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生一代一雙人(9)
「住手!我是銀鏡公主!住手!」
楊四郎揮舞長槍,旋身踢轉,躲開箭雨!身手敏捷準確,讓城門口的士兵都吃了一驚。
他衝上去,揪住一個人的衣領怒吼:「耶律寒呢?他在哪裡?把錦兒還給我!我要見他!」
「楊……楊四郎!」一個士兵認出他,慌忙跑進去通報。
他一分鐘都不能多等,強行衝進去,被一行人攔住。
「韓大人,他是楊四郎!」
韓德讓眯起眼睛打量他,果然是……和楊業有幾分相像。
「將軍會不會走錯地方了?」他挑起眉毛,譏諷地說,「楊家的人居然會跑到我大遼的土地上,真是聞所未聞啊!」
四郎不認得眼前這個人,他的記憶中,和銀鏡成親之後便離開上京,遼國的貴族官員,他並不認得多少。銀鏡是有意要把他藏起來,不讓遼國人認出他的身份。
「韓大人!」銀鏡在後面提高聲音,「楊四郎是我帶進來的!讓他進去!」
韓德讓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看見銀鏡主,不禁一時之間無言以對,讓開一條路,讓楊四郎進去。
銀鏡頂著大雨走到他面前,凝聲問:「寒哥哥呢?」
「北院大王積勞成疾,剛才昏過去了。」
「怎麼可能?」那麼健碩的寒哥哥,會積勞成疾嗎?
「軍醫說是失血過多,加上不分晝夜的工作,還有對德王妃的思念,所以才會導致身體虛弱。」
聽到他口中提到‘德王妃’三個字,銀鏡的眼淚奪眶而出,哪裡還有什麼德錦公主啊,寒哥哥若是知道她已經死了,會怎麼樣呢?
「韓大人,沒有德王妃了。」
韓德讓皺著眉頭:「公主是何意思?」
銀鏡伸手指著大雨滂沱的戰場:「那便是她的葬身之處……」
「你是什麼人?北院大王在休息,不許任何人打擾!」侍衛出手阻擋四郎,手裡的彎刀閃著寒光,兩個高大的契丹人一臉冷漠,似乎不將他放在眼裡。
四郎沒有被這樣的漠視激得惱怒,反而冷冷一笑,他那張俊逸非凡面孔上露出冷笑,就像瑩潤的玉石忽然變成寒冰,冷然射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勢:「耶律寒!讓他出來!」
侍衛面面相覷。
「出去!」
毫不留情面,四郎揮舞長槍幾個來回,把守衛打得倒哀號。
「楊四郎。」
外面是吵鬧終於還是驚動了他,這麼多年在極度戒備中生活,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驚醒過來,何況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對手找上門來,他怎麼能坐以待斃?
四郎提搶上前,仇人的臉永遠不會改變,縱使長得再看,也讓他想起鮮血和死亡。更想起關於錦兒的一切。
他玷汙了她,娶了她,傷害了她……
楊四郎視為珍寶的東西,在他手裡被狠狠踐踏,孤獨地凋零成泥。
「錦兒呢?」他厲聲問,「你把她帶到哪兒去?」
「楊四郎!」耶律寒冷笑,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嘲弄,「你以為自己還有資格去過問她的事嗎?」
「那麼你有嗎?」四郎報以同樣的冷笑和嘲弄,「事到如今,你還不清醒嗎?」話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帶上輕微的哽咽,「我要把她的屍體帶回去。」
耶律寒眼光一凝,凌厲的光芒撕破了空氣:「你說什麼?」
「你別裝蒜!她死在這裡,你很滿意是不是?!」
「閉嘴!」耶律寒怒喝,「她不會死!」
「那你帶走她的屍體是為何?」楊四郎質問,步步緊逼,「在這裡除了你,誰還有能力一聲不響就把她帶走?」
他原本蒼白的面色忽然變成一種透明的色度,許多種情緒雜糅在臉上,形成一種看不出悲喜的平淡。
愛到最深處是恨。
痛到最深處是冰冷。
他是什麼,恨她,恨她!
她說過一定會回來!那是她的承諾!他也從沒有懷疑過,因為是她親口說的話,所以他不計任何代價去信任!可是她怎麼能在他等到最痛苦的時刻忽然來告訴他,他們之間,全都完了……
什麼都沒有了……
他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也從未覺得自己的身體這麼冰冷,彷彿自己生在這個世界上,是一份多餘的存在,他想離去,想放棄!
德錦!
她不能這麼自私!
「耶律寒!」
四郎被狠狠撞到一邊,那個人早就發瘋一樣衝了出去。
雨水的世界,是最悲傷的,因為天空在流淚。
他衝到戰場上,雨水把整片戰場都沖刷的很乾淨,偶爾還有一些血肉固執留在土地裡。滿地戰旗,斷箭,殘槍。
多少人魂斷他鄉,了卻了君王事,卻未等到白髮生,功名利祿,已作了泡影。
有士兵在清理戰後的屍體,己方的,挖幾個大坑,一個個裹上草蓆埋了。敵的方,扔到荒山谷裡,任野獸撕咬去!
耶律寒夢遊一樣跑過去,把一具具屍體都翻過來看,楊四郎在騙他!德錦根本不會死!楊四郎不過是嫉妒他,所以編造了這樣的謊言,好讓他死心。
他太天真了!他耶律寒是那麼容易被騙的人嗎?
「大王,大王……」士兵們焦急地看著平日冷靜高深的北院大王此刻失魂落魄地在屍體堆裡翻找著,蒼白著臉,嘴裡還喃喃念著一個名字。
離得近的士兵聽到他在喊:「錦兒,錦兒……」沒有停歇過。
可是沒人敢上前去阻攔,北院大王以殘忍嗜血,精明冷銳聞名,殺不眨眼,六親不認的魔鬼,有幾個人敢去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