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印瓈出入淩無寢宮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時機差不多了，是時候算賬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跟那只猴子說一聲？”印瓈趁著孫悟空跑出去跟一群人玩骰子的空隙來跟淩無商量。

　　“我會告訴他的。”淩無點頭應道。

　　印瓈很滿意，“有他的幫忙也算是大助力，何況他對你一心一意，你也可以放得下心。”說完，他看了看淩無的表情，又歎了口氣，“雖然我十分不情願，但是到了如今，我認為你也該原諒他了，我看得出你還喜歡他，不是嗎？”

　　“我對他沒有感情，過去的事不必再提。”淩無皺眉。

　　印瓈輕嗤一聲，“你這句話也就只能騙騙自己，你若不是對他還有情，若不是還在留戀過去，為什麼到如今也不肯改口，仍舊喊我‘玄亭’？”

　　“就算你現在擺的再高，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既然還留戀過去，那就去做，堂堂魔尊還能留不住自己的愛人？別說出讓人笑話！”印瓈義正言辭的教訓他，他也不忍看到淩無整日獨來獨往孤身一人。

　　“等此次戰役結束，你就跟他一塊走，禁術不要再練了，和他去散散心，魔族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印瓈說了一大堆，見淩無出神發呆，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寢宮的門。

　　孫悟空很開心，淩無轉了性子，居然主動找自己的喝酒，高高興興的抱著酒罎子來到了和淩無約好的地方。

　　四周一片空曠，淩無在山頂上的石桌旁坐著飲茶。

　　“我來了！”孫悟空霸氣的宣示了自己的存在感。

　　“嗯，坐。”淩無指了指對面的空位，對孫悟空輕輕頜首。

　　大約是被冷待慣了，乍一看淩無對自己和和氣氣的說話，孫悟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怎麼？不願意？”淩無挑眉看他。

　　“願意願意！”孫悟空太開心了，一屁股坐了下去，生怕他反悔。

　　孫悟空拿出自己從外頭帶出來的酒，殷勤的給淩無倒了一碗，給自己也倒了一碗，“我只是太高興了，你會主動找我喝酒。”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淩無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端起碗喝了一口。

　　孫悟空笑了起來，“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每天都這麼陪你。”

　　淩無搖頭不作聲，也不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孫悟空率先把自己碗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又倒了一杯，“上一次和你一起這樣喝酒，還是在桃林裏呢。”

　　桃林……

　　那是他和孫悟空最後一次在一起，那之後就是大鬧天宮，接下來就是長達一千年的離別。

　　孫悟空現在提起這件事，氣氛突然又冷了下來。

　　“那時我們都沒想到以後的事情。”孫悟空感慨，“不過，你其實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我會失敗，所以那時候才一直讓我走？”

　　淩無沉默的喝酒，不回答他的話。

　　孫悟空也不在意，“我記得那時候我們都喝醉了，你還給我系了紅繩子，就在這裏！”他伸出自己的手給淩無看，“你跟我說過這是無名指，系上紅線綁起來，我們就會一輩子都在一起。”

　　淩無終於有反應了，他抬頭盯著孫悟空的左手無名指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說道，“那是騙你的，不作數。”

　　“我不管作不作數，反正你已經給我系上了！”孫悟空不高興，“你可別想賴賬！”

　　他想了想，真的怕淩無不認賬，從自己的衣擺裏摸索了半天，居然又掏出一根紅線來，“我也去月老那裏要了紅線，我重新給你綁一下，這樣我們就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他說完就去抓淩無的手，淩無也沒有掙扎，任由他把自己的左手抓過去搗鼓，“都是小孩子的把戲。”

　　孫悟空埋頭把紅線在淩無左手的無名指和自己的無名指都系上，看著兩個人之間清晰地紅線很久，“這樣，就和以前一樣了。”

　　紅線在兩個人之間閃了閃，和上次一樣消失無蹤。

　　“你的手真好看。”孫悟空摸著淩無纖細修長的手指，愛不釋手，“以前的手肥肥圓圓的也好摸。”

　　淩無抽了兩次才把自己的手從登徒子手裏搶回來，“不要動手動腳。”

　　現在，連小手都沒得摸，孫悟空很惆悵。

　　“以前你多聽話啊，我要摸哪里都給摸，生氣了也只會拿大眼睛瞪我，哪像現在，三句不和就要動手。”

　　淩無斜了他一眼，“你要是懷戀過去，大可以不必纏著我。”

　　孫悟空不滿的哼哼，“說說而已，你怎麼又生氣。”

　　“哼！”淩無冷冷地看他一眼。

　　“說起來，你這次真的只是找我喝酒的嗎？”孫悟空想起他這次來的目的來。

　　“不然呢？”淩無不以為意，小口小口的抿著口中的酒。

　　孫悟空有些失望，他以為淩無是因為想跟他重修於好才會突然把他喊出來，不過仔細想想淩無現在知道主動找他了，以後兩個人的感情說不定會越來越好。

　　淩無似乎有些心事，孫悟空能察覺到，他當然希望對方能對他說一說，但是不知道以他現在的性子，也不知自己有沒有能力去知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這裏？”淩無開口問。

　　“啊？”孫悟空沒聽明白，“離開？去哪里？”

　　“隨便，你愛去哪里就去哪里。”淩無回答道。

　　聽他這意思，這又是要趕他走，孫悟空生氣了，“我哪里都不去！我說了你在什麼地方我就去什麼地方！你別妄圖把我攆走！”

　　看他反應這麼激動，淩無有些詫異，“我不過就是隨口問問，你這是幹什麼。”

　　“哼！”孫悟空放下自己的碗，盯著淩無的臉看了半晌，忽然沮喪的說：“你是不是還在恨著我？我真的就不能被原諒嗎？”

　　淩無見他整個人都頹喪了下來，不明白他為什麼又這樣難過，“我說過，我沒有恨你。”

　　“你以為我會信？”孫悟空輕哼，“你要是不恨我，為什麼至今都不肯跟我相認，為什麼到現在都不和我走。”

　　淩無抿緊嘴巴，他不想說那是因為禁術的關係，他現在對誰都沒有太大的感情波動，但是這樣的話說出來這猴子肯定又要炸，還是閉緊嘴巴比較好。

　　他的不回答在孫悟空看來就是坐實了自己的猜測，一瞬間頭上倒豎著的的毛都無精打采軟塌塌的垂了下來，整個人看上去分外可憐。

　　淩無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嘴角揚了揚。

　　孫悟空餘光捕捉到了他的笑，激動地抬起頭來，“你、你笑了！”

　　“嗯？”淩無不明所以。

　　“你剛才對我笑了！”孫悟空高興極了，這幾年來，這是淩無第一次對他展露出笑的表情。

　　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笑了嗎？”淩無不解的問。

　　“我又不瞎，難道你想不承認？”孫悟空得意洋洋，那副翹尾巴的姿態又出來了，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本大爺天下第一帥的氣勢。

　　淩無抬手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他確實沒感覺到自己在微笑，難道他這種情感流失的缺陷正在慢慢修復嗎？

　　他百思不得其解，兩個人正相對坐著，忽然一隻帶著金光的紙鶴飛了過來。

　　紙鶴落在孫悟空的肩頭，這是唐玄奘的信使，一般有要緊事情的時候，它才會出現，淩無見過好幾次。

　　“咦？師父？”孫悟空很納悶，怎麼師父突然就找自己了。

　　淩無低頭喝酒，眼角餘光卻在紙鶴和孫悟空之間徘徊了一陣。

　　孫悟空看完了信件，面部表情很為難。

　　“怎麼了？”淩無難得主動地問。

　　“我師父……喊我去相聚一次，說是有要緊事商量。”孫悟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師父一向有事說事，怎麼這次含糊不清。

　　“哦，那你就去吧。”淩無點頭。

　　孫悟空拿著信紙反復的想，“算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還是留在這裏陪你。”

　　“我又不是三歲孩童，不需要你陪。”淩無拒絕了他，“你師父應當是真有急事，否則不會這樣著急。”

　　聽到這句話，孫悟空有些猶豫，可是他直覺淩無心裏有事，他不想離開，“反正還有二師弟他們在，應該問題不大。”

　　淩無放下碗，直直的看向孫悟空，“鬥戰勝佛什麼時候這樣縮頭縮尾不顧同伴死活了？”

　　孫悟空抬頭看他。

　　“我認識的孫悟空，不是這樣的人。”淩無義正言辭，表情冷峻。

　　就、就不過是一個信而已……孫悟空看他是真的生氣了，忙哄道：“好好好，我去我去。”

　　“不過，你得答應我，要在這裏好好的等我回來，哪也不許去。”孫悟空還是不放心，他的直覺告訴他淩無肯定有什麼事瞞著他，只是他不能猜出來，只好穩住他再說。

　　“我不在這裏，還能在什麼地方？”淩無輕哼，“要去就快去，我還要等你喝酒。”

　　一聽說他答應了要等自己喝酒，孫悟空就放心了，“你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最遲三天，我定能趕得回來！”

　　孫悟空站起身來，拎著自己的金箍棒就走了，他想速戰速決。

　　淩無負手站在不歸山之巔，看著孫悟空遠去。

　　上一次，他也是這樣看著他的背影離開，那時他的心情是絕望的，但是這次，他是故意使計騙他離開。

　　沒什麼別的原因，他只是不希望這個他曾經愛過的人，從雲端上跌下來，捨棄一切身份跟著他而已。

　　鬥戰勝佛，就該活在陽光下。

　　“傻子，騙你的。”淩無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飲下了最後一口杯酒。

　　不過，我說不恨你，這句是真的。

　　…………………………

　　天界，月老宮。

　　紅娘從一堆紅線中累的抬起頭捶了捶自己的腰，每天就她一個人忙忙碌碌，真是要累死了，難道月老就不能再找個人來幫忙嗎？

　　她憤憤的這麼想，用腳將身邊所有的紅線踹開，心煩。

　　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看到過的那對奇怪的人偶，就是猴子跟人的那一對，她有點想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發展，於是玩心大起的紅娘就在一堆人偶中找了半天，終於翻出了那一對。

　　“咦……怎麼要斷了？”紅娘困惑的看著手中的木偶，發現屬於人的那一頭的紅線，隱隱有要消失的跡象。

　　她還沒想明白什麼情況，忽然就發現人偶臉上流出了血淚。

　　“啊！”小紅年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手裏的東西甩出去。

　　從人偶的身體裏傳出了巨大的悲傷感染了小紅娘，小紅娘看著手中的人偶，不知為什麼覺得他很親切。

　　她想了想，從腳邊紅線又抽出一根，仔仔細細的將它系在人偶的身上，“你、你別哭了，我給你重新綁好，你看，這樣你們就又在一起啦！”

　　小紅娘看著手裏的兩個木偶人，將他們輕輕地放在了三生樹下，雙手合十，“放心，有我小紅娘保佑，紅線一定長長久久！”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