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教父的修羅場(3)
除卻上次的宴會外,這是林歇第二次來到這樣眾星捧月的場合。
盧卡都不由擔憂地看了一眼林歇,林歇雖然在莊園裏居住了一段時間,但畢竟不是真正從小養在蜜罐子裏,這樣的場合,要是有什麼不恰當的反應,抹黑的就是奧德里奇先生的顏面了。
奧德里奇倒是渾然沒不在意這些。
沒有誰是天生的貴族。
亞岱爾還只是個孩子,做錯什麼並不稀奇,誰敢冒著得罪庫珀家族的風險,在背後對其指指點點呢?哪怕亞岱爾作出再荒唐的反應,得到的也永遠不會是奚落。
“您請。”老闆頓住腳步。
他在奧德里奇的面前,連腰都不敢直起來。
奧德里奇將林歇放到了沙發上。
“酒水都已經準備好了。”老闆殷勤地道。
“喝什麼?”奧德里奇卻是轉頭問起了林歇,不等林歇回答,奧德里奇突又彷彿自言自語地道:“牛奶吧?一杯牛奶。”
奧德里奇就這麼做主了。
林歇也不反駁,他對牛奶還是很有好感的。
老板擦了擦額上的汗,對於這個東方小男孩兒在奧德里奇心中的地位,又有了全新的認知。
很快就有個大胸細腰的金髮女郎上來了,只不過與她的性感打扮相當違和的是,她手中捧著一杯牛奶,而不是一瓶烈酒。
女郎將牛奶小心地遞到了林歇面前,等林歇接過去以後,女郎不甘心地搔首弄姿了一發,才在失落的心情中退了下去。
林歇捧著牛奶喝了一口。
這時候,已經有人來了。
來的是個像是非歐混血的男人,男人留著寸頭,穿著西裝,看上去不像是什麼老大,倒像是個強勁的打手。
男人掃了一眼林歇,驚奇地道:“奧德里奇先生有孩子了?”
奧德里奇並未應答這句話,而是喊了一聲男人的名字:“費恩。”
費恩聳聳肩,坐了下來:“好的,奧德里奇先生,不廢話。”
費恩單方面地開始和奧德里奇交談了起來,大多數時候奧德里奇都只是聽一聽,偶爾發出一個音節,以示他還在聽。
林歇也並沒有被冷落,當奧德里奇想起他來的時候,就會轉過頭順手給他擦一擦嘴邊的牛奶漬。奧德里奇的手勁重,沒幾個來回,林歇的嘴角就泛起了紅。
林歇壓根沒留意這點。
因為他發現費恩在原劇情中也有著不小的戲份。
他是科林家族的首領,因為家族敗落的緣故,投靠了男主角紀桁,後來也就順理成章地做了男主的小弟,在男主對付原主的時候,費恩沒少出力,多次下套給原主,就是費恩去親力親為的。
說他看上去像打手,還真不為過。
林歇盯著費恩的目光深了深。
費恩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奧德里奇先生,庫珀家族的這位小少爺似乎對我很有興趣?”
林歇平時對一切都表現得興趣缺缺,只有對著奧德里奇的時候,才會露出燦爛的笑臉。突然聽見費恩這樣說,奧德里奇立刻回頭看了一眼林歇,也就是這時候,奧德里奇先注意到了林歇泛紅的嘴角。
下手重了。
奧德里奇先生心想。
但擦去牛奶漬的時候,該用什麼樣的力度呢?還真沒有人告訴過他。
林歇不知道奧德里奇在想什麼,但費恩的舉動已經令他不快了。費恩一句話,就惹來了奧德里奇和盧卡的注視。
還沒拿下主角,就先得罪背後的靠山。
林歇才不幹這樣的事。
林歇歪了歪頭,對奧德里奇道:“這個人看起來像一頭狼。”
費恩剛想笑,心說這小少爺拿他比作孤傲兇殘的狼,果然是對他有興趣啊。但隨即費恩又一想……不對啊,這是狼還是虎,那不都是畜生嗎?
有什麼可高興的!
這頭林歇扒拉了一下奧德里奇的袖子,衝奧德里奇勾了勾小拇指,示意他湊近些。從來沒有人這樣指使過奧德里奇,他覺得有三分新奇,還真就配合地低下了頭。
“嗯?”
“這個人看起來像一頭狼,陰險狡詐又兇狠。”
奧德里奇沒驚訝林歇怎麼會懂得如何看人,他驚訝的是……林歇的辭彙量真豐富,還用得相當精准。
這個年紀的大多數男孩兒也就只會罵一罵shit和stupid。
“你要小心他。”奧德里奇又聽見男孩兒湊近了他的耳朵,低低地道。
童言稚語,不過意外地讓人聽著舒服。
“嗯。”
林歇撒開了奧德里奇的袖子,坐直了身體。
費恩在那頭有些著急了,他不知道林歇和奧德里奇說了什麼,但看這小孩兒目光黑沉沉的模樣,費恩就莫名覺得心底空蕩蕩的,摸不到底。
“奧德里奇先生。”遠遠的,一個老頭兒朝這邊鞠了鞠躬。
林歇認得他,這是之前在宴會上將艾克叫過來陪他的人,這個老頭兒應該就是艾克的外公。
老頭兒從昏暗的廊道裏走了出來,他身後還緊跟著幾個身影。有助手和保鏢。還有艾克……以及主角紀桁。
林歇並不打算那麼早就又和主角交鋒,但沒想到紀桁自己送上門來了。
艾克分外自來熟地和林歇打了招呼:“亞岱爾。”
林歇沒看他。
艾克也不在意,他在背後推了推紀桁,低聲道:“巴奈特,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紀桁面無表情地走到了林歇的跟前,活像是要被強上的小媳婦兒一樣。這還是林歇頭一回看見主角露出這樣的姿態,頓時來了興趣。
“你的英文名叫什麼?”林歇說的是中文。
奧德里奇回頭看了他一眼,更深深看了一眼紀桁,將紀桁的模樣印在了腦中。奧德里奇不擅長中文,偏偏亞岱爾和這個小子交談的時候用的是中文,這讓奧德里奇有些不快——剛才亞岱爾還緊緊倚靠著他,轉眼就將他排斥在外。
紀桁也很不快。
他很厭惡艾克自己要去卑躬屈膝,卻偏要拉上他。
“巴奈特。”紀桁冷聲道。
紀桁對誰都懷有疑心,對他示好未必有什麼用。
那就先按照原主的路子走下去。
他不僅要囂張跋扈作踐主角,還要往死裏踩主角。
玩一把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許更有意思。
林歇黝黑的眸子裏隱隱泛著光芒。
“你會什麼?”林歇問他。
紀桁沉默了半晌,才道:“……書法。”
這是一個放在大家族裏,看上去相當雞肋的技藝。但這也正是紀桁用來掩蓋自己的方式。作為主角,他會的東西可多了去了。
“會賭馬嗎?”
“……一點。”紀桁掩去了眼底的輕蔑。這些出身優越的,腦子裏想的果然都是些荒唐奢靡的事。哪怕跟前的這個小孩兒年紀還不大,卻已經染上陋習了。
林歇轉頭問奧德里奇:“這裏能賭馬嗎?”
奧德里奇不覺得這話從一個孩子口中問出來有多奇怪,他招手叫來了會所的老闆。
老闆聽過之後,立刻就殷勤地朝林歇道:“亞岱爾少爺如果需要的話,我們能陪著您過去。”
林歇又看了看奧德里奇。
頗有些眼巴巴的味道。
奧德里奇也知道一個孩子能在這裏坐上半個小時,已經很了不起了。他點了頭,再度將盧卡並幾個保鏢撥給了林歇,這才放林歇和紀桁走了。
艾克一聽他們要去賭馬,也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十足的紈絝氣。
等到了賽馬場,那老闆早已經辦好了一切,他們只管進場就是了。
坐到頭等席上,他們拿到了賽場上那些馬匹的資料,這是尋常人得不到的。他們只需要根據資料和現場表現結合判斷,就能輕易選出看好的馬。然後再告知身邊的經理人,經理人就會代替他們下注。
這是權貴們最愛玩的遊戲之一,一天之內要做到揮灑百萬美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艾克雖然在家中地位頗高,但卻也沒享受過在賽馬場上揮灑千金的快感。他賭馬常輸,所以他的父親是不許他來這裏的,而他本身也不夠資格坐到頭等席。這對於艾克來說,還真是頭一回……但他並不看好這個東方人。
他雖然和奧德里奇先生關係匪淺,可終究是個小孩兒。
他和大衛斯家族血緣深厚,他父親都不見得樂意撥給他多少錢來揮霍,更別說亞岱爾這麼個小孩兒了。奧德里奇是什麼人物?會縱容他嗎?
艾克正撇嘴的時候,林歇已經轉過頭問盧卡了。
“我還有多少零花錢?”
盧卡瞬間明白林歇要做什麼。來賽馬場本身就是要參與賭馬的,奧德里奇先生都同意亞岱爾前來了,他有什麼可說的呢?
盧卡微笑道:“前幾天奧德里奇先生又給您添了一筆零花錢,不多,玩幾把還是玩得起的?”
林歇又問經理人:“最低下注是多少?”
經理人不敢怠慢:“1000美金。”
“我有這麼多錢嗎?”林歇問盧卡。
盧卡笑得更燦爛了:“當然。”
林歇抬腿踢了踢紀桁:“你,幫我選馬,幫我下注。如果贏了,分你10%。”
“如果輸了呢?”
林歇故作皺眉想了想:“這點錢,我的零用錢可以承擔的。”
紀桁笑了:“好啊。”
儘管這個又傻又紈絝的小少爺對他有些呼喝的意思,但紀桁現在更在意的是那10%的傭金。
大衛斯家族對他很糟糕,他需要這筆錢。
有著金手指的紀桁很相信自己能賭贏。
一旁的經理人有些失望於傭金沒能落到他手裏,但他不敢得罪林歇,只能呆在一旁,指望著紀桁不中用,好將他換上去。
艾克在一旁輕嗤道:“我這堂弟連學都沒認真上過,大場面更沒見過幾個,哪里會什麼賭馬。”
林歇口吻淡淡:“沒關係,玩兒得起。”
盧卡微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此刻的林歇身上,竟然有某種味道隱隱和奧德里奇先生相重疊了。
艾克壓根沒注意到林歇的口吻,他只是暗暗嫉妒又羡慕了起來。
一個半路冒出來的庫珀家族的孩子。和他這個大衛斯家族裏嬌生慣養長大的少爺相比。人家竟然比他滋潤多了。
艾克忍不住摩拳擦掌:“如果我這個堂弟不行的話,我能幫您的……”
話音剛一落下,那頭紀桁就已經下注了。
艾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巴奈特!你不再多看兩眼嗎?”
紀桁沒理他。
反正花的那個小傻子的錢。
紀桁下注下得非常痛快。
很快,矯健雄壯的馬兒被趕上了賽馬場。
騎手揮舞著手中的鞭子,隨著裁判一聲令下,馬兒們飛奔了出去。
“哦該死!那個8號根本就不行!傻逼!”在馬兒剛跑出去的時候,巴奈特就忍不住叱駡了起來。
盧卡都忍不住站直了身體。
他比較擔心待會兒輸了的話,亞岱爾少爺哭鼻子。雖然他壓根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但他還是很擔憂回去該怎麼向奧德里奇先生交代。
就在盧卡腦子裏剛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比賽結束了。
“這麼快?”盧卡脫口而出:“誰是冠軍?”
艾克卻已經傻了:“……怎麼可能?”
盧卡朝場下看去。
8號站在那裏,扎眼極了。
盧卡忍不住看了看那個下注的男孩兒,他面色沉穩,沒有多餘的神色,哪里像是大衛斯家族那個懦弱的私生子。
盧卡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家的亞岱爾少爺,竟然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還是個孩子吧。
對於勝利和金錢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感受。
“再下。”盧卡聽見自家的亞岱爾少爺說。
紀桁也真毫不客氣地繼續下注了。
盧卡咋舌。
現在的小孩兒心理素質都這麼強橫了嗎?
……
一局又一局。
艾克從剛開始的跳腳怒斥,到了後來他慢慢變得麻木了。
贏了。
次次都贏了。
他忍不住看了看紀桁。
哦不,這個廢物應該只是恰好運氣好。
畢竟他的前半生全是倒楣日子,今天一天終於迎來個好運也不稀奇。
林歇困倦地打了個呵欠:“我想教父了。”他眨了眨眼,眼角還掛了滴眼淚,那張精緻的面龐看上去脆弱得惹人憐惜。
盧卡躬身道:“那我們這就回去。”
林歇點點頭:“把錢分給他吧。”
盧卡點了頭,讓經理人把贏的錢,分了10%給紀桁。經理人和艾克嫉妒極了。
尤其艾克。
艾克看著那些錢被賽馬場的負責人用錢箱裝著拿出來,再交到紀桁的手中。艾克嫉妒得眼睛都快紅了。
他現在認識到了一個道理。不管今天是誰的運氣好,那都是亞岱爾捨得拋錢的結果……對於要哄著一個小孩兒的任務,艾克開始有了熱情。
那頭紀桁收起錢箱,掩去了嘴角不屑的笑。
他不花一分錢,就得到了這些。
大衛斯的蠢貨們卻只會將家族的錢如流水一樣花出去……
紀桁抬起頭看向了林歇。這個小傻子對他有著莫名的示好,指不准待會兒還得要他陪著做什麼……
就在紀桁這樣想的時候,林歇已經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連看也沒多看他一眼。
估計錯誤的紀桁微微一愣。
“……”
沒得到預期中的結果,紀桁反倒覺得心裏的滋味兒有些怪異。
不過也是……這種紈絝子弟的腦回路,怎麼是他能理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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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了賽馬場,盧卡就微微斟酌著道:“亞岱爾少爺,這個巴奈特的心眼兒太多了。他借著您的錢大賺了一筆,對您卻沒有什麼好臉色……”
林歇搖搖頭:“誰說他賺了?”
盧卡:“?”
“我也一分錢沒花,賺了好幾倍的錢啊。他只得了10%,可我得到了90%啊。”
盧卡:“……”好有道理。
林歇微微笑了起來:“你說這筆錢能買到什麼禮物呢?”
“……可以買到很多。”
“送給教父的。”
盧卡噎了噎:“……那恐怕很難。”奧德里奇先生還會缺什麼呢?
難不成買個女人送給先生嗎?
盧卡的目光觸及到那張尚且稚嫩的臉龐,忙收起了自己齷蹉的想法。
林歇喃喃道:“我不知道教父喜歡什麼,那就……”林歇拍了拍車窗:“停車。”
三分鐘後,林歇抱了一紙袋的甜甜圈上車。
盧卡張了張嘴。
奧德里奇先生……會吃這玩意兒?
看上去廉價得還不值20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