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7章 出頭鳥

　千隕這般懾人的笑容，看在眾臣眼裡，只讓人覺得……還不如不笑呢。

　這麼皮笑肉不笑的，實在是讓人皮緊得很，總覺得這會是他發怒的前兆。

　但也只是猜測罷了，朝臣們心裡的猜測。

　畢竟，對於睿親王殿下的所有表情，表達出來的是什麼情緒，他們都只能做猜測。

　因為……他以前都是戴著面具的，沉默寡言的，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語氣又總是淡漠，還話不多。

　的確是讓人沒有一個能夠揣摩的標準。

　大家誰都沒說話，心都提了起來。

　秦蒼簡也屏住了呼吸，只覺得殿下這唇角的笑容來得沒什麼由頭，但怎麼看都似乎不是什麼友善的意思。

　心也懸了起來。

　葉風回在連音那頭靜靜聽著，不知道為什麼，其實她不擔心，不擔心千隕會在這些文臣們言語的絆子裡摔跤。

　她的夫君雖然謀略上的確沒有太多的心計，但其實，很聰明。

　她的夫君是蓋世大英雄，她一直都這麼認為的，所以靜靜聽著。

　而後，終於就聽到了千隕的聲音。

　千隕的聲音很淡，語氣裡頭仿若冰點一般，氣氛一瞬間就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所以你的意思是，之前被侵略，被屠城，就這麼算了？已經勝利在望，也就這麼放棄了，是麼？」

　他淡淡吐出這句，目光看著秦蒼簡。

　殺雞儆猴這一套，他是懂的，槍打出頭鳥，他也不是不會。

　既然有一個冒尖出來的，那麼就掐斷這個尖子。

　秦蒼簡表情滯澀了一下，心依舊懸著，他暗暗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呼吸，聽著殿下聲音雖冷，話語的內容，似乎並不是什麼暴躁的言論。

　秦蒼簡心裡稍許放鬆了幾分，這才繼續堅持己見的說道，「臣以為，立國民生為本，戰績固然重要，但國庫空虛，若是強撐著打這麼一場大戰，若是被其他鄰國鑽了空子……得不償失。」

　「國之強盛，以武為根，國之富足，以人為本。」

　千隕淡淡吐出這四個短句來。

　這四個短句，誰都知道，這是國訓，也是帝**隊的訓言，一代代傳下來的。

　不為別的，就因為封彌老祖宗的江山，是打下來的。

　「以武為根這句，根本的意義是什麼，我想你們是都忘了。被欺頭上臉成這樣子，還不打。談什麼以武為根？又談什麼強盛？強盛都強盛不起來了，如何富足？」

　千隕聲音依舊淡淡的，凜冽的目光，落在秦蒼簡的臉上，「本王看來，你是干到頭了，這般國仇家恨，就想著這麼算了，民心都沒了，還談何民生？如若不是你秦家往上兩代都是帝國的忠臣，秦蒼簡，你恐怕真的會被丟去刑部，好好詢問詢問你究竟是有什麼意圖，受到了怎樣的收買？」

　這一番話，讓秦蒼簡一下子面色刷白。

　因為千隕這番話，其實是很不留情面的，文官都要臉。

　而千隕的這番話，更加不留情面的是，直接提到了秦家往上兩代都是帝國的忠臣，然而他這第三代，卻是……恐怕會被丟去刑部。

　並且千隕口中這詢問詢問，說白了指的就是刑部的審問。

　「殿下！臣惶恐！」

　秦蒼簡當即就跪下了，千隕只看了他一眼，而後目光就在眾臣身上一一掃過。

　「你們看本王是武將，就以為本王不知事？」

　千隕依舊坐著，手指輕輕在椅把上一下一下的敲著，那篤篤篤的聲音很有節律，仿若是敲在人的心上一般。

　但，千隕手指敲動的動作戛然而止，眾臣只覺得，他們的心臟彷彿都跟著停跳了一下似的。

　眾臣都紛紛跪下了，口中皆呼不敢。

　千隕唇角依舊噙著那淡而冷的笑容，不急不緩，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們請本王登基，究竟是要本王當皇帝呢，還是當傀儡？今天是本王監國第一天，所以這個，最好先擺擺清楚。」

　眾臣們心中皆是惶惶。

　大家都抱著幾分試探的意思來著，但是此刻，卻是誰都不敢有試探的意圖了。

　殿下的氣勢太嚇人了，像是潮水一般鋪天蓋地過來，直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秦蒼簡連嘴唇都白了，額頭冒著冷汗。

　慕相在旁邊坐著，看著千隕的這個姿態，慕相心中鬆了一口氣，放心了不少。

　太知曉這些文官們的手段了，看著殿下這種處理辦法，其實是很不錯的。

　他放心了幾分，這才站出來解圍道，「殿下覺得應該怎麼辦呢？老臣願聞其詳。」

　慕相一說話，眾臣放心了不少，各自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千隕這才淡聲說道，「國庫空虛一事，不是戰爭帶來的後果，是什麼帶來的結果，本王相信你們比誰都清楚。」

　千隕只這麼說了一句，眾臣們面面相覷，卻是誰都不說話了。

　還能是什麼帶來的結果？李家貪的唄！

　而且，他們這些朝臣，又有幾個是真正乾淨的清水官？李家勢頭旺的時候，沒少巴結沒少奉承，自然也沒少得好處。

　真要說起來國庫空虛是怎麼來的，他們這裡頭有大半的人，都不能說完全乾淨。

　所以現在誰也不敢當出頭鳥了，生怕惹火上身。

　千隕又淡淡笑了一下，「怎麼？你們不是要討論國庫空虛的事情麼？現在怎麼都不說話了？帝國乃蒼瀾第一大國，更是蒼瀾富足強盛的第一強國，與承唐連年開戰，父皇在位的時候，更有曾經長達一年的北承戰爭，卻從未有過國庫空虛的情況出現。」

　說到這個嘛，葉風回有點慚愧。

　當然，錢被李家貪了自然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麼……

　是她讓四大商號都不給帝國交稅了，雖說四大商號的稅金，不是帝國國庫的唯一供給，但也能佔一部分。

　千隕的態度，讓朝臣們不敢怠慢，並且，也沒人敢頂嘴或者狡辯什麼了。

　這第一天朝會，無非就像是誰給誰一個下馬威，試探態度的過程。

　千隕顯然是大獲全勝了，之後的朝會，朝臣們的態度，想必會收斂不少，注意幾分。

　朝會結束的時候，千隕走在前頭，從宗延殿出去，群臣跟在後頭，就看著這即將登基為帝的年輕殿下，忽然停下了腳步，他一停下來，眾人趕緊都停下來了。

　就聽著他依舊淡漠的聲音說道，「本王究竟是皇帝還是傀儡，你們趕緊想清楚了，姿態該擺好的，也就都擺好。本王……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