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另一個人道:」先放了罷,回去後再說。「
晃眼袍子道:」咳,不然讓我帶回去養罷,這一世兩世的總不像樣也沒辦法。他在我府中,幾千年大概也能成仙了。「我大驚,老子怎麼可能像頭家豬似的被養起來,此乃奇恥大辱。身子一能動,我立刻撒開蹄子,拔腿便跑。
跑著跑著,跑紅了眼,沒留神跑到斷崖邊,又沒留神剎住。我蹄下一空,嗖地墜下去了。
我站在京城的街頭,看花市上滿眼的牡丹花。
據說深紅色的牡丹最名貴,我活了二十幾年,見過艷紅的白的綠的,卻真是沒見過深紅的。前日牡丹徐派人送了一張帖子給我,說他家有一株深紅的牡丹,本是弘法寺內珍藏的珍品,住持圓寂前轉贈與他,今日開花,特在自家的國色樓前開賞花會,邀我來賞。
本少爺本不愛這些花花草草的,管它紅的綠的,不就是朵花麼。不過我最近常到翠儂閣一坐,縈月說她愛牡丹,我索性就到這賞花會上走一趟,再買盆牡丹去引她一笑。
賞花會辰時開,我到得有些早,就到別處去走了走,等折回來,辰時將到,花台前已經吹了一曲笛子彈了一段琴,花台邊掛了一串鞭炮,牡丹徐親手點著了引線,辟里啪啦放完後,又致了一段辭。牡丹徐掀開紗罩,請出了他那盆牡丹。
花色深紅,嬌艷中帶著華貴,果然是好花。
我在心中讚歎,聽見人群中也有人讚了一聲:」好花。「像鬼使著一樣,此時叫好的人不計其數,我偏偏就聽見了這一聲。
這個聲音竟讓我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好像曾聽過無數回一樣。我向人群中望,看見一襲青色長衫,立在人群中。
他側身瞧過來,我愣了愣,卻像這滿市集的人與牡丹都化做了全無。
一霎那間,又覺得他有些似曾相識。
我走到人堆中,對他拱了拱手:」在下秦應牧,請教兄台名諱。「他爽快一笑:」鄙姓趙,單名衡。「
客套兩句後,他像要走。我趕上前去道:」在下與趙兄一見如故,想請趙兄去酒樓一飲。不知趙兄可否答應。「他沒有推辭,欣然道:」好。「
此時還是辰時,酒樓小夥計說他們還不到賣酒的時辰。本公子一錠銀子擱上桌面,立刻變成」有現成的好酒好菜「。小夥計一團慇勤引本公子和趙衡進了最精緻的雅間,幾碟精緻涼菜,一壺上好的花彫,頃刻間端上桌面。
我端起酒杯,向對面舉了舉,道:」趙兄。「
他道:」我表字衡文,你只叫我衡文便好。說話太客套有些拘束。「衡文衡文,這兩個字念起來也有些熟悉。我道:」那我也不與你客氣了,我表字南山,你也喊我南山罷了。「他笑笑。
這頓酒沒留神就喝到傍晚。
我像幾百輩子沒喝到酒一樣,就那麼不停地喝。在酒樓喝到下午,他說他住在另一條街的客棧,我搖搖晃晃隨他到了客棧,進了他房內,又喊了酒菜來喝。
我記得我想他背光了我老秦家的家譜。我說我小時候我爹曾給我算過命,算命的說我今生命犯桃花,是個風流命。
他端著酒杯瞧了瞧我道:」哦,准麼。「
我立刻道:」我本也不信,卻是準得很。不是我在你面前自吹,京城的秦樓楚館中,不知道有多少姐兒哭著等我去替她們贖身。「他似笑非笑地道:」卻不是已經和什麼窮書生賣胭脂的好上了,拿你做過河的筏子罷。「我皺眉道:」我怎可能是那種做墊背烏龜的冤大頭。「
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沒說什麼。
我不曉得究竟喝到了幾時,總之酒喝完了一整壇,桌上的蠟燭將燃盡。我喝得迷迷糊糊,他也喝得東倒西歪,就隨便歪到床上睡了。
我在床上翻了個身,向他道:」我這些年,到今天才喝到痛快的酒。「他嗯了一聲,繼續睡了。
第二日我醒來,客房中空空如也,趙衡卻蹤影不見。
我站在京城的街頭,看花市上滿眼的牡丹花。
據說深紅色的牡丹最名貴,我活了二十幾年,見過艷紅的白的綠的,卻真是沒見過深紅的。前日牡丹徐派人送了一張帖子給我,說他家有一株深紅的牡丹,本是弘法寺內珍藏的珍品,住持圓寂前轉贈與他,今日開花,特在自家的國色樓前開賞花會,邀我來賞。
本少爺本不愛這些花花草草的,管它紅的綠的,不就是朵花麼。不過我最近常到翠儂閣一坐,縈月說她愛牡丹,我索性就到這賞花會上走一趟,再買盆牡丹去引她一笑。
賞花會辰時開,我到得有些早,就到別處去走了走,等折回來,辰時將到,花台前已經吹了一曲笛子彈了一段琴,花台邊掛了一串鞭炮,牡丹徐親手點著了引線,辟哩啪啦放完後,又致了一段辭。牡丹徐掀開紗罩,請出了他那盆牡丹。
花色深紅,嬌艷中帶著華貴,果然是好花。
我在心中讚歎,聽見人群中也有人讚了一聲:「好花。」
像鬼使著一樣,此時叫好的人不計其數,我偏偏就聽見了這一聲。
這個聲音竟讓我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好像曾聽過無數回一樣。我向人群中望,看見一襲青色長衫,立在人群中。
他側身瞧過來,我愣了愣,卻像這滿市集的人與牡丹都化做了全無。
一剎那間,又覺得他有些似曾相識。
我走到人堆中,對他拱了拱手:「在下秦應牧,請教兄台名諱。」
他爽快一笑:「鄙姓趙,單名衡。」
客套兩句後,他像是要走。我趕上前去道:「在下與趙兄一見如故,想請趙兄去酒樓一飲。不知趙兄可否答應。」
他沒有推辭,欣然道:「好。」
此時還是辰時,酒樓小夥計說他們還不到賣酒的時辰。本公子一錠銀子擱上桌面,立刻變成「有現成的好酒好菜」。小夥計一團慇勤引本公子和趙衡進了最精緻的雅間,幾碟精緻涼菜,一壺上好的花彫,頃刻間端上桌面。
我端起酒杯,向對面舉了舉,道:「趙兄。」
他道:「我表字衡文,你只叫我衡文便好。說話太客套便顯得拘束。」
衡文衡文,這兩個字念起來也有些熟悉。我道:「那我也不與你客氣了,我表字南山,你也喊我南山罷了。」
他笑笑。
這頓酒沒留神就喝到了傍晚。
我像幾百輩子沒喝到酒一樣,只想不停地喝。在酒樓喝到下午,他說他住在另一條街的客棧,我搖搖晃晃隨他到了客棧,進了他房內,又喊了酒菜來喝。
我記得我想他背光了我老秦家的家譜。我說我小時候我爹曾給我算過命,算命的說我今生命犯桃花,是個風流命。
他端著酒杯瞧了瞧我道:「哦,准麼。」
我立刻道:「我本也不信,卻是準得很呢。不是我在你面前自吹,京城的秦樓楚館中,不知道有多少姐兒哭著等我去替她們贖身。」
他似笑非笑地道:「卻不是已經和什麼窮書生賣胭脂的好上了,拿你做過河的筏子吧。」
我皺眉道:「我怎麼可能是那種做墊背烏龜的冤大頭。」
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沒說什麼。
我不曉得究竟喝到了幾時,總之酒喝完了一整壇,桌上的蠟燭將燃盡。我喝得迷迷糊糊,他也喝得東倒西歪,就隨便歪到床上睡了。
我在床上翻了個身,向他道:「我這些年,到今天才喝到痛快的酒。」
他嗯了一聲,繼續睡了。
第二日我醒來,客房中空空如也,他卻蹤影不見。
樓下掌櫃說,沒有看到那位公子出去,連房錢也還沒結。
但他卻就這麼尋不見了,一天、兩天的,我再沒有尋見過他。我把各處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客棧的那間房,我按天給錢,一直替他留著。掌櫃說,這位公子也沒說過他從何處來,別處也沒人認得他。
我鬼使神差地,就是停不了尋他。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一場,卻總忘不了。
我從這年端午尋到了來年中秋。這一年多裡,和哪個喝酒都覺得沒有了味道。睡覺時做夢,混混沌沌地,今天夢見我是頭野豬,明天夢見我是只烏龜。有一天,我夢見我在個霧氣騰騰的地方,他在前面站著,我喊了聲衡文,他轉過身來,似乎正要開口,我醒了。
這一天,我頹廢地踱進一座小廟,求了一根尋人簽。
解籤的說,我這根是下下籤,要再見想找的人,難如猴子摘月。
解籤的看著本公子頹然的臉,寬慰道,其實此簽尚有一線生機,猴子摘月比猴子撈月好。
我問,怎講。
解籤的道,猴子撈月,撈的是水裡的月亮,怎麼撈都是個影子,變不了真的。猴子摘月,月亮總算是個真月亮。
我道,只是猴子上不了天。
我頹廢地掏出銀子,放在解籤的桌上,走出了小廟。
街上來者熙熙去者攘攘,我踱到街邊,聽見人招呼:「這位爺,坐麼?」
我就坐了,又聽見他招呼到:「爺想吃什麼?」
我隨口道:「隨便吧。」
沒多大工夫,一個霧氣騰騰的大碗啪地落在我身旁的桌面上。端碗的人慇勤地笑道:「我看公子您像餓慌了神的模樣,自作主張給您下了大碗的餛飩麵。」
餛飩麵?我勻出一絲神來瞧了瞧,這種吃食我還從來未吃過。隨手摸起筷子撈起一筷麵條進口,味道卻也別緻。
我身邊的一個吃麵的老者瞧著我,含著半口面的嘴張了張。
我嚥下面問:「老丈有何事?」
老者躊躇了一下,才開口道:「方纔我看公子你夾起的面裡粘著好大一顆老鼠屎,還未來得及提醒……公子你已經嚥了……」
夜晚,我回到自家院中,那顆老鼠屎在我腹中翻江倒海,匯透我四肢百骸。
這種景況,倒像似曾相識。
就像他似曾相識,衡文這兩個字我似曾相識。
我足踩祥雲,頂聚三花,又飛昇了。
我站在南天門外接引新飛昇散仙的仙使面前。
那仙使沒怎麼將我這個白撿來的飛昇新仙放在眼裡,愛搭不理的,攤開名冊,將毛筆蘸了蘸墨問我:「在凡間姓什名誰?」
我道:「我這輩子叫秦應牧。」
仙使提筆記上,道:「你先等著,我上靈霄殿向玉帝通報,你才能進南天門。」合上冊子,又道:「你真有運道,今天太上老君的仙丹開爐,西天的迦葉尊者正好在老君府上拜會,老君與他以道論佛法,裝丹的時候一個沒留神掉了一顆下界,竟被你撿著了。」
我道:「運道好沒辦法,其實這不是頭一遭了。」
仙使抬腳轉身,我道:「且等一等,勞煩兄台再替我向玉帝捎句話吧,就說宋珧又撿了顆仙丹,又爬上天庭來了。」
小仙使猛地轉過身來,愕然半張著嘴,傻了。
我在靈霄殿的玉階下站著。
玉帝端坐在寶座上,王母坐在玉帝身側。
玉帝道:「魔障!簡直是魔障!」
王母道:「何必如此說呢,宋珧亦很不容易,他那時險些灰飛煙滅,卻居然斷了仙契,他又重回天庭。若是神仙也有天命,這大概就是天命罷了。既然天命如此,何苦再為難他。」
玉帝端詳著我的臉,片刻歎氣道:「罷了,既然王母都如此說,可能這就是你的天命。你當年險些灰飛煙滅,此時輪迴再生,之前的一切就不再追究。只是在天庭中,你只能做個散仙,天庭也只當沒你這個散仙。極東的海上有個島,你自去那裡過活吧!」
我躬身道:「多謝玉帝。」退出了靈霄寶殿。
引我進殿的小仙使還在門外,我向他道:「向你打聽個事兒,衡文清君現在何處?」
小仙使木然抬頭道:「什麼衡文清君?」
我道:「微垣宮司掌文宗的衡文清君。」
小仙使道:「司掌文宗的是掌文天君陸景,他住在微垣宮。天庭沒有衡文清君。」
寒雪壓頂。
身邊有個聲音喊我:「宋珧、宋珧。」
我一轉頭,看見碧華靈君。我頓時撲將過去,扣住他膀子問:「衡文呢?」
碧華靈君揚眉看著我:「你倒好意思問。」
碧華靈君的毛病是,你越急他越慢,你越急火攻心,他越悠閒自在。
他慢吞吞地將我引到個僻靜的地方,慢吞吞地找了塊石頭坐下,才慢吞吞地道:「你那天感天動地地爬去凡間灰飛煙滅,其實你剛出南天門衡文便已知道了,趕去凡間時你眼看沒救了,他也開始犯傻,拿自己的仙元去救你,他沒做過凡人,仙元一無就會頃刻灰飛煙滅。幸虧凡間承受不住他的仙術,他剛要取仙元那山頭就塌了。我和東華趕下來,先各分了點仙元給你,又向老君那裡討了丹藥,又去西天如來那裡求了些舍利,好容易才保住你一縷小魂魄。我向閻王那裡討人情,把你塞進輪迴道,輪迴幾世養全魂魄。衡文他私下凡界,去凡間看你輪迴,玉帝將他拿回天庭,著陸景執掌文宗,天庭再沒有衡文清君了。」
我問:「衡文他現在何處?」
碧華靈君道:「被玉帝發放到極東的島上去了。」
天庭裡景致依舊,彷彿我在凡間輪迴的幾世也不過是大夢一場。我正要去極東的海島,遠遠地站著望了望當年我的宋珧元君府與衡文的微垣宮。
正轉身要走,一行仙者自雲靄上行來,我退到道旁站著,北斗七星的其餘幾宿環繞著一個素袍淡然的身影,行到我身邊停了一停。
天樞除卻前塵事,終於不再清冷徹骨了,他瞧著我,和聲開口道:「可是新上天庭的仙者?」
我道:「是,在下秦牧應,剛飛昇上天庭。」
天樞點頭笑了笑,再向另一方去了。
我朝他行去的身影望了望,許多許多年前的舊事早已像當年晨曦中的木香花香氣一樣,淡入清風薄霧,蹤跡不見。
我十萬火急地趕到了極東。
海島上到處是東倒西歪的仙樹,亂七八糟的大石,我穿梭其中來回奔波。
他在海島仙府門外的仙樹下站著,向我輕輕一笑,恍若東風拂過,三千桃花灼灼開放。
我道:「我欠了你五世,連同還魂,本加利,可能永遠也還不完。」
衡文道:「你也替我還了宣離的債,倒可以相抵。」
我說:「抵不了吧,抵了你虧了不少。」
衡文晃著他的破折扇道:「我卻沒什麼計較,抵了能怎樣,不抵又怎樣。」
我摟住他的肩:「正是,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哪裡有債這一說。」
《全書完》
【後記】
吭吭哧哧,終於將《桃花債》結尾了,幸福撒花中……
想寫《桃花債》的念頭,其實來源於一包桃花。
某一天去藥店,看見新上架的草藥茶,其中有一種就是干桃花。當時覺得很好奇,金銀花、玫瑰花等等的花茶都喝過,還從來沒喝過桃花,抓過一包來掃一眼,發現說明上寫著美容養顏,於是毫不猶豫地跑去付賬。回到家以後,立刻抓了很大的一把泡茶。
泡出來的茶苦裡帶著淡淡的清香,味道灰常好。
結果半個鐘頭後,偶一頭扎進洗手間,出來後不到一分鐘再奔進去,然後再出來再立刻奔進去,眼冒金星,臉色蠟黃。瀉到還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掙扎去看那包桃花的說明書,發現說明書上「美容養顏」前赫然印著幾個大字「利水通腸」。
啊啊啊——在藥店的時候偶為什麼愣是沒有看見!抱頭——那段時間偶的MSN簽名檔上一直掛著「桃花猛於巴豆」……
所以說,桃花這個東西,真的要謹慎對待,不可以亂招惹。因為我被桃花折騰得挺慘的,忍不住就想寫一個因為桃花倒霉的RP青年的故事,宋小神仙就是醬子設定滴,挖哢哢——
關於另外的兩個主角衡文和天樞,衡文是偶最愛的那一型,心心,懷著無限滴愛來寫,至於天樞……呃,我發現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欺負天樞這種清淡型的男主——現在回頭看正文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對天樞欺負得太過了,擦汗……為什麼會這樣奈?遠目……
我寫東西不是很快,《桃花債》這篇文在網上連載拖了很長時間,現在結尾的時候,隱約還有點捨不得。總而言之,宋小神仙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在最末尾,當然要首先感謝出這本書的架空之都,尤其感謝恐龍大人和各位編輯大人,我寫文的格式有很大的毛病,錯別字也很多,溝通和改稿校對的時候各位大人都辛苦了!再來要感謝給《桃花債》配圖的喜喜果大人華麗的插圖。合掌,多謝多謝!
當然,最最要感謝的,還是在看這本書和支持偶的各位讀者大人親,希望看了這本書後大家心情很好,桃花很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