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夏淩軒養傷的地方沒在研究院， 而是在郊外的一處私人山莊裡。

　　這是他和阿輝幾人合夥建的， 最初他們每隔一段日子就得去研究院接受檢查，為掩人耳目也為方便聚會，乾脆就弄了這麼一個地方。

　　只是隨著小北幾人先後去世，阿輝去到處旅遊， 慢慢地只有他和文析會來坐一坐了。

　　山莊建在青山綠水間， 內有溫泉， 外面修了不少棧道，非常適合散心。

　　春風吹醒了長眠一個冬季的生命， 果樹開了滿山，庭院移植了幾棵， 和著輕輕流淌的小溪與悠閒的鯉魚， 整顆心都會靜下來。

　　雲秋同樣被挪到了山莊。

　　他曾兩次呼吸驟停， 好在研究院的人準備充足，出門帶的東西多，這才驚險地把人救回來，雖然目前仍在昏迷， 但資料正一點點地往好的方向發展——人肯定能醒。

　　至於醒後這個人會怎樣，還是未知數。

　　試劑屬於機密，他們不能對雲家如實相告，只能告訴雲老爺子病人受了傷需要休養， 過幾天才能回家。雲老爺子通過視頻看看孫子的情況，又見是夏元帥親自做的解釋，估摸事情不太簡單， 便點點頭，獨自把這消息按住了。

　　棉楓的大哥到天嘉後便直接被軍部召回了，傅逍和棉楓幾人則被送到山莊，被阿輝帶著泡了泡溫泉，感覺一路的疲憊得到了舒緩，而等他們心滿意足地出來，恰好看見溫祁。

　　傅逍道：“學弟不是回家了麼？”

　　溫祁道：“夏淩軒出了點事，我來看看。”

　　“什麼？”幾人有些吃驚，急忙跟著他一起去看夏淩軒，推開門，“呼啦”把人圍了。

　　夏淩軒：“……”

　　夏爺爺：“……”

　　夏爺爺恍然有一種扭頭走人的衝動，勉強撐著老臉解釋了一遍。

　　由於傅逍幾人不清楚小軒中過彈，傷口痊癒、能扛子彈這種事自然要瞞著，便說小軒消耗太大且受了傷，導致身體扛不住了，得靜養大半個月。

　　傅逍幾人那晚都見過夏淩軒衣服上的血，自然深信不疑，見夏淩軒一個勁地瞅溫祁，便識趣地走了。只有阿輝瞥了他好幾眼，很快察覺呼吸有點困難，無語地扯了扯嘴角。

　　夏爺爺把他們送出門，回來和溫祁聊了一會兒，臨走前暗中瞪一眼孫子，也走了。

　　研究院的人正在等他，見他終於出來，趕緊跑上前遞給他一張化驗單。

　　夏爺爺看著上面的數值，心裡“咯噔”一聲：“怎麼回事？”

　　科員道：“我們問了輝少，他說夏少的數值飄紅過一次，當時輝少給他打過試劑，現在雖然降到紅線下了，但還是偏高。”

　　夏爺爺皺起眉：“反正他現在動不了，給他打點滴。”

　　科員遲疑道：“但試劑都是一樣的，而且我們以前給北少他們試過，效果一般。”

　　夏爺爺看一眼孫子的房門，握緊手裡的單子：“再觀察幾天，要是還這樣，我來想辦法。”

　　科員應聲，麻利地準備了點滴瓶，進了夏少的房間。

　　夏淩軒：“……”

　　這什麼東西？

　　夏淩軒無聲地望著他，覺得應該是爺爺的安排，就是不知道老爺子一時生氣給他打什麼。

　　科員不敢和他對視，拎過他的胳膊示意他握拳，準確地找到血管給他紮進去，弄好流速，跑了。

　　夏淩軒：“……”

　　溫祁打量一眼他發白的臉，問道：“你要不要睡一覺？”

　　夏淩軒的注意力立刻從點滴瓶上轉移，虛弱道：“我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

　　溫祁“嗯”了一聲。

　　夏淩軒拍拍身邊的位置，見他配合地脫掉外套躺下來，抓著他的手，期待地問：“周圍沒人了，你現在想聽我的事了麼？”

　　溫祁看看他這副模樣，點頭：“行，說吧。”

　　夏淩軒很高興，認認真真把他的事說了一遍。

　　比如他能操控空氣的密度、濕氣、流速等等，還能抽氧氣或抽成真空，最近一年能控制少許電磁波了，就是不知道再發展下去會成什麼樣，誰讓他是核。

　　溫祁道：“什麼核？”

　　夏淩軒示意他把通訊器的圖畫功能打開，用沒打點滴的手畫了一個簡易的圖。

　　溫祁安靜地看著，發現這東西像雪花，十個相同的圓形物體共同繞著中心，中心與它們的大小一樣，整體是一個很規則的圖形。

　　“是石頭，整個框架只有巴掌大小，每個小石塊鑲著紅色的東西，外表很像寶石，”夏淩軒道，“當初我們好奇地摸了一下，就中招了。”

　　溫祁道：“怎麼中招？”

　　夏淩軒道：“石塊打進了我們的身體裡，等知國的人把我們帶走取出來，上面紅色的東西已經不見了。我們十個人裡雖然失蹤了兩個，但應該全中招了，因為框架上只剩一塊石頭還鑲著東西，但不知為什麼化成了液體，當初漏網之魚卷走的試劑就是那個，後來被命名為R型試劑。”

　　溫祁懂了，問道：“你們給雲秋打的是自主研發的試劑？”

　　夏淩軒道：“嗯，沒有我們這麼玄乎，只是提升機能，目前成功的五個裡四個增加了速度和力量，一個變得聰明了，還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雲秋這個是他們第一次給匹配度低的人打。”

　　他猶豫幾秒，問道：“如果你的匹配度很高，你會打麼？”

　　溫祁想也不想道：“不會。”

　　夏淩軒的話很好懂，這項目應該還處在摸索階段，先打的都是小白鼠，在風險不確定之前，他瘋了才會注射試劑。

　　夏淩軒放心了，把話題拉回到能力上，見溫祁反應平淡，心有點涼。

　　回來的這一路，溫祁除去詢問狄焰和西恒傑的事情外，基本沒主動問過別的。他每次試探地問兩句，得到的都是那句“現在不想聽”，如今終於說完，結果溫祁沒什麼反應。

　　他深深地覺得他家寶貝兒有點不太對勁。

　　他雖然很瞭解溫祁，但偶爾也有看不懂的時候，真怕這人會憋一把大的。他乾脆主動交代：“扔硬幣的時候我作弊了。”

　　溫祁道：“能猜到了。”

　　夏淩軒道：“你就不想打我麼？”

　　溫祁道：“我沒有打病號的愛好。”

　　夏淩軒急忙往他挪：“沒事寶貝兒，我只是虛弱，還是很能扛打的，來，打吧。”

　　溫祁按住他，檢查一下他打點滴的手，囑咐道：“別亂動。”

　　夏淩軒稍微老實，默默瞅著他。

　　溫祁挑眉。

　　夏淩軒道：“那關於我精分的事，你原諒我了麼？”

　　溫祁大度道：“嗯。”

　　夏淩軒總覺得很不安，小心臟直抖，虛弱地靠著他蹭蹭，一個勁地盯著他。溫祁對上他這張臉，微微移開目光，陪他躺著。夏淩軒憋了一會兒，問道：“寶貝兒，你在想什麼？”

　　溫祁道：“思考人生。”

　　夏淩軒心更涼了，上次溫祁思考人生，沒幾天就去人道救援了，這次會是什麼結果？

　　他暗道這人確實不對勁，說道：“那什麼……既然知道是狄焰他們了，剩下的就不著急了，我哪天幫你偷偷殺了吧？”

　　“你是覺得我現在還會去找他們的麻煩？”溫祁道，“我看上去傻麼？”

　　狄沉剛死，曼星典那邊肯定紅眼，他是有多笨才會在這個當口湊上去？

　　“你當然不傻。”夏淩軒道。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安的，不然好好地思考人生幹什麼？總不能在考慮他們的事吧？

　　——等等，也許真有可能？

　　夏淩軒轉了轉心思，定定地望著溫祁，慢慢湊近。

　　溫祁立刻按著他的臉扒拉開：“好好養病，別的少想。”

　　夏淩軒裝可憐：“親一下。”

　　溫祁冷酷無情地拒絕了，見他黏糊糊地挨著自己，覺得有點心軟，乾脆閉眼裝睡，反正他這方面練得爐火純青。

　　夏淩軒果然不鬧騰了，安靜地盯著他，小心地湊過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個輕吻，握住他的手，依然不安。

　　溫祁不是溫家的人，依他的脾氣下一步肯定要和溫家攤牌。

　　可然後呢？整個天嘉還有什麼能讓溫祁留戀？

　　這個人就像一匹孤狼，塵世間了無牽掛，沿途上再美的風景也是看一眼就過去了，你不拽著他，他便不知要孤身走去哪裡。

　　夏淩軒依賴地又靠近了一點，感覺一路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溫祁直到旁邊的人半天都沒動靜才睜眼。

　　他首先看了一眼點滴瓶，發現還有一小半的藥劑，這才看向夏淩軒，見他不知夢到什麼微微皺了皺眉，下意識想給他揉揉，但手剛抬起一點便克制地放了下去，輕輕歎了一口氣。

　　麻煩大發了，他想。

　　那晚過後，他就發現自己對這人的在乎好像不只是“想嫖”那麼簡單，而是更深一點的感情，這讓他很想遠遠地躲開。

　　沒有任何利益或金錢的牽扯，只靠雙方對彼此的好感來維持一段長期穩定的關係，想想就恐怖，他不是不信夏淩軒，他是不信他自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開始。

　　他再次看看這張臉，慢慢拉開距離想下床，結果剛動一點便見夏淩軒靠近了，只能停住，一直到點滴瓶快輸完了才起身拔針。

　　夏淩軒頓時被弄醒，抓住他含糊問：“你去哪兒？”

　　溫祁道：“給你拔針。”

　　夏淩軒還有些迷糊，過了幾秒才道：“嗯。”

　　溫祁把他的手放進被子裡，見房門被輕輕推開，研究院的人也來查看點滴瓶的情況了，對方見溫祁已經拔完，便把東西一收，離開了。

　　夏淩軒徹底醒了，躺在那裡望著他。

　　溫祁道：“你覺得怎麼樣？”

　　夏淩軒道：“好一點點了。”

　　溫祁剛想問他要不要喝水，突然察覺通訊器振了振，低頭一看是霍皓強發的消息，只有一句話：雲秋醒了。

　　“雲秋醒了，”溫祁道，“我過去看看。”

　　夏淩軒道：“好。”

　　溫祁便去了雲秋的房間，看了看床上昏睡的人，扭頭掃向霍皓強。

　　霍皓強面無表情：“剛剛是醒了，不信你問別人。”

　　傅逍笑著作證：“醒了幾秒，但又睡過去了，他們說這兩天就能徹底蘇醒。”

　　溫祁又看了雲秋一眼，覺得沒必要待下去，便往夏淩軒的臥室走，半路掃見庭院的花，決定去繞一個小圈，散散步冷靜一下，誰知剛繞到夏淩軒的院子前就透過落地窗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在做拉伸運動，等做完便爬上床繼續躺著。

　　他沉默兩秒，原路返回，從離開的那個方向回去，開門看看床上的人，走過去陪他聊了幾句，問道：“不起來活動活動？”

　　夏淩軒虛弱道：“使不出力氣。”

　　溫祁點點頭，耐心耗到飯點，道：“雲秋這兩天就醒，我去他家拿幾件換洗衣服再回來陪你。”

　　夏淩軒和他膩了半天，心情很愉悅，痛快地應了聲，不忘補充道：“那你要快點回來。”

　　溫祁道聲好，跟著一個小科員慢悠悠地往外走，得知夏爺爺已經回家，其餘人都要準備吃飯了，便邁出山莊，緊接著掏出軍刺把小科員抵在了牆角，先吩咐司機開著飛行器走人，接著逼迫小科員給夏淩軒發消息，就說他已經走了。

　　小科員捂著被割出一道口子的脖子，簡直想哭：“他他他會弄死我的……”

　　溫祁道：“你就說我把你打昏了。”

　　小科員覺得這是個辦法，默默點頭。

　　溫祁很滿意，找到一個不起眼的牆角翻上去，走小路繞回夏淩軒的小院，藏在拐角觀察，只見某人把落地窗打開了，盤腿坐在窗前的木質地板上吃了一大碗拉麵，幾串烤肉，然後開始啃蘋果，啃完便溜達著散步消食，無論胃口還是腿腳都十分不錯。

　　溫祁：“……”

　　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