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憤怒質問
對於簡妍,或者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她上輩子的那位學長就是個人生贏家般的存在。
他的父母一為高官,一為知名企業家。而他本人非但是生的俊逸非凡,又是眾人皆知的學霸一枚。
高考之時全市第一,成功躋身A大計算機系,年年一等獎學金,當之無愧的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出車禍之前他剛剛收到國外名校的offer,不日就將啟程攀往他人生的另一座高峰。
簡妍覺得,像她學長那樣的人,就應該是站在高處被人仰望的。所以就算是他不苟言笑,清冷孤傲一點,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並且可能正是因著他的不苟言笑,清冷孤傲,所以她才會跟在他的後面不停的犯花痴。
因為不了解啊。不了解,所以才會覺得神秘。
只是現下,她可是沒有心情犯花痴的。
眼前的這個少年,非但是生了一張和她上輩子那位學長一模一樣的臉,便是那周身的清冷氣質,也幾乎是一模一樣。
她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當時她和學長可都是坐在一輛車上的,那麼出了車禍之後,她能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來,為什麼學長就不能?
所以眼前的這個少年,他其實就是她的那位學長?
簡妍只被自己這個忽然升騰而起的想法給刺激的腎上腺素呼的一下就狂飆了上去。下一刻她只覺得心如擂鼓,一下一下的重重的敲擊著她所有的理智。
咚的一聲,理智的城牆轟然倒塌。
她上前兩步,顧不得周邊還有這麼多的人在,目光定定的望著秦彥好一會兒之後,最後終於還是顫著聲音問了出來:「你是,學長?」
這一刻她可以很清晰的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他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是了,是了,他一定就是她的那位學長。不然又怎麼會在聽到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震驚成這個樣子?
在一個陌生的異世竟然能碰到上輩子相識的人,但凡只要想一想就已是覺得激動不已了,更何況現下這個人還活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簡妍幾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衝上前去拽著對方的胳膊,與他來個抱頭痛哭的衝動了。而她的眼中這時確實已是有眼淚水湧了出來。
「學長,」她哽咽著,早就忘了自己平日裡在眾人面前偽裝出來的端莊嫻雅的模樣。這一刻她仿似回到了上輩子,她依然還是那個簡單純粹的少女,做事率性而為,只是帶了哭音的就問著,「是你嗎?」
她想上前,可是胳膊忽然被人狠命的拽住了。
「簡妍。」她聽到有人沉聲的在她的耳邊喚著她的名字。
她抬頭望了過去,就見徐仲宣正眸色幽深的望著她。拽著她胳膊的手重若千斤,緊緊的箍著她,不讓她上前半步。
她知道她失儀了,可是這一刻她又哪裡顧得了這麼多?
他鄉遇故知原就是一件值得高興激動落淚的事,更何況是異世遇故知了。這份複雜的心情不是局內人那是一點兒都體會不到的。
所以這會為什麼還要去顧及徐仲宣?她只是目光定定的望著秦彥。
只是在她灼熱目光的注視下,就見秦彥眼中先前的激動和不可置信迅速的褪去,然後換上了一副平靜的模樣,只是冷靜的說著:「姑娘可是認錯了人?在下並不認識姑娘。」
上一刻還是扶搖而上九萬里,下一刻卻是飛流直下三千尺,這種忽上忽下,大起大落的刺激體驗形容的大概就是簡妍現下的心情了。
她一時竟是覺得身子都有些站立不穩的了,往旁邊趔趄了一下。若不是徐仲宣及時的扶了她一把,只怕她真的就是會直接摔倒了。
可縱然是眼前的這個人否認了,她依然還是不信的。
天下間哪裡會有長的這麼像的人?且這通身的氣質也如此的相像。
她還想追問,但是徐仲宣側身擋在了她和秦彥的中間。
「白薇,」他聲音低沉,語帶凜冽,快速的吩咐著,「扶你家姑娘回去。」
白薇壓根就不知道簡妍為什麼會忽然失控,早就是站在一旁六神無主,壓根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會忽然聽到徐仲宣沉聲的吩咐,她忙答應了一聲,過來就扶住了簡妍,低聲的說著:「姑娘,咱們回去吧。」
簡妍卻沒有動,目光依然還是望著秦彥。
她雖然是並沒有開口再問,可目光中的探究急切之意卻是一覽無餘的。
秦彥並不敢直直的對上她的目光,只是微微的別過了頭去,而後方才平靜的重又說了一句:「姑娘認錯人了。在下並不認識姑娘。」
簡妍的一顆心直直的墜了下去。
果然還是她的妄想啊。她一個人死了,靈魂穿越到這個異世來已屬奇異,若是學長死了也一樣的穿越到了這個異世來,這樣的概率小的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的吧?
她暗自的嘲笑了自己一番,然後勉力的定了定心神,竭力的使自己能夠冷靜下來。
「公子勿怪。」待覺得自己的心神穩定的差不多了,她垂眉斂目,對著秦彥福了福身子,依然又是平日裡那個面上看起來循規蹈矩,端莊嫻雅的樣子,低聲的解釋著,「實在是您長的太像我以前認識的一位故人了,所以我才會一時誤認。失禮之處,還請您見諒。」
只是攏在袖中的雙手還是顫的,指尖軟麻發澀,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
「無妨。」秦彥的目光依然是在旁側的那株葉子枯黃的垂柳上,聲音無波無瀾,並不見一絲起伏,「世上相像的人很多,一時錯認也是有的。」
他既然都這樣說了,簡妍只以為自己真的是錯認了。所以她便又對著他斂裾行了個禮,以示賠罪,隨便便沉默的轉過身,扶著白薇的手慢慢的往回走著。
只是一轉過頭去,剛才勉強裝出來的鎮定立時就蕩然無存。一雙手抖的都不成個樣子,整個身子更是虛脫無力,腳下發飄,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樣,似乎隨時隨地都會往前撲了下去。
只是她的脊背還是挺的筆直的。至少此刻在外人眼中,那是怎麼樣都看不到她此刻其實已經即將崩潰的內心。
但是徐仲宣是知道的。
他從來都知道,在簡妍看似堅強不可摧的外表之下,內裡實則是一個敏感嬌氣的性子。只不過她哭的時候也不會在外人面前哭,只是會一個人偷偷的躲起來哭而已。
她從來不肯輕易的將自己的軟弱展示在外人面前。所以這秦彥到底是什麼人,竟是能讓她方才激動震驚成那副樣子?
徐仲宣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秦彥。
少年垂眉斂目,雖是面上一臉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來,可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是緊緊的握了起來,可以看到手背上淡青色的青筋高高的鼓了起來。
秦彥定然是識得簡妍的。或許他就是簡妍口中所說的那位學長。
方才秦彥一直與他並排走著,在看到簡妍的那一剎那,秦彥的腳步卻是忽然停了下來。
雖然自己當時在看到簡妍的時候就一直只在關注著她,並沒有去留意秦彥面上的表情變化,可其後當簡妍激動又震驚的問出那句你是學長的話之後,他還是立時就轉頭望向了秦彥。
秦彥的目光中同樣有震驚,有不可置信,只是他很快的就將這些情緒隱藏了下去而已。
既是兩個人明明相識,可為什麼秦彥卻是不肯承認?
徐仲宣心中前所未有的覺得煩躁。
簡妍剛剛看到秦彥的時候,那副激動震驚的模樣,甚至是毫不在意還有這麼多人在場,種種失態之處,都如同是一根針一般的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裡。
對簡妍而言,秦彥到底是有多重要?怎麼她在自己面前甚少都會有這樣失態的時候?便是那夜他親吻著她,攬她入懷的時候,她隨後便能立時的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裝做和平常一般的無事模樣,可今日為什麼卻不行?
他甚至都可以肯定剛剛簡妍在轉身背對著他們的那一刻,心中是有多失落,面上是有多灰敗。
他一定要去問一問。
「錦兒,」他抬頭,冷靜低沉的吩咐著徐妙錦,「帶你表哥和表姐去松鶴堂。」
徐妙錦見著徐仲宣面色沉凝,眼神陰沉,知道他心中已然是動了滔天之怒,於是連忙應了聲是。
徐仲宣的目光這時又狀若無意的掃了秦彥一眼,隨即又低沉的說了一句:「我去看看簡妍。」
在這個年代,一個男子若是能隨意的進出女子閨房之中,其實也就相當於昭告了他和這女子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了。
徐仲宣的這話,其實也就相當於是在間接的告訴秦彥他和簡妍之間的親密關係。
只是秦彥的面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徐仲宣便不再理會他,轉身大步的走了。
看守著荷香院大門的小丫鬟自然是不敢阻攔徐仲宣的。見著他來,連忙對著他屈膝行禮,但徐仲宣看也不看,腳步極快的走上了右手邊的抄手遊廊,然後沿著遊廊直接奔著東跨院就去了。
那小丫鬟自然是傻眼了。
若是大公子去西跨院倒還好說,畢竟三姑娘與大公子可是堂兄妹,也說不上什麼男女之防的。可是東跨院住著的卻是表姑娘啊,正經說起來這可是外人。且瞧著公子剛剛沉著一張臉,周身氣勢看著實在是有些駭人,又是步履那般的迅速,怕不是表姑娘惹惱了大公子,大公子這是要去尋她的麻煩吧?
那小丫鬟只被自己腦補出來的事情給唬的一大跳,也顧不上其他的,忙忙的就去將此事稟報給了紀氏。
紀氏正在和陶嬤嬤說著閒話,聽完這小丫鬟結結巴巴的說完了這一番話之後,她立時也是唬了一大跳,差一點就要直接跳起來,隨後衝到東跨院去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陶嬤嬤卻是及時的拉住了她。
「太太,」陶嬤嬤對著她搖了搖頭,「您最好還是別去。」
「可是宣哥兒那副樣子……」紀氏遲疑著。
「太太,您難道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大公子和表姑娘之間再是有任何衝突,他們吵一吵,鬧一鬧,一會子也就雨消雲散了,兩個人之間到時依然是一點芥蒂都沒有。可您若是干預到其中了,只怕是白落了一個兩面不討好的下場。您就聽老奴一聲勸,老老實實的坐在這裡,且叫這些丫鬟都不要聲張,只由著大公子和表姑娘去。老奴敢擔保,他們兩個人管保一會兒就好了。」
紀氏想得一想,嘆了口氣,說著:「這個宣哥兒也是,平日裡看著不是挺冷靜理智的一個人?怎麼這會子卻是跟個毛頭小子似的,做起了這般不顧後果的事。他這樣子直接闖到了東跨院裡去,教外面的那些人知道了,怎麼看妍姐兒呢?便是他真的有心想納妍姐兒為妾,和姐姐也是提前知會過了,可這會子畢竟不是還沒有納麼?男女大防還是要的。」
「這至少說明表姑娘在大公子心裡的位置還是很重要的,不然不至於讓大公子失態到這個樣子。」陶嬤嬤勸著紀氏,「只是太太,您現下多少還是得替大公子和表姑娘遮掩一二。大公子現下正是衝動的時候,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到這方面去。您替他想到了,遮掩了,過後大公子自然會在心裡感激您的。」
紀氏一聽,確然也是這個理不錯。於是她便吩咐著先前的那小丫鬟即時回去就將院門關了,不放一個外人進來。且大公子到了表姑娘所住的東跨院一事不能走漏半點風聲給其他任何人,不然就立時叫了人牙子過來將她發賣到山溝溝裡面去。
那小丫鬟聽得紀氏這一頓恫嚇,自然是說奴婢再不敢將這事告知第二個人知道的。紀氏這才點了點頭,又讓陶嬤嬤拿了一兩銀子給那小丫鬟,那小丫鬟喜的忙接了,千恩萬謝的退了下去。
而其實徐仲宣現下是很想讓徐宅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簡妍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
什麼名聲?什麼男女大防?若不是簡妍現下還背了孝在身上,他可以立時就上門提親求娶她。
他一路行經抄手遊廊,因是白天,連接著正院和跨院的那兩扇屏門並沒有關閉。
他一路暢通無阻的直走了進去。
白薇此時正好從東次間裡掀開碧紗櫥上吊著的繡花軟簾出來,一見到徐仲宣,她整個人就僵在了那裡。
這裡是姑娘的閨房,大公子怎麼能來?
她一時也顧不上行禮了,忙忙的就問著:「大公子您怎麼來了?」
又側身擋在軟簾前面,急急的說著:「您有什麼話要對我們姑娘說?請您告知奴婢,奴婢轉告給姑娘也是一樣的。只是現下,還請大公子您先離開這裡。不然若是教人看到了,我們姑娘的名聲可就毀在您的手裡了。」
徐仲宣並沒有離開,只是望著她,冷冷的說著:「讓開。」
白薇自然是不會讓的。事關簡妍的名聲,這可真不是小事。
她欲待拼著被徐仲宣責罵也要誓死擋在這簾子前面,決不能讓他進姑娘的閨房,可裡面卻忽然傳來簡妍的聲音:「白薇,讓他進來吧。」
白薇還在遲疑,可徐仲宣已經是越過她,伸手直接掀開了簾子,抬腳走了進去。
簡妍的臥房裡是如何的擺設他是半點都沒有去看。實際上自打進了屋裡之後,他的目光就只鎖定在了簡妍的身上。
簡妍正坐在繡繃後面垂頭繡著先前沒有繡完的那朵荷花。
聽到了腳步聲,她抬起頭望了過來,隨即又伸手指了指旁側的木炕,說著:「大公子,請坐。」
徐仲宣並沒有坐。他只是望著簡妍。
與先時的激動震驚之色相比,她現下面上可稱得上是冷靜淡然,完全挑不出一絲半毫的失態來。
只是她先前在秦彥面前的那副樣子深深的刺痛了他。便是他現下想了起來,依然還是覺得心裡火燒似的灼痛難忍。
於是他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簡妍纖細的右手腕,冷聲的問著她:「你與秦彥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