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長夢
“累嗎?”耳畔,傳來男子溫柔的問話。
林若拙兩輩子才結這麽一次婚,儀式還搞得如此繁瑣隆重,心情不自覺的也跟著緊張,幹巴巴回了一句:“還好。”
赫連熙卻很從容,悉悉索索解開衣服下擺,隨意中帶著親密:“餓不餓?桌上有些點心,壺裏有熱茶。”
這樣的語氣和姿態很容易令人放鬆,林若拙老老實實答:“餓。”
要說古代婚禮不人道的地方就在這裏了。從大早到現在,什麽都不給吃,水也不給喝。換個體弱的都扛不住。
赫連熙走到桌邊端了點心,又倒了一杯茶,微笑著走過來,遞給她。
燭光下,男子年輕的麵龐熠熠生輝,朗目劍眉,服務周到。真是養眼又享受。
開開心心的接過盤子,一口一個塞進嘴,就著他的手喝了熱茶。連吃了幾塊才滿足的輕籲:“餓死我了。”
赫連熙輕笑:“還和小時候一樣,不知道什麽是客氣。”
林若拙咽下嘴裏的點心:“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瞧瞧茶盞,“沒水了。”
赫連熙一怔,走到桌邊又給倒了一杯。林若拙坐著指揮:“有白水嗎?白水就好。茶喝多了晚上睡不著。”
赫連熙手上動作一頓,換杯子,揭開另一個壺分辨了一下,倒了熱水過來。坐到她身邊,趁她接杯子之際,曖昧的湊到耳邊輕語:“睡不著好,咱們可以忙些別的事。”
林若拙抱怨:“太燙了。你就不能摻點涼的。”
赫連熙身體微僵,坐直,盯著她看。
林若拙眨巴眨巴眼,遞過盤子:“……你也來點兒?”
赫連熙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微笑:“我不餓。你慢慢吃。別噎著。”
林若拙順手把盤子塞給他,搖搖頭:“夠了。點心太甜,吃多了膩的慌。”
赫連熙看看手裏的盤子,起身,放回桌。就勢坐下。
林若拙喝完水,去桌邊又倒了一杯漱口。坐到梳妝台前開始卸妝。
摘下沉重的鳳冠、簪釵,耳墜。細棉花卷沾了香膏摸去粉、胭脂、眉黛、口脂。再用屋裏銅盆兌了溫水清洗,擦幹淨臉。解下發髻,散開一頭青絲。拿起白玉發梳輕輕梳理。
從鏡子裏可以看見赫連熙坐在那裏,目光神色莫辨。
回頭嫣然一笑:“你不摘發冠?頭皮緊的不難受?”
赫連熙看了她一會兒。緩緩微笑:“我等你來解。”
“行啊。”林若拙大大方方應下。剛剛人家還服侍了吃點心,禮尚往來。
走過去,牽著他坐到梳妝台前:“這樣看的清楚些。”輕手輕腳將精致繁複的發冠解下。打散發髻,白玉梳從上到下的梳理:“這個力道怎麽樣?疼不疼?”
赫連熙握住她的手,回頭,眼中有光芒閃動:“很好,多謝娘子了。”
林若拙憋了憋。肉麻的擠出一句:“夫君,不用客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真是……特麽的假透了!
場麵有些安靜。赫連熙想了想,笑問:“你閨名叫若拙。家裏人可是這般喚?”
林若拙鬱悶:“才不是,他們叫我六丫頭。”
赫連熙微笑:“母妃也常叫我小七。我叫你六兒可好?”
當然不好!林若拙立刻表達自己意見:“我不想再被叫數字了。”
赫連熙的笑容歡暢了許多:“那叫你若拙?對了,你可有字?”
“有。”林若拙咬牙,渣爹狗屁水平起的。還不如沒有。
“叫什麽?”赫連熙追問。
林若拙都要流淚了:“巧巧。”
赫連熙一怔,隨後開懷大笑:“嶽父大人有心了。”
有什麽心啊!這個字就是她一生的痛。林若拙很不高興。渣爹的水平真是夠了,及笄那天。給她和林若菡同時娶字,林若菡的就要高雅許多。叫思潔。
偏心,明晃晃的偏心!
冷不丁身上一暖,回過神,嚇了一跳。赫連熙正含笑擁她入懷。
“巧巧,天晚了。我們安寢好不好。”熾熱的氣息吐在耳邊,很不舒服。
她能說不好嗎?不能。隻有垂下頭。
赫連熙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纖長有力的手指解開了衣帶、衣襟。柔軟的衣衫滑落……
“啊——!”某人痛呼,“好疼!”
赫連熙隱忍的聲音:“很快就不疼了。你忍一忍。”這才進去了一點點!
“騙人!”某女控訴,隨後大驚:“不要動,不要動!疼死了!”
怎麽可能不動?赫連熙腰部用力一挺,徹底貫穿。
“啊!”尖銳的叫聲差點刺穿他的耳膜。某處幾乎被嚇軟。見鬼!兩輩子都沒見過叫成這樣的。外頭聽了還以為殺人呢!
林若拙現在的感覺就是在被鈍刀子淩遲,尖叫連連:“你出去!出去!疼死了!疼死了!”
能不能小聲點!外麵有人呢!赫連熙腦門青筋直冒,還得耐心安撫:“第一次都有些疼,後麵就好了。”
胡說!分明是你技術太差!林若拙哪肯接受這樣單方麵的受罪,手腳並用的掙紮,使勁蹬他:“你太不溫柔了,出去!出去!”
赫連熙雖然一向對自己的忍耐力很自信,但事有意外。這種情況顯然已是忍無可忍。兩輩子,就沒見過**上這麽粗魯的女人。哪裏還有什麽旖旎心情,狠狠的挺入。林若拙尖叫:“你怎麽還動!救命啊!”
魔音穿腦!赫連熙想罵人。情緒一懈,處子私處又特別緊,再加上還不停的掙紮,一不小心,丟盔棄甲。
林若拙迅速感覺到了,喜不自勝:“你好了?”迫不及待的推開他,扯過一件衣服跳下床。
赫連熙臉色鐵青。回頭一見她的動作,大驚:“等等,別……”
來不及了,新上任七皇子妃響亮的聲音已經傳到了門外:“夏衣,打水進來,我要洗浴!”又畫蛇添足的好心補充,“七皇子的水也送進來。”
完了!赫連熙眼前一黑,幾乎氣暈。
明天,隻怕全宮廷、全朝野、全京城都要八卦:七皇子的持續時間有多短?
他要掐死這個女人,他一定要!
洗完澡。發現某處已經不怎麽疼了。林若拙高高興興裹上被子睡覺。
赫連熙忍受著下人的異樣目光,胡亂清洗完畢,咬牙切齒蓋上被子。
兩人一裏一外。背對背。中間空出好大一塊距離。
燃燒的燭火透過厚厚帳子,映出黯淡斑駁光線。夜漸深,兩個呼吸聲漸漸平穩。
夢鄉來臨。
林若拙知道,自己又開始做奇怪的夢了。
這一回的開場也是一間新房,林若菡一身新娘打扮。羞澀的和新郎並肩坐在床畔。
矮油,腫麽能做這種偷窺的不和諧夢呢。
林若拙剛剛腹誹,就驚訝的發現,那個新郎,居然是赫連熙。和今天打扮的一模一樣的赫連熙!
就見赫連熙問:“餓不餓?桌上有些點心,壺裏有熱茶。”
林若菡賢惠起身去桌邊。摘了鳳冠,倒兩杯熱水,親手遞過一杯:“夫君。飲酒傷身,你也吃些吧。”
然後就是跟伺候大爺一樣伺候赫連熙,忙忙碌碌。替他解發冠,梳頭,柔聲柔氣的說。要梳滿一百下,對身體有好處。
接著。聽赫連熙問她:“你閨名若涵,家裏人可是這樣喚?”
林若菡羞澀道:“家中長輩喚我六娘。”
赫連熙微笑:“母妃也常叫我小七。我叫你六兒可好?”
林若菡睨他一眼,臉色微紅:“我小字思潔,夫君,也可這般喚我的。”
赫連熙眸光似含著水,瀲灩波動。擁了她入懷:“那麽,我就叫你思潔。思潔……”聲聲呢喃,醉人心魄。
後麵就是和諧場景,夢境很講人情味,拉黑了過去,跳到完畢場麵。林若菡臉色白的不成樣子,兩腿發軟,疼的沒法下床。赫連熙愛憐的問:“可是弄疼你了。”
林若菡羞紅著臉:“是妾身不中用,夫君太勇猛。”
赫連熙笑的那個開心。
後麵就轉到了第二天,進宮拜見帝後。與一眾叔伯妯娌見麵。
林若拙以為該完了。誰料這個夢竟然很長。一眨眼,又變幻了場景,林若菡的麵孔成熟了許多,臉色不複新婚的嬌豔,濃重的脂粉下是蒼白的容顏。
赫連熙也成熟了不少,不過這種成熟隻增添了男性特有的魅力,他沉著臉道:“你三年無有所出,給側妃斷藥勢在必行。”
林若菡淒然一笑:“可否讓我身邊人生育一子,給我抱養。”
赫連熙拒絕:“這樣算是嫡子還是庶子。側妃之子和他誰貴?這是亂家的根本,不可。你若實在想,便抱養娉婷生的兒子。”
林若菡臉色更加蒼白,哆嗦了一會兒,輕聲道:“奪人親子終是不好,還是不用了。”
接著又是好多場景,都是為著寵愛、子嗣。府中正妃、側妃、小妾、通房,鬥來鬥去。
時間一長,很多事情也浮出水麵。比如,林若菡生不出孩子的真相。
原來,在成親的當天,那份酸甜苦辣羹的‘苦’羹中,被下了絕育藥。林若菡隻有當天端羹湯的小丫頭證詞,沒有其它證據。賣藥的道士已經被段側妃生母娘家早早燒死。林若菡選擇了隱忍。沒有告訴赫連熙。
後來,段娉婷的孩子也死了。林若菡下的手,一樣沒有證據。段娉婷向赫連熙告狀,說是林若菡害的。赫連熙徹查,林若菡手段了得,最後,另一位側妃當了替罪羊。
後宅的女人們鬥來鬥去,前宅的男人也在為自己的事業奮鬥。夢境是以林若菡為主角視覺,場景都跟著她轉。從女人們的對話中可以聽見,二皇子倒台了,三皇子就藩了。四皇子完蛋了。五皇子是跟班,倒黴了。老八、老九和赫連瑜一起被恒親王養成了紈絝。最後,赫連熙被立為太子。
林若菡的身世被人揭發,最後查明屬實,她哭的聲嘶力竭。段娉婷得意的過來顯擺:皇後娘娘你做不成了。
赫連熙親手將毒酒喂給她。林若菡悲哀的道:“夫君,你以前答應過我的,此生不負我。若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赫連熙冷冷道:“你以為你在後宅的興風作浪我不知道?自己無子,還容不下別人生孩子。連我的子嗣都敢害死,你這樣的惡婦,死不足惜。今日就為我大兒償命。”
林若菡慘笑:“夫君,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我生不出孩子嗎?”
赫連熙道:“因為你太狠毒,老天爺都看不過。斷了你的子嗣。”
林若菡放聲大笑,笑的悲涼:“我是被人害的。不過我不會告訴你凶手是誰。你想登基娶新皇後對不對?是司徒青蔻對不對?你和司徒家早有協議,他們才會幫你是不是?我不會告訴你那條毒蛇是誰。她容不下我生育嫡子,自然更容不下司徒青蔻。你的皇後會重複母後的命運。你就等著司徒家的報複吧!哈哈!”大笑著吐血而亡。
赫連熙也在做夢。他夢見了前世的點點滴滴。新婚和林若涵琴瑟和鳴,夫唱婦隨。
她三年無有身孕,風波漸起。
再後來,每一個人變了,林若涵變了,段娉婷變了,他,也變了。
他清晰的夢見了林若涵臨死時的那一幕,大塊大塊的血從她喉嚨裏噴湧而出,詛咒聲聲。她說她是被人害的,她還說那個人會繼續害他的新妻子。
抱著這樣忐忑的心情,他推遲了大婚的時間。想著先將後宅打掃幹淨。
司徒九笑的高深莫測,同意了提議。
他懷疑是段娉婷,但是證據幾乎全無。而他需要母妃這個聖母皇太後和司徒太後對持。也需要景鄉侯府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事情就拖到了登基。便幹脆商議,登基後大婚,用皇帝大婚之禮,迎娶司徒青蔻。
這是史無前例的隆重。司徒家答應了。
他順利登基,去太廟祭祀昭告。
剛出太廟大門,天色忽而陰沉,大雨驟傾。天空一道強光霹靂而下,就見水桶粗的閃電,伴隨著天崩地裂的雷鳴,在他眼前巨亮。
再次醒來,他回到了十歲。
赫連熙猛然驚醒。
坐起身,冷汗涔涔。喘息了一會兒,忽覺不對。一轉頭,枕畔,林若拙睜著一雙異常明亮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赫連熙平複了一會兒呼吸,恢複微笑,溫和的解釋:“嚇著你了,我做了個噩夢。”
“好巧。”林若拙翻身坐起,露齒一笑:“夫君,我也做了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