠻還是沒什麼接觸。他只收到過一張花姐發給他的劇組合照,裡面有薛蠻,他抱著莉莉,穿著一件青色外套,笑彎了眼睛。
劇組許多演員陸陸續續殺青,喬之遠本來早該殺青,卻被薛蠻拽著撐到了最後一天。殺青宴這天,陳青桐和喬之遠見面,兩人都是一句:“你是不是瘦了?”
“劇組開工第一天我就開工,劇組收工最後一天我才收工,上山下海,沙漠孤村我都跟著去了,能不瘦嗎?”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陳青桐給他敬酒,薛蠻沒來殺青宴,他在酒店樓上的房間裡睡覺,聽說他已經三天沒闔眼了。酒席上應酬了一圈,陳青桐就抽身離開了,他去找薛蠻,到了他房間門口聽到裡面有說話聲。他敲了下門,薛蠻來給他開門,他屋裡有個人,正站在電視機邊窘迫地看陳青桐。
“陳老師你好。”他搓著手和陳青桐打招呼,這個小動作為他帥氣英俊的長相平添了幾分稚氣。
“你好,請問你是?”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李唯。”李唯走過來和陳青桐握手,說了兩句客套話就出去了。薛蠻站在門口看陳青桐:“你要進來嗎?”
陳青桐說:“想起來了,他是半個月前進劇組的電影學院的學生是吧?”
“嗯,周舟的女朋友推薦的。”
“很年輕啊。”
“今年才滿二十。”
“你吃東西了嗎?”
“沒有,剛才叫了客房服務還沒送來,你到底要不要進來?”
“我想一下,”陳青桐說,“我想想……”
“你們上床了嗎?”他又問,聽上去有些喘不過氣。
“沒有,他來謝謝我給他這個機會。”
“沒獻身?”
薛蠻摸著肚子笑,“你的反應太好笑了。”
“我今天和喬之遠說話了。” 陳青桐好像是在給自己找一個釋懷的藉口。
“哦,那我們扯平了。”薛蠻努了努下巴,“進來吧。”
陳青桐摸了下頭髮,遲疑著邁了一小步,薛蠻光著腳引他往裡走,他拿茶几上的梨吃,咬下一大口,抬起手抹順著嘴角留下來的汁水。陳青桐關上門,他走過去伸出雙手貼著薛蠻的臉頰,把他逼到牆角,“你知道我有神經病,就別經常惹我了,知不知道?”
薛蠻木訥地點頭:“我也有精神病啊,那你為什麼沒有一直陪在我身邊?”
“你有神經病我體諒你,不惹你,那我有精神病,我需要你,你為什麼要跑走?”
他這番話意外地煽情,陳青桐竟然覺得自己真是有愧於他,還好他沒說出什麼道歉的話,讓自己再落於下風。他說:“那我們約法三章,坦白大家的願望,不要再有保留。”
“那違規的人怎麼辦?”
“不會有好結果。”
說好了要約法三章,薛蠻認真起草起來,莉莉從床底爬出來跳上床和他作伴。陳青桐負責抽煙吃水果看電視,薛蠻寫好了了草稿遞給他過目,他拿過來逐句逐句念出來。
“一,我不和人亂搞,你必須一直陪我;嗯,還算合理,二,我做噩夢,我們就別見面了;這個我不同意,三,一起養貓。”
陳青桐提出一個現實的問題:“莉莉死了怎麼辦?”
薛蠻抱緊莉莉,吸著鼻子說:“那就再養一隻。”
“嗯,可以。”
“你說第二條你要怎麼改?”
陳青桐吃了一顆葡萄,舔著嘴唇說:“你做噩夢,我就一刀捅死你,”他聳了下肩,說得輕巧:“反正結果也是我們不見面了。”
“嗯,好。”薛蠻同意了,低頭劃掉第二條重新寫,陳青桐問起他最近睡眠品質如何。他道:“累了就睡,很久很久很久沒做夢了。”
“那很好。”陳青桐拿紙巾擦了下手,靠過去親他頭髮,“你寫好了,就簽個名,我也簽個名,誰要是違規,那就……”
“沒好結果嘛,我知道啦。”薛蠻拖著鼻音講話,有些像在撒嬌。他和陳青桐在這張方塊小紙上簽了字,還去一樓大堂複印了一份,兩人各自保管一張。陳青桐把紙塞進了錢包裡,他看著薛蠻折好了紙揣進那件外套的口袋裡。他說:“掉了就視同違規。”
薛蠻笑了,頗為自信地說:“怎麼可能,你這件衣服多少年我都沒有掉。”
之後兩天薛蠻都窩在工作室剪片子,陳青桐也和他一起,到了飯點就出去買點吃的喝的,晚上陪他一起睡沙發,兩人抽煙都抽得很凶,只要湊在一起周圍就煙霧繚繞的。薛蠻說按照他們這麼抽煙,兩人說不定都得得肺癌。陳青桐罵他不說好話,烏鴉嘴。薛蠻嘿嘿笑,陳青桐問他剪得進度怎麼樣了,他想看看,薛蠻頓了下,告訴他:“我想補拍幾個鏡頭。”
“你說什麼?”
“我想回山區補拍幾個鏡頭。”
“你再給我說一遍?”陳青桐一副要揍他的樣子,薛蠻沒在怕,複述了遍:“我說我要再去山區拍幾個鏡頭。”
陳青桐弄滅了香煙,拍拍褲子,問他:“哪幾個演員,你和我說吧。”
“那我給你寫張名單。”
薛蠻扯了張紙唰唰寫下幾個名字,遞給陳青桐,陳青桐出去給曉紅打電話。曉紅聽說要補拍,大呼饒命,“你爸都沒這麼折騰的,都投進去多少錢多少人了?你勸勸他。”
“我先去聯繫演員吧。”
“你那三套房子都抵押了的事和他說了嗎?”
“反正也是我爸的房子,也是為了拍他的電影,沒什麼好說的。”陳青桐話裡聽不出什麼脾氣,曉紅又說:“你這兒給我這麼個噩耗,那我說個好消息來安慰你吧,電影節的事有戲。”
“是嗎??”
“嗯,掛著你爸的名字就是這點方便。”
曉紅準備等成片出來了先去參個電影節,回頭再在國內院線上映,陳青桐也是這麼個意思,本來他覺得這事有點懸,曉紅和他說有戲,他一下來勁了,掛了電話就給薛蠻聯繫演員,排檔期。演員名單裡有喬之遠的名字,他現在是沒有經紀人的狀態,陳青桐電話打過去他不接,他只好去火鍋店跑了一趟,在櫃檯裡抓到他就說:“好久不見。”
喬之遠哭喪著臉讓他別假惺惺噓寒問暖了,“我看到你打電話過來就知道沒好事,要補拍還是要幹嗎?”
“你怎麼這麼聰明。”陳青桐拉著他走,太子爺看兩人拉拉扯扯的,從門口走過來問他們:“幹嗎呢?”
“沒事,我請幾天假。”喬之遠看陳青桐,“你說幾天?”
“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喬之遠翻了個白眼,“他當那時候沒在那兒拍戲是吧?”
陳青桐笑笑,不好說什麼。兩天後他就和和薛蠻一起領著劇組一大票人空降外景點。這些演員裡有那個李唯,在拍攝現場又看到他時,陳青桐不禁多看了他幾眼。他人很高,腿形修長,輪廓深刻,聽周舟女朋友說李唯在他們學校是校草級別的人物。他年輕又充滿活力,在現場休息時還經常來找薛蠻“指導”,有次他拿著劇本過來,陳青桐正好和薛蠻在抽一支煙,說起以前學校裡運動會的事。薛蠻在感慨:“我還想你要是還在田徑隊,學校運動會就能看到你跑步了,穿很短的褲子。”
陳青桐從他手裡接過半支煙,“訓練太累太麻煩了。”
“你吃不了苦啊。”薛蠻說話時看到了李唯,對他動了動下巴,“又找我指導啊?不如找喬之遠,他好像很有空。”
陳青桐看著薛蠻,有些想笑。
“打擾你們了?兩位老師不好意思,我……我再自己看看吧。”
李唯說話時姿態放得很低,和他稍顯英俊冷酷的容貌形成鮮明對比。
“那薛老師你看看啊。”陳青桐指了指翻開的劇本,他還主動起身給李唯讓位子。他走到一邊去和別的工作人員閒聊。周舟這次沒跟著劇組來,他在國外忙服裝秀的事,他不在,陳青桐耳邊也清淨了不少。陳青桐在劇組裡人緣比薛蠻好多了,他對人都是微笑溫和的態度,薛蠻除了在和演員說戲時脾氣沒那麼差之外,其餘時候都是板著臉很少和人說話。陳青桐想起周舟高中時給他取的綽號“不理人”了,他之前有一段時間是話嘮,見到人就說個不停,現在又變回了不理人,這種變化讓陳青桐倍感親切。他感覺這才是真正的薛蠻,他沉浸在某件事裡時終於不用顧慮,可以爆發出冷漠的本性。
李唯大概拍了一個星期就走了,他走後劇組裡開始流傳一些關於他和薛蠻的流言,說他們私下有發展感情,還看到他出入薛蠻房間。陳青桐聽到這些謠言後也沒什麼反應,他天天和薛蠻睡在一起,天天盯著他,他不覺得薛蠻還能找出空子和別人亂搞。補拍的幾場戲也全都殺青後,薛蠻又拉著陳青桐過起了在工作室不分黑夜白天的日子。電影剪好,兩人都瘦了幾斤,薛蠻本來就瘦,這麼一折騰身上的衣服更不合身了,陳青桐說要帶他出去買衣服,薛蠻道:“看完成片再去吧,你不想看嗎?”
陳青桐卻執意要先去買衣服,把薛蠻拖上了車,他開去一家高檔男裝店,薛蠻下了車看著招牌就說:“不用搞這麼大吧?隨便買些牛仔褲和T恤就行了。”
“很少看你穿正裝。”陳青桐這麼說,薛蠻便道:“我找我以前拍的雜誌硬照給你看啊,好多。”
“進去吧。”陳青桐推著薛蠻進去,他找店員給他們試正裝,店員給他拿了襯衣馬甲西裝外套的三件套,給薛蠻挑了套配色時髦的,兩人在試衣間裡試穿時還在聊天。
“紅姐說要去電影節是嗎?”
“嗯法國的一個。”
“哈哈哈哈哈。”
“你高興嗎?”
“我穿好了。”
“怎麼這麼快?”
“職業病。”薛蠻先走到了外面,他對著鏡子整理袖子時陳青桐也出來了,他看到陳青桐的衣領沒折好,伸手為他弄好,又低頭給他拍衣袖。
“職業病?”陳青桐問道。
“算是吧。”薛蠻轉頭看鏡子裡的陳青桐,吹了個呼哨,“還挺好看的。”
他們穿著身上的正裝又回去看成片,電影時長130分鐘,就他們兩個人看,陳青桐看得很認真,他握著薛蠻的手,從開始到結束。片尾出演職員表的時候他親了下薛蠻,就好像漫長的婚禮前戲終於結束,他們可以互相親吻對方了。
薛蠻和陳青桐身上的兩套正裝沒能撐多久就在廁所裡報廢了。兩人在隔間裡親熱,陳青桐解開薛蠻的褲子,跪著給他口交,薛蠻興奮地腿軟,攥著陳青桐的頭髮大口喘氣。他射在了陳青桐嘴裡,陳青桐拿他襯衣的衣角擦嘴,看了眼他,又給他舔硬了。薛蠻拽著他衣領把他拉起來,他眼眶泛紅,好像被人欺負了,他盯著陳青桐的嘴角看,還伸手摸他的嘴唇,對他說:“我以前做春夢,夢到我們上課的時候,你給我口交,趴在課桌下面。”
他笑著咬嘴唇,那樣子好看極了。陳青桐褪下自己的褲子,他摸薛蠻的大腿和屁股,舔他的耳朵,用挑逗的氣聲問他:“然後呢?你夢遺了?”
“然後我就親你,和你一起躲在桌子下面。”
陳青桐摟著薛蠻的腰,用力吻他的鎖骨,薛蠻摸他的性器,自覺地轉過身讓陳青桐從後面進入。他扒著門板,陳青桐撞他一下,門板就咯吱怪叫一聲。薛蠻偷偷笑,陳青桐掐了把他的腰。
“你紋身紋的到底是什麼?”
薛蠻還是笑,陳青桐被他笑煩了,扶著他腰把他幹到他呻吟裡都帶哭腔。為了看他是不是真要哭了,陳青桐讓薛蠻坐在馬桶蓋上,分開他雙腿,面對著他幹他,薛蠻後來真哭了,說是痛的。陳青桐不信,他指著自己襯衣上的痕跡說:“痛到要哭,你還被操射了?撒謊也打個草稿吧。”
薛蠻拿紙巾擦後面,他和陳青桐抽了兩根煙才穿上衣服出去,這個時候屋裡就他們兩人,薛蠻把襯衣隨便穿上,皮帶都沒繫就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廁所外面,陳青桐也是衣衫不整,他看著薛蠻背影,伸手拍了拍他,薛蠻回頭沖他眨眼睛,握了下他的手:“怎麼了?”
兩人牽著手,另一隻手上都夾著香煙,回到工作室隨便找了幾張椅子拼一拼,躺在上面湊合了一個晚上。
電影的成片交了上去後,薛蠻在家睡了個昏天黑地,很快最終檔期也定了下來,九月十號,去電影節的事也在一月後收到了主辦方的答覆,說是入選了展映環節,主辦方已經給他們發來邀請函,邀請一眾主創去參加。薛蠻不太想去,他說想到要做十幾個小時飛機他就想吐,陳青桐沒肯,說機票已經訂好了,不去也得去。電影完成後要處理的瑣碎的事也都處理完後,陳青桐和薛蠻都閑在了家裡,兩人除了吃飯看電視就是打遊戲。陳青桐負責買菜,薛蠻負責做飯,他手藝好,西餐中餐都會做,連做給貓吃的飯都極為講究。
這麼整天耗在一起後,情欲反而淡了,兩人兩三天才做一次,可選擇也多了,客廳,陽臺,廚房,還去地下車庫做過。
薛蠻還是不怎麼喜歡接吻,和陳青桐之間的性愛多半都帶有點強制的意味,陳青桐發現這樣更容易讓他興奮。被捆綁,被束縛,雙眼被蒙住時他都比平時更動情。他喜歡這樣,以前或許不,但是現在他喜歡。陳青桐就拍下了他喜歡且沉迷的樣子。膠捲的,數碼的,一次成相的照相機都用過,他說這些照片他現在私人珍藏,等以後一定要放出來展覽。
“這個展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什麼?”
“戀人。”
薛蠻聽了就笑,蜷縮起了身子,陳青桐吻他弓著的後背。薛蠻拿起他放在床頭的拍立得給他拍了張照,等照片出來後就塞給他,好笑地看他:“給你啊戀人。”
到了去法國前一個星期,陳青桐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他和薛蠻的東西塞在一起,薛蠻在他邊上拿著本快速學法語的小冊子像模像樣地學說法語。周舟這天來他們家裡蹭飯吃,還給他們當了回指導老師,他之後會和他們一起飛法國,還主動給劇組提供服裝贊助。
“成片我還沒看,不過聽紅姐說滿分十分的話能給八分,是不是啊陳青桐?唉,也不能問你,情人眼裡出西施,你估計看他的眼屎都覺得好看。”周舟在陳青桐和薛蠻面前百無禁忌,薛蠻說:“那我看到他眼裡有眼屎肯定會叫他擦擦。”
“你們來我帶你們到處轉轉啊,我的地頭,跟著我。”周舟拍胸脯保證帶他們好吃好喝,陳青桐說:“跟著你就完蛋了,一路給我們帶去阿姆斯特丹怎麼辦?”
薛蠻笑著看他們鬥嘴,晚飯吃完,三個人一起看了部陳爾以前參加電影節獲獎的電影,周舟感慨良多,陳青桐也是,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了高中時的事。陳青桐說當時以為周舟會去讀導演或者編劇,結果他學了服裝設計。
“你是看我在話劇社吧?我就瞎混的,那會兒話劇社有天賦的我看就許……”他頓了下,看看陳青桐,又看看薛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接了另外一個名字。
薛蠻笑眯眯地揉著莉莉的腦袋,似乎沒聽到那個姓,陳青桐也沒事人似地附和他:“對對,當時覺得她挺有潛力的,後來確實去考電影學校了,就是被刷下來了。”
臨近十二點,送走周舟,兩人就睡下了,陳青桐第二天早上起來,沒看到薛蠻的人,走到客廳卻見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他身上穿著外套,腳上的鞋子沒脫,眼神空洞。陳青桐忙走過去問他:“怎麼了?”
薛蠻閉上眼睛抱住他,陳青桐心裡一緊,薛蠻靠在他肩上抽噎著說:“莉莉……”
陳青桐安撫地輕拍他後背:“也是到了這個年紀了……”
“昨晚我沒睡好,起來喝水的時候就看到她躺在那裡,我就想去摸摸她……我帶她去醫院……醫院……”
“我從認識你就開始養她……”
他說他有不好的預感,陳青桐抱緊他親他,勸了他好一陣子,他才不哭了,可他雙眼沒閑著,使勁眨,手裡攥著陳青桐的衣服不肯放手。
薛蠻打算找片好的寵物公墓安葬莉莉,他改了機票,陳青桐想留下來陪他,他卻說:“你先去,我三天後來,一樣的,電影比較重要,這裡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陳青桐出發前一天,公司的宣傳忽然打電話給他,連夜找他去公司開會。陳青桐一個人去了,到了公司宣傳就遞給他一份報紙。
“明天要印出來的報紙。”
陳青桐拿過來一看,標題赫然是:新生代導演密會電影院校學生,陳爾遺作《青銅紀》雙重潛規則開後門?
半個版面在談《青銅紀》入選電影節展映單元,介紹電影,還有半個版面在說薛蠻和李唯的緋聞。
“五天前拍到的照片,兩個人同出同進,你看是他吧,還抱著貓。”宣傳指著狗仔隊拍下的照片給陳青桐看,陳青桐撐著臉頰默不做聲。
“心裡有個數吧。”
陳青桐拿走了這份報紙,他坐在車上認真地看了兩遍。大意是說,薛蠻靠傍上陳青桐上位,從三級片演員搖身一變成了導演。他愛玩,圈內人盡皆知,成了導演後相當於給了他大把機會“捕獵”新人,他向圈內某在校學生下手,該學生被他潛規則後,獲得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角色。
陳青桐把報紙帶回家,薛蠻已經睡下了。聽到他進屋,揉開眼睛看他,“外面下雨了?”
陳青桐點頭,他沒帶傘出門,衣服都淋濕了。
“洗個澡吧。”薛蠻說道,翻了個身,卷起被子繼續睡覺。
陳青桐打開臥室的燈,“你和李唯上床了嗎?”
他問問題時一貫這麼直接,薛蠻也已經習慣了,他閉著眼睛搖頭。
“沒有嗎?”
“沒有。”
“別騙我。”
“真的沒有。”
“是不是已經到了開始喜歡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的時候了?你之前還說我會遇到別的人看上別的人,我怎麼會,那時候你其實是在說你自己嗎?”
薛蠻直起身不解地看陳青桐:“你說什麼?你也還很年輕啊。”
陳青桐手裡捏著那份報紙,他朝薛蠻走過去,把報紙扔在床上,脫了外套撲到薛蠻身上使勁咬他嘴唇。薛蠻舌尖嘗到了點血,不悅地推開陳青桐。陳青桐又壓上來,他掐住薛蠻脖子親他,順便用圍巾綁住了他的手,他扒下薛蠻的內褲,什麼潤滑擴張都沒做,就要硬擠進去,一下沒成功,他就壓住他,將他大腿朝兩邊大力分開又頂了兩下。薛蠻掙扎著想逃開,被他抓回來抬高屁股插入了進去。他捂著薛蠻的嘴不讓他亂喊,埋在他身體裡動了兩下大概是自己也覺得痛了,皺起眉沒再動,喘著粗氣看薛蠻,薛蠻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還是那麼亮,那麼好看,能讓人愛得掏心掏肺,也能讓人恨得咬牙切齒。
陳青桐後來將薛蠻翻過來上他時,薛蠻看到了那份報紙上的內容。他咬陳青桐的手指,咬到出血了陳青桐也沒移開。他好像是想和他說話,可陳青桐現在沒心思聽,他只想做愛,和他做愛,做出點愛來。
薛蠻在陳青桐第二次射精後就沒知覺了,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陳青桐拖著行李箱走了,家裡沒有人,他給他做了早點,一鍋皮蛋瘦肉粥,還給他買了油條。薛蠻吃不下,他坐在餐桌邊抽煙,他抬起胳膊聞自己,陳青桐給他洗澡了,用他喜歡的沐浴露的味道。薛蠻抖了下煙灰,他趴在桌上用臉頰蹭自己的胳膊,漸漸把腦袋埋進了臂彎裡,小聲地說:“真的沒有。”
薛蠻用了兩天的時間才把陳青桐煮的粥喝完,他賴在家裡不肯出門,直到煙抽完了實在沒辦法他才下樓去便利店買煙,回來的路上還被記者堵在了路上,纏著他問他對那天報紙上寫的事有什麼看法,問他怎麼沒和劇組其他人去電影節。好不容易擺脫這兩個記者,薛蠻跑上樓,一進家門就給自己點煙,他的手在發抖,打火機怎麼都擦不起來。他去廚房開了煤氣灶點香煙,抽了兩口家裡的電話響了,他耳朵一動,關了火立馬沖過去接。電話那邊的人先說話。
“喂,薛蠻嗎?”
薛蠻盤腿坐在沙發上大聲地呼吸,他剛才跑得有些喘,還沒法好好說話。
“我周舟。”
“我聽出來了。”薛蠻說,他還聽出來他的聲音不對勁,從那一聲怪異低沉的“喂”開始就不對勁。
“你明天過來是吧?”
“嗯,陳青桐呢?在你邊上嗎?能讓他聽電話嗎?”
周舟說:“我正想和你說他,他沒在我這裡。”
薛蠻幹笑了兩聲:“哈哈是去參加什麼派對了吧?”
“陳青桐失蹤了。”
“昨天大家一起喝了點酒之後他自己先回去了,一整天了聯繫不到他的人,今早還出了個新聞說是一個華人遊客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醉酒駕駛出車禍了,還沒確定是不是他,不過我們已經聯繫大使館也報警了。”
“他有沒有聯繫過你?”
“喂喂,薛蠻你在聽嗎?”
“護照……”薛蠻捂著嘴,他壓著聲音,好讓聲音聽上去沒那麼顫抖,“我想起來了,我的護照還在他那裡。”
“你說什麼??我給你找找去,他的行李還在他屋裡。”周舟那兒似乎是跑了起來,薛蠻又說:“你找找他錢包在嗎。”
周舟那兒一陣慌亂,過了許久才聽到他的聲音:“沒有,錢包沒有,也沒找著你的護照。”
薛蠻捂住了臉,周舟還在和他說話,替他著急護照的事,薛蠻握著免提電話的手已經慢慢垂了下來,他整個人都往地上滑,從沙發上滑到了地毯上。他不受控制地下沉,怯怯地喊了聲“莉莉”。沒有貓理他,貓也不在了。他摸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扔到地上的香煙,香煙燒到了一點地毯,他用手按滅了這一小點火星,想將香煙送到嘴邊抽上一口,他的手卻怎麼都沒法靠近他的嘴唇,他只好把香煙擱在煙灰缸裡。他一直在發抖,還往外冒冷汗,在地上坐了會兒好不容易有力氣扶著茶几站起來,還沒走幾步,腿一軟又摔到了地上。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聽許老闆說許梅失蹤了,第一次時他生氣又愧疚,第二次時他跑去廁所吐了,他現在也想吐,可他沒力氣走去廁所,爬得力氣都沒有。薛蠻扣著自己喉嚨,頭一低,吐在了地上。他把晚上喝掉的最後一碗粥都吐出來了,他還在出虛汗,頭髮都被汗水濡濕了。他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從來都是他不聲不響地離開,沒有人會比他走得更瀟灑,他最怕就是事情都反過來,他怕有人比他先走,比他走得更不拖泥帶水,他最最怕就是那個人是陳青桐。
他餓了他就煮飯給他吃,他生病了他就帶他去看醫生,喂他喝藥水,他說要抽煙他就給他點煙,他說他需要安全感,他就神經質地配合,他去拍三級片,他也不阻止,他和其他人上床,他也忍住咽下所有結果,只要他說一句喜歡,他就能高興地忘乎所以,他有什麼願望,他都會一一幫他實現。
這麼多年他從沒變過。他這麼好。
薛蠻能在自己身上聞到陳青桐的味道,屋子裡都是他的味道,就連他的嘔吐物裡都有他精湛廚藝的參與。
他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薛蠻不敢往這方面想,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座橋,他和陳青桐去學校上課時一定會經過的一座橋。他好幾次都厚臉皮地讓陳青桐載他去學校,走到橋下時會下來和他一起推車自行車上橋。那時春風拂面,誰都不動聲色。他想回到那時候,回到還沒被太多溫柔體貼捆綁,還沒試探也還沒被拒絕,上學時能肆無忌憚地看他,放學時能偷偷做與他有關的春夢,自娛自樂的時候。
他還想回到那天被陳青桐推進浴缸,只能抓緊他的手,否則就會有溺死的危險的時候。陳青桐要他體驗他只剩下他的感受,薛蠻從沒告訴他,這種感覺已經陪伴他許多年。他忽然對著空氣破口大駡,說陳青桐是在報復,說他是故意的,說他這樣做不得好死。罵累了之後,他就開始默默背誦:“第一條,我不和人亂搞,你必須一直陪我,必須一直陪我……第三條,一起養貓,第一條……”
薛蠻躺在地上大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