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稱呼
的場靜司很憂慮,他憂慮的主要表現就是低氣壓,於是他忠心的屬下們在王座下跪了一片,抖得像風裡的葉子。
「也就是說,沒有?」少年微微低沉的音色迴蕩在大殿裡,尾音上挑,帶出幾分迤邐。
鴉偷眼看了看身邊的同僚,不得不頂著自家王如炬的目光站了出來,聲音發顫。
自從以殘酷的手段徹底抹殺那個縱橫一方的魔將之後,伴隨著暴漲的勢力,王變得一日比一日難以捉摸,就像他手裡的魔刀布都御魂一般,出了鞘飲了血,愈發鋒利桀驁。
只有面對那個人類,才會流露出些許溫暖。
「王,魔都向來不會出產屬性溫和的藥材,更不用說……補充靈力……」漆黑的怪鳥整個趴在地上,說話間感受到王座上暴漲的魔氣,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幾乎要哭出來了。
「魔都……畢竟不同於淺櫻之裡……」
大殿外暗紅的雲層中滾雷炸響,殿內的眾妖噤若寒蟬,能影響魔都天氣的,只有王座上這位命定之主。
很顯然,命定之主發怒了。
黑衣的骨女在殿外徘徊良久,看了眼頭頂可怖的天色,一咬牙進了大殿,第一時間跪倒在地以示恭敬,「王,夏目大人醒過來了。」
雷霆靜止了一瞬,繼而烏雲散去,紅月高懸,吸血蝶又開始簌簌的活動。
跪在地上的妖怪們暗地里長舒一口氣,王座上傳來起身時的衣料摩擦聲,命定之主從高座上走下來,一紅一黑的妖瞳裡怒氣漸漸退去。
既然醒來了,情況就應該不算嚴重。
那麼,就先不找這些沒用的傢伙麻煩了。
眾妖:夏目大人真是恩人啊!!!
全然不知自己收穫了無數張恩人卡的夏目正在迴廊下熬藥,因為有治癒天賦的緣故,醫術一道他涉獵頗深,身邊的草藥也齊全,索性就先調理調理自己的身體。
鶴丸國永捧著切碎的草藥遞給他,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生怕他什麼時候又倒下去。
夏目忍不住笑了,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睡得多了精神很好。
「鶴丸先生,沒關係的,這次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個頭啊!」鶴丸國永跳到他肩上,恨鐵不成鋼的碎碎念,「突然倒下去太嚇人了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勉強啊萬一靈力透支過度變傻怎麼辦……」
夏目安靜的聽著,也不打斷,鶴丸先生怕是嚇到了,明明並不是聒噪的刀靈卻說了這麼一大堆話……
說得他心裡柔軟。
他身邊似乎總有這樣的友人,陪伴他扶持他,在他生病或者受傷的時候跳腳罵笨蛋笨蛋。
雖然像浮萍一樣飄搖無依,不知道明天要停留在哪裡,但至少,他不會再孤單了。
妖怪和人類的世界裡,都有了珍貴的友人,他何其幸運。
眉心有紅痕一閃而沒,隱隱約約的,似乎有女子輕笑的聲音傳來。
【恭喜,千葉。】
「夏目。」純黑和服的少年遠遠地看了很久,才意猶未盡的出聲。
夏目正喝著藥,味道當然不怎麼美好,他正打算一鼓作氣灌下去,聽到聲音,頓時嗆了一下。苦澀辛辣的滋味衝進鼻腔,頓時咳得眼角都紅了。
「咳咳……的場先生?」他擦了擦眼角咳出來的的淚,抬起頭,黑衣的少年向他徐徐走來,長發垂在身後,未被符文遮蓋的左眼裡隱隱有笑意。
夏目覺得對方是故意的!
「身體不要緊了?」的場靜司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攬住他的肩貼了貼額頭,「靈力恢復的很快。」
夏目有些猶疑地看了他一眼,他分明記得,測試靈力恢復與否似乎並不需要身體接觸,一道靈符足以。但是轉念一想,覺得也許自己的方法太超前了,的場先生是很傳統的陰陽師。
的場靜司此時的想法完全不同,覺得這樣又乖又軟的一隻似乎隨便找個地方都能藏得起來。
藏起來這主意好棒~~\(≧▽≦)/~
夏目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膽顫,低下頭去,「身體已經不要緊了,最遲明天就能恢復靈力,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的場先生……」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的場靜司看著他,黑沉的左眼中劃過一道紅光,在瞳仁中緩緩游動,夏目對上了他的眼睛,頓時有些恍惚,但幾乎是立刻就清醒了。
「的場先生!不要用這麼惡劣的靈術!」
「被發現了……」的場靜司靠近他,左眼紅光大盛,「只是一種小小的瞳術而已,還是說你很討厭這樣?」
夏目被噎了一下,他沒資格討厭,因為這也是他前期比較精通的靈術之一,對上普通人類非常有效,省去了他很多麻煩。
「我只是想讓夏目直呼我的名字,以你我的關係,稱呼姓氏畢竟太生疏了。」的場靜司見瞳術不奏效,遺憾的不再施展,轉而打起溫情牌,「我只有夏目這麼一個朋友而已。」
夏目猶豫了一瞬,斟酌出了一個雙方似乎都能接受的稱呼,「靜司先生。」
雖然有些失望,畢竟達到了一半目的,的場靜司沒有再過分的糾纏,他知道夏目一向講求禮貌的性格,索性收了手,在夏目的強烈要求下,派人把夏目送回了櫻井家。
人一走,這個被掩映在重重樹木間的小院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骨女不知何時跪在了門邊,努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但還是不幸被發覺了。
「你說的方法不管用,他還是不肯叫我的名字。」一下子從春暖花開變成秋風蕭瑟,魔都之主把玩著魔刀,刀未出鞘,骨女卻覺得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夏目大人的性格使然……大概是……比較害羞吧……」頂著自家王的威壓,骨女的聲音抖得九拐十八彎,內心的小人已經在捶地大哭了。
為什麼攤上了一個這樣的王!任性妄為欺壓屬下別人指導他戀愛還要被恐嚇!天理何在!!!
「嗯,害羞是真的,但是心情果然不怎麼好呢。」的場靜司甚至露出了一絲笑,他看著地上的骨女,雪亮的刀光在刀鞘裡躍躍欲試。
「王王王王王!」骨女在生死關頭終於爆發了一把,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口齒伶俐過,「您不覺得這樣的稱呼……更加的……更加的……」
氣沉丹田,骨女覺得自己畫上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聲嘶力竭的喊道:「更加的讓人興奮嗎?」
死寂——
忽而,魔都之主笑了,遮蔽右眼的符文滑落到地上,緋紅的右眼裡泛起了迷離的神色。
「你也這麼覺得啊。」
你也這麼覺得啊……
也這麼覺得啊……
這麼覺得啊……
麼覺得啊……
覺得啊……
得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麻麻快來看變態!!!活的!!!
骨女默默做了一個扭曲的吶喊表情,然後聽到自家王從秋天直接過渡到冬天的聲音。
「抓到那傢伙了?」的場靜司從地上撿起符文,神情有些陰鬱。從被夏目救過之後,他第一時間在那孩子身邊安插了人手,這次資料被毀的事他知道的甚至比夏目還早。
「竟敢如此對待夏目的心血,乾脆連死都別死了……丟進吸血蝶的蟲窟裡去吧。」
骨女哆嗦一下,小小聲的應了,倒退著退出來,撒腿就回了魔都。
魔都的吸血蝶……那傢伙這輩子別想再重見天日了!永遠痛苦的活著……還不如立刻死了……
王……真的很重視那孩子啊……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掙紮在黑暗裡的他們,對光明有本能的嚮往,那孩子笑起來太暖了,像從太陽上流淌下來的泉水一般溫柔明亮。
骨女在殿外隨手找了只妖怪,讓他把捉到的傢伙丟到蟲窟裡去,自己舒了口氣,羽毛漆黑的怪鳥靠了過來,蹲在大殿的台階上。
紅月高懸,黑曜石的台階上竟似泛著一層血光,吸血蝶摩擦翅翼四處覓食,唯獨不敢靠近這片宮殿,它們謹遵血脈中傳承的記憶,不敢招惹魔都之主分毫。
「骨女,該收收你那點小心思了,」怪鳥梳了梳羽毛,勸著共事多年的同僚,「你對王的心思我們清楚,但是不可能的,骨女,不可能的。」
骨女咬了咬嘴唇,神情掙扎。怪鳥瞥她一眼,做著最後的努力。
「你知道王為什麼對淺櫻之裡的天狐有種執念嗎?」
「人類的生命太短了,王想要永恆……天狐血可是好東西啊……」
骨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她把頭靠在膝蓋上,閉上眼。
「我死心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