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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養成手冊(錦繡安寧)》第151章
第151章 一百五十一章

 「此番請你來,是想和羅大人談談我的山西之行。」陸嘉學拿了茶壺,親手給他倒茶,「羅大人在山西的耳目眾多,想必我知道我已經殺了曾珩,而且皇上已經派兵前往大同抄家。不知道羅大人是不是暗中鬆了口氣?」

 羅慎遠喝茶。從線人的死開始,他就猜到陸嘉學會查出來,那幾個人蠢笨如豬,竟然敢在陸嘉學於大同的時候活動。但是陸嘉學手裡沒有證據,他和曾珩來往的書信都是銷毀的。因此他覺得還是按兵不動最好。

 陸嘉學是聰明人,他跟汪遠的合作關係並不牢固。他不會大費周章來整他,沒有必要。

 但是現在,難不成是改變了主意?

 羅慎遠只當跟他打太極:「羅某自然是鬆了口氣,通敵叛國的人被大人找出來,邊陲安定,這都是都督大人功勞。」

 陸嘉學道:「羅大人不必太戒備,我很欣賞你,你與我年輕的時候很像。我甚至想要幫你——」

 陸嘉學悉心培養的文官是程琅,但是程琅超脫他的控制之後,他就沒怎麼支持他了。

 羅慎遠並沒有說話。

 窗外狂風大作終於是下起雨來,急促的雨點撲在窗櫺上,院子裡。院子內霧茫茫一片,很快就聚起來了小流。

 因此屋內越發的顯得安靜。

 「我想向羅大人要樣東西。要是羅大人願意讓出,我以後便會全力支持羅大人坐上尚書之位,進入內閣。」

 「只要羅大人願意拿出休書一封。」陸嘉學終於緩緩的、輕輕的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想要羅大人的妻子——魏宜寧。」

 他轉過頭,英俊的臉上有種毫不留情的從容,是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的。

 因為,他覺得羅慎遠還不配。

 羅慎遠聽了,驀的一笑:「真是不巧了,陸大人要是說要我同僚的手腳,甚至是我父親的性命,我說不定都會考慮一二。只是羅某的妻子,卻絕無外讓的打算。」

 「實則羅某也沒有與大人合作的打算。與陸大人合作,非要跟陸大人有過硬關係,陸大人才不會棄子。羅某的妻子還在家中等候,今日先告辭了。」

 說罷拱手就離開,門外已經有人撐好了傘等他。

 「那羅大人可要小心了,朝堂上的事瞬息萬變,可說不準的。」陸嘉學道。

 羅慎遠只是停頓,隨後笑了笑。陸嘉學這是想威脅他啊。值得陸嘉學來威脅,宜寧跟陸嘉學的關係絕沒有這麼簡單……他頭也不回,離開了都督府。

 陸嘉學沒料到羅慎遠會拒絕,他沒想到這樣個政客還有感情。

 大雨傾盆如注,看著門外的暴雨,陸嘉學把那種隱隱的瘋狂又壓了下去。這麼多年了,無人與他立黃昏,無人問他粥可溫。這麼多年的浴血獨行,如今終於抓住了她的一點尾巴。所以他絕不會放手。

 既然如此,他索性也毫無顧忌了吧。

 *

 暴雨讓羅宜寧也很擔憂,加之羅慎遠的確還沒有回來。

 臨窗大炕上擺著楠哥兒的玩具,七巧板,老虎枕頭,套娃。他撅著小屁股,把七巧板推來推去的玩,一會兒又親熱地回來粘宜寧,像長在她身上一樣,藕臂一樣的小手圈著她的脖頸,不停地叫姐姐。

 宜寧托著他的小屁股,被他的親暱弄得失聲而笑:「楠哥兒,你再動可就掉下去啦!」

 林海如服了自己兒子了,這還怎麼都糾正不過來了。不由擰著他的小鼻子說:「叫你三哥聽到了,肯定要打你屁股。」

 楠哥兒被母親弄得愣愣的,林海如就噗嗤笑,覺得自己的兒子真好玩。

 這孩子是她保下來的,宜寧摸著楠哥兒的頭,就有種非常柔和的感覺。

 上一世她並無孩子,為人母的感覺是體會不到的。

 宜寧卻向林海如告辭,羅慎遠沒有回來,她總是心不在焉的。

 她親自撐了傘,準備去影壁等他。

 結果走到半路就和他遇到了,羅慎遠看到她就皺眉:「簡直是胡鬧,外面多大的雨!」她的腳傷又還沒有好,跑到外面來幹什麼!

 他拿過她的傘為她撐起來,簇擁著她到了廡廊裡。等進了屋子,宜寧才發現他的後背和側肩全都濕了。羅慎遠去淨房裡換衣裳,等出來之後看到她盤坐在桌邊研究棋局。

 宜寧看到他只穿著單衣。

 早上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看到結實的胸膛,她就避開了視線問:「三哥,你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羅慎遠在她對面坐下來:「剛到工部上任沒多久,事情很多。」

 他拿了枚白玉棋子,也沒怎麼思索就放下了,輕而易舉地破了宜寧的困局。問她:「在想這個?」

 宜寧搖了搖頭。她抬起臉,隔扇外是大雨傾盆。天色已經全然昏黑了下來,屋內點的燭火映在他身上,把他高大的影子投到她面前。好像他擋在自己面前一樣,風雨都是阻隔在外的。沉默無聲,卻很安穩。

 「我叫丫頭給你留了晚飯。你總不回來,我餓了就先吃了。」宜寧讓丫頭把飯菜端上來。

 羅慎遠卻搖頭,頓了頓他問:「宜寧,昨日你在聚德莊酒樓,是不是遇到陸嘉學了?」

 宜寧收棋盤的動作一僵。

 昨日沒跟著她,就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陸嘉學對宜寧的態度一看就不對。以她的性子,怎麼會爬到石榴樹上去摘石榴的。定是有什麼意外,才從高處摔下。

 他昨天就想到了,沒有揭穿她而已。

 「他對你做了什麼,你要跳樓而逃?他是你義父,可是做了什麼違背人倫的事?」羅慎遠繼續問。

 他怎麼猜到的!

 羅宜寧沉默後,反正他遲早要知道。她突然就決定坦誠了:「我那日是遇到了他,也的確是他逼得我跳樓的。至於為什麼……」

 看到他,宜寧只能苦笑著說:「我是說真的,就連我都不明白。如果真的問的話,他的確……對我有那種心思。」

 十多年了,這個人還是不肯放過她。

 當年他重權勢**,嬉皮笑臉的面容掩蓋野心。要是說對她完全沒有影響,絕無可能。每次看到他,羅宜寧還是有種血肉之痛的感覺。

 宜寧突然想到什麼,她問他:「三哥,是不是陸嘉學……來威脅你了?」

 所以他今天才回來得這麼晚,問她這些!

 眼前的這個人正聽她說話。他的臉的輪廓深邃俊朗,高大的身影為她阻隔風雨。他伸出手又下一子:「告訴我吧,你昨日肯定是在說謊的。」

 雖然他是未來的內閣首輔,權勢滔天執掌朝政。但是他現在羽翼未豐,如何鬥得過陸嘉學!

 如果陸嘉學在朝堂上對他發難……

 羅慎遠是天之驕子,一向只有別人仰望他的。羅慎遠不能從雲端跌落,他就是應該是受人崇敬的。何況還是被她所連累,陸嘉學的事不該連累他。

 羅宜寧想到這裡就不好受。她閉了閉眼,決定繼續坦白道:「陸嘉學說我像他的故人,所以這般對我。也是因此,他才認我做了義女。那日在祥雲樓裡,他堵著我不讓我走,所以我才跳了樓……我怕他對你不利。」

 羅慎遠聽了很久道:「這些不用瞞著我,我應該知道。你也應該告訴我,明白嗎?」

 雖然他知道之後會不舒服。但他有防備之心,絕不會讓宜寧再和陸嘉學有接觸。

 「我原來雖然知道,卻沒料到有天他會突然發難。」宜寧說,她的過去不能真的告訴羅慎遠,不是她不願意說,過往的那些事在她心裡憋得喘不過氣來,但是讓她怎麼說。過往的隱秘猶如死灰,死灰下面是腐臭的骨頭。

 她是陸嘉學的妻子,且被他所害。說了之後,她以後如何面對羅慎遠,用什麼身份?

 羅慎遠緩緩伸手握住她單薄荏苒的肩,有些用力道:「只是這些?」

 別人的表情,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好分辨。

 宜寧知道他有點懷疑自己,心裡又是苦笑。猶豫了片刻,她伸手抱住他的肩說:「我知道的只有這些。」

 其實她何嘗不怕陸嘉學會對身邊的人動手,甚至她就是本能的怕陸嘉學。但是為了不讓羅慎遠看出端倪,她一直在壓制自己的情緒。

 這事,是她跟陸嘉學之間的糾葛,不要牽扯他。

 她很少主動抱他。

 她溫軟的身體貼在懷裡,他僵硬片刻。然後伸手按緊她,側頭跟她說:「對我來說,被他算計並無所謂。只要你別對我說謊。」

 他的語氣柔和了一些。

 宜寧可能一輩子也不知道,對他而言她的存在有多重要。

 在羅家的時候還是禁忌,他就對宜寧有了情感。這種情感類似□□,黑暗之中踽踽獨行,年少的時候她就進來了。就算後來他越來越冷漠無情,幾乎自己都要不認識自己了,官場上得到權勢漸重。但是這個人始終是在心裡的柔軟之處。

 宜寧答應嫁給他了。

 如果沒有答應,他可能會算計,強娶。不管她喜不喜歡,有一天她想離開,他可能會把她關起來。

 宜寧沉默地望著窗外,大雨還沒有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黑暗庭院裡的芭蕉被打得不停顫動。她苦笑,不說謊!也只有這麼低的要求而已。她點點頭,然後埋頭進了他的頸窩裡。除了不得已,她絕不會對他說謊的!

 「沒事,三哥在呢。」以為她是在害怕,他把她抱起來。

 屋內的丫頭走進來,不知道怎麼了,他就對丫頭做了噤聲的手勢。如她還小般拍了拍她的背,然後把她放在了床上:「今天早些睡吧。」

 他放下她,自己也躺在她的身側。

 宜寧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羅慎遠失笑,側身把她擁過來,讓她睡在自己懷裡。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很有磁性:「快睡吧,明日早起。」

 又拍了拍她的背,好像哄她入睡一樣。

 身體再小,她也不是小孩啊!

 宜寧抵著他比自己體溫更高的堅實胸膛,有種安全的感覺。兒時的夢境裡,好像就是有人這麼護著她的,沒有母親保護她,養大她的老嬤嬤也不在了,她在家裡仿若浮萍無依,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屬於她的。現在這個人是真的保護著她,還有什麼不夠的。

 窗外夜晚下著大雨,有個人在家裡,在她的身邊躺著。

 就這樣漸漸入睡了。

 *

 謝蘊坐在屋子裡剝核桃吃,上好的山核桃剝了一小碟,她心情舒展了不少。

 今天程大老爺和幾個兒媳婦說話,談到《山海經》。平日在程老太太面前,都是程大奶奶得意居多。談到這些,程大奶奶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只能在旁剝葡萄裝沒聽到。終於是讓她給扳回一句,心情非常的舒暢。早上還多喝了兩碗稀飯。

 熟悉了程大奶奶的路子之後,謝蘊已經能應對了。

 程琅在屋內練字,謝蘊剝了盤核桃,想了想走進書房,端到他面前去,放在他的書桌上。

 程琅繼續寫字,抬頭看她,說道:「謝謝。」

 他沒有妾室,只有兩個貌美的同房丫頭。謝蘊那天已經找來說過話了,好生嬌媚。她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番,賞了兩根金簪,原樣送了回去。那兩個丫頭乖乖巧巧的,不敢造次。除此之外倒是比她想的乾淨。就是兩人同房次數並不多,謝蘊的嬤嬤有點焦急。

 謝蘊偶爾也想起那晚的**,隨後交替出現在她腦海裡的就是羅慎遠。

 程琅的確也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如今站著練字,半拉起的竹簾照入陽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俊美至極的臉,光是看著就讓人動心。氣度是高山流水,茂林修竹。

 謝蘊以前聽別人形容過程琅,只有一句話。

 冠蓋滿京華,唯其獨絕色。

 她告訴過程琅,程琅聽了卻不在意地笑,說:「什麼絕色?倒是你要絕色一些。」

 謝蘊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被他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得臉紅。她坐在銅鏡面前,發現自己雙頰通紅。她想起那些歸順於他,一心仰慕她的高家嫡女,秦淮大家。心想沒得幾分手段,那裡來的這麼多仰慕者。

 現在他是她的丈夫了。

 「你在寫什麼?」謝蘊湊過去看,「秦孝公據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捲天下……過秦論?為何寫這個,你要和皇上談政見麼?」

 謝蘊就說:「我知道皇上不喜歡這篇文章,說到秦王子嬰他就總是皺眉。」

 「寫著玩罷了,我跟皇上論政,還不如跟他談《道德經》得他喜歡。」程琅吃了兩枚核桃,遞還給她,「還是你多吃些吧。」

 謝蘊咬了咬唇:「程琅,你的表字是什麼?」她總不能一直叫程琅吧。

 「我沒有表字。」程琅說。

 「那我叫你什麼,不如叫你阿琅吧?」謝蘊心想他又是單字,不好叫別的。

 程琅聽到這裡,嘴角扯起一絲冷笑。放下筆,走過來輕輕掐住她的臉,溫潤明朗的笑容卻帶著一絲邪意的風流。聲音低而曖昧:「叫這個,還不如叫夫君呢。你說呢?」

 謝蘊說不出話,彷彿整個人被他所引誘。「這個……」

 「跟你開玩笑的。」他很快就放開了她,「我有個表字是後來起的,字慕林。」

 這個表字,起的沒有什麼水平呢……謝蘊正想起,突然看到外面有個護衛急匆匆走進來,把一封信遞給程琅。

 程琅走過去打開看,眉頭漸漸地皺緊。

 究竟是什麼事啊……謝蘊很想知道,怎麼會讓程琅露出這種表情。但是她只是矜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抿口茶。

 程琅大步走過來,跟她說:「你先出去吧,我有急事。」

 謝蘊才沒有在他這裡坐下去,走出書房看到隔扇關了。心里納悶,大概是什麼朝堂上的急事吧,她其實也能說上幾句的,下次跟他好好談談皇上的日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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