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當面對質
吳靜萱說的那句話,其實是想著讓吳氏就著那番話,叫了丫頭來好好的問一問,最後就問到了簡妍的頭上去。只是聽在秦氏的耳中,她就覺得吳靜萱是別有所指了。
有心之人故意誣賴,這有心之人說的可不就是她嘛。
秦氏心裡冷笑一聲,想著,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甭管這事到底是真是假,那今日我還就非得誣賴了你才成。
於是她就笑道:「母親的這話卻不應當是這樣問的。那等與男子不清不白的女子,除非是被當場抓了個現行,不然你便是再問著她她都是不會承認,只會抵賴的。依著我的意思,這事母親竟也不用問表姑娘,只用問著表姑娘身旁的丫鬟即可。」
薑畢竟還是老的辣,論言語上的功夫,吳靜萱又哪裡比得過秦氏?她一時只氣惱的就有些口不擇言,說著:「大太太,你怎麼能這樣的誣賴我?」
「我誣賴你?」秦氏冷笑一聲,「現見著這徐家所有的丫鬟僕婦全都紅口白牙的誣賴你不成?」
吳氏見不是事,讓她們兩個再這麼說下去指不定就會當場吵起來。
於是她便沉了臉,喝叫了一句,說著:「吵吵鬧鬧的都成了個什麼體統?帶了棠梨苑的丫鬟們過來,挨個的問了下去。總之黑的說不成白的,白的說不成黑的,誰還能誣賴了誰不成?」
吳靜萱的心中便鬆得一鬆,想著只要待會吳氏細問,自然是會問出那表姑娘是簡妍,而不是她來。可末了又緊得一緊,想著吳氏這樣一問,最後卻不是會問出這事是她指使的來?因又想著,實在不行只能是將雪柳推了出去,只說這事全都是雪柳嘴碎,她再是沒有指使她的也便罷了。
吳氏便讓彩珠將棠梨苑裡所有的丫鬟全都叫了進來問話。
她先是讓彩珠將秦氏身邊丫鬟說的話都對底下站著的那群丫鬟說了一遍,而後她自己沉著一張臉,厲聲的說著:「你們今日可仔細的將這件事的原委都好好的與我說上一說。若是但凡被我查出有一個字不實的,腿都卸下你們的來,再扔了出去餵狗。」
一幫丫鬟聽了,一時全都噤若寒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沒一個人敢先開口說話的。
吳氏便先叫著柳兒出來問著:「這樣的話果是你告訴蓮花的?」
柳兒年紀也不大,見著吳氏先前那樣說,早就是嚇的一張臉都發白了。現下又見吳氏這般的問她,忙雙膝跪了下去,抖抖索索的說著:「是,是奴婢告訴蓮花的。」
吳靜萱聽了,只在一旁急得恨不能自己過去提著柳兒的耳朵,大聲的吼著她,你倒是說那位表姑娘是誰啊。且關鍵是,她讓雪柳告知柳兒她們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提到有扇子的這一節上啊,到底是誰加了這一節進去?這個死柳兒,倒也不說個清楚。
她心中實在是著急,最後顧不得許多,便插口說了一句:「柳兒,你倒是將告訴蓮花的原話再和老太太說一遍。再有,那位表姑娘到底是誰,你也明明白白的告訴老太太知道。」
只是柳兒已被有些嚇住了。聽了她這話,只茫然的望著她,片刻之後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來,便又一五一十的將她告訴蓮花的話又說了一遍。
自然裡面是沒有扇子這一節的,又說這位表姑娘是簡妍的。
吳氏也覺得詫異,便又叫蓮花出來問。結果蓮花卻是死咬著口,再是不鬆的,只說柳兒當初跟她說這話的時候是有扇子這一節的。柳兒最後也急了,只是賭咒發誓說沒有的,蓮花又偏說有,兩個人鬧成了一團兒。
吳氏只覺著頭痛。偏生吳靜萱這時又三不知的說了一句:「別是有心人故意讓自己的丫鬟在這話裡加了扇子的這一節進去,誣陷我呢。」
蓮花正是秦氏身邊的丫鬟,吳靜萱這樣說,可不就是說她?
秦氏一聽,心中大為起氣,於是便冷笑了一聲,說著:「自己是個什麼貨色自己知道便罷了,還非得說出來自己丟人現眼。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倒是成天的往男子哪裡跑,現見著又從自己院裡的丫鬟那裡傳出了這樣的閒言碎語來,正所謂是空穴來風,怎麼家裡這麼多的姐兒,就單傳了你的閒言碎語出來?還偏賴到了人簡姑娘的身上去,那簡姑娘我瞧著再是端莊嫻雅的,又豈會是這樣的人?」
這可是真的要鬧起來的意思了。
吳氏只得又喝斥了一聲,因又問著柳兒:「到底是有扇子沒扇子的?再有,這些話又是誰告訴你的?」
柳兒聽了,只支支吾吾的,一雙眼兒又不住的去望著雪柳。
偏生秦氏又瞧見了,便問著:「老太太問著你話呢,你倒怎麼只是盯著表姑娘身邊的大丫鬟瞧?別這話就是這位大丫鬟告訴你的罷?」
柳兒一面又不敢說這正是雪柳告訴她們的,可一面又被吳氏和秦氏這樣逼著,一時只嚇得眼淚水都要滾了下來。
吳氏再待要開口喝斥上兩句,忽然只見旁邊站著的一個丫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說著:「憑老太太發問,奴婢再是不敢撒謊的。」
吳氏眼望著她,依稀記得這丫鬟是個家生子,似乎叫著什麼小玉。一開始是在她這院兒裡伺候的,後來撥到了吳靜萱的棠梨苑裡去。
於是她便問著:「這個話你們也都知道的?到底是有扇子沒有?又是誰告知你們的?」
小玉先是磕了個頭,而後答道;「奴婢不敢哄瞞老太太。這個話是雪柳姐姐告知我們的。前幾日晚間,奴婢們一塊兒正在吃飯的,雪柳姐姐進了來,給了我們每人一塊銀子,然後說了這樣的一番話出來,又吩咐著奴婢們得閒了就四處去說。扇子這一節,奴婢卻是有些記不清的了。但約莫應該是有的罷。因著奴婢也只是個小丫鬟罷了,平日裡無非也就是灑掃庭院,燒水餵鳥的,倒哪裡見過這樣的一把扇子呢?雪柳姐姐若是不說,奴婢再是不曉得有這樣的一把扇子的。」
她這話一說出來,旁人猶可,雪柳先是怒著:「你胡說。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這樣的話來?」
「奴婢不敢撒謊。」小玉又磕了個頭,隨即從隨身的荷包裡掏出了一塊銀子出來,說著,「這便是雪柳姐姐那日晚間給奴婢的銀子。奴婢一個灑掃的小丫鬟,月錢只有兩百文,哪裡有這些銀子來誣賴雪柳姐姐呢。老太太再是不信時,可再問著棠梨苑裡旁的丫鬟。」
呼啦啦,一旁的丫鬟都跪倒了一片。有那撐不住的,也便說了出來那晚的實情,只說是雪柳給了她們銀子,說了這樣的一番話,讓她們得閒就出去對旁人說。而那番話裡的表姑娘就是簡妍。至於有沒有扇子,有的說有,有的說沒有,並不能統一個口徑起來。
「哎喲喲,」這下子吳氏先還沒說話,秦氏倒是先叫喚了起來,「這事我竟是有些看不明白的了。怎麼你這雪柳與你家的姑娘有仇,特地的說了一番這樣的話出來,讓一干丫頭出去抹黑你家姑娘的名聲?只是再怎麼是個大丫鬟,又哪裡來的這許多的銀子?卻不是你家姑娘給你的?你家姑娘倒是做什麼自己拿了銀子出來,讓自己的丫鬟這般的抹黑自己的名聲呢?我料想表姑娘倒也不至於蠢成了這個樣,只不過是精明的過頭了,倒是想著去抹黑人家簡姑娘。只是簡姑娘是怎麼招你惹你了,就值得你這般的對她下狠手?我倒是要替人家簡姑娘抱一個不平的。」
秦氏心思靈活,早在眾人爭論那番話裡到底有沒有扇子的時候她就看出了些許端倪出來。這會小玉又是這般說了,她立時也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定然是一開始吳靜萱想著要抹黑簡妍的名聲,便讓雪柳拿了銀子給那些小丫鬟們,吩咐著她們到處去說那些話。可後來卻不曉得是被誰在那些話裡加進去了扇子這一節。可不要小看加進去的這一句話兒,原本沒有這個扇子,說著表姑娘的時候,人都還疑惑到底是吳靜萱還是簡妍。可有了這個扇子,大家卻都知道是吳靜萱的了,因著倒是有好些人知道吳靜萱有這個扇子的。便是吳靜萱院裡的丫鬟一開始說著表姑娘的時候再是明指暗指的說是簡妍,可閒言碎語這個東西,經過了無數人的嘴,又哪裡會說得清?現下定然是一些人說這個表姑娘是簡妍,一些人說這個表姑娘是吳靜萱的了。最後倒是迫得吳靜萱要自己出來澄清這個事了,除非她是不想要自己的名聲。只不過這些事若是被有心人認真的查起來,可不就最後查得出來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的了?
秦氏看明白了這一節,於是立時就將這個話引到了吳靜萱的身上去。只說她就是那個背後搞鬼想要抹黑簡妍名聲的人。
吳氏心裡自然也是清楚的。一時她的面色也就極其的不好看了起來。
她氣惱的是,吳靜萱竟然是這般的蠢。便是想著要對付簡妍,就不能想個高明些的法兒,倒是現下被秦氏這般的問住了,往後還怎麼做人?
吳氏沒有說話,因著她實在是不曉得該說什麼。
她沒有被人這樣逼著的經歷,一時竟是不曉得到底該如何應對。想得一想,也就唯有疾言厲色的問著雪柳:「你讓小丫鬟們到處去說那樣的話,到底是個什麼用意?可是你平日裡和那簡姑娘有不對付的地方?還不快與我仔細的說來。」
其實她這話也就是暗暗的在告知雪柳,讓她只說她和簡妍有私仇,將這事全都攬到她自己的身上去,不要牽扯到吳靜萱。
雪柳自然是明白的,她想了一想,最後橫了一橫心,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只說著:「老太太,大太太,這事與姑娘無關,全都是奴婢一手指使的。奴婢恨那簡姑娘,那日見著簡姑娘和三少爺在一塊兒有說有笑的,三少爺一雙眼兒又只是黏在簡姑娘身上,於是奴婢回來便想了這樣的一篇話出來,而後讓小丫鬟們到處去說,說的其實也不過是實情罷了。至於那銀子,是奴婢偷了姑娘的,姑娘並不知情。」
竟是要棄車保帥的了。
吳氏和吳靜萱一聽,心裡立時就鬆得一口氣。秦氏只冷笑不已。
對吳氏和吳靜萱而言,現下最好的法子,也莫過於雪柳主動的承擔下了一切,將吳靜萱從這件事裡完整無缺的摘了出來了。
吳靜萱此時就做了一副惱怒的樣兒出來,說道:「你這奴才怎麼能這樣兒呢?便是再恨著人家簡姑娘,那也不能這般的抹黑人家的名聲啊。」
雪柳面向她磕了個頭,低聲的說著:「是奴婢錯了。倒連累姑娘牽扯進了這事裡來。」
秦氏在一旁見著她們這副假惺惺的模樣,便冷冷的笑了一聲,問著雪柳:「你說你恨簡姑娘,我倒是想問上一問,簡姑娘是做了什麼事讓你這般的恨著她?竟是能做出這般抹黑她名聲的惡毒的下作事來?」
雪柳一時就有些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片刻之後方才說著:「那日在花園子裡,奴婢失手碰了簡姑娘一下,簡姑娘大是惱怒,言語之中甚是怪著奴婢不說,還打了奴婢一個耳刮子,所以奴婢便恨著她。」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秦氏追問著,「當時可還有誰看見的?」
雪柳便道:「也就前幾日的事,當時我們姑娘也在,她便是個見證。」
吳靜萱聽了,忙道:「是呢。那日我確實是在的。當時我還勸著簡姑娘,讓她不要那麼生氣,說雪柳也只是失手碰了她一下,再不是成心的,等我回去了再好好的責罰她一頓,可簡姑娘不停我的勸,依然還是劈手扇了雪柳一個重重的耳刮子。」
秦氏聽了,便冷笑著:「由得你們主僕兩個紅口白牙的這般說,這事就成真了?倒沒的抹黑了人家簡姑娘。今日這事勢必要弄一個水落石出。」
說罷,便高聲的叫著:「芸香。」
芸香忙上前兩步來,垂手問著:「太太有什麼吩咐?」
「速去將簡姑娘請了來。我今兒個倒是要來一個當面對質的戲碼,看簡姑娘那日是不是真的罵了你,打了你一耳刮子的。不然顯見得你這丫鬟就是當面扯謊。」
吳氏和吳靜萱一聽,面上立時就大驚失色了。
吳氏忙勸阻著:「這簡姑娘怎麼說都是個親戚,若叫了她來當面對質,只怕是不大好的吧?」
說罷,便要叫芸香不要去。但秦氏卻是笑道:「若是咱們在背後平白無故的就栽給了簡姑娘一項這樣惡毒,隨意打罵丫鬟的罪名,那才叫不大好呢。」
因又喝命著芸香:「你還傻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作速快去?若慢得一會兒,仔細你的皮。」
芸香聽了,忙轉身飛跑著去荷香院了。
但簡妍這會卻不在荷香院,卻是在凝翠軒。
因著前些日子她親口答應了徐仲宣,要給他做一只扇套子,雖則是過不得兩日就做好了,但她卻並沒有立時就拿出來,反倒又是隔了個五六日才拿出來。
她原是想著不拘是遣了白薇或是四月,將這扇套子送去給徐仲宣就得,或是乾脆就交給徐妙錦,讓她代為交到徐仲宣的手裡也就是了,只是前兩日鋪子被砸和周林被打的事讓她想了許多。
她可不就是正缺著靠山呢麼?而徐仲宣是朝廷三品大員,這樣現成的一座頂寬厚的靠山為什麼不靠呢?左右她現下又與徐妙錦交好,且看起來徐仲宣對她的印象也還不壞。
這般想著,她便趁著今日徐仲宣休沐的日子,特地的過來了凝翠軒一趟。
以往徐仲宣休沐的日子簡妍就會躲著他不來凝翠軒,所以當青竹笑著進來通報,說是簡姑娘來了時,徐仲宣簡直都要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忙從椅中起身站了起來,卻又只是怔在了原地。
徐妙錦轉頭看了他一眼,一時只覺得無話可說了。
這還是她那個殺伐決斷的大哥嗎?但隨即她便又轉頭對青竹說著:「快請了研姐姐進來。」
青竹清脆的答應了一聲,親自過去給簡妍打起了門口的軟綢簾子,笑道:「簡姑娘您仔細腳下的門檻。」
徐仲宣只聽得簡妍柔軟的聲音低低的應了一聲,隨即他便見著她低頭走了進來。
她今日穿了一件淺緋色,領口刺繡折枝迎春花的交領絹衫,月白色撒花百褶裙。鬢邊戴了一支不大的偏鳳,三支細細薄薄的鳳尾向上,鳳口處銜了一串珍珠流蘇下來,隨著她的走動,這細細的流蘇前後輕輕的晃動著。
一抬頭見著徐仲宣,簡妍面上便帶了微微的笑意,斂裾對他行了個禮,叫了一聲:「大公子。」
徐仲宣便見得她面上笑意輕柔溫婉,不由得又怔了片刻,而後方才也對著她回了一禮,叫了一聲:「簡姑娘。」
簡妍對著他輕輕的點了點頭,鳳釵口中的流蘇便又左右輕輕的晃動著。
因又從袖子中取出了一件物事出來,雙手遞了過來,笑道:「這是前些日子答應大公子給您做的扇套。我手藝不好,您別見怪,將就著用用也便罷了。」
徐仲宣就著她的手一看,見那扇套是灰綠色的錦緞,面上並沒有繡什麼花鳥草蟲,只不過是繡著兩個大大的壽字紋,周邊空白的地方則是細細的繡著如意雲紋,瞧著雖是簡單,卻也大氣。
其實簡妍心裡很是有些忐忑。那時她想了整整一日,到底要給徐仲宣做個什麼樣的扇套。因想著他平日裡瞧著話不多,又是個沉穩的人,若是做了個繡著花鳥草蟲的扇套,只怕是有些不倫不類的,所以最後便決定索性是不繡花了,只正反兩面各繡了兩個壽字紋也便罷了。至於空白的地方就繡了如意雲紋,瞧著應當也還大氣。顏色也選了灰綠色,既不會太鮮豔,可也不會太沉悶。
這會她雙手拿著扇套遞了過來,一面卻仔細的望著徐仲宣面上的表情。只可惜徐仲宣卻是垂著頭,她看不到他面上現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但卻有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了過來,自她的手中拿走了扇套,隨即有低沉的聲音徐徐的響起:「我很喜歡。多謝。」
簡妍這才暗中鬆了一口氣。
方才那會她竟是覺得心中極是緊張的,以至於手心裡都有汗了。現下見著徐仲宣終於收了這扇套,而且還說了一句我很喜歡,多謝之類的話,甭管他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客套的,但至少這一關算是過了。
她心中鬆得一鬆,便又伸手示意著站在她身後的白薇過來。
白薇會意,忙將手中拿著的包裹遞了過來。
簡妍接過,一面開口招呼著徐妙錦過來,一面又伸手打開了包裹,笑道:「錦兒過來,我給你做了一雙鞋呢。」
藍色的包裹皮被打了開來,簡妍雙手捧著一雙藕荷色,鞋頭繡著折枝玉蘭花的緞子鞋遞了過來。
因又笑道:「我見著你和寧兒的衣裙上多繡的是折枝玉蘭的花紋,且你喜歡素淨清雅些的顏色,寧兒喜歡活潑鮮豔些的顏色,便給你做了一雙這樣藕荷色,鞋面上繡折枝玉蘭的緞子鞋。寧兒那裡也做了一雙同樣的鞋給她,鞋面上繡的花兒也一樣,只不過顏色是石榴紅色的。如何,這鞋你可喜歡?」
徐妙錦自然是喜歡的。
因著她身子不好,日常也不怎麼動針線,像鞋襪這樣親密些的小物件倒都是青竹代勞。但其實她也很想有自己的親人幫自己做這樣的小物件。
徐妙錦一時便覺得眼圈兒有些發熱了。忙緊緊的咬著唇,伸手來接了鞋,低聲的說著:「我很喜歡。謝謝研姐姐。」
而徐仲宣那裡正緊緊的握著手裡的扇套。
這也是第一次有人給他做扇套。扇套是上好的雲錦做的,摸上去滑滑的,似是還殘留著她手上的溫度,讓他就想這麼一直緊緊的握在手裡,再也不要放開。
因著心中著實感激,且越發的心動,於是徐仲宣便又開了一張長長的菜單子,讓齊桑和齊暉又跑了一趟蕪荔樓。
在等著菜來的空隙裡,徐仲宣又邀請著簡妍與他下棋。簡妍想得一想,便答應了。
她現下是覺得,與徐仲宣搞好關係實在是很有必要的,不定什麼時候就有要用到他的時候呢。恆不能到需要的時候才來抱佛腳的吧?還是平日裡也要對著這尊大佛多燒幾炷香才是。
只是這會兩個人沒下得幾個子,就有小丫鬟進來通報,說是大太太身旁的丫鬟過來求見簡妍。
簡妍心中詫異,想著自己自打來了這徐宅,和秦氏就沒有見過兩次面的,這當會她遣了丫鬟過來見自己是有什麼事呢?
只是心中雖然是納悶,但簡妍還是走出了徐妙錦的書房,到了明間裡。徐仲宣隨即也跟了出來。
先時芸香一路飛跑著到了荷香院,見著了簡妍身旁的丫鬟四月,卻被告知簡妍去了四姑娘那裡。她便又一路飛跑著到了凝翠軒,這當會氣都有些喘不上來的。
只是一抬眼,非但是看到了簡妍和徐妙錦,還看到了徐仲宣。於是她那喉嚨裡的一口氣立時只被嚴嚴實實的給逼回到了肚子裡,再是不敢喘的了。
「見過大公子,四姑娘,簡姑娘。」她屏息靜氣,畢恭畢敬的對著她們三個人行了個禮。
簡妍還沒有說話,倒是徐仲宣先開口了。
「母親遣了你來找簡姑娘有什麼事?」
他聲音雖不大,卻極具威嚴。芸香只覺得自己胸腔裡的一顆心便咚咚的急速的跳了起來,竟是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不知道該如何說的了。
勉力的定得一定神,她才說著:「太太遣了奴婢來,是想請簡姑娘去松鶴堂那裡。太太和老太太都在等著簡姑娘過去和表姑娘對質呢。」
「對質?」徐仲宣的雙眼瞇了一瞇,不動神色的問著,「對什麼質?到底發生了何事?說!」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森冷的目光掃了過來,一剎那竟讓芸香覺得遍體生寒。
芸香只被他這強大的氣勢給壓的呼吸急促,最後竟然是沒扛住,雙膝一軟,直接就給他跪了下來,然後一五一十的就將剛剛發生的事一個字不漏的都說了一遍。
一旁傻站著的簡妍:……
原本是與她有關的事,可是這當會卻不用她出來說一個字的了,這樣真的好麼徐侍郎?
只是聽了芸香的話,她倒也是有些訝異的。
雖然一開始她讓蓮花出去說那些話的時候,確實是想著讓秦氏將這事鬧到吳氏那裡去,然後逼著吳氏找了吳靜萱來徹查這件事。當時她是想著,這事若真的說起來原就只是雕蟲小技,是經不起徹查的,很容易的就能查得出來是吳靜萱指使了自己的丫鬟去做的,那時自然就沒著她什麼事了,吳靜萱倒能自食苦果,只怕秦氏是容不得她再繼續待在這徐宅的了,逼也要逼著吳氏送走了她。不過沒想到這個雪柳倒是個忠心護主的,竟然是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了這個罪責,且最後還鬧到了要自己去和雪柳當堂對質的局面。
倒也是好笑了,簡妍心裡就想著,這個秦氏還真的是怕這事鬧得不夠大呢,竟是不顧及自己只是徐家親戚的身份。既然如此,那她便索性去與雪柳當堂對質吧,也順帶再踩吳靜萱一腳。
於是當芸香說完了這番話,簡妍便往前走了兩步,說著:「也好。我這便隨你一同前去,在老太太和大太太面前將這事說清楚。」
只是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同時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別去。」
簡妍訝異的轉頭一望,見拉著她胳膊的人竟是徐仲宣。
簡妍第一次見著徐仲宣的時候,就覺得他的眼神如同陰天裡的湖泊似的,深邃幽深,旁人再是看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可是現下,她見著他的眼神,卻只覺得這當會不僅僅是深邃幽深了,簡直就是有無數片的烏雲在飛速的集結著一般,似是立時便要電閃雷鳴、狂風大雨,暴雨傾盆的了。
簡妍見了,心中莫名的就覺得有點畏懼。被他拉著的那隻胳膊也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
徐仲宣忙收回了拉著她胳膊的手,背在身後,同時低聲且輕柔的安撫了她一句:「別怕。這件事我去解決,你只管留在這裡就好。」
頓了頓,他又低聲的說著:「不要離開。等我回來和你一起用午膳。」
說罷,抬頭望向芸香,方才面上溫柔的神情頃刻不見,只有沉沉似水,冷淡的說著:「走。」
芸香剛想張口說大太太是請簡姑娘過去,她這不去可怎麼成呢?可望見徐仲宣森冷的目光,她一時又不敢說了,只得將這句話又默默的咽回了自己的肚子裡。
而簡妍眼望著徐仲宣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院門那裡,心裡浮上了一種異樣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徐仲宣方才臨去之時對她說的那兩句話,一句溫柔得堪稱如同三月春風,安撫著她,讓她不要害怕,他去解決那件事,另一句卻又隱隱的有一種霸道之意在裡面,讓她不要離開,要等著他回來一起吃午飯。
簡妍覺著,她一定是瘋了,因為她好似從他的這兩句話裡咂摸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信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