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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升天錄》第22章
  

  第22章 賀新郎(七)

  數日之後,陸升正在清明署中聆聽總掌執事賈駿教誨,賈駿雖然身在軍營,行事卻有十足十的文官風範,舉止文雅、言辭輕和,總對陸升上呈的報文吹毛求疵,小則嫌他運筆刻板、字無神韻;大則嫌他行文樸素、辭藻匱乏。每每令陸升頭痛不已,以賈總掌這等目高於頂,只怕唯有王羲之、左太沖這等大家方能入眼,他卻唯有低頭受教一途可選。

  百里霄與他同在房中,此刻卻半點不敢出聲,只藏在書架後頭整理卷宗,生怕引火燒身,也被賈總掌教訓一番。

  陸升正被這老學究念得昏昏欲睡時,書房門外突然傳來忙亂腳步聲,虛掩的木門竟被人猛推了開,姬沖跌跌撞撞衝了進來,他面色慘白,上氣不接下氣道:「陸、陸大哥!大事不好!」

  賈總掌卻是處變不驚,橫了姬沖一眼,慢條斯理捻著鬍鬚道:「放肆,軍營之內,橫衝直撞、自亂陣腳,當罰三十……」

  姬沖見機得快,立時抱拳對著賈總掌躬身一行禮,沉聲道:「總掌大人,大事不好,有一隊王府侍衛前來捉拿陸功曹!」

  賈總掌花白眉毛皺得愈發深,自座前站了起來,急急繞出書案,追問道:「哪個王府?因了何事捉拿?」

  姬沖喘得氣急,兩手撐著膝蓋,一面搖頭,一面斷斷續續道:「不、不清楚,我一聽聞王府拿人,便忙忙趕來報信……」

  百里霄聞言怒髮衝冠,大步走出書房,拔出刀來,好似鐵塔一般堵在門口,大聲喝道:「我不管你犯了什麼天大的事,陸大哥!我斷後,你先走。」

  陸升一頭霧水,賈總掌卻已道:「我羽林軍清明署的人,豈能任由他什麼王府說拿就拿,陸升,你先避一避,萬事有老夫為你做主。」

  他一撩官袍衣擺,就往門外走去,姬沖喘夠了氣,站直身道:「陸大哥你放心!我請劉師爺去知會了衛將軍,你先安心避一避。」說罷一路小跑,追賈總掌去了。

  陸升被留在房中,只覺又是感激、又是不安,跟在其後也要邁出書房,卻被百里霄橫手一攔,那少年豪氣干雲道:「陸大哥,此處交給我便是,你快些從後門走,去尋衛將軍!」

  百里霄身形魁梧,這一攔竟如門神般將他擋下來,陸升握住他的手臂,著急道:「雖然不知何事……然而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豈能連累同袍?阿霄,讓我出去。」

  百里霄卻不動如山,慨然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這少年開口便擲地有聲、慷慨激昂,陸升卻哭笑不得,只道:「王府侍衛也是我大晉臣民,你要和誰同仇敵愾?」

  他話音尚未落,書房外的迴廊卻又傳來一陣密集而來的腳步聲,為首竟是姬沖在大吼道:「保護陸大哥!」

  隨即一列身著青灰褲褶的羽林軍好似鐵流湧入,將清明署辦公書房團團包圍起來,守在門前廊下,荷戈執劍、全副武裝,如臨大敵般瞪著院門口。

  院外亦是湧入一群靛藍褲褶的王府侍衛,佔據了大半院落,手握兵戈,彼此怒瞪,眼見得就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姬沖先發制人,立在眾羽林軍之前,揚聲道:「什麼人擅闖軍營!」

  侍衛當中一個隊長模樣、絡腮鬍的壯漢邁步走了出來,怒道:「放肆!我等俱是通傳之後,得了允准,堂堂正正走進來的,你這小兒郎信口雌黃,竟張口就扣上擅闖軍營的重罪,其心可誅!」

  姬衝出師不利,終究比對方少了些年齡閱歷,氣勢頓時洩了,結結巴巴道:「你……你等休想在我營中拿人!」

  那壯漢銅鈴似的兩眼一瞪,正要開口,卻突然自眾侍衛身後傳來清亮爽朗、宛若黃鸝鳴空谷的女子笑聲,那女子笑了一陣,方才道:「臨行前我曾同祖父打賭,眼下果真就被誤會了,文秀,還不退下。」

  那壯漢看著凶神惡煞,不料名字卻這般秀氣,他也不以為意,低頭退至一旁,眾王府侍衛如潮水般分開,露出一條通道,一名紅衣的女子款款走了出來。

  那女子身形並不如何高挑,然而一身衣裙絳紅如火,笑容明艷,移步之間,掖袖闊長如雲,裙擺繁花織紋有若波翻浪湧。

  周圍人不覺間盡數斂了聲息,望著這年輕女子有些發怔。

  振繡衣,被褂裳,穠不短,纖不長,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龍乘雲翔。

  宋玉一闋神女賦錦辭玉藻,也描畫不盡眼前這女子風華,若說當真有何人能與這佳人比肩,且能有過之而無不及,陸升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謝瑢了。

  那女子應是慣受眾人矚目,絲毫不以為意,仍是笑容可掬,穿過眾侍衛環繞,卓然在羽林軍林立的槍戟前站定,方才道:「楚豫王府司馬倩,奉祖父之命,特來邀請陸功曹過府一敘。」

  她落落大方、無畏無懼,反倒令得一眾羽林郎訕訕收了兵戈,士氣乍然而歇,便有些不知所措。

  百里霄眼珠轉了兩圈,方才憶起了楚豫王是什麼樣的人物來,不覺扭頭驚道:「陸大哥,你何時同那閒散老王爺攀上了關係?」

  陸升也愣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當初謝瑢也隱約提過,那雲嬋姐弟的祖母,正是老楚豫王的胞妹,如此算來,這位名喚司馬倩的王府郡主,同雲嬋、雲燁倒是表姐弟的關係。

  如今來請他,必定同雲嬋之事有干係,於情於理,陸升也不便推拒。

  他只得苦笑道:「此事一言難盡,改日再同你分說。」一面邁出了書房門,方才見到賈總掌自院門外現身,對他緩緩一點頭,示意他大可自行其是,不必憂心其它。

  陸升更是放下心來,往前邁步時,眾位同袍便各自退了下去,姬沖愈發悵悵,小聲道:「陸大哥……」

  陸升握一握他的肩膀,低聲道:「無妨。」

  他又對周圍羽林郎抱拳道:「各位同袍,此乃誤會一場,陸升在此謝過諸位。」

  眾人頓時鬆口氣,轟然應和,各自散去了。

  陸升方才轉向司馬家的大小姐,不覺在心中感歎,素聞楚豫王數代碌碌無為,不事君、不問政,全無半點過人之處,唯有如今得了一位掌上明珠,明艷美色,轟動建鄴,同雲嬋共稱京師雙璧。陸升有幸先後見了兩人,只覺果然名不虛傳。

  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恭敬有加,行禮道:「陸升見過郡主。」

  司馬倩落落大方,朗聲笑道:「陸功曹莫要客氣,我等冒昧打擾,卻要請功曹海涵。事不宜遲,陸功曹請。」

  陸升連道不敢,只得朝清明署大門行去,門外停了一輛寬大馬車,卻是四面開敞,只垂著透薄輕紗,在外頭能將車中一覽無餘。

  兩名侍女便迎了上來,將上車的小凳擺在地上,嬌聲道:「郡主請,陸功曹請。」

  這馬車同馬車主人俱是坦坦蕩蕩,陸升雖覺不妥,只是司馬倩尚能不拘小節,他堂堂羽林郎,豈能落於人後?索性當仁不讓,待司馬倩坐得妥當,他便也邁入馬車中,在司馬倩對面安坐下來。

  不料他甫一坐下,司馬倩又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陸升頓時面紅耳赤,只覺受了玩弄,便禁不住有些惱羞成怒。

  司馬倩見他臉色異樣,連忙斂了笑容,端坐肅容道:「陸功曹莫要誤會,我不過覺得謝瑢相中之人果真膽色過人、與眾不同,不免有些高興罷了。」

  陸升不料自她口中又聽見謝瑢之名,又聽她一句話讚了兩人,不覺心頭快慰,咳嗽一聲道:「想不到郡主也認識謝瑢。」

  司馬倩笑道:「我自然認得,三年前我在金鐘山賞梅,偶遇謝瑢,驚為天人,便立誓非卿不嫁。不料那人鐵石心腸,冷心薄情,竟拒絕得斬釘截鐵,一點情面不留。」

  陸升不禁啞然,既驚這郡主膽大妄為,亦驚謝瑢美貌禍國殃民至此。

  司馬倩卻仍是滿面愉悅,又續道:「他既然不喜歡我,我自然也不喜歡他,此事不了了之。只不過,最近傳聞,神鬼難近的謝大公子竟結交了一位友人。更不惜為了那位,破了絕不容人留宿的慣例。可巧祖父要請陸功曹,我便自告奮勇來了,要藉機瞧瞧,究竟什麼人能讓謝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破例。」

  陸升見她饒有興致,用一雙翦水秋瞳的眼眸仔仔細細打量他。馬車轔轔,在眾侍衛簇擁下穿過街巷。風吹拂得薄紗飄揚,雖然來往行人俱都遠遠迴避開,然而這般鶴立雞群,更是讓這郡主全神貫注打量男子的模樣落入行人眼中。

  陸升便不覺有點後背生寒,忙往一旁側坐了些,低頭道:「這、謝公子仗義,實則別有隱情,破例也是無奈之舉。」

  司馬倩道:「哦?謝瑢這冷心冷肺的木頭,何時變成仗義的俠客了?究竟什麼隱情?」

  竟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來。

  陸升苦笑道:「只怕要請郡主去問謝瑢本人。」

  司馬倩輕輕一哼,不再打量陸升,轉過頭去,自侍女手中接過一杯熱茶,「祖父神神秘秘,你也神神秘秘,你們男人慣會故弄玄虛,生怕叫人瞧出些露怯之處來。豈料本身就破綻百出,本郡主不過懶得同你計較。」

  陸升仍是苦笑,卻不敢應是,只是心頭愈發迷惑,雲嬋之事若是仍有首尾,為何雲府不見動靜,反倒是楚豫王府出面?再則,要破此局,尋謝瑢方是上策,為何還要尋他?又要借他之手請謝瑢出山不成?

  思忖之間,馬車已進了王府,又行了約莫兩盞茶功夫,方才在一間灰牆黑琉璃瓦的五進房外停下來,眾侍從上前,迎接陸升入內,司馬倩卻被攔在了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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