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於心不忍

　「殿……殿下……臣，臣能先告退了麼？」

　陳遼小心翼翼地小聲問了一句，封彌千隕微微頜首，這才讓陳遼如蒙大赦，趕緊溜了，走的時候甚至都帶起了一陣風。

　像是只逃之夭夭的兔子……

　陳遼一沖出門口，衝到院子裡，就趕緊扯了自家閨女，「錦瑾啊，走走走，咱們趕緊走！」

　「父親？你怎麼了？阿回呢？」陳錦瑾看著父親風風火火地說要走，不明所以地問了一句。

　「別問！千萬別問我看到了什麼！我剛一定是看到了幻覺！走！咱們趕緊走！」

　然後陳遼不等陳錦瑾細問，直接就扯著自家閨女一溜煙地跑了，甚至院子門口守著的親衛都沒來得及同他打上聲招呼。

　蒼雲和杜康面面相覷了一眼，「陳統領怎麼走得這麼急？」

　「見到鬼了麼？」

　他們一定不知道，在陳遼看來，先前那場面，比見到鬼還嚇人！

　而銀月，則是呆了，剛才的情況她完全沒反應過來。

　就……就這麼走了？

　那……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人呢？

　銀月自然不知道，自家小姐此刻正在和一個冷面男面面相對地坐著。

　陳遼一走，屋裡就剩下她和封彌千隕兩人。

　倒是……讓葉風回覺得莫名有些尷尬起來。

　為什麼尷尬？她說不好。

　只是，她沒先開口說話了，先前還牙尖嘴利的，忽然就這麼沉默了下去。

　「漠。」

　是封彌千隕先出的聲，張口就叫了漠的名字。

　而後，漠那漠然的聲音裡頭，帶了滿滿的恭謹，就這麼陡然出現了，「殿下，屬下這就離開。」

　好了，現在才算是只有她和封彌千隕兩個人面面相對。

　葉風回的目光停留在男人放在桌面上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長漂亮，但是虎口處有著一層繭，不難想像，他的手掌和指面，應該都是這樣一層繭。

　封彌千隕的食指微微抬起，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

　「劍呢？」

　開口就是這兩個字的問句。

　葉風回抬眸看他一眼，只以為他說的是雲涯，所以直接從納物袋中將雲涯取了出來，放在桌面上。

　「喏，給你。」

　葉風回下巴抬了抬，朝著雲涯的方向。

　目光裡，其實有著那麼些不捨。

　好劍啊，又漂亮，又鋒利，又自帶寒氣光環……

　她目光裡那抹不捨，就這麼被封彌千隕捕捉到了。

　面具下，唇角輕抿出淺淺的弧度來，「我暫時不需要用到雲涯，我說的，是另一把。」

　葉風回眸子微微眯了眯，一副守財奴的模樣，警惕地看著他，「幹嘛？那是陛下賞給我的。」

　「我知道。」男人淡淡答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風回從他語氣中聽出淺淺哀傷來。

　「那你要來幹嘛？」

　「月涯，是我母親的遺物，我只是想看一眼。」

　他說得很淡，但是葉風回已經瞬間明白了，為何他先前語氣中有著淺淺哀傷。

　沒有片刻遲疑，已經將月涯取了出來。

　就放在雲涯的旁邊，一柄月白色的長劍，一柄冰藍色的長劍，就這麼並排放著。

　雲涯，月涯，從名字上聽，似乎就是一對，現在看上去，月白色和冰藍色，似乎也很搭襯了。

　他修長的手指伸了出去，輕輕在劍身上撫摸著，有些幾不可見的顫抖，緩緩在手指上蔓延著。

　葉風回靜靜看著，忍不住輕輕皺了眉毛。

　「如果……你想要的話，你可以拿走它的。」

　她的聲音裡頭已經沒有了什麼氣憤，輕輕淺淺的，聲線裡頭，有些許少女特有的柔軟。

　封彌千隕抬眸看了她一眼，對視上她的眼睛，就看到她眼神裡頭那些柔軟的不忍。

　她是善良的。

　而封彌千隕知道，自己永遠沒辦法拿這把劍。

　母妃當年，並不是對外傳言的積鬱成疾，她的確是鬱鬱寡歡了很久。

　她是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卻是在一個月朗星疏的夜裡，獨飲了一壺酒後，拿著這柄月涯，自刎了。

　為愛而生，為愛而死。

　月白色的劍身麼？看在封彌千隕眼中，這柄劍，始終都會是紅色的，那些他眸中的殷紅，是母親鮮豔的血。

　「它是你的，我不會拿走它。只是，你若是再用我母親的遺物去交換東西，我一定，會好好地教訓你的。」

　封彌千隕聲音淡淡的，看著葉風回的眼睛，說出這句話來。

　葉風回一怔，再？用遺物去交換東西？

　她交換什麼了？

　阿諾德之弓！

　那塊蠱玉？她伸手就摸了摸腰間綴著的那塊小小晶體。

　她全然不知，這是他母親的遺物。

　難怪，他隨身佩戴，難怪上頭的紅繩子都有些發白了。

　葉風回輕輕咬了咬嘴唇，臉上表情已經不自覺地有些愧疚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小聲說了一句，心裡頭越發不好意思起來，索性就從納物袋裡頭把昨天得的賞全拿出來了，「你看看……要是有喜歡的，你就拿去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這蠱玉對你這麼重要。」

　封彌千隕唇角淺淺彎著，目光看著她臉上的歉意，似乎有些滿意，這才將目光掃向桌面上她倒騰出來的那些東西。

　托雷弓。十壺銀羽箭。淬雲鐵的墨鋼輕甲，白犀牛皮火牛筋的皮甲。

　他一一掃過去的時候，面具下的唇角都是微微勾起來的，他自然不會要她這些東西。

　只是，目光在看到一把術杖的時候，唇角的弧度漸漸落下去，目光頓住了。

　漠還沒來得及匯報他這件事情，所以封彌千隕並不知道，端王有意讓葉風回學術法甚至送了術杖的事情。

　他眉頭淺皺，抬手，修長的手指就指了指那術杖。

　「端王給的？」

　葉風回看了一眼那術杖，就點了點頭，臉上表情倒有些無所謂的樣子，「嗯，他想哄我學術法來著，應該就是不想我和你學武技吧，被我糊弄過去了，不過這術杖似乎是好東西，改天找個地兒賣了。」

　她說得依舊無所謂的樣子，從她的語氣中，封彌千隕能夠聽得出來，這丫頭聰明，或許，早就已經看清楚這些事情裡頭的細枝末節了。

　於是，他捏過她的納物袋，動作非常迅速地將這些東西全部重新收了回去，而後，動作靈巧地直接將納物袋拋給了她。

　「你知道這些就好。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到將軍府接你，你不是想學武技麼？那就從明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