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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升天錄》第105章
  

  第105章 鼎中城(五)

  電光火石間,陸升只覺腰身被一雙手抄了起來,騰空而起,回過神時,竟被謝瑢扛在了肩頭。他雖然稍稍心安,卻難免又生窘迫,徒勞掙了一掙,低聲道:「阿瑢!放我下來!」

  謝瑢單手圈著那小功曹,充耳不聞,神色冰冷。就在他眼前,鬼葉被陡然暴漲的籐蔓層層糾纏,籐蔓通體赤紅,彷彿是由巫咸國人的鮮血與怨恨共同凝結而成,根根粗逾兒臂,遠非當初束縛陸升的籐蔓可比,衝開堅固的青石磚地面,盤根錯節、密密纏繞,將鬼葉層層捆縛起來。

  鬼葉金剛杵刺不穿籐蔓形成的厚壁,終於變了變臉色,大笑道:「好個謝瑢,不愧是葛真人高足,原來你早布下了陷阱等著我。」

  若是此刻有人能於四處巡查,便能看見滿城屍首漸漸枯槁,好似留存肉身最後一絲養分也盡被抽空,順著若有似無一絲青色光線,自四面八方彙集於籐蔓根部,那籐蔓扎根之處,正是巫凜等三人的屍首。

  除了纏繞的籐蔓外,根須處又生出許多細長籐蔓,卻條條皆是青色,盡頭尖銳如鋒刃,好似一把把青色尖刀,從縫隙處紮了進去。

  鬼葉一身高絕武藝,卻終究仍是肉體凡胎,皮肉哪裡擋得住刀槍,那青色尖刀往前胸處扎入,不過多時就自後背穿了出來,刀尖帶出一溜兒血水,灑落在巫凜毫無生氣的面容上。

  嫣紅血跡襯著巫凜慘白面容,竟好似成了某種暢快無比的大笑,也不知是否巫咸子民在天有靈,見到了大仇得報。

  謝瑢此時才將陸升放了下來,卻只道:「抱陽,你好生看著。」

  條條青色尖刀鑽進縫隙,扎穿了鬼葉身軀,籐蔓之間血水漸漸湧出來,匯聚成泉,淅淅瀝瀝滴落地面。

  鬼葉卻連哼也不曾哼一聲,只不過笑容愈發加深,一時歎道:「可惜未曾先將爾等殺了。」一時低頭笑道:「小僧這樣,好不好看?」一時又笑道:「我佛慈悲,發十二大願,如今小僧也算奉行佛法,死在藥師手中,可喜可賀、萬事圓滿。」

  陸升面色卻漸漸發青,青色籐蔓在血肉之軀中泥濘穿行,那聲響粘稠厚重,瘮人得令人頭皮發麻,若是以物喻之,就好似將一隻兔子捆綁起來,再以無數根帶線的縫衣針穿透皮肉。

  他終究是看不下去,也不願再見謝瑢好似欣賞文人作畫一般欣然目光,只背轉身去,遲疑片刻,仍是上前一步,靠在謝瑢懷中。

  謝瑢愣了一愣,眼神中的嗜血狂熱便消退了大半,不再去欣賞那殘酷緩慢的凌遲之刑,只半斂眼瞼,抬手貼在那青年後背,上上下下摩挲安撫,輕聲道:「抱陽,莫怕,有我在。」

  陸升只應道:「嗯。」湧到咽喉的不適同反感,這才消退了下去。

  也不知持續了多少時候,鬼葉終於不再出聲,唯獨在有新的籐蔓刺穿身軀時,痙攣般抖一抖,卻已不知死活。

  層層糾纏的籐蔓終於散開,只留下脖子、手腕、足踝有籐蔓捆綁,將鬼葉大字型懸吊半空,就連眼眶、口腔中也冒出幾根綠籐,乍看上去,好似一頭長滿綠毛、鮮血淋漓的人形怪物。

  這殺人如麻、功力恐怖的妖僧轉眼就落得如此地步,陸升也不知該讚一句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還是歎一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自謝瑢懷中離開,一時間竟百感交集、默然無聲,只走到籐蔓粗壯根部,蹲下身去,將巫凜三人瞪大而無神的眼睛一一合上。

  謝瑢卻仍是忍不住欣賞了一番籐蔓的傑作,頷首道:「這和尚活著是個怪物,死了也是怪物,執著之心未免太著相了。」

  死了也要嘲諷幾句,可見謝瑢對這僧人厭惡之深。

  若是換個死者,陸升只怕要勸上幾句,如今卻巴不得聽他更惡毒罵幾句才好,謝瑢卻轉而同他說起了前因後果:「只怪我用不好神州鼎,中途竟與你分散了,湊巧撞見鬼葉殺人,交鋒之下雖然救了那巫咸人,到底是來得遲了,只來得及聽幾句遺言……他同我說了巫咸人一個天大的秘密。」

  陸升正需要有人多同他說些題外話轉移思緒,忙問道:「什麼秘密?」

  謝瑢道:「巫咸之人善養藥,歸根究底,是因為身懷藥種,而那藥種,就藏在巫咸人心臟之中。」

  陸升恍然,應道:「難怪人人都被挖了心,鬼葉殺人倒是目的鮮明。」一句說完,未免有些唏噓惻隱。

  謝瑢不為所動,又道:「藥種能治病,亦能殺生,所以那巫咸人臨死之時,將這禁術傳與了我。城中屍首藥種全無,不能成局,幸而遇到了巫凜三人,為報大仇,自願獻身,以三粒藥種為引,設了這絕殺之陣。」

  至於如何半威脅半強迫將諸人勸服之事,自然是不說的。

  陸升沉默片刻,方才歎道:「這三人也算其情可憫,不如就地掩埋……」

  謝瑢笑道:「巫咸城原本就不見天日,埋與不埋都一樣。更何況——」他抬頭看向根根糾結的籐蔓,「尚未結束。」

  陸升也隨著他視線看去,果然那籐蔓聚集纏繞成了一株,粗壯高大如參天巨木,原本穿插上頭的鬼葉屍首隨著籐蔓移動震顫,早被吸納盡了養分,化為枯骨,隨即扯得粉碎,不再留半絲痕跡。

  大殿外的屍骨、想來是整座巫咸城的屍骨也俱都被吸收殆盡,巫凜等三人自然也難以倖免,倒省去了埋葬的麻煩。

  那籐蔓吸足養分,長得愈發蔥蘢高大,所有籐蔓都化作了青綠,顯是憤怒之情已然平息,隨後巨木般的頂端,開出了一朵碩大無朋的紅花。

  花瓣層層疊疊,繁麗雍容,有如牡丹,只是紅得滴血一般,襯著青綠樹皮,顯得格外妖嬈詭異。花瓣逐層展開,轉眼開至荼蘼,而後花落果生,先是有房屋大小,猶若一塊巨大的碧玉,生得翠綠瑩潤。隨即漸漸收縮,色澤也由青轉朱。直至最後熟成時,竟縮小得只有龍眼大小,仍是通體朱紅,奪目如寶石。

  待那朱果熟成後自動脫離,往謝瑢手中落下時,高大的籐蔓樹也化作枯黃,自頂端碎裂飄散,逐漸崩塌消失。

  只是朱果尚未落到謝瑢手中,中途只見黑影驟然閃過,朱果便失去了蹤影。

  只留下大殿石階上立著個道袍襤褸的年輕道人,手握朱果,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謝瑢啊謝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枉費你機關算盡,最後不過為我做了踏腳板!」

  謝瑢卻不過略一皺眉,徐徐自衣袖中取出了一張疊得仔細的白絹:「李嬰,莫非你尚未發現麼?你念茲在茲,困了人家數百年的李三娘,如今在我手裡。你若還想要回去,就將那朱果還給我。」

  陸升面色古怪,心中暗道李三娘早被你放了,如今倒一本正經糊弄別人,竟看不出絲毫心虛。

  然則李嬰哪裡知曉真相?他瞪著謝瑢手中的白絹,面色陣青陣白,最後卻一咬牙,厲聲道:「若得藥母,便能肉身成佛,位列仙班,功成之後,普天之下本道爺再無敵手,謝瑢小兒,你不還也要還!」

  說完生怕後悔一般,便將那朱果丟進嘴裡吞下。

  謝瑢歎道:「抱陽,瞧見沒有?這道士口口聲聲對李三娘一往情深,執念數百年不滅,然則如今有大利所誘,所想的也不過是一己之私罷了。」他隨手將白絹一扔,風吹著那白絹落在幾步開外一截燒成炭火、尚未熄滅的木頭上,火花明滅間,頓時將布面燙出了幾個邊緣焦黑的大洞。

  不似人聲的激怒狂吼突然迴響,震得斷壁殘垣又再度崩塌損毀,傾塌一片。

  李嬰雙足自衣擺下伸展出來,延長數丈後分叉,腰身以下分裂成數不盡的籐蔓枝條,好似無數赤青兩色長蛇在地上亂竄,那道人清俊面容也化作鬼面獠牙、宛如怒目金剛,一頭長髮彷彿激烈燃燒的嫣紅火焰。渾身肌肉糾結隆起,將破爛衣衫繃得寸寸碎裂,手臂也纏繞了數不盡的籐條,伸伸縮縮,竟成了個人籐結合的怪物。

  他略略一動,籐條就將身軀托高至半空,李嬰厲聲喝道:「宵小鼠輩!吾必將爾等煉成試藥傀儡,千年萬年不得解脫!」

  漫天籐條交織出無數鞭影,朝二人當頭抽打下來,十方八面、上中下三路俱都封死,不留絲毫空隙。陸升拔出懸壺,迎擊好似遮蔽天空的籐條,雖然逢斬必斷,籐條數量卻似恆河沙無量數一般,前仆後繼無窮區間,他也難免有些手忙腳亂,咬牙道:「這又是什麼鬼?」

  不待謝瑢回答,那人籐合體的怪物兩手結印,舌綻春雷,厲聲喝道:「如世間諸生,得見吾法身,滅除四重罪,成就無量功!奉請甘露軍荼利明王聖尊,憑依!」

  剎那間,一種極微妙的氣氛瀰漫開來,彷彿勾通天地神意,一股可怖威壓感如天河傾瀉,令陸升後背生寒,無名戰慄感順著脊椎滾滾而下。

  這等強硬威壓,唯獨在見識到謝瑢迎神舞時才有過。只是此刻卻略有不同,比起謝瑢宛若化身皓月當空、神威浩渺的莊嚴來,此刻卻更為……妖異詭譎。

  那籐條托起的身軀再度轉變,肌膚化為青綠,幾與籐條同色,鬼面獠牙的臉在前後左右各有一張、表情或怒或嗔,各有不同。手臂也長出四隻,或結印、或操蛇,怒目金剛、寶相莊嚴、梵音輕響,隱約竟有了幾分佛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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