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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香》第349章
第349章 表白

  「阿秋別怕,我還會再來看你……」感覺一股無邊的悲哀洶湧而來,黎君身子一動不敢動,柔聲安慰道。

  「黎大哥……」久久,穆婉秋開口叫道。

  「阿秋……」

  「我那日……」穆婉秋聲音低低的,有些斷續,「我那日……借錢……只是個藉口……我是真心地想給黎大哥……」感覺黎君身子一陣清顫,穆婉秋緊緊地抱著他,聲聲有些發顫,卻一字一字說得非常清晰,「……我是真心的……想要一個孩子……一個長的像黎大哥一樣俊美的兒子,作後半生的依靠。」

  就要死了,這是此生唯一的願望,她不想帶進棺才。

  她想要他的孩子?

  她想要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女人絕不會為不喜歡的男人生孩子,她有這願望,就說明她心裡喜歡他!驟然間,黎君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來。

  可是,這明明是一件喜悅的事情,為什麼他卻感覺如此的絕望?

  石光電閃間,黎君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猛地轉過身,穆婉秋正抬起頭,不提防他突然轉身看她,唇輕輕擦過他的臉頰,兩人身子都是一顫,怔怔地看著對方。

  突然,再不顧牢獄外人影晃動催促,穆婉秋踮起腳,雙手摟上黎君的脖子,瘋狂地吻了下去。

  從沒見過如此失控的穆婉秋,感受到自她唇邊散發出的那一股死別般的依戀,黎君心裡恐懼更甚,貪婪地回吻著她,唇不覺間劃到她的嘴角,沒有任何預兆,他狠狠地咬了下去。

  唇邊傳來一陣刺痛,穆婉秋驟然清醒了許多,她硬生生地停在了那兒。錯愕地看著黎君。

  低下頭,一點一點吻去她唇邊的血痕,黎君貼著她耳邊慢慢問道,「……阿秋不信我能救你?阿秋不信我的安排?」略帶喘息的聲音隱隱透著一絲惶恐。

  身子顫了一下。穆婉秋沒言語。

  「……太子已經複出,就算我救不了你,還有太子,阿秋天縱奇才,生於此世是大周人的福氣,生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任何時候。你都不可以放棄,都不可用輕生!」黎君聲音低低的,卻透著股攝人心魄的力量,「……阿秋若敢自裁,我死也饒不了你!」

  見她不語,黎君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好,我現在就帶你闖出去!」

  見他當真要帶自己沖出去。穆婉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她一把抱住黎君,「黎大哥。不要!」

  見黎君站在,她緩緩地搖搖頭,輕聲說,「……外面守備森森,黎大哥千萬別魯莽。」見黎君又要邁步,她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貼著他耳朵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我有一副畫像遺留在天祿殿,黎大哥出去後,千萬幫我換了,否則我再沒生望了。」

  畫像?

  黎君身子一震。忽然想起那年曾凡修托他尋找失蹤的穆相之女時,曾說過當年選秀女,穆相爺怕她驕縱頑劣入宮後給相府帶來禍患,便暗中做手腳,令她在戶部交由內監引閱的第一關就被篩了下來,可畫像卻留在了天祿殿。

  她真是穆相之女!

  雖然早就猜到她是穆相之女。可是,從沒聽她親口承認,黎君心裡總有幾分質疑。

  今日來探監,他原本就想問清楚的,可是外面守衛森嚴,尤其他進來時,隱隱發現阮鈺就藏身在附近,哪敢亂說?

  阮鈺的武功聽力可不是常人能比!

  更主要的,他怕貿然問了,穆婉秋不相信他。

  畢竟相處了這麼久,穆婉秋從來沒和他提過,這是生命攸關的大事,她隱瞞他也無可厚非。

  現在她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就是穆相之女,那就是說,她相信他,已經把她的命全部交到了他手上,低頭看看懷裡的穆婉秋,她目光已從絕望變的清澈、自信。

  黎君心裡一輕。

  聽到外面敲擊鐵門的聲音越來越急,穆婉秋掙脫黎君懷抱跳到地上,「黎大哥快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聲音異樣的堅定。

  走了兩步,黎君忽然轉過身一把擁住穆婉秋,低低地在她耳邊說道,「阿秋一定要好好活著,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孩子,我更喜歡女兒,阿秋一定要多給我生幾個,長得都和阿秋一樣漂亮……」語氣低糜纏綿,直讓穆婉秋臉色一陣漲紅,張嘴想斥責他,可咽喉像堵了塊棉絮,一聲也發不出來,穆婉秋只感覺胸口酸酸澀澀的。

  正留戀間,門外已經出聲吆喝起來。

  鬆開她,黎君轉身走了出去。

  黎君一離開,牢房的溫度驟然降了幾度,望著空蕩蕩冰冷冷的牢房,穆婉秋心也空蕩蕩的,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惆悵。

  拉了把凳子坐在炭火旁,撿起黎君扔在一邊的鐵箸,穆婉秋也學他的模樣,一下一下撥弄著紅彤彤的炭火,陷入沉思。

  吱呀一聲,牢房的門被從外面推開,穆婉秋身子一震,以為是黎君去而複返,她欣喜地回過頭,「黎大哥……」聲音戛然而止,阮鈺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一身青黑隱隱透著股悵然血腥的戾氣。

  怎麼是他?

  穆婉秋神色候地一暗,她緩緩站起,「民女見過阮大人……」

  望著她驟然失去色彩的眼,阮鈺心裡一陣刺痛,以為自己已經想開了,可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這樣纏綿依戀,難捨難分的情景,阮鈺心頭還是不受控制地湧起一股從沒有過的妒恨,帶著一股被利劍鑽透般的疼痛,直令他幾欲窒息。

  不是在戒備森森的牢房,不是怕穆婉秋會更恨他,他很想再和黎君來一場真正的對決,不是他殺了自己,就是自己殺了他,總之,他們兩個,只能有一個活下來!

  眼看著穆婉秋下意識地拔下頭上的銀簪握在手裡,阮鈺心裡泛起一股無力。暗道,「……她到底還是不相信我不會害她,對我戒備如斯啊。」

  身上的戾氣頓時一消,阮鈺幾步來到火盆前。在穆婉秋剛坐的凳子上坐下,撿起鐵箸,很快地就把被穆婉秋撥弄得快熄滅了的炭火挑了起來,又拉過一邊的鐵桶,一塊一塊地往里加著炭塊。

  牢房裡異樣的沉寂,落針可聞。

  感覺剛剛的那股陰森森懾人的氣勢消失,穆婉秋暗暗舒了口氣。後背倚著床柱,她靜靜地看著阮鈺。

  眉眼依舊,這張臉依然棱角分明,還是那麼的英氣逼人,可,再次面對,穆婉秋感覺那不過是一張亙古不變的名畫,筆力或許雋永。或許滄桑,可這都是匠人的刻意雕琢,此刻竟再激不起她心中任何波瀾。包括曾經那令自己幾欲瘋狂的恨。

  她之於他,只是個漠不相關的賞畫人而已。

  「……我終於知道阿秋為什麼這麼恨我了?」沉寂中,阮鈺突然抬起頭。

  穆婉秋心一驚,暗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試探我嗎?」她的滿門便是被他和英王迫害,如果她承認自己是穆相之女,當然就有理由恨他了,只是,穆婉秋眉頭動了動,看著他眉宇間那股沉沉之色。暗道,「……為什麼我從他眼裡竟看不出一絲陰謀?」

  仿佛這話就是出自他的真心。

  帶著一絲懺悔。

  一瞬間,穆婉秋心思轉了幾個來回,只臉上神色淡淡的,空靈,冷靜。

  恍然早就知道她不會回應。阮鈺只靜靜地看著她,「……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才能消了阿秋對我的恨?」

  語氣中有股淡淡的寥落。

  穆婉秋搖搖頭,「……阮大人錯了,民女和大人原本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何來怨恨?」聲音清淡而飄忽,仿佛不細捕捉,這便是一場鏡花水月般的夢。

  可是,阮鈺卻清晰地感覺到穆婉秋這話是出自真心的,並不是為了遮掩罪臣之女的身份,她是真心地告訴他,她和他就是一對路人。

  心顫了顫,阮鈺又定睛看去,果然,記憶中那雙空靈的眼清澈澄明。

  既沒有他夢中那股癡迷的依戀,也沒有曾經那難以遮掩的滔天恨意。仿佛那一切不過是一場支離破碎的夢、片片飄零全都一去不復返。

  她是真的放下了,不恨我了?

  阮鈺一陣欣喜,可是,只片刻,他心頭又泛起一絲苦澀,帶著一股鑽心刺骨的疼痛的苦澀:

  她對他,是真的已經淡漠了,淡漠的沒有一絲情緒,如一杯乏味的水。

  試問,沒有愛何來恨?

  即便是恨,也是一種情緒,至少因為恨著,她還能記住他這個人。

  如今,那雙眼無愛無恨,空靈清淨。

  她已經徹底地把他從記憶中抹去了!

  在他愛的不能自己,每每想起她連呼吸都會疼痛的時候,她竟徹底地把他從記憶中抹去,連恨都不肯了。

  直直地看著她,阮鈺有著不真實的感覺,他們明明近在咫尺,可他為什麼會感覺像在夢中,就像那日的噩夢,他清清楚楚地能看到她,可他和她之間卻橫著一條看不見摸不著卻堅不可摧的天塹。

  他這面心已經一片一片地碎裂,疼的滴血,她那面依舊淡然冷漠,只循著固定的軌跡做著自己的事情,仿佛他是透明的,根本就不存在於這世上。

  目光從穆婉秋身上移到她身後的繡床上,帷帳、迎枕,厚實的被褥,雖不華麗,卻是極其舒服那種,目光定在柔軟舒服的床上,阮鈺心裡突然泛出一股錯亂的瘋狂,他想猛撲過去,狠狠把她壓在床上,揉到身體裡,一口一口吃了,只有這樣,才能解了這胸口一陣一陣的撕裂般的疼痛。

  只要破了她的身子,讓她成了他的人,她還會向夢中那樣對他癡迷依戀,抵死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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