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坐到車上，那名軍人說道：「他還傻呼呼地相信你。水銀中尉，不，應該叫聯邦的『種子計劃』倖存者，代號A53。」

　　水銀自始至終沒有發出聲音，臉上只有冷漠，如一尊冰冷的雕像。特工組織本來就負責處理內、奸，所以對於水銀，他們是有自主處理權。

　　聯邦在十二年前啟動「種子計劃」。選取七歲以下的孩子，對其進行催眠以及訓練。然後投放到帝國各地。這些孩子都非常出色，後來有很多都被選入軍部或是重要少年培養機構。

　　在他們身上安裝了記憶芯片，將他們的記憶信息記錄下來，編成密碼。只有聯邦特工機構裡相應的解碼器才能讀取這些信息。

　　大概在三年前，帝國發現了這項計劃，開始搜索並屠殺這些孩子。水銀是經過這次清洗後的倖存者。

　　水銀每隔一段時間就將芯片傳遞出去，換上新的芯片。這樣做已經有差不多兩年。自八歲進入「天劍」後，他就成為了聯邦最重要的「種子」，由專人與他單線聯繫。

　　可惜他最後還是被出賣了。

　　三面超厚合金板牆，一面能量束欄柵。少年坐在中央的桌子前，南北兩邊各設一部監控。外面還有紅外線監察器，只要他一踏出去，自動攻擊裝置就會把他射成蜂窩。

　　一般人或許會覺得對付一個Beta有點過於慎重了。不過，無論對於「天劍」來說，無論多麼嚴密的牢籠都關不住水銀，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必須要速戰速決。

　　「水銀，你在聯邦已經是個死人了。」大鬍子老闆坐在桌子的另一邊，從剛才他已經說了將近半個小時，一點效果也沒有。守衛連杯水也不給。

　　他舔了舔嘴唇，「你看，我跟你是單線聯繫。只要我不承認，你逃回去也會被當成是間諜殺死的。你沒退路！與帝國軍合作如何？」

　　「天劍」之所以沒有立即殺死水銀，為的就是記憶芯片。如果可以偽造這些芯片，就可以向聯邦傳遞假信息。可是，他們無法破解那些密碼，希望讓水銀合作。順帶能揪出更多的「種子」就再好不過了。

　　「破解密碼的方式，你肯定知道吧？」老闆只是聯繫人，水銀每次都是將芯片夾在紙幣中給他。他出賣了水銀，這次又當帝國的說客。

　　水銀突然勾起嘴角，朝著老闆勾勾手指，「告訴你也可以。」

　　從水銀嘴裡吐出一串代碼，老闆緩緩靠近，專注地聽。突然脖子劇痛，眼前一黑。

　　只聽啪的一聲，水銀雙手夾著老闆的腦袋，硬生生地把他的頸骨擰斷了。出手快如閃電，連監視者也沒來得及反應。

　　被衝進來的守衛壓在地上的水銀大笑，「謝謝黑耀中將送給我的這份大禮。」

　　不知何時扣在他手上的電子鎖銬被他解開，落在地上。黑耀站在牢外，面容嚴峻。

　　水銀抬頭，瞪著中將，「先禮後兵。禮我已經收下了，有什麼可以招呼的儘管拿出來。重溫一遍刑訊實踐課也不錯。」

　　「我記得，你在這門課得了A+，把施刑的老師累得半死。」那位老前輩在黑耀面前抱怨的樣子他至今還記得。Beta的忍耐力比Alpha要強得多。

　　水銀更是另類的出色，被剛開玩笑說他是天生的受虐狂。最後，亂開玩笑的剛當然被鐵和翡翠收拾了。

　　可惜了！他之前還提醒過這孩子的。黑耀歎了口氣，蹲到地上，與水銀對視。

　　「水銀，有一種刑訊當時沒有對你用過。那是專門對Beta或是Omega用的。這裡多的是能讓你懷孕的Alpha，當你真的懷上後，待孩子成型，我們會用鉗子活生生地把它夾出來。然後再讓你懷上……如此循環，直到你開口。我實在不想對你用這種刑罰。」

　　水銀瞪著黑耀，一字一頓地說道：「盡 管 放馬過來！」

　　Beta的生育率比較低，可能受一次這種刑罰就無法再生育，甚至死亡。水銀知道自己不會痛苦太久的。

　　他閉上眼睛，自八歲被選進「天劍」之後，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著回去了。她還好嗎？我的付出有價值嗎？

　　每一個強大的人心中都必定有一個讓他強大的理由。水銀作為一個Beta，能夠走到這一步，心裡當然藏著一個理由。一個不可能再見到卻又最重要的人。那個人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記得他了。畢竟離開時還那麼年幼。

　　但他一天也沒有忘記。或許事實並不是那般，或許他已經將對方美化了，又或許那人早已經死了。無論是真相如何，現在對於他來說都再無意義。

　　牢外突然有動靜，一個人，一名受過訓練的Alpha正在靠近。水銀猛然睜開眼睛，就看到剛站在能量束外。

　　高個的少年帶著一如既往的痞笑。與翡翠的俊美風格不同，剛的相貌是硬朗型的帥氣。可惜臉上總是帶著小混混的那種痞笑，令Omega感到不悅。

　　剛居然打開了能量束，走進牢中，能量束又再度合上。

　　「我沒想到第一個會是你。」水銀面無表情地從床上坐起來。

　　「呵呵，你以為會是翡翠嗎？」剛脫了外套才進來。緊身的背心將他身上隆起的肌肉顯露無遺。

　　「你別想了。翡翠被禁足了。在你開口之前，他都無法從牢裡出來。」剛坐到水銀身邊，用手指捏住他的下鄂抬高，強迫水銀與之對視。

　　「水銀，你知道我等了這天有多久？」剛著迷地伸出別一隻手摩挲著少年的臉頰，淡棕色的眸子瞇起來。突然俯下身去舔水銀的脖子。

　　「真香……」他肆意吮吸著，含糊地低喃：「他們都說Beta的信息素是沒味道的。可是在我第一天見到你就一直聞到你身上有很香的味道。像是水銀花的冷香……」

　　水銀沒有反應，像個扯線木偶任由對方擺弄。那是他所受的訓練，即使被捉受到刑訊，也可以催眠自己，接受所有的刑罰卻不會精神崩潰。

　　剛是個非常強壯的Alpha，他擁有比翡翠更強大的攻擊力。在隊伍中一直擔任前鋒。有人開玩笑說他能空手毀機甲什麼的。雖然不是真的，但水銀覺得要是關乎性命的話，他真能做到。

　　剛執起水銀的右手，就像珍貴的物品，輕輕地親吻著。

　　「水銀，我知道你的絕技……這些漂亮的手指曾經割開多少人的咽喉，所以……」剛突然手上一用力，水銀手指的第二關節被硬生生地折斷。

　　十指連心，但是水銀仍然哼也沒有哼一聲。他漠然地越過剛的肩膀，看向南邊設的監控器。

　　剛轉過頭看了一眼，笑著說道：「沒關係，他們已經關閉了，不會拍到。我可沒有做小電影主角的興趣。」

　　粗重的喘息瀰漫在空中，Alpha的信息素充滿了整個牢房。甚至擴散到監控室。守衛當然不會對Alpha的信息素有什麼反應。不過，軍人的工作太枯燥。他們當然也想來點刺激的。

　　「要不咱們就開一下吧。」

　　「要是被剛中尉知道了，咱們肯定沒好日過。」

　　「放心放心，就開一台。床頭向著北邊，他撲倒那個Beta的話肯定是背朝南邊。咱們就開他背對著的那台如何？不會發現啦。」

　　於是兩個利慾熏心的傢伙就打開了一台監控器。不看還好，一看大吃一驚。犯人不見了，剛中尉倒在床上，脖子下流出一大灘血。

　　「我靠！快拉警報！犯人逃走了。」其中一個Alpha拿著槍衝進牢房區。另一個趕緊向中心報告後也趕過去。

　　可是慌亂中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鏡頭的位置偏低了。守衛關上能量束衝進牢房察看剛的情況。卻感到腦後一頭，立即不省人事。

　　另一個看著從上方躍下的水銀，正要抬槍。水銀如箭一般衝到他跟前，一手按住他的槍，一手劃過他的脖子。守衛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劃開了脖子上的動脈，大量的血噴濺出來，染紅了水銀的衣服。

　　水銀奪過那把槍對著守衛的額頭就是一槍。同時又幹掉了暈倒的守衛。Alpha被打暈很快就會醒，他不能冒這種險。

　　他將左手指間夾著的東西扔掉。那是一顆耳釘，屬於酒吧老闆的耳釘。他在扭斷老闆的脖子時取下來藏好。雖然不是生物金屬指甲，但用這個也能輕易劃破剛的咽喉。就算是Alpha，在高、chao的時候警覺性是會降低的。

　　然後他打破了北邊的監控，又把南邊的監控拆下來，拿在手裡站在床上對準了倒地的剛。當聽到守衛跑來的腳步時，悄悄爬到天頂的角落。待守衛進來時襲擊他。

　　因為右手手指被折斷，現在只能左手握槍，瞄準度會下降。警報已經拉響，很快就會有大批的士兵來捉人。他有可能被當場射殺。

　　守衛要進來，所以關閉了外面的自動攻擊裝置。水銀順著走廊來到監控室，將這個牢區全部走廊的攻擊裝置都關了。

　　這個地方是天劍的大本營，他對這裡很熟悉。其實被關進來再逃出去也是他們的一門課程。不過當時他們有五個人，被關的地方也是最上層。

　　水銀開槍打死了數個守衛。可是走廊的火力依然密集，根本無法前行半步。水銀跟他們對戰了一會，就爬上通風口。

　　通風口的盡頭一片光亮，無數盞白炙的燈射在他身上。那是一處崖壁，下方就是驚濤駭浪。而半空中圍著密密麻麻的反重力飛行器。

　　「乖乖束手就擒吧。」鐵那響亮的聲音在燈光後傳了過來。可是語調中卻不再帶有歡快。

　　「水銀，你是逃不掉的。」翡翠站在一台飛行器上。一般極難保持平衡，但他卻穩穩地站立著。風吹過他金色的髮絲，在黑夜中飛舞，宛如精靈。

　　水銀身上受了多處槍傷，已經是驚穹之末。黑色的髮絲狼狽散亂在臉上，可是那雙深幽的眸子卻依然堅定，散發著冷冷的光。

　　「翡翠，我知道逃不掉。但是……」水銀突然抬起手中的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至少我有選擇的自由。」

　　「等一下！」翡翠大吼，「我會去接你的，一定！」

　　水銀緩緩地勾起了嘴角，說了一句話。碰的一聲，他扣下了扳機，濺起的血花在風中飛散。少年如被暴風吹落的葉子，墜入黑色的大海。

　　「水銀！」

　　巨浪拍打崖石的聲音淹沒了翡翠的嘶吼。那一夜，少年最後的話語和笑容永遠地銘刻在翡翠的心裡。他無數次夢到了當時的情景，夢到了少年最後說的那句話。

　　【不值得。】

　　以前少年也說過很多次。翡翠不理解，也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才明白，水銀一直想說的是：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翡翠想，水銀或許是知道他要做的事。擔心被捉之後連累了他。一旦東窗事發就不可收拾了。黑耀中將也想到這一層，所以才安排了這樣的刑罰，還關閉了監控。他讓水銀選擇自殺。

　　「鐵，你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嗎？」翡翠問坐在牢裡的同伴。

　　「我當然知道。只不過是打爆了剛的腦袋而已。」受過刑的鐵還是毫無悔意，「我說過要打爆那個癡心妄想的傢伙的腦袋。」

　　剛並沒有死，可能是水銀放他一馬，也可能是他自己命大。可是，鐵卻突然衝進還在搶救中的病房，開槍打死了他。

　　翡翠笑了，「我們是同一陣線的。要不要做些有趣的事？」他覺得在懊悔中度過還不如去做一點事情，他曾經答應水銀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