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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第81章
番外二 歸去來兮

 歲月潺潺。

 太祖顧懷陽建立大原,於十三年駕崩,傳位太子,太子改年號「端瑞」,據說是為了紀念那位年幼時,只見過寥寥數面的六叔。

 端瑞二年,大將軍王孟忠勇夫婦告老,皇帝挽留再三,故辭,遂恩准。 端瑞六年,三王爺陸雲舟病逝,壽終正寢,後人評價:忠義一生,不假辭色。 很多東西出現了,很多東西消失了,很多東西變成了傳說。 如同施無端曾經設計的那樣,妖精再沒有出現在過人間,偶爾有那麼一兩個小妖誤入,也都會被很快處理,久而久之,妖精終於只存在與民間的小說話本之間了。

 曾經輝煌了幾千年的教宗,終於隨著一代一代人的傳承與遺忘,消失在了人們的記憶裡,後代書生只知道所謂「教宗」乃是朝中特別的一黨,不再相信有修道之事。

 仙魔共存的人間,成為了一個被埋藏在千尺之下的秘密。

 至於那些仍然活著的,仍然記得的,沒有了他們的舞臺,於是他們便慢慢退居幕後,變成了傳說中的「隱世異人」。

 九鹿山逐漸成了荒山,再後來,被太祖兒子的兒子下了一道聖旨,將其劃到了旁邊的潮州境內,令潮州巡撫帶人開山,使當地農人養茶樹於其上,不知是不是多年前的靈氣依稀影響,九鹿山茶味甘且回味悠長,一度曾為大內貢茶,道祖真人住過的小院被修成了一座祠堂,供奉「茶仙」,也不知九泉之下修行的道祖真人收不收得到香火。

 密宗的穀底被二百年之後的一次大山洪衝垮,而後桑海桑田幾度變遷,竟成了一處風景絕佳的踏青之地。

 大乘教宗大宗主早在端瑞皇帝在位的時候,便傳位於弟子,飄然雲遊去了,有人說他死在了海外,也有人說他篳路藍縷,隻身一人去了西南的雲荒之地傳教,後來渡世成了仙,反正再沒有人見過他。

 大乘教宗此後幾起幾落,一度被人遺忘,又一度成為上至天子重臣、下至民間百姓都篤信的信仰,再後來,敬天地,尊萬物成了一門祈福靜心的學問,有了一派文章。

 然而人們再也不知道「教宗」兩個字曾經意味著什麼。

 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而那當年最後的修道之人去駐守的六座魔山,也慢慢被人遺忘了,久而久之,為了縮減朝廷預算,它們被改成了驛站。 日月星移,風霜百年,當年夏端方把施無端留下來地典籍都刻在了石頭上,石頭上的字跡終於也被磨平了,至此,連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也沒有留下一點端倪。

 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施無端這三個字,終於剩下了一個神秘的名字,關於他的一切記錄,始于太祖皇帝在一場暴亂中撿到的古怪少年,到太祖封王派將,一句「如朕子弟」,給他落下了一個「六王爺」的虛名為止。

 沒有世襲,因為他沒有子嗣,沒有修祠,因為不知他家鄉何處。

 他像是天外而來,不巧落入人間,只做了一回過客,除了聲名,什麼都沒留下。

 久而久之,關於他的傳言甚廣,有人說他是前朝落魄的王孫貴族,有人說他是神仙派來改朝換代的,有人說他不過一個謀臣,關於他的眾多傳言實在是演繹居多,言過其實。

 至於結局,正統的說法是他死于太祖率兵圍了平陽帝都的最後一戰中,更多的野話說他是激流勇退,懂得同享樂不如共患難的道理,助太祖成大事之後,便帶著家眷隱居山野了。

 「小離子,來來,你看。」 古道旁邊的小茶棚中,坐著兩個過路的人。

 過往行人都要多看這兩人一眼,只見一個少年模樣的,頭上戴了個遮陽的大斗笠,兩條褲腿卷得一長一短,坐在長椅上,一條腿還一晃一晃的,手中拿著一本不知哪里弄來的破舊的史書,背後背著一把樣式古怪的琴——長得像把瑟,卻比尋常瑟多出了不少弦。

 另一個青年模樣的男人長相甚是俊美,只是帶著一柄長弓,瞧那模樣,說不定是個什麼江湖中人,恐怕不好惹的。

 少年指著書上的一段話念道:「六王施無端,生卒不詳,其人足智多謀,其貌不揚,瘦小有疾,面尖類鼠……」

 那背著長弓的男子被茶水嗆著了,忙抬起袖子掩住嘴角水漬,眼睛裡露出一點笑意。

 少年壓低了聲音,憤怒地道:「他居然說我獐頭鼠腦!我瘦小麼?其貌不揚麼?長得像耗子麼?」

 那背著弓的男人將書接過去,一翻封面,只見上面寫著:原書,夏端方。

 那少年模樣的人,竟是已經傳說中已經死了千八百年的施無端,他道:「走,我們去挖姓夏的祖墳。」

 白離道:「你缺德不缺?」

 他說著,將那書翻開,過了一會,微微挑挑眉,說道:「怎麼但凡提到你的,都是明褒暗貶?」

 施無端道:「哼。」

 白離想了想,將書合上,又將聲音壓低了一點,問道:「對了,無端,有一件事,我方才便想問你了,如今魔山已經更名幾次,鎮守之地更是成了驛站,不會有問題麼?」

 施無端將那本《原書》拎過來,一臉怨念地開始撕書,漫不經心地說道:「有什麼問題?我當年用鬼盤假充天星,將六回活陣六大轉換出口全部封死,早將魔宗與人間分開,不然你覺得我憑什麼受雷劈之刑?」

 白離啞然片刻,不解道:「那六座魔山是……」

 「自然是蒙他們的。」

 施無端順口道,「不然如何安排那些個怪有些本事的道友?有了魔山入口這不穩定的東西,他們這些個以天下興亡為己任的大丈夫們,定然要捨己為人能者多勞的,我不給他們找事,難不成讓他們在朝中爭權奪勢,再立一些個新的教宗,把那一套重新弄回來麼?到時候我大哥若要清掃,保不准還要落個‘卸磨殺驢’的名聲。」

 白離:「……」 過了片刻,他終於忍不住道:「想來是夏端方晚年的時候琢磨過來了。」

 施無端道:「我留下的東西不多,但是他若足夠聰明,能研究明白了,想必後來也明白了。」

 白離頓了頓,說道:「他把你寫成這樣,大概是因為你在他心裡,實在是相由心生。」

 施無端沉默了一會,低下頭認真地思考了一陣子,過了一會,抬頭道:「夏端方一生愛斂財,還在戰時小金庫便很有看頭,老鬼生前的時候跟我說世事無常,只有孔方兄才是永恆的,死了以後陪葬一定很多,我們可以劫富濟貧,怎麼樣?」

 白離:「……」

 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施無端在為了曾經坑了那麼一大幫人愧疚,此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是想多了。 「你還順了九鹿山上信徒投到茶仙祠堂裡的香火錢。」白離頗為無力地說道。

 施無端道:「我師父不會介意的。」

 「你還把大乘教宗上的大菩提樹給掰了一節下來。」

 「本是同根生。」

 「你昨天晚上還在投宿的旅店門口畫了一個陣,叫叫早的小二在那兜轉了兩個時辰,嚇得都尿褲子了。」

 「那是家黑店,你沒喝出茶水裡有蒙汗藥的味麼?」

 「你不過一段木頭,怕什麼蒙汗藥?碰見這種壞人,一刀殺了便是。」

 施無端理直氣壯道:「那有什麼好玩?哦,對,我還在他們家門口留了個招陰符,以後那個長得就像顆人肉包子的老闆天天都會做春夢。」

 白離歎了口氣,問道:「還幹了什麼?你不好好睡覺,半夜翻牆出去做什麼?」

 施無端老實交代道:「還把另一半招陰符放在縣令家門上了,他們倆今天晚上可以撒著癔症相會,正好讓官匪一窩名至實歸,端看那母大蟲老闆娘抓奸的本事了。」

 白離忍不住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評價道:「你這閑得蛋疼的老鬼。」

 施無端站起來,將被他撕成一條一條的書揣在懷裡,打算塞進夏端方的棺材裡,然後扔下茶錢,笑道:「嫌我老?這還真是紅顏未老恩先斷。」

 白離走過去,與他並肩而行,並不避諱別人,大大方方地拉住了他的手,說道:「怎麼敢,我不是也老了麼?」

 施無端偏頭看了他一眼:「老不死的。」

 「若不是老而不死,憑你那懶樣,一輩子也走不完這三山六水。」

 「人挪活,樹挪死——我現在是一棵樹。」

 「我瞧你挪來挪去活得也挺好,只要澆點壞水就夠了……」

 他們於煙塵滾滾的官道上悠然而行,一點也不著急,反正來日方長。

 青史上不過寥寥數筆,然而「施無端」這個名字會鐫刻在每一寸河山裡。

 三千里流水長江,三千里長空月明。

 而如今,恩怨已死,不過想和你做一對討人嫌的老頑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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