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揭露(二)
司徒皇後唯一的兒子——大皇子身死的秘密。是林若拙從夢中得到的最大收獲。
為什麽說最大?因為,這個秘密是夢中的赫連熙也不知道的。
這個世界的男人和任何一個時空男尊社會的男人一樣,對女人的對待,從來沒有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他們看不起女人,認為‘頭發長、見識短’。認為女人即便再鬧騰,也不過局限後宅,掀不起大風浪。
然而有太多的巧合告訴我們,今日你所看不起的,他日往往就是要你命的。
在夢中,林若菡得到消息,楚帝其實並沒有想大皇子送命。大皇子離世的時候還不到十歲,這個年紀對帝王構不成威脅。楚帝對他甚為疼愛。
大皇子當日是因為偷偷玩水著涼引發風寒,風寒嚴重至突發無名高燒,醫治無效而去。
幾乎看不見陰謀,楚帝怒火衝天,杖斃了當時大皇子身邊的所有內侍宮女。
真相,也就這麽湮沒了。
直至夢中的某個時刻,赫連熙被成功立為太子,段側妃欣喜之下想起舊年往事,派人去一出地方滅口,說話間被林若菡無意聽見,這才明白了真相。連赫連熙都不知道的真相。
這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母後,當日大皇子身邊,是否有個大宮女叫綠俏?”林若拙沒有被司徒皇後冷厲的目光嚇倒,反而迎上她的視線。
司徒皇後訝異挑眉,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居然知道:“不錯,是有這麽個宮女。”
林若拙胸有成竹:“綠俏比大皇子年長幾歲,卻生性活潑,常常陪大皇子一塊兒玩耍。那天。綠俏不甚落水死了是不是?”
司徒皇後點點頭,這些事雖然隱秘,但隻要有人都能查到,不算什麽。
林若拙深吸一口氣,重頭戲來了:“母後,你可知,那綠俏,是段淑妃的人。”
司徒皇後高深莫測,淡淡道:“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林若拙搖頭:“母後,我知道您不信。因為綠俏未進宮前是顯國公府家生女。她一家人都在您的手上。後來,您還給他們辦了良籍,置下田地。後半生無憂。但是母後你可知道,你所認識的綠俏,不是邢家的大女兒,她是被換來的。”
司徒皇後臉色一變。
林若拙繼續道:“具體原因我不大清楚,應該是邢家婆子懷孕那年回鄉探親。生的女兒是個死胎。正巧有一戶人家嫌棄生的女孩多,想溺死不要。邢婆子覺著有緣,便抱養了回來。對外都說是自己生的。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但不知怎麽的,綠俏的親生父母被段淑妃掌握在手裏。您沒發現綠俏和她爹娘長的都不像麽?據說綠俏和她親生娘親、幾個姐姐卻是很像。那戶人家在大皇子喪事後,拿著景鄉侯府給的銀錢舉家搬遷,路遇盜匪。全家無一活口。您若不信,盡可以去查。換女兒的事,總有人知道的。”
邢家為了安逸生活、榮華富貴不會說。他們也早忘了那戶人家。在夢裏。段淑妃卻是畫蛇添足的想起去滅其它知情人的口,和景鄉侯商議時被林若菡聽見了。
最終有沒有滅口成功就不知道了,因為很快,赫連熙就帶著毒酒來了。
司徒皇後沒有說話,胸口劇烈的起伏。身邊女官瑤光幾乎已經呆滯。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皇後居高臨下,冷冷的發問:“你該知道。一旦查證屬實,七皇子也撈不到什麽好。”
問題終於回到了原點,林若拙哀嚎:“因為我被下了絕育藥,母後!那天我沒查到證據,總也不放心。回門時便拜托娘家母親給查查段側妃的生母紅姨娘。誰知,卻查到紅姨娘的兄弟和城西一個被燒死的道士有往來,那道士有一種密藥……”
司徒皇後聽完,不置可否:“既然連太醫都查不出來,你如何能確認。江湖道士,騙子居多。”
“是真的。”林若拙隻能胡謅,“我偷聽到赫連熙逼問段娉婷,段娉婷承認了。赫連熙為了大局沒有懲治她。母後,赫連熙一定是想將來用‘無子’這個理由休了我。”反正這事皇後沒法查證。赫連熙如果是重生的,這麽說他也不冤枉。
司徒皇後冷笑:“傻了不成,隻要後院有孩子出生,你身為嫡母,便不算無出。”
林若拙順著她的話:“皇子正妃可以無出。天子正妻可否無出?”
司徒皇後眸光一冷。林若拙再接再厲:“母後,他是個有大心的。我不信您看不出來。倘若到了那一天,我是不是會‘暴斃’,給貴女讓位?”
司徒皇後久久不語。
室內陷入長久的安靜。仿佛過了很久,她才輕輕出聲:“你先回去吧。不要聲張。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林若拙本來也沒想一次到位。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垂頭退出。
瑤光跟著她出來,對幾位皇子妃道:“皇後娘娘有些乏了,煩請各位娘娘先回。”
三皇妃潘氏瞅著林若拙紅腫的眼睛,小聲問:“怎麽回事?”
林若拙低頭道:“母後訓斥了我。”
“嗤——”二皇妃發出一聲冷笑,“有些人,上了枝頭也成不了鳳凰。”
“就是。”四皇妃接上,“有些人急功近利是家傳的,可惜這回沒把準,丟了個大臉。”
這兩位的家世都是曾經的中書省一二把手,單憑林若拙的祖父,就能恨她一個透。
三皇妃清咳一聲:“時候不早,既然母後無事我就先回了。七弟妹,一塊兒走吧。”
林若拙悶悶道:“三嫂,你先走吧。我還得去給母妃請安。”
三皇妃點點頭,自行離去。
林若拙無視二皇妃一群人的風言風語,若無其事前往長秀宮。
長秀宮中,段淑妃正在苦口婆心的教育赫連熙:“新婚,你給正妃臉麵我沒有二話。可也不必做的那般過吧。娉婷的院門都不進了,你就是白天去一會兒,喝個茶又礙著什麽了。”
段娉婷羞澀的低著頭:“母妃,您別這樣說,表哥事忙。我很好的。”
段淑妃白她一眼:“你這孩子,就是老實。”
宮女來稟報:“七皇妃求見。”
段淑妃立刻收住笑容,淡淡道:“讓她進來。”
林若拙小媳婦一樣走了進來。抬頭一看,喝!三尊大神端坐,架勢擺的很足嘛。
“兒媳見過母妃。”她行禮。
段淑妃端了茶盞,有一下沒一下的輕磕。也不叫她起來。
林若拙不客氣的直起身,眼瞅了瞅四周,大聲問女官:“沒我的坐位?”
“坷垃”。段淑妃手裏茶盞一響。冷聲道:“大膽的丫頭!還不快去搬凳子!笨手笨腳的,要丟多少人才夠!”
指桑罵槐什麽的,某女就當耳邊小風刮過,波瀾不驚,直接走到段娉婷身前。定定的看著她:“我站著,你坐著?”
段娉婷趕緊起身,不知所措的看向段淑妃,眼神如倉皇小鹿。
段淑妃“砰”的一聲放下茶盞:“沒規矩!”
林若拙眨巴眨巴眼睛:“母妃,您看,你這麽說段側妃。她嚇的都快哭了。”隨後又轉臉安慰段娉婷,“你是沒規矩了點,不過母妃是你親姑母。不會真心訓斥你的,且放心。”
段娉婷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臉皮扭曲的僵在那裏。
段淑妃氣極反笑:“七皇妃好厲害的口氣,我且問你,你既然這麽懂規矩。為何在下人前當眾給娉婷沒臉?”
林若拙吃驚的反駁:“我哪裏給段側妃沒臉了?沒有啊。”
“你!”段淑妃真沒見過這麽頑固不化的,“砰”的拍了一下桌子:“你當眾詢問湯羹一事。還想狡辯?”
林若拙更吃驚:“母妃,我問的是丫鬟。何時牽扯到段側妃了?我可沒說段側妃一個字的不好。難道,”她疑惑,“我問幾個下人問話,也不行?”
段淑妃見她繞圈子,氣的不行。可又沒話反駁,的確,林若拙那天隻是詢問下人,半句重話也沒對段娉婷說。那三個下人也沒說段娉婷怎麽怎麽,唯一牽扯人是李媽媽。林若拙偏又放過了。連叫了李媽媽來問話都沒有。
她還,真拿不出什麽理由斥責。
可是,她這麽一弄,風言風語到底傳了出去。更有那惡意的,直指赫連熙後院混亂,不堪齊家。
壓了壓氣,她換了個方向教訓:“你要問話,哪裏不好問,何必糾集了下人在院中。你置七皇子府的臉麵於何地?”
林若拙委屈:“又不是我叫他們聚集在院子裏的。是段側妃安排的。我本來還納悶呢,差點以為府裏連個大點的廳堂都沒有。”
“姑母,是我一時疏忽。”段娉婷慌忙請罪。
“不要緊。”林若拙拍拍她肩膀,“都說了叫你不要害怕。瞧你剛剛喊的什麽?姑母。親姑母還能不疼你?”
段淑妃的臉都青了。
這時,赫連熙開口:“母妃,這件事都過去了,你就別再操心。”
聽他話意裏竟若有若無的維護林若拙,段娉婷眼眶更加泛紅。
段淑妃忽然收了怒氣,看了林若拙兩眼,平靜的道:“你然你這麽說,我也不好討嫌。不過娉婷終是受了委屈,回去後,你好好安慰安慰她,這總成吧。”
赫連熙有些無奈:“母妃。”
不過看他那神態,到底還是應下了。
於是回府後,當晚,七皇子歇在了段娉婷的泠香居。
林若拙打了個嗬欠鑽進被窩,段淑妃的手段不怎麽樣嘛,搞半天還不是要兒子賣身。
赫連熙同學,你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