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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升天錄》第49章
  

  第49章 竹馬來(九)

  院中突然發出一聲杯盞摔碎的脆響,木門隨即吱呀一聲打開了,陸升朝門外走去,房中傳來沈倫嘶啞喊聲:「攔、攔住他……」

  岳南來不假思索,幾步衝到院門前,張開手擋在陸升面前。

  陸升生生止步,沉下臉道:「南來,讓開。」

  沈倫跌跌撞撞靠跪在門口,嘶聲道:「陸升!以你之力,不過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你要去送死不成!」

  陸升只覺心頭一團火燒得旺盛,但凡想到謝瑢橫屍眼前的景象,便心痛如絞,險些連呼吸也隨之生生遏制,他足下一旋,就往小院牆壁邊衝去,南來身手靈活,隨手抄了竹掃帚就往他膝彎點去,一面厲聲喝道:「沈倫送死,你也要送死,你們男人為何都嫌命長!」

  陸升險些被她掃得踉蹌跌倒,卻又知曉她是好意,又是無奈又是鬱結,只得先行閃避,拿劍鞘抵擋掃帚,一面道:「南來,讓開,我這是去救人!」

  沈倫傷口崩裂,鮮血順著手臂滲出來,緩緩染了滿地,他卻顧不上,扣緊門檻,圓瞪雙眼道:「抱陽,你同謝瑢相識不過數月,何至於為他冒天大的風險,連命也不要?你若死了,有多少人要傷心?」

  陸升若死了,自然兄嫂、師父師叔、親友同袍要傷心欲絕,然而若謝瑢死了……陸升也是要傷心的。

  陸升格擋的手一緩,就被竹枝掃過面頰,南來力氣大,竟將他面頰掃出幾絲血痕,駭得急忙扔了掃帚,「抱、抱陽哥哥……」

  陸升道:「不妨事。」隨即趁著南來停手的空隙,一躍而上院牆,轉頭道:「雲常兄,南來,放心,我不送死,也不會任謝瑢枉死。」

  他一躍而下,健步如飛,朝著巷外跑去。

  謝瑢猝不及防,輕輕打了個噴嚏,低聲道:「失禮。」從若霞手裡接過了絲帕。

  日光輕笑道:「按照中原習俗,也不知是哪位佳人在思念謝公子?」

  謝瑢仍在驛站當中,驛站外圍滿羽林衛,房中此時以清風觀主、圓覺住持為首,坐了多位高僧、真人,俱以請教之名,前來向謝瑢討教玄術。

  一屋子方外高士,人人德高望重,謹言慎行,唯獨西域來的日光言行全無忌諱,問得毫無顧忌。

  謝瑢只掃他一眼,置之不理,其餘人也無人應答,日光稍感無趣,抬手輕撫鼻尖,清風真人已將一頁拓片放在桌上,低聲問道:「敢問謝公子,這是否是葛上師慣用的木刻桃符?」

  謝瑢漫不經心一掃,笑道:「這是從玄武鎮魂印的木箱中拓下來的?倒有七八分相似,離真跡卻差得遠。」

  清風真人道:「這……事關重大,還請謝公子仔細辨認。」

  謝瑢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還會認錯恩師手跡不成?」

  清風真人一噎,只得轉而道:「不如請公子提供葛上師的手跡,交予在座諸位一起辨認,也能服眾。」

  謝瑢似笑非笑,取了柄折扇在手中輕搖,說不出的風流譏誚,「清風觀主雄才偉略、驚才絕艷,有志一統天下道學,其志可嘉其心可歎,然而恩師不肯歸你道統,不願受你管轄,你又何必一再糾纏?」

  清風沉下臉喝道:「貧道堂堂正正,是為令師正名而來,謝公子卻字字誅心,如此小人行徑,未免令天下同道心寒!」

  謝瑢哼笑出聲,狹長鳳目微微半瞇起來,緩緩將紙扇合上,譏誚道:「同道?就憑閣下微末修為,也配稱我——同道?」

  剎那間,紙扇合上時發出清脆聲響、日光起身喝道:「手下留情!」、清風通天黑紗籠冠上綴著的一塊青玉啪一聲崩裂成碎片,簌簌落在地上。說時贅述,實則數起事件發生於一瞬間,頓時室內鴉雀無聲,謝瑢面色如常,日光苦笑坐回下座處,唯有清風面無人色,喘息聲沉重刺耳,透著令人心悸的慌亂。

  那一瞬他只見眼前有蒼黑虯龍碩大無朋,自謝瑢身後迎面氣勢洶洶襲來衝來,金睛銅髭、鋼牙森森、毒霧撲面,一個差池,就要咬得他頭顱斷折、腦漿飛濺,清風竟駭得手足僵直無法動彈。

  他身後道童見勢不妙,忙上前攙扶,淒聲喚道:「師父!師父!」

  清風真人回過神來,被道童一碰竟穩不住身形,歪斜著跌倒在地上,籠冠滾落在滿地碎玉的地上,他也顧不得正衣冠,手足並用、跌跌撞撞地逃出房中,頭也不回地去了。

  那道童何曾見過自己道骨仙風的師父出這等醜態,一時間亦是茫然失措,只得撿起地上的通天冠,急急追著清風出了房門。

  房中一時間死寂得落針可聞,諸位上師俱是合掌念佛,斂目心驚,日光如今也見識了謝瑢手段,不敢輕舉妄動,只交叉雙臂,皺眉沉思起來。

  好在寂靜未曾延續多少時候,衣袂摩擦聲窸窣響起,卻是謝瑢站起身來,高高在上,睥睨眾人一眼,好似皓月懸空一般,「諸位若是沒有旁的事,謝某就回府了。

  他話音才落,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尖細嗓音,高聲唱喏道:「寧昌郡主駕到——」

  ==========

  陸升雖然早有預料,如今見到羽林軍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時,仍是覺出萬分的舉步維艱。好在既然以衛蘇為首,如今調動的泰半是北營軍士,服色一致,渾水摸魚的幾率又增加了少許。

  一列十餘人的巡邏衛隊走近,為首的年輕校尉喝道:「哪隊的軍士在此閒逛?」

  陸升忙低頭抱拳,沉聲應道:「北營十三隊溫永勝,奉命前來支援。」

  那校尉目光微凝,落在陸升面上,陸升神色恭順,兩手穩如磐石,紋絲不動,任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

  那校尉突然揚聲笑起來,「來得倒也及時,跟上。」

  陸升利落應是,便旋身跟在了巡邏衛隊最後,隨著巡邏隊邁入大門之中。

  那校尉遣散隊伍,又道:「溫永勝,隨我來登記。」

  陸升只得道:「遵命!」

  那校尉在前引路,行至僻靜處,見四下無人,陡然一把抓住陸升衣襟,咬牙切齒道:「師弟,你搞什麼鬼!」

  陸升任由他攥緊衣襟提高,沉聲道:「三師兄,事出緊急,我不得不行此下策,還請三師兄高抬貴手。」

  那校尉正是衛蘇的三弟子高泰,聞言只得鬆開陸升,恨恨道:「恩師平素裡最讚你省心,想不到一闖就是滔天大禍!你闖進來做什麼?」

  陸升道:「三師兄,我先前已經查明了,所以才匆匆趕來,謝瑢是被奸人陷害,他斷不會做出這等弒君犯上的陰私。」

  高泰皺眉,他本就生得英偉,濃眉一皺,頗有幾分嚇退宵小的氣勢,陸升只緊緊瞪著他,生怕他一個動搖,就將自己驅趕出府,柔聲道:「三師兄,你為人素來最仗義。謝瑢多次救過我,如今受了無妄之災,我豈能不知恩圖報?」

  高泰眉頭卻皺得愈發深了,一屈指敲在陸升頭上,「你這小子,慣會耍賴……罷了,終究師兄弟一場,我替你……遮掩就是。」

  陸升大喜,急忙抱拳道:「謝三師兄!三師兄放心,我自然行動謹慎,斷不會連累到恩師、師兄。」

  他轉過身順著迴廊一口氣衝往內院,高泰卻兩手環胸,沉吟般念道:「謝瑢……究竟如何蠱惑了我這小師弟。」

  謝瑢又覺著鼻尖微癢,然則此時司馬倩正對他虎視眈眈,又朗聲訴說他罪狀,謝瑢只得抬起手,以拇指稍稍摩挲,低聲笑道:「郡主特意請召,親自前來查案,如此厚愛,謝某擔當不起。」

  司馬倩輕聲笑道:「謝公子大名,連皇后娘娘也如雷貫耳,小女子任性而為,令公子見笑了。然而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命我徹查,若有得罪之處,請謝公子海涵。」

  謝瑢道:「郡主所言極是,不知要如何查,但講無妨。」

  司馬倩道:「小女子不通方術,尚要請在座諸位上師一道參詳,還請各位暫移玉趾,前往謝府查一查。」

  謝瑢面色一沉,一旁若霞、若松已上前來,低聲道:「公子……」

  謝瑢卻只微微搖頭,眼神愈發陰寒,只道:「既然如此,謝某只得掃榻相迎諸位光臨寒舍。」

  圓覺當先起身,合掌宣佛號,沉聲道:「貧僧素聞謝公子善行,願為公子清白做個見證。」

  日光亦隨之起身,笑道:「小僧不才,蒙謝公子不棄,也願同往。」

  謝瑢道:「我嫌棄得很。」

  日光笑容便有些撐不住了,好在其餘如赤元子、東鶴真人諸位道真隨即起身,紛紛說道:願一同前往做個見證,方才為日光遮掩過去。

  眾人浩浩蕩蕩,便由羽林軍隨侍在側,往謝府去了。

  以嚴修為首的侍衛、外院僕從早被關押起來,眾人穿過重重庭院,去往內院之中,便有兩名女官迎上來,見禮稟報道:「……在花廳內發現了密室。」

  司馬倩問道:「可曾有人進去過?」

  女官道:「羽林衛重重包圍,等候郡主指示,不曾放人進去過。」

  司馬倩笑道:「既然如此,就請諸位一道進去看個清楚。」

  她當先往花廳中走去,謝瑢次之,諸位上師緊跟其後。

  若霞若松被迫停在院中,四周槍戟林立,眾軍士嚴陣以待,氣氛一觸即發。

  若松見她神色焦慮,低聲安撫道:「公子行的端坐得正,密室中空空蕩蕩,並沒有把柄,若霞姐姐何必擔心?」

  若霞冷笑道:「倘若真尋不到把柄,你道那位郡主會這般熱心?」

  若松悚然一驚:「莫非……有人放了什麼……」

  若霞不語,只緊皺眉朝花廳方向看去。

  天色愈發陰沉,烏雲好似要壓下來,落在諸人頭上。

  眾人已邁入花廳,一名羽林衛已受命進入密室查看過,此時神色古怪,稟報道:「並無異常,只是牆上有一幅畫。畫的是……」

  他不過略一遲疑,司馬倩已抬起一隻手,體恤下意般柔聲道:「不必說了,諸位前去親眼看看便是。」

  又以郡主為首,眾人湧入密室之中,卻見空無一物的室內,青色牆上果真掛著一幅一人高的畫像,色彩絢爛,畫著個工筆美人。

  雲鬢高聳、滿頭珠翠,大紅色長裙收腰闊擺,兩袖寬長,繡著鳳凰朝陽,羽翼根根精巧,色彩靡麗。

  容貌秀美,娥眉彎長、鼻如懸膽、唇若紅菱,玉顏絕色,洛神入夢,莫過於此。

  工筆絕佳、下筆如有神韻,世所罕見,眾人不僅低聲歎息起來,日光卻饒有興致欣賞畫像,唯獨司馬倩卻臉色青白,瞪著那畫像一聲不吭。

  謝瑢輕笑起來,「郡主領著諸位方外高士而來,莫非只為了欣賞這副天下無雙的美人圖?謝某大費周章,才求來的千山公子真跡,原本不想宣於人前,如今卻瞞不住了。」

  司馬倩終究緩緩扯出個笑容,生澀道:「謝公子……好手段。」

  謝瑢道:「承蒙誇獎,愧不敢當。郡主能打聽到我藏有這幅墨寶,才當真是好手段。」

  司馬倩纖瘦身形搖搖欲墜,由侍女攙扶退出密室,悄無聲息坐在花廳之中。

  羽林軍犁地一般,將謝瑢府邸內外搜索一遍,隨即前來稟報道:「並無任何異常。」

  圓覺主持又宣聲佛號,對謝瑢兩手合十道:「恭喜謝瑢公子,貧僧告辭。」

  謝瑢亦是合掌回禮,應道:「同喜同喜,住持請。」

  圓覺竟當真說走便走,赤元子、東鶴真人等眼見此事已然塵埃落定,自然也不多留,紛紛告辭。日光卻戀戀不捨,再三欣賞了畫像,方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羽林軍左郎將黃學林走入花廳,同謝瑢行禮道:「在下奉旨行事,望謝公子莫怪。」又轉向司馬倩道:「郡主,陛下、皇后俱等著郡主覆命。」

  司馬倩緩緩起身,笑道:「莫讓陛下、娘娘等得久了,小女子這便告辭。」

  謝瑢含笑道:「郡主重孝在身,還是莫要隨意去別人府上走動。」

  司馬倩如遭雷殛,身形晃了一晃,惡狠狠瞪他一眼,厲聲道:「謝瑢!此一時、彼一時,我偏不信你能一直贏下去!」

  謝瑢只一抬手,早被釋放的若霞忙上前為他斟茶,他便坐了下來,愜意品茶,笑道:「來人,去送送黃郎將、寧昌郡主。」

  黃學林略一頷首,便揮手示意廳中眾將士一起退了出去,司馬倩縱有滿腹怨恨不甘,如今卻也只得隨之一道走了。

  待花廳之中羽林軍退盡了,卻只有一名年輕軍士留下來,折回謝瑢身旁,逕直取了杯盞,倒溫茶一飲而盡,隨即歎道:「嚇死我了。」

  這軍士自然便是陸升,他自懷裡取出一疊匆忙折得亂糟糟的宣紙,連帶兩頭掛軸一道揉得慘不忍睹,朝著謝瑢遞過去,一面皺眉道:「阿瑢,這東西危險得很,不如早早燒了了事。」

  謝瑢望著那青年軍士,眉眼間俱是笑容,抬起手來,卻不接那畫紙,反倒扣住陸升手腕,將他猛拽入自己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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