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陶梓坐在爐前，手裏翻來覆去的看從紅娘那裏要來的紅線，當時他就是圖一時好玩拿的，現在真拿回來了，他反而不知道要怎麼用。

　　“你手裏拿的這是什麼？”孫大聖突然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嚇了陶梓一跳。

　　“大聖？”

　　孫大聖抓抓腦袋，熟門熟路席地而坐，懨懨的說：“桃林那裏無聊死了，我偷溜出來的。”

　　“這繩子幹嗎用的？”他把紅線從掏梓手中拽過來，顛來倒去的研究。

　　陶梓支著下巴回他：“我昨日從紅娘那裏拿來玩的，也沒什麼用處。”

　　一聽說沒什麼用，孫悟空立刻就失去了興致，撇撇嘴就把東西塞回他手裏。

　　“我來的時候碰到那個什麼元帥了，他一看到我轉身就跑，這個膽小鬼！”孫悟空想起自己來的路上遇到的人，不屑的嗤了一聲。

　　天蓬？

　　“那大聖你打他了嗎？”陶梓昨天被欺負狠了，正看他不順眼呢，一聽說大聖遇上他了，格外期待聽到那傢伙被痛揍一頓的事。

　　“他跑的太快了，我沒心情去追，再說追他哪有跟你一起玩有意思！”孫大聖搖頭。

　　聽說沒挨揍，陶梓的心裏滿滿的失望。

　　“怎麼了？他又欺負你了？”孫大聖看出了陶梓不太開心，忙緊張的問。

　　事情都過去了，也沒什麼好說的，“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而已。”

　　陶梓把紅線卷成一團塞進懷中，打了個哈欠，忽然一陣疲憊席捲過來，“好像有點困了。”

　　“我才剛來！你怎麼就要睡覺？”孫大聖不高興，他巴巴地跑來找傻桃子，傻桃子卻焉噠噠的。

　　陶梓揉揉眼睛，強打精神說：“我不睡，大聖你想說什麼，我聽著。”

　　見他不睡了，孫大聖於是開始絮絮叨叨的講自己不開心的事情。桃園裏就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每天都對著那些水靈靈的蜜桃也不能吃，沒人跟他講話，更沒人會去看他，整個天庭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的，好像就他一個人被遺忘了。

　　“我除了來你這兒，也沒別的地方可去，這要是在花果山，我隨便拿壺酒就帶著我那群孩兒們出門打架，不知多開心！”

　　陶梓把頭枕在胳膊上，側臉看著孫大聖嘟嘟囔囔抱怨的臉，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莫名的衝動。

　　大聖即便是在抱怨的時候，也是很吸引人的。

　　陶梓知道自己對大聖的感情不太對，一開始確實是崇拜尊敬，但是到了現在，這種情感似乎在變質，而這種質變是在悄無聲息中變化的，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察覺到。

　　大聖……要是知道自己的這些心思，估計會不高興吧。

　　陶梓想著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聽大聖在耳邊一直抱怨，慢慢的就在自己毫無所覺得情況下閉上了眼睛。

　　等到孫大聖倒完苦水以後再看，陶梓已經熟睡好久了。

　　“傻桃子！”孫大聖很生氣，他怎麼能在自己還在說話的時候就睡著了呢？

　　孫悟空憋著氣伸手戳他的臉，一下兩下三下，最終也沒能把人喊起來。

　　陶梓是真的睡得太沉了。

　　孫大聖坐在一邊看陶梓的睡顏，他忽然開始覺得，自己這樣天天跑來找傻桃子，也沒問過他的意見，而且每次不是對他生氣就是對他耍脾氣，傻桃子是不是討厭他了？

　　要是以前，孫大聖不會考慮這麼深奧的問題，因為反正傻桃子一直都在，可是今天傻桃子在他還說話的情況下睡著了，他以前是不會這樣對自己的。

　　想著說不定傻桃子真的是有可能討厭自己了，孫大聖心裏很難過，他在天庭沒什麼念想，要是、要是傻桃子也和其他人一樣討厭他了，那他要怎麼辦？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是事實，他也知道自己對陶梓不算多好，一有了什麼脾氣就往他身上發，有時候還會欺負他，那次還把人打傷了，他對傻桃子那麼壞，時間長了，傻桃子會不會真的對他厭煩了？

　　孫大聖有史以來，第一次陷入了一種怕被拋棄的恐慌中。

　　陶梓當然不是孫大聖自己腦補的那樣，他真的是很累很累，特別的累，所以一不留神就會不小心的睡過去。

　　這種嗜睡疲勞的感覺是近幾日才有的，可能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沒睡好，陶梓也沒放在心上，可是睡夢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一天一天的在持續擴大，似乎是想把他拖進深淵。

　　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孫大聖還在身邊，正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大聖？”陶梓一睜眼就看到他嚇了一跳，他還以為大聖早走了，畢竟他現在基本上一睡就是一兩個時辰，大聖通常沒那個耐心的。

　　孫大聖滿目憂愁的看著他，面上特別委屈。

　　陶梓：“？”這是什麼情況？

　　“桃子，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孫大聖不想用“討厭”這樣的字，害怕傻桃子真的點頭。

　　他在陶梓身邊守了兩個時辰，想走又不敢走，怕自己這一走了，再回來的時候傻桃子會用更冷漠的眼神看著他。

　　“啊？”陶梓一頭霧水，“什麼不喜歡？”

　　孫大聖見他不明白，頓時就更委屈了，“你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這話怎麼聽著像是姑娘在質問負心漢一樣……陶梓有些臉紅，“大聖你不要亂說，我、我沒有……”

　　孫大聖猴子野蠻脾氣上來了，不依不饒：“那你為什麼現在看了我就想睡覺！”

　　“我累啊！”陶梓跟他解釋，“是個人都會累的嘛，我又不像大聖這樣，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神能到處跑。”

　　他的解釋還有點像話，孫大聖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真的。”陶梓越來越覺得對話奇怪，自己跟大聖怎麼就像一對鬧脾氣的情侶一樣？

　　聽說不是因為討厭自己，孫大聖就放心了。

　　他一放心，尾巴又要翹到天上去，“我就說本大聖上天入地神通廣大，你個傻桃子還敢嫌棄我？”

　　陶梓好氣又好笑的看他神氣活現的德行，好像剛才那個小心謹慎害怕被討厭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是是是，大聖天下第一！”

　　孫悟空就樂意聽傻桃子拍馬屁，“那是你沒看到我打架的英姿，在天上無聊的我骨頭都要散了，這要是在下界，沒誰是我的對手！”

　　陶梓配合的鼓起了掌，越發覺得自己是幼稚園的老師，專職哄孩子的那種。

　　兜率宮裏一片歡樂，整個天庭到處都是祥和。

　　守在南天門外的連飛歎了口氣，“聽說馬上就要蟠桃大會了，嘖，反正也不會有你我的什麼事。”

　　玄亭在心裏算了一下，確實快開始了。

　　“唉，天天都過這種無聊的日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連飛繼續哀歎。

　　玄亭看了他一眼，“你很想過不平靜的日子？”

　　連飛撓撓臉，“也不是說不想平靜吧，但是……咱們畢竟是武將，不能上陣殺敵就算了，天天在這看大門，空有一身本事不能施展，有什麼用？就連那些個小仙女，看了咱們都不拿正眼瞧，這都什麼世道。”

　　“沒有戰爭就沒有功勳，我可不想一輩子都看大門。”

　　連飛的想法很實際，“難道你就想一直守在這裏？”

　　玄亭不說話。

　　“我是沒生在好的年月，要是真有魔族再來犯就好了。”連飛用無比惋惜的口氣這樣說。

　　“你很希望魔族捲土重來？”玄亭不理解他的腦回路。

　　“魔族幾萬年前就被我們打的連氣都不剩一口，捲土重來也不太可能。”連飛尋思著，“雖說那場戰役還沒有我呢，但我聽一些前輩說，魔族死傷慘重，魔界之主帶著些殘兵敗將退往極北死亡之地，永生永世都不能踏出一步，那裏靈力枯竭無天無日，除了等死也沒有出路，你說還能指望他們什麼呀？”

　　“據說，魔界之主自己都死無葬身之地，就算還剩些部下，也都不成氣候了。”

　　連飛唉聲歎氣，“我倒是希望魔族能爭點氣，哪天真的打回來，好讓我們這樣底層的小將也能上戰場，死在戰場上總比枯守著大門被人看不起強。”

　　“你這話私下裏說說就行了。”玄亭提醒他，“魔族的事情在天界可是禁忌。”

　　“我知道知道，這不是看你一天到晚悶不出聲，咱倆又有幾百年交情才說的嗎！”連飛聳聳肩，“即便沒有魔族，我看那只臭猴子也不是省油的燈，說不準哪天就要炸。”

　　玄亭想到了那只到處惹是生非，從不用腦子的野猴子，他確實是個不安分的主，留在天界終究是個隱患。

　　或者說，玉帝故意留著這個隱患，就等著某個時機來臨。

　　天界的日子，還是太平靜了。

　　玄亭目光深邃，看著遙遠的前方，無論那只猴子惹出什麼大動靜來，他只想守著陶梓安穩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