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嚴卿第一個練習的專案是倒車入庫,陸戎歌先是親自上陣演示了一番,一邊演示一邊講解入庫的竅門,如何看點的問題。
到了嚴卿實際操作的時候……
“對對對,打方向盤!不對不對!打早了!”
“不對不對,方向盤打晚了!”
“換擋不要看手,你開在大馬路上的時候也看手麼!”
嚴卿練習了十次,十次裡面沒有一次入庫,他自覺丟臉,對上陸戎歌的目光,羞愧地低下了頭。
其實嚴卿倒車不入庫,大部分原因是點沒看准,教練定的點適用于大部分學員,但每個學員身高有差距,視線也有差異,不是每個人都適用的。此時最好的方法是,陸戎歌根據嚴卿的情況調整看點的位置,然而……陸戎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看著嚴卿一遍遍倒車,間或說些聽上去非常有指導意義的話。
總結一下,就是講解力求馬虎,解決問題力求模棱兩可,等嚴卿看向他的時候,他就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沒事,我們接著練,不要放棄,第一天上車的學員都是這樣的!”
這是一句大實話,第一天上車的學員什麼都不懂,帶一天就要操一天的心,罵完回家都嗓子疼,所以陸戎歌都不怎麼願意帶新學員。偏偏陸戎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配上一副“不不不,我說的都是假話,你真的很蠢,然而我不能說,我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的表情,弄得嚴卿越發羞愧,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一天下來,嚴卿被殘酷的現實打擊得人都奄奄的,與之截然相反的,是陸戎歌臉上的笑容。
當天的練習結束後,陸戎歌開車送嚴卿回家,等到了地方,嚴卿打開車門下車,陸戎歌突然探出頭叫住了他。
嚴卿以為陸戎歌還要交代什麼事,就停住了腳步。
只見陸戎歌點了一根煙,笑眯眯地問:“嚴老師,你覺得我現在做教練這一行,怎麼樣啊?”
嚴卿看著他的煙頭皺了皺眉,還是如實說:“挺好的。”
陸戎歌表示:“我也覺得挺好的,不讀書有什麼要緊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不讀書還能餓死人不成?偏偏有些人,就覺得不讀書能要了人命,還擺出一副觀音菩薩拯救眾生的慈悲樣,這世上哪有活菩薩,管好自己就得了,管別人家什麼閒事,你說是不是?”
嚴卿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陸戎歌說完這番話,高高地揚起了嘴角,露出一口白牙,似乎今天一整天的打臉都抵不上此刻說的這句話來得痛快,他將剛抽了兩口的煙往地上一丟,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跟昨天一樣,嚴卿看著陸戎歌的教練車,直到它消失在視野裡,才慢吞吞地往家裡走。
七月的室外如同一個蒸籠,嚴卿回到家的時候,後背心已經濕了一塊,可他心裡陣陣發冷,分不清背上的是熱汗還是冷汗。
--陸戎歌一直記恨著當年的那句話。
這個念頭侵佔了嚴卿的整個腦海,六年前的爭執,令兩人不歡而散,他怎麼還能奢望時光會填補裂痕,讓一切恢復如初?身份、環境變換又如何?他們之間的距離,從未縮短過。
這場突如其來的重逢,究竟又有什麼意義?
嚴卿渾渾噩噩地走入浴室,脫去身上的衣物,站在花灑下。冰涼的水兜頭而下,刺激得他渾身發抖,他就像是被冰冷的水流壓垮了脊樑,緩緩地蹲下身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樣的身形不知道保持了多久,他突然動了動,移開了臉上的手,放到眼前細細地看,隨後,他顫顫地閉上眼,一個小心翼翼地吻落在了指間,漸漸地,這個吻蔓延至了整個手背。
他在腦中描繪著一個人的輪廓,慣於噙笑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削薄的嘴唇,棱角分明的唇峰,唇形像是一顆金元寶,開心的時候兩邊嘴角都會揚起,不懷好意或者動其他鬼主意的時候,左邊的嘴角會稍高一些,看上去壞壞的,有些痞氣。
這樣描繪著,冰涼的水溫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身體隱隱的燥熱,嚴卿覺得有些羞恥,他試圖將身體的欲望壓下去,然而除非將男人的身影從腦海中趕走,否則他完全無法壓抑對男人的渴望。他在將男人趕出自己的腦海,或者褻瀆他之間……選擇了後者。
嚴卿靠在牆上,緩緩地將那只剛才細細親吻過的手探向了身下,他的呼吸逐漸粗重,腦海中男人的身影越發清晰,從少年時略帶青澀的面容,漸漸蛻變成成熟英俊。他想像著男人唇角微揚,向他壞壞一笑的模樣,手中的力道猛地加重,呻吟破口而出,一股白灼射在了牆上,很快被水流沖刷走。