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婚姻觀
回到家,林若拙立刻被禁足了。
沒有訓話、沒有教育、也沒有斥責。林老太太做主:禁足,直到出嫁之前,都不許出融雪院半步。連見她一麵都沒有就下達了這項命令,可見對這個孫女已經徹底失望,無話可說。
黃氏在幾天後來到她閨房,遣了丫鬟出去,神色莫測的道:“恒親王世子定親了。”
“哦。”林若拙不動聲色的做出整理書籍的樣子,將剛寫出的一篇漢武帝同人塞進紙堆裏。
黃氏見她無有失態,歎了口氣:“你對他無意?”
林若拙很無奈:“我都說過好幾次了,和阿恬,對銀鉤。你們偏不信。”
黃氏尋了張椅子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到了杯溫水:“你可知道,老太太給下了命令,盡早說定你的親事。家世略差些也可。”
“真的?”林若拙大喜。
黃氏正色看著她:“我自問識人還有幾分眼光。可就一直沒弄明白,你到底是個什麽打算?你以為小門小戶是好相與的,那等人家最是沒有規矩。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幹嘛要哭呀!”林若拙也認真的回答她,“母親,我隻要能打就行了。我有技巧,打得過夫君。我身邊有能人,打得過家丁管事。娘家有靠山,不怕他們輿論造勢。將來兒子長大了就更不用怕,家裏就是我的天下。門風稍遜一些也好,若是那厚道人家,我還不好意思鬧呢。”
“你……”黃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活了半輩子,第一次見到這等奇葩:“打?你想得就是這個?你還有沒有出息!怎麽就不想著把日子過好了!”
“過不好的。”林若拙無限悲哀,“母親,我到哪一家都過不好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害那一等好人家。”
黃氏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呷下一口水,壓了壓氣:“來,今兒我有空。咱們索性好好聊聊,你到底哪兒沒想通,什麽叫到哪一家都過不好?”
林若拙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開口:“母親,您覺得父親作為一個丈夫,他合格嗎?”
黃氏神色古怪,半晌,咬著牙啟齒:“你就是為這個?”她是從哪兒認定了,將來的夫婿也是和林海峰一樣的人物?
林若拙搖搖頭:“母親,你再看,伯父作為一個丈夫,合格嗎?”
黃氏原本扭曲的臉色頓時一肅,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世上也有那忠厚老實的正人君子。”
林若拙繼續搖頭:“母親,三叔在你們眼裏,於家事上,是不是男子中做的極好的了。”
黃氏這回震驚了,林海嶼這種千年難遇的好男人都不是她眼中的良配,那是什麽眼光:“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林若拙苦笑,輕言:“一生一世一雙人。君若有兩意,我便相決絕。”
“砰!”黃氏狠拍了一下桌子,“幼稚!”隨後恨鐵不成鋼,“你個傻子,真真是個傻子。白長了一張聰明臉!”
身為女人,哪個不想和夫君成雙成對,再無第三人幹擾。但不管是世俗規矩,還是男人本身特質,都不會滿足女人的這種夢想。不過,話說回來,黃氏不是那種讀死書的。林若拙的言論雖驚人,在她看來也沒什麽大不了得。年輕時候誰沒做過一點夢呢。再者,以黃氏看來,如果運氣好,再操作得法,並不是不能做到這一點。比如渣爹,她這是不屑為之。不然,將他綁在身邊討好自己也不是不可能辦到的事。不過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沒必要費那功夫而已。
“真是個傻子!”她嘔的要死,“就為這點兒念頭,自汙舉止。你還有沒有出息?想要男人一心一意對你,使出手腕來就是了!也怪我,往日沒和你說。需知男人是要慢慢籠絡的,有些事看著難辦,卻不是不可能辦到。你運氣好,生的美,身段也不差。雖不是婆婆喜歡的一類,卻極容易得男子喜愛。有這麽個天生的好條件,再仔細尋了那厚道人品。婚後使出百般手段,還怕他眼裏不是隻你一人?非得愁眉苦臉的在這裏自暴自棄,真是……”黃氏氣的狠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沒出息!”
“不一樣的。母親。”林若拙抬眼,目光帶了些悲涼:“使出百般手段,才落得寵愛。還需時時小心警惕,一個不留神,今天嬌豔玫瑰、明日清純白蓮,忽而有青梅竹馬,忽而有往昔初戀。他日我大腹便便,需殫精竭慮,防*添香乘虛而入。他日我紅顏老去,需忍錐心之痛,看他愛憐青春嬌顏。母親,這樣耗盡一生心血,百般作孽得來的男人,有什麽意思?有什麽意思!”
“他憑什麽值得我付出一生的時間和心血?我做人一世,難道唯一的意義就是為守住一個男人的孽根?”
黃氏閉上眼睛,良久,睜開:“你魔障了。既然不在乎,守著自己的心就是。自過你自己的日子,別去管他。”
“是,我入了魔。”林若拙眸子隱隱透出一絲瘋狂,伸手按住自己的心髒:“我早就入了魔。守著心也沒用。這裏,我不甘心,我忍不住!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我忍不住,我受不了這種背叛!心不我予,心不我予!”
有些堅持,是值得付出所有、甚至生命去維護的。當然,在林若拙的字典裏,單方麵付出生命有些虧,要將對方拉著一起死。套用慈禧同學的話:你讓我不快活一時,我就讓你不快活一世。當然,這是最壞的結局。不一定非要走到這一步,但是她抱著這樣的信念,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是一個死局。
如果今天在這裏的是馮氏,估計會被嚇死,然後嚷嚷著讓和尚道士來收驚!如果是童氏,會哭著去找夫君大人想辦法。如果是林老太太,那就是直接無視。然後尋個遠遠的人家給嫁了。
但今天在這裏的是黃氏。從某一方麵來說,林若拙的不甘,黃氏是有共鳴的。
她的心底,又何嚐沒有過不甘!
“你這是在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她疲倦的撫了撫額頭,想想從小林家人對林若拙‘呆傻’的評價。諷刺一笑,這丫頭哪裏是傻,她是太聰明了,聰明到什麽都看透了,卻掙紮在紅塵不得解脫。於是,死命的和自己過不去。
“怪道老人家常說,女孩子笨一些有福氣。”黃氏不由感慨。以前聽見這話,從來都是嗤之以鼻,沒想到也有讚同的一天。
林若拙不讚同:“我寧願清醒的死,也不能糊塗的活。三嬸那樣的,我祝福,從來不羨慕,也不想成為她那樣的人。”
黃氏忽然笑,笑著搖頭:“你呀,還是個孩子。”真是個孩子,才這麽熱血、天真。不過倒是明白了她的用意:“所以,你是想找個門戶低些的人家,好任你為所欲為?”
“嗯。”林若拙不否認,“我知道祖母氣惱之下不會看重男方家風,亂些也不怕什麽。好人家我禍害起來還心中有愧。”
丈夫需對妻子忠誠。這在二十一世紀是明明白白寫進道德標準的。雖然有大批男人出軌,但誰也不敢公然說自己的行為是天經地義的,是高尚的。總要找出這樣那樣理由。或者幹脆就低調行事,不公之於眾。
而在這個時代,已婚男人無需對妻子保證身體上的忠貞,是附和道德標準的。她不能強求人家門風淳厚的拋棄刻在骨子裏的標準,來忍受她的不合時宜。還不如找個亂些的,可放手一搏。
“母親,隻求您給我把把關。找個性子好拿捏些的。”她懇求。
黃氏給氣笑了:“這回想到找我幫忙了。”
林若拙嘿嘿的笑,“這不是有您在,順手之勞麽。性子強的我也不怕,隻是鬧的家宅不寧終歸不好。”
黃氏沒好氣,起身:“等著吧。我可不敢給你保證。”回房的路上越想越鬱悶,忍不住問身邊的盧媽媽:“她這性子到底是像誰啊?”
林海峰?秦氏?見鬼了!林家是祖墳冒黑煙了吧,投生來這麽一尊大煞星。
禁足的日子寂寞而平靜。外麵卻已經幾番風雨,改天換地。
四月的時候,秦定疆抵達京城,經過林老太爺推薦,進入國子監讀書。他是夫妻倆一塊兒來的,便在國子監附近租了個小院,平日衣食起居也方便。
六月汛期過後,淮河決堤的案子終於塵埃落定。先河工負責人史長春被查出貪汙河款,草菅人命等等一係列重罪,革職查辦。同時,他背後的中書省平章政事蔡冒,也因為包庇、收受賄賂、妨礙查案、插手河工等等一係列罪名,被楚帝勒令致仕。好歹留了一點麵子。但誰都知道,蔡家,徹底退出了政治圈。
最鬱悶的是四皇子。四皇子妃是蔡家女兒,通過她,為四皇子聯絡了不少朝臣。這一回,隨著河工案的爆發,全部下馬革職。
二皇子開心不已。蔡冒被擼了。楚帝並沒有再任命新人。中書令許勤銳一家獨大。二皇子妃正是姓許。
陳頊無罪釋放,被授命五品河工督造。掛在工部名下,目前先負責治理淮河。
楚帝召見過他一次,知道這是個幹實事的,其它方麵實在不行。便欲任命一個總監造。意思是給他保駕護航。朝中人人推諉,不願接手。楚帝在朝堂大發雷霆。
這時,七皇子請命,原任命前往。給天下一個河清海晏。楚帝大喜,親自登上城樓給他送行。又在段淑妃宮中歇了好幾晚,已示恩寵。
另一邊,三叔和司徒九回京,河工一案雖然真相大白,然而他們也得罪了很多人。別的不說,四皇子就恨不能整死他們。司徒九動不了,一個小小的林海嶼他還動不了麽?都察院別待了,三叔被發配到翰林院修書。打入冷宮。
林老太爺原是蔡冒一係。但為人謹慎,自從四皇子娶了蔡家女子,就不動聲色的與其遠離。又因收留陳家女兒還訂了親,目前日子也不好過。原蔡係人馬看不起他。新許係人馬倒是有伸手意圖。無奈條件是投靠二皇子,林老太爺當然不能答應。
思前想後,他秘密找了韓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