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二天大早，羅茜開車來接容栩。

　容栩剛剛下樓，小姑娘便瞪大眼睛，神情詫異地看著自家藝人的脖子。足足看了一分鐘，羅茜才喃喃地問道：「小栩，今天溫度還挺高的，你怎麼……怎麼穿高領毛衣了？」

　打開車門後，容栩直接坐在了車後座。他一邊系好安全帶，一邊淡定地回答道：「昨晚好像有點感冒了。不過小茜姐，我昨天不也穿的是高領毛衣嗎？」

　羅茜：「……額，好像確實是。」

　少年笑著說道：「楊老應該已經在公司等著了，我們趕緊去吧。我覺得如果今天順利的話，應該能把最後一首歌錄完，到時候就可以休假幾天了……」

　羅茜並沒有注意到少年的異常，換做是羅振濤，恐怕早已發現哪裡不對。

　容栩很少有這樣多話的時候，通常在車上，他總是安靜傾聽的那一個，由羅振濤和羅茜來說話。可今天，他卻說了很久，讓羅茜也慢慢忘記了自己剛才想要問的問題。

　確實，昨天容栩穿的也是高領毛衣，可是，那件哪像今天這件一樣，這麼高領？

　這領子太高，已經快要遮住下巴，連一點點的脖子都看不見！

　然而話題就這樣被少年扯開，等到羅茜開始說起自己昨天晚上和粉絲版主們的交流情況後，容栩慢慢地鬆了一口氣，他後仰著靠在了柔軟的沙發靠背上，不動聲色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隔著厚厚的高領毛衣摸了片刻後，少年拿出手機，垂眸看著屏幕。

　【容栩：今天換我委屈了。】

　正在刷牙的秦呈忽然收到這消息，他輕佻一眉，問道：【怎麼？】

　容栩抿著嘴唇：【連小茜姐都覺得我穿這衣服有點過了。】

　連羅茜都看出不對勁了，那等到了公司以後，怎麼瞞過羅振濤和楊老？

　秦呈薄唇微勾：【我的錯，晚上請你吃大餐。】

　容栩沒想太多，淡笑著勾起唇角，回覆了一句「這可是你說的，我要吃你親手做的」後，就開始說別的事情了。兩人又聊了會兒，不過多時，車子穩穩地停在了華夏娛樂的停車場，容栩和羅茜一起乘電梯上樓。

　到了錄音棚後，果不其然，羅振濤和楊老的視線都下意識地聚集在了容栩那厚厚的高領毛衣上。

　楊老只是詫異地問道：「我還不知道，最近小朋友之間，流行這麼高領的衣服？」

　羅振濤也十分訝異：「我沒聽說啊。」

　容栩抬步上前，笑著扯開話題：「楊老，昨天我在家裡有聽了幾遍demo，好像抓住了一點感覺。事不宜遲，要不我們趕緊去錄音吧。」

　對於楊長徵而言，錄歌可比毛衣重要多了。聽了容栩的話，他直接開始準備錄音。

　一整個上午，容栩將這首主打歌錄製了整整十遍，到第九遍的時候，楊長徵讓他停下來，兩人再仔細商量了一下這首歌所需要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最絕望的是什麼？不是說你正在經歷磨難，也不是說你遇到了坎坷，而是你無論怎麼努力，都看不到結局。」楊長徵神情嚴肅地分析道：「我們想要表達的，就是在遇到這種真正絕望的境地時，你該怎麼頑強地向前走。」

　容栩沉思片刻：「最難過的是，我想往前走，但是看不到盡頭。」

　楊長徵微微一愣：「嗯，這是我說的最絕望的境界。但你要去表現的不僅僅是絕望，更是明知絕望，卻咬著牙走下去，直到有一天突然看到希望。」

　楊老說得很簡單，道理容栩也都懂，但到底要怎樣才能體現出那種掙扎向前的精神，卻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解釋的。容栩又和楊老交流了一番，接著他一個人走到休息室裡，站在窗前，俯視b市熱鬧繁華的景象。

　從這高高的樓層往下看，無數人微小得好似螞蟻，在地面上緩慢爬行。這個世上最多的永遠都是平凡的普通人，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英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偉人，但每個人的生命總有他自己的意義。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每一個愛你的人，為了讓這個世界更加美好。就算是再平凡的生命，也有他存在的價值，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向前，尋找更加幸福的明天。

　容栩在休息室裡待了半個多小時，羅振濤和楊長徵站在門後，看著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

　到這個時候羅振濤才突然發現，那件白色的毛衣穿在容栩的身上，令他顯得有幾分清冷。當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這件高領毛衣上時，細腰窄肩，清俊漂亮，光是一個背影便覺得十分動人，彷彿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這樣優秀的人，總感覺會孤獨一輩子……

　「知道我為什麼想和小容合作嗎？」

　思緒突然被打斷，羅振濤趕緊轉首，只見楊老正捧著一杯熱茶，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他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但隨即又點點頭：「小栩的嗓音條件很好，而且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本身的唱功也很好，有不錯的演唱技巧。」

　言下之意是，他的藝人很優秀，這樣的選擇是理所當然的。

　但楊長徵卻搖搖頭：「唱功和嗓音比小容好的歌手，在歌壇裡沒有二十個，也有十個。他很優秀，但他不算是唯一。就算當年的凌霄，他的嗓音和唱功也很好，但他能成為凌霄，是因為他作曲方面的才能，不僅僅是因為他歌唱得好。」

　這下子羅振濤頓時就懵了。

　楊長徵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休息室裡的少年。楊老的目光老沉平穩，帶著歲月磨煉的味道，良久，才笑著說道：「容栩在林暄演唱會上唱的那首歌，讓我有了和他合作的衝動。他的聲音，在那場演唱會上，直擊靈魂。」

　羅振濤立即明白：「是《失翼》？」

　誰料下一刻，楊長徵卻否認道：「是《無聲》。」

　羅振濤皺緊了眉毛，他本想再問下去，但楊老卻端著杯子轉身去倒水了，根本不給他提問的機會。他自己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完全不明白，在那場演唱會中，明明是容栩第一個唱的《失翼》獲得了網上更多的好評，而第二首《無聲》則是他和林暄的合唱，在粉絲中並沒有激起多大的水花。

　這首《無聲》，反而比之前的《失翼》更好？

　半個小時後，容栩從休息室裡走出來，與楊老對視一眼，開始繼續錄歌。

　這第十遍的錄歌，在結束之後，楊長徵擰緊眉頭，久久沒有開口，容栩也坐在錄音棚裡，安靜地看著楊長徵。許久後，楊長徵笑道：「已經有了八分的感覺了，現在也到中午了，小容，來吃個飯，我們下午繼續。我覺得，今天肯定能錄好。」

　楊長徵說得沒錯，下午的時候一共錄製了七遍，到第六遍的時候，容栩有一個氣音沒有處理好，但楊長徵卻興奮地說道：「好！就是這個感覺，不要停，繼續！」

　於是第七遍結束後，這首《逆行》終於錄製完畢。

　華夏最頂尖的音樂人楊老激動地直接衝進錄音棚，緊緊地抱住了容栩。後者哭笑不得地伸手給這位時髦的老人家一個擁抱，接著一行幾人離開了華夏娛樂，由楊老請客，大吃一頓。

　楊老毫不在意地揮手：「我請客，放開吃。誰要是吃得少，就是不給我面子，小容除外。」

　羅茜立刻睜大眼睛：「楊老，為什麼小栩除外啊？」

　楊老理所當然地反問道：「要是今天給他吃壞了，我過兩天又要他來補錄東西，怎麼辦？你這小丫頭來幫我錄歌嗎？」

　吃完這一頓後，羅振濤送羅茜和容栩回家。正好順路，就先送羅茜回去，等到車上只剩下兩個人時，羅振濤簡單明了地將楊老下午的話說了一遍。在他說道「楊老更喜歡那首《無聲》」時，容栩打斷道：「《無聲》？」

　羅振濤點頭：「是，是《無聲》。楊老說，你唱這首歌的時候，直擊靈魂……嗯對，是這四個字，原話。小栩，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我也覺得你唱《失翼》更好聽一點，為什麼楊老更喜歡《無聲》？」

　唇角微翹，容栩低笑道：「我也不大明白，或許，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羅振濤嘀咕了一句，沒再多說，而他自然沒發現，在車後座，俊秀精緻的少年情不自禁地笑彎了眸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無聲》，那首《無聲》，他是對著秦呈唱的。

　那天晚上，那個男人穿著厚重的玩偶套裝，藏在那沉沉的衣服裡，為他舉著一個燈牌，上面寫著三個字——

　『我愛你』

　這是那個男人對他無聲的表白，可在三萬歌迷和數不清的直播觀眾面前，他不能回答，只能輕輕地唱著《無聲》的旋律，認真地凝視著那個男人，彷彿這樣，就可以透過玩偶服裝，看清楚那個藏在背後的人，看清楚那個他所深愛的人。

　對於《失翼》，他有些明白凌霄是為誰寫了這首歌，也明白凌霄對那個人的感情，可他無法切身地去體會。但《無聲》不同，秦呈送給他那句無聲的「我愛你」，換來他一首《無聲》的歌曲，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小秘密，也是他最甜蜜的秘密。

　心情不由自主地愉悅起來，到了樓下後，容栩還特意好心地叮囑羅振濤：「不要太忙，羅哥，你現在雖然在事業上升期，但有的事情比事業更重要。」頓了頓，他笑著補充：「這是楊老想對你說的，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羅振濤錯愕道：「哈？楊老什麼時候想對我說這個了？」

　少年挑起一眉：「就是今天我們錄製的那首《逆行》，楊老要說的不就是這個？」

　羅振濤：「啊？！」

　沒有給出更多的解釋，容栩心情大好地進了公寓大門，乘電梯上樓。站在電梯裡，他考著某個男人給自己做了什麼大餐，又回憶起對方當初在演唱會上給自己的感動，更是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

　然而，十分鐘後，臥室。

　容栩：「秦呈！說好的大餐呢！你這混蛋唔……」

　俊美無儔的男人淡定地吻上了這張嘴唇，同時手指熟練地解開紐扣：「我不就是你的大餐？」

　容栩：「$#$^$^#%！！！」

　誰要吃你這種大餐了，退貨退貨退貨！！！

　什麼感動，什麼無聲的表白，全特麼是假的！

　就這種湊不要臉的男人，他當初到底是怎麼看上的？！！！

　話說再多，但到後來，慢慢的容栩也沉浸其中，緊緊地拉著男人的手，一起抵達最後的高潮。難得有了一個假期，不用像昨天晚上一樣只做一次，兩人窩在臥室裡壓根就沒有起來，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穿過窗簾射入屋內，容栩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他想起身，但腰身卻有些痠痛，剛剛撐起手臂，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他們兩個在一起這麼久，容栩的身體早就習慣了和對方做那種事，但這次居然能折騰到下不來床，可見昨天晚上的激烈。嘴角一撇，少年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打在了某個男人的下巴上，秦呈一手抓住，道：「為什麼打我？」

　容栩一瞥：「那你為什麼裝睡？」

　男人擁緊了懷中的少年，淡定地反問道：「有嗎？」

　容栩：「……」湊不要臉！！！

　整個上午，某個男人為了自己下半輩子的性福，認命地幫自家少年按摩腰腿。按著按著，這手指就往某個不該去的地方走，被容栩一把抓住。

　秦呈抬頭，容栩輕哼一聲：「晚上我和林暄有約。」

　秦呈抿唇：「你什麼時候和他關係那麼好了？」

　伸手勾起了男人的下顎，少年學著對方今天早上的神情，淡定地反問道：「有嗎？」

　秦呈：「……」

　到傍晚時，無論秦呈再怎麼不樂意，容栩依舊出了門。他上輩子本來就有駕照，這輩子找了點關係，直接考了一本駕照，現在完全可以自己開車出門。這下子秦呈攔也攔不住，只能站在玄關，語氣平靜地問道：「你捨得只留我一個人在家裡吃晚飯？」

　容栩輕笑道：「別想了，不可能帶你去的。」

　秦呈：「……」

　等容栩來到高級俱樂部，進入了秦瘋瘋小組的包廂後，大家寒暄一陣，開始吃飯。吃飯時溫璇說林暄今天又因為緋聞上微博熱搜了，容栩便打開手機，卻不小心看到了另一條微博。

　【蓮蓉橙子餡：生氣！好氣哦！超級氣！他一個人出去聚會，不帶寶寶，讓寶寶在家吃冷飯！！！哼，生氣了，他別回來才好，回來也不理他，今天一整天都不理他了！！！！】

　點開微博，底下全是容粉的回覆。

　【哈哈哈哈，橙子女神太可愛了，你還叉腰生氣！哈哈哈，笑死我了。】

　【這麼萌萌噠的橙子白富美，快甩了那個臭男人，和我在一起吧~百合才是王道2333】

　容栩鎮定地掃著這些評論，片刻後，他發了一條消息回去：【我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下一刻，消息就回覆過來。

　【秦呈：是喝酒了嗎？我來接你。】

　少年唇角一翹：【你這麼想我回去？】

　【秦呈：怎麼了？】

　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回答，容栩再點開微博頁面，看著那句「他別回來才好，回來我也不理他」，他無可奈何地嘆了聲氣，默默地打開自己的小號。

　【論如何完美地吃一顆橙子：tip5其實我也不容易，感覺每天都在寵他，好辛苦啊^_^】

　當天晚上，容栩並沒有喝酒，自己開車回家。回到家後，他剛剛洗完澡，就看見某個男人居然堵在門口，沒等他反應過來，秦呈便倏地俯身，親吻上去。

　——他別回來才好？

　——我來接你。

　——今天一整天都不理他了！

　——麼麼噠。

　所以說，他是真的不容易啊。

　時光飛逝，短暫的假期在各種膩膩歪歪的打情罵俏裡告一段落。四月十五日，是今年金鳳獎的頒獎典禮，而在此之前，容栩早已和《黑色雲層》劇組以及《無聲》劇組，參加了多次的宣傳活動。

　四月十七日當天，微博上就已經發起了一個投票活動。每個網友都可以在這個活動頁面上選擇自己認為會獲獎的作品，從簡單的技術類獎，到最後的大獎，網友可以隨意選擇，官方將在猜對了的觀眾中抽取三人，發送禮物。

　這次活動在網友們掀起了一陣熱潮，大家不一定是特別想要得到禮物，他們更想投票給自己喜歡的作品、喜歡的演員。很多對金鳳獎原本不怎麼關心的網友，在這個活動的召集下，也決定看頒獎典禮的直播。

　於是在這樣群情期待的情況下，四月十八日準時到來，2045年的金鳳獎也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